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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本红尘客     论剑风云txt下载     论剑风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二章 恩怨情仇 一

    西门独步问起少室山上的情形。马笑群当下将陆千峰毒发身死,自己做上丐帮帮主之事一说。

    西门独步一听,喜道:“大哥,恭喜你当上丐帮帮主,我相信陈老帮主在天有灵,也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

    马笑群微微一笑,说道:“这都要感谢毒前辈,若不是他,事情可没有这么顺利。”

    毒无常笑吟吟的道:“马兄弟你用不着谢老夫,你我只不过是各取所需,说不上谁谢谁,今后咱们还有要仰仗你的地方呢。”

    西门独步笑道:“我大哥当上了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大伙自然要跟着沾些光,大哥你说是不是?”

    马笑群搔了搔头,憨笑不语。

    西门独步催促道:“行啦,现在大伙都已到齐,一个也没少了。毒前辈,我看咱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

    毒无常满脸笑容道:“别急,别急,现在可还不是走的时候。”

    西门独步道:“为什么?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难道要坐等七大派的人来抓咱们再走吗?”

    毒无常听他话中微露不满之意,摇了摇头,含笑不语。

    殷绝人解释道:“小兄弟有所不知,七大派的人一知咱们不见了,定然会倾巢出动,大肆搜捕。现在外面定是危机四伏,只要咱们一出这个客栈,立时便会被他们发现,倒是待在这房中反而比较安全。”

    毒无常点头道:“殷老弟识见非凡,老夫正是这个意思。”

    西门独步眉头一皱,心道:“你说这姓殷的杀胚识见非凡,意思就是说我一点见识也没有了?他奶奶的,老子有没见识,你这姓毒的能知道?老子偏要说你才没有见识。”说道:“殷前辈说的好像是有些道理,不过咱们待在这房中,我总觉得不安全。”

    殷绝人笑道:“小兄弟大可放心,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陷之亡地而后存’,七大派的人一定会认为咱们早已远遁,多半不会想到咱们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等时候一到,咱们立马便走,保管无惊无险。”

    西门独步悻悻的道:“好吧,就如殷前辈你所说,希望七大派的人不致来查房才好,否则咱们可要被一锅端了。”

    众人闻言,相顾莞尔。

    七人坐着闲谈了一会,午时已届。毒无常吩咐店小二将饭菜送进房来,给了他一大锭银子,叮嘱他不得将房中情形泄露出去。

    店小二见了这一大锭银子,不禁喜出望外,没口子的称谢。

    七人用过饭后,开始商谈善后事宜。最终决定由毒无常护送小公主先回西域,雷、殷、上官三人则负责引开七大派的追兵。半个月后大家再在前方汇合,一起回归总坛。

    众人计议已定,到未牌时分,雷、殷、上官三人分头出去,按计划行事。毒无常等人在房中坐了一个时辰,又给了店小二一些好处,让他去雇辆马车候在大门外,做为出行之用。

    那小二得了银子,欢天喜地的去了。不久回来报说,马车已备好,只等毒无常等人动身。

    毒无常点了点头,命他出去,说道:“西门兄弟,你想好了没有,是否要跟我们一道回西域。”

    马笑群吃惊道:“兄弟,怎么你要跟毒

    前辈他们去西域吗?”

    西门独步望了赵玲珑一眼,见她眼中露出十分殷切之色,很显然是希望自己能跟她一同前行,点头道:“是的,中原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我想去西域过些清静日子。大哥,以后咱们不能常见面了,你要多多保重。”

    赵玲珑听他这么说,不禁喜上眉梢。西门独步瞧在眼里,心道:“赵姑娘对我一往情深,然而我答应去西域,却绝对不是为了她。阿仪一个人孤苦无依,我决不能再让她跟着我一起吃苦了,只有去西域,才能让她过上安定日子。”

    马笑群拉着他的手,黯然道:“兄弟,你当真要去吗?今日一别,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我……我可真有些舍不得。”

    西门独步笑道:“大哥,瞧你说的,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我只不过是暂时去西域住一段日子,又不是永远都不回来了。”

    马笑群强笑道:“是吗?那就好,那就好,兄弟,我一定会等你回来的。”

    毒无常看了看窗外天色,起身道:“好啦,时间不早了,西门兄弟,咱们这就动身吧。”双手抱拳道:“马兄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西门独步忙道:“慢着,前辈,还有一人要与我同去,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毒无常踌躇道:“还有人要去,是什么人?”西门独步忸怩道:“说来不好意思,她是我……是我……刚过门的妻子。”说完这几个字,脸上已是大窘。

    毒无常诧异道:“怎么西门兄弟你成亲了么?”西门独步脸上一热,点头道:“是的,前辈你不答应吗?”毒无常沉吟道:“这个嘛……。”脸现为难之色。

    赵玲珑听到西门独步说“是我刚过门的妻子”这句话,指的自然是丁仪了。心中一颤,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拼命忍住,低声央求道:“毒伯伯,你……你就答应了吧,他……他毕竟于我们有恩。”说到这里,低下头去,神情悲伤。

    毒无常见到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心里早就有数,哈哈大笑道:“好吧,西门兄弟新婚燕尔,老夫也不能硬将你们拆散了,不知这位新娘子刻下是在何处?”

    西门独步眼晴一亮,喜道:“前辈你答应了,那太好了。她眼下是住在离此三十里外的一户农人家里。”

    毒无常道:“嗯,是这样。”思索片刻,说道:“西门兄弟,你看这样可好,咱们不如先行坐车出发。马兄弟左右无事,就由他负责去接了你这位新娘子来与咱们会合,你瞧怎么样?”

    西门独步大喜道:“那可太好了,有马大哥护送,阿仪自然是万无一失,就不知大哥他愿不愿意。”

    马笑群一拍胸膛道:“我自然愿意,就怕兄弟你不肯呢。你放心,就由我负责护送我这位弟妹好了。”

    毒无常道:“好,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们先走,马兄弟你随后来,路上多加小心,可别耽搁了,我们在前方安全之处等你。”

    马笑群道:“是。”毒无常随手给了马笑群一锭银子,足有五十两之多,作为他雇车的费用。

    四人随即出了客栈,在大门口拱手作别。毒无常、西门独步还有赵玲珑三人上了马车,大车启动,缓缓朝前驶去。

    马笑群不敢耽搁,另去市场上雇了辆马车,依照西门独步先前所告知的地方,乘车去接丁仪。

    在道上行驶了一阵,遥见前方远离大道处座落着一户人家,矮墙篱笆,炊烟袅袅,马笑群心想:“兄弟说的应该就是这位农家了。”

    大车驶到近处,马笑群让车夫在道旁相候,自己独自一人走向农舍。

    只见园中菜蔬成畦,生意盎然。两扇板门紧闭,一个人影也无。马笑群站在外面,高声叫道:“有人吗,有人吗?”

    叫声未歇,板门“呀”的一声,从里开了。一个妙龄少女走了出来,抬眼见到马笑群这个陌生人,一句话也不说,低头又往里走。

    马笑群急道:“喂,喂,姑娘,你别走,在下有话要问你。”

    那少女背转了身子,不让他见到,走到门边,停了脚步,迟疑道:“你……你要问什么?”语音微微发颤。

    马笑群忙道:“姑娘,我想问你,这里有没有一位叫‘丁仪’的?”那少女身子轻轻一颤,低声道:“你是谁,为什么……为什么问这个?”

    马笑群笑道:“是这样的,我有一位结义兄弟叫西门独步,他有一位刚过门的妻子被安置在这里,现在让我来接她赶去与他相会。”

    那少女低了头,嗫嚅道:“他自己呢……为什么不来?”

    马笑群道:“他有很要紧的事,不能亲来。姑娘,你能告诉我她在哪里吗?”

    那女郎转过身来,腼腆道:“我就是。”马笑群啊的一声,惊道:“原来你就是弟妹!”跟着尴尬一笑:“我早就应该想到了,可偏偏就是没反应过来。弟妹,你要是没别的事,咱们这就走吧,我怕二弟他在前面等急了呢。”

    丁仪听他口称“弟妹”,刹时红晕上脸,显得十分难为情。马笑群将她的羞态瞧在眼里,心道:“我这弟妹生得好俊,陈姑娘已经算得上是位罕见的美女,但比起弟妹来可就差远了。”

    丁仪矜持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是马大哥吗?”马笑群颇感意外,说道:“咦,你怎么知道?”

    丁仪脸上一红,更加不好意思,淡淡的道:“我听阿木哥说起过他有一位结义大哥,因此知道。”

    马笑群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丁仪问明了马笑群的身份,知道他不是坏人,心下登即放心。

    她在这户农家住的这些天里,对西门独步一直思念不已,此时想到马上就能和他相会,心中实是说不出的欢喜,盈盈道:“马大哥你稍等片刻,容我进去向两位老人家辞行便走。”马笑群道:“好。”

    丁仪进了屋,告知那对老年父妇要走的消息,两位老人家与丁仪相处的时日虽短,但视她已如亲生女儿一般,听说要走,拉着她的手很是不舍,直送出老远。

    两人低头走到大车旁,丁仪回转身来,见两位两人倚门而立,犹在不停挥手作别,心中一阵难过,黯然上车。

    马笑群拉下车帏,心想男女有别,两人共处一车之中诸多不便,当下与车夫一起坐在前面赶车的位置上,叫道:“弟妹,你坐好了,我们要出发了。”

    丁仪脆生生的应了声,车夫挥动马鞭,朝来路驶回。

第二十二章 恩怨情仇 二

    马笑群静静的坐在车座上,路上也不说话,由得车夫赶车。经过少室山下的小镇时,已是初更时分,只见街道两旁都亮起了灯,行人稀少,与白天的热闹喧哗截然相反,十分冷清。

    马车从镇头驶到镇尾,便只听见车轮滚动时发出的辚辚之声,此外再无别的声音。

    马笑群心道:“二弟他们坐车出发已有一段时间了,不知现在到了什么地方,还要多久才能赶上他们。”

    马车驶离镇子,到了野外。黑夜之中,但听得马儿的四只蹄子击在官道上,又脆又响。

    马笑群坐在车上望出去,只见月光如水,泻在前面一条又宽又直的官道上。轻烟薄雾,朦朦胧胧地笼罩着道旁树梢,凉风习习,虫声唧唧,好一个宁静的夜晚。

    驶到一片树林前,忽听得马蹄声响,一乘马自后急驰而来。奔到近处,听得一个女子大喝道:“喂,前面赶车的,快给本姑娘停下来。”

    马笑群一听,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心道:“糟糕,怎么会是陈姑娘?”他对陈灵珠又敬又怕,一知是她,连声催促车夫:“快走,快走,千万别停下来。”

    但马车纵然再快,又如何及得上健马的脚力?只一会儿功夫,陈灵珠便追了上来,“唰”的一声,马鞭挥出,向马笑群抽去。

    马笑群听得耳畔风声劲急,头向后一仰,及时避过。但听得啊哟一声,这一鞭抽在了那车夫脸上,痛得他叫了起来。

    马笑群忙道:“陈姑娘,你有话好说,千万别动粗。”陈灵珠犹似没听见,纵马绕到车前,横立当地,喝道:“给我滚下来!”

    那车夫无缘无故地挨了记鞭子,心中正感气恼,见她拦在当路,只得停住车子,摸着半边脸颊,破口大骂。

    陈灵珠脸上犹似罩了层寒霜,喝道:“有本事你再骂一遍。”

    那车夫见她神色不善,似要行凶杀人,一句骂人的话刚到嘴边,吓得立即缩入肚里,不敢再出声。只是望着马笑群,面露无辜之意。

    马笑群心中也是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道:“陈姑娘,你这是要干什么?”

    陈灵珠哼了声,柳眉倒竖,眼中全是杀气,喝道:“我问你,你这是要去哪里?”马笑群心道:“这可不能告诉你。”满脸堆欢道:“陈姑娘,你是在问我吗?”

    陈灵珠怒道:“不问你还问谁,快说。”

    马笑群道:“是,是,启禀姑娘,我哪儿也不去。”陈灵珠冷冷的道:“你既然哪儿也不去,那雇车干什么?”

    马笑群搔了搔头,沉吟道:“这个嘛……。”见陈灵珠两眼正瞪着自己,忙岔开话题道:“陈姑娘,你这又是要去哪里?”

    陈灵珠端坐马背,一双眼睛在他身上转来转去,不住冷笑。马笑群被她瞧得心中直发毛,半晌作声不得。

    只听她哼了一声,突然伸手一指车厢,厉声道:“这车里坐得是什么人?”马笑群矍然一惊,说道:“车里面?”结结巴巴的道:“车……车里没……没人。”

    陈灵

    珠哪里肯信,飞身下鞍,“呛”的一声,拔剑在手,踏上一步,厉声道:“你再说一遍,车里当真没人?”马笑群心中暗暗叫苦,硬起头皮道:“车里是……真的没人。”

    丁仪听见外面有吵闹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轻轻掀开车帘一角,从缝隙中朝外张望。不巧陈灵珠的目光也正往这边瞧来,月色下见到丁仪的半边脸庞。

    虽只见到半张脸,已是世上少有的美女。她先前只不过是怀疑车中有人,这时发现竟然是个女人时,登时醋意大发,不可抑制,怒叫道:“当面撒谎,你车中不是明明藏着一个女人?我去杀了她。”说着仗剑直奔车厢而来。

    马笑群吓了一跳,慌忙从车上跳下,拦在她面前,急道:“你干什么?”陈灵珠妒恨交作,一剑当头砍来,气急败坏的道:“滚开,让我去杀了她。”

    丁仪见到陈灵珠一张气得快要扭曲了的脸,心下暗暗吃惊,当即隐入车内,不知她对自己何以如此恼恨。

    陈灵珠初次遇见马笑群时,曾一度十分憎恨这个小叫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自从在客栈中被他见到自己赤身**的样子后,说来也怪,心中竟起了一种连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变化。

    至于对马笑群要打要杀,那完全是出于维护自己女儿家的脸面。及至马笑群逃走不见,她事后曾为此失落了好一阵,之后与师兄杨文远在一起,也总是莫名其妙的乱发脾气。

    杨文远见师妹闷闷不乐,一路上想尽办法让她开心,只不过陈灵珠的心思已不在他身上,因此无论杨文远再怎么献殷勤,陈灵珠神色间始终是冷冰冰的,远没了以前的热情。

    杨文远暗暗诧异,但也只道是师妹心绪不佳的缘故,又怎想的到她心里竟然已另有了他人?

    虎啸山庄一役,两人再度相逢,马笑群大显神威,救走裘千恶,摒退各路人马。

    陈灵珠见他武功突然大进,竟然如此英雄了得,芳心不由大震,爱慕之情油然而生。

    只不过她性子要强,又刁蛮任性惯了,心中虽然对马笑群有意,却教她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如何说得出口?

    马笑群被她出手再度惊走后,陈灵珠想想心有不甘,当天晚上便背着师兄不辞而别,只身一人上道,发誓要找到马笑群向他表明心意。

    哪知在江湖上辗转多日,苦头没少吃,马笑群的踪迹却再也没见到。正感气沮之际,忽听得武林传闻少林派要在少室山上召开除魔大会。

    陈灵珠一听之下,登时见到了一线希望,只盼马笑群听到这个消息,也能赶去瞧热闹,好让两人能再见上一面。

    她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少室山脚下,获悉峨嵋派也驻扎在当地,心中震恐,只怕师父怪罪,不敢去面见问心师太,而是潜伏在暗处慢慢打听马笑群的下落。

    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她心灰意冷之际,这日入夜时分,竟然让她见到马笑群坐了马车从镇子上经过。

    陈灵珠喜出望外,当即骑了快马,在后奋起直追,最终人是见到了,却没想到他竟然会与另外

    一个女人在一起。

    自己一番辛苦,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陈灵珠想想便心有不甘,狂怒之下只想一剑杀了这对奸夫淫妇以消心头之恨。

    马笑群让过这迎头一剑,叫道:“陈姑娘,你听你说。”陈灵珠挥剑狂砍乱劈,状如癫狂一般,嘴里只道:“我不听,我不听。”

    马笑群左躲右闪,又不敢出手伤她,登时狼狈不堪。

    陈灵珠见他挡在身前,虽然不还手,但自己始终无法再向前迈出半步,知道再这样下去也是徒劳无功,当下停止舞剑,一指车中,气喘咻咻道:“好,那你说她是谁?”

    马笑群喜道:“陈姑娘,你肯听我说了么?”陈灵珠哼了声,强压怒火道:“我没兴趣听你胡说八道,我只问你,这贱人是谁?”

    马笑群道:“你是说阿仪姑娘么?”陈灵珠怒道:“呸,不要脸,谁让你这么叫的了?”

    马笑群叹了口气,道:“陈姑娘,你误会了,阿仪姑娘她是我……是我……。”陈灵珠道:“我知道,是你新勾搭上的狐狸精。”

    马笑群双手急摇,语无伦次道:“不,不,不,你说错了,她是我……是我……。”

    陈灵珠恼道:“她到底是你的什么?”马笑群道:“唉,你瞧我一急便什么也说不出来。陈姑娘,你别见怪,是这样的,阿仪姑娘她是我结义兄弟的老婆。”

    陈灵珠白眼一翻,冷笑道:“我不信,你以为这么说,就能骗得了我么?”马笑群见她兀自不信,急于辨白,说道:“是真的,她是丁……丁老怪前辈的孙女,叫丁仪,丁前辈你认识吗?”

    丁老怪在武林中臭名昭著,向来为正派人士所不齿,陈灵珠年纪不大,这老魔头的名字却已不知听过多少次。闻言心中一凛,问道:“这贱人是丁老魔头的孙女?”

    马笑群听她话中大有惊惧之意,忙道:“是啊,这下你可信了吧。”

    陈灵珠脸上神色惊疑不定,过了半晌,哼道:“你骗人,我还是不信。”

    马笑群面露无奈之色,急道:“我说的句句都是真的,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

    陈灵珠冷笑道:“你要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除非让我杀了这狐狸精,否则咱俩永世没完没了。”

    马笑群大惊,双手张开拦在陈灵珠面前,大声道:“那可不行,你要杀阿仪姑娘,除非先杀了我。”

    陈灵珠听了,更是妒心大起,冷笑道:“好啊,这下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这贱人若不是你的相好,你又为什么这么在乎,宁肯舍弃自己的性命不要,也是要去维护她。”

    马笑群一怔,当即正色道:“陈姑娘,我跟你说,我知道有些事是我做的不对,对不起你,但你可以侮辱我,却绝对不能侮辱阿仪姑娘。”

    陈灵珠嘴一扁,啧啧数声,恼道:“怎么,你心痛了么?我偏偏就是要侮辱她,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说完俏脸一沉,厉声叫道:“贱人,快给我滚下来,难道你还能在车里面躲一世么?”

第二十二章 恩怨情仇 三

    丁仪在车中将两人的对答听在耳中,心中又羞又怯,她性格十分柔弱委婉,一想到两人之所以如此吵闹,全是因自己而起,心下登感歉意,当即便要下车来向陈灵珠澄清误会。

    哪知身子刚一动,忽听得左侧林中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灵珠,是你么?”

    其时正值夜间,万籁俱寂,四下无声。陈灵珠听到这句话,全身猛然一震,脸色瞬间大变,脱口而出道:“师父!”

    转过身来,只见林中缓步走出一位高大老尼,正是峨嵋派掌门问心师太。她身后紧跟着十来名男女弟子,陆陆续续走出林来。

    陈灵珠惶恐不已,赶忙跪下行礼,颤声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问心师太不答,哼了声,缓步走近,冷冷的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么,瞧你这些日子做得好事。”

    问心师太在外人面前虽然一向护短,但御徒却是极严。陈灵珠听得师父的口气如此严厉,不禁心惊胆战,但她仍是没能摸准师父说这句话的含义,惊惧之下,眼睛不由得向一众同门望去。

    忽然心中一震,只见众同门中,一人正低着头,不敢看自己,正是刚分开没多久的师兄杨文远。

    陈灵珠一见到杨文远,登时什么都明白了,知道定是他回到师父身边后,已将两人下山以来所发生的种种事情都告诉了师父。心中不由大是恚怒,战战兢兢道:“师父,徒儿知错了。”说时双眼望向地下,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样子实是怕到了极点。

    问心师太又哼了声,不理不睬。陈灵珠大是惊恐,料想师父此刻瞧向自己的目光之中定是十分严厉,当真如芒刺在背,身子竟不敢稍动。

    过了半晌,才听得问心师太道:“起来吧,你的事等下再跟你算。”

    陈灵珠听师父的语气已大为缓和,心神稍定,低声应道:“是,谢师父。”她虽然任性妄为,但在师父面前实不敢有半分不敬。

    当下站起身来,又行一礼,低头慢慢退回众同门之中,经过杨文远身边时,横了他一眼,全是恼恨之意。

    杨文远知道她定是怪罪上自己了,此刻只有装作没瞧见,心想只能日后慢慢再向师妹陪不是了。

    问心师太待陈灵珠下去后,眼光登即转到马笑群身上,冷冷的道:“马帮主,咱们又见面了。”

    马笑群在少室山上与七位掌门厮见之时,因为怯场,对几位掌门都是一瞥即过,没能仔细打量,因此对这位峨嵋派的掌门实是没多大印象。

    这时单独与她相对,才发现她不但身材高大,貌相庄严,神情更是不怒自威,自有一股慑人之气。一见之下,登时好生相敬,躬身施了一礼,恭恭敬敬道:“前辈,你好!”

    陈灵珠虽然被师父喝退,但心中余怒未消,听师父口称马笑群“帮主”,而马笑群居然也居之不疑。心中不禁暗暗奇怪,心想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叫化而已,什么时候又成“帮主”了?

    但随即想到师父是什么人,决不能叫错了他的称呼,看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当下唯有耐着性子听明白了再说。众同门一个个则努力板起了脸,生怕师父见怪,谁也不敢来和她说话。

    只见问心师太不经意地扫了车厢一眼,毫不客气地道:“马帮主,这么晚了,不知你这是要去哪里?”

    马笑群听她语气不善,话中俨然含有质问之意,想要不答,却又不敢,只得道:“晚辈要急着去办一些事,不知师太你有何谕示?”

    问心师太双眉一挑,追问道:“哦,你要去办什么事?”马笑群硬着头皮道:“师太,这是晚辈自己的私事,不便向别人提起。”

    问心师太“嘿”的一声,冷笑道:“贫尼问人家话,武林中还没有谁敢对贫尼如此不敬地,马帮主你果然与众不同。好,很好。”

    马笑群知道她说的乃是反话,当下假装没听见,朗声道:“师太,你如没什么事,晚辈可要走了。”

    问心师太挺立不动,冷冰冰的道:“马帮主要是自信能过去,那就尽管试试好了。”

    马笑群对这位峨嵋掌门多少有些敬畏,听她这么说,倒不敢动了,口气一软道:“师太,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在下过去。”说着回头望了车厢一眼,心中暗暗着急。

    问心师太哼了一声,冷笑道:“马帮主是明白人,又何必明知故问。”

    马笑群听她话中处处透着咄咄逼人之意,实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峨嵋掌门。突然心中一动:“难道……难道她是为了陈姑娘的事,向我兴师问罪来了?”

    这么一想,登即气也馁了,只是他还不敢确定问心师太是否就是为了此事,试探着道:“晚辈当真不知,师太,你还请……还请明示。”说这句话时,低着头,一眼也不敢看对方,就像是一位做错了事的孩子,在等待着长辈的训示。

    问心师太见他一付心里有鬼的样子,心下更是起疑,嘿嘿笑了两声。马笑群心中更惊,只听她道:“好,马帮主既然不知,贫尼也就不吝向你提起。”

    马笑群不安道:“师太请讲。”问心师太不失威严的道:“马帮主,你可知被困在少林寺中的魔教妖人业已被人救走了么?”

    马笑群心道:“这个嘛,我自然知道。”假装惊讶道:“是吗,晚辈不知。什么人这么厉害,竟然能将人从少林派手中救出来,知道是谁干的吗?”

    问心师太两道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看到他心底去一样,缓缓的道:“不知道,但我们若是没猜错的话,这人应该是魔教的大魔头‘毒手无常’无疑。这些妖人从少林寺逃脱后,便即消失得无影无踪,贫尼此次出来,便是为了要查探这些妖孽的下落,将他们再抓回去。”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口气突转严厉:“马帮主,贫尼想问你,这一路上你可曾有见到这些人的踪迹?”

    马笑群心中怦的一跳,寻思:“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们峨嵋派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出现,原来是为了要查知毒前

    辈他们的下落。只不过二弟他们早就过去了,你们想要拦截却已迟了。我还以为这位老师太是为了陈姑娘的事,故意跟我过不去呢,倒吓了我一大跳。”

    心下登即放心,说道:“这些人都长啥模样,师太能否跟晚辈说说,要是在道上见过,晚辈一定不会记不起来。”

    问心师太突然脸一沉,厉声道:“不用了,这些妖人找不到也就算了,可是有人却说他们是跟马帮主你在一起。”

    马笑群大惊道:“是谁说的,师太,这种事你可不能……不能胡说。”

    问心师太瞪了他一眼,连声冷笑,过了一会,才道:“是不是胡说,待会就知道了。”说着话锋一转道:“马帮主,你这车里坐的是什么人?”

    马笑群心里“咯噔”一下,寻思:“听她的口气,好像是怀疑毒前辈他们是在我车上。”答道:“车里坐着的是晚辈一位朋友的女眷,只怕不是师太你要找的人。”

    问心师太哼了一声,道:“马帮主,就请你这位女眷出来,给贫尼瞧一瞧成不成?”

    马笑群一听,马上道:“那可不行。”问心师太不悦道:“怎么,难道……。”

    马笑群抢着道:“师太,你别误会,晚辈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这位女眷胆子特别小,在下是怕你们吓着她了,因此我看还是不必瞧了。”

    问心师太听他如此说,心中愈发起疑,哦了一声,道:“是吗,这么说,贫尼还非瞧不可。”叫道:“心慧,心定,你们两人去车中将人大大方方请出来,我倒要瞧瞧是什么人物。”

    只见她身后两名中年女尼应道:“是!”双双走出,直奔车厢而来。

    马笑群吃了一惊,纵身拦在两人面前,喝道:“慢着,你们不可胡来。”心慧心定一惊止步,双双抜剑出鞘,叫道:“马帮主,请你让开,否则休怪我们无礼。”

    马笑群道:“不行,你们……你们要过去,须得……须得先过了我这一关。”这句话说得大是底气不足,心慧心定听了,眉头一皱,双剑一起,一招“笑指天南”,剑尖同时向他胸口刺落。

    两人都是问心师太座下的大弟子,这一出手,不但剑法精妙,而且出招迅猛,大是不凡。

    马笑群实不愿与两人动手,但如就此让开,自己担负着保护丁仪的重任,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向兄弟交待?

    心慧心定武功不弱,又不能等闲视之,无奈之下,只得道:“二位师太,晚辈得罪了。”右掌一圈,呼的一声,击了出去。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一招“潜龙勿用”。

    问心师太瞧出厉害,急叫道:“心慧,心定,快退下……。”话音未落,只听得二人齐声惊呼,手中长剑飞起半空,映着月光,急剧坠下,噹噹两声,远远掉在地上。

    幸好马笑群并无伤人之意,一见两人长剑被震飞,立即收招,否则他只要跟着再出一掌,心慧心定此时又哪还有命在?二尼这下死里逃生,齐齐向后跃开,脸上惊得已无人色。

第二十二章 恩怨情仇 四

    马笑群一脸歉意,正要躬身向两人致歉。突然间眼前灰影一闪,问心师太迅捷无伦地欺了上来,发掌便往他头顶击落,势挟劲风,奇疾无比。

    马笑群猝不及防,危急中侧身一让,向后退了一步,于千钧一发之际避开。问心师太飘身跟进,次掌随出,斜劈他颈项,竟不给马笑群还手的机会。

    这位峨嵋掌门的身手果然是非同小可,马笑群空负一身神功,竟给她贴身粘住,硬是施展不出来。

    峨嵋派门人见师父正与马笑群动手,早已四下里散开,将两人团团围住,动作十分迅速,这中间竟没发出半点声响,足见平日训练有素。

    陈灵珠见马笑群被师父绊住了,眼前正是良机,心中大喜,飞足便往大车奔去,决意将丁仪赶下车来,好好凌辱一番。

    马笑群见问心师太出招之快,简直无与伦比,心中惊骇莫名,若是出招抵挡,颈上这一掌多半无法避过。惊惶之下,只得又退一步,这一来,他已连退了两步。但就是这么一退,问心师太疾如闪电般的一掌又已落空。

    她心中大是焦躁,自己一上来便即动手,连招呼也没打一声,实与偷袭无异,却连对方一个小辈的一片衣角也没沾到,日后若是传出去,还有何面目见人?

    这么一想,心中不由得动了杀机,趁着马笑群脚下未稳,双掌向前急速推出,击向他胸口,便是当场将他打死却也顾不得了。

    马笑群脚下一退,身形未稳,猛觉问心师太掌上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袭来。

    刹时只感胸口沉闷,犹如压了块千斤巨石,几乎连呼吸也要停止了。大骇之下,也是双掌推出,这一下双掌对双掌,啪的一声大响,犹如石破天惊,声势好不惊人。

    四周的峨嵋弟子给这股气流一激,脸色“唰”的齐变,纷纷向后退开,以免被殃及。

    马笑群身子剧烈一震,几乎站立不住,两只手臂大感酸麻,几乎便抬不起来。

    再看问心师太时,只见她身子向后平平飞出,远远落在四五丈外,脸上神色灰败,一言不发。登即好生敬佩:“这位师太的武功果然了得,与我对掌后居然仍是一点事也没有,可比我厉害多了。”

    峨嵋派那些弟子见师父飘身远退,不知她情况如何,争相上前问安。问心师太脸色铁青,胸口气血翻涌,作声不得。一股血腥味到了喉间,硬生生被她逼了回去。

    她为人十分要强好胜,当下竭力忍耐,不愿让众弟子看出有丝毫不适的地方,坏了一世英名。

    问心师太本来一直没将马笑群这小叫化瞧在眼里,此时两人这一交锋,方知他内力浑厚充沛,犹在自己之上,实是不可小觑了。

    登即收起轻视之心,暗中调匀了气息,森然道:“好,马帮主的武功果然了得,贫尼再来领教你的剑法。”

    峨嵋派素以剑法驰名,问心师太的掌法虽然也甚了得,终究非其所长,况且马笑群的降龙十八掌号称天下第一,非世间任何掌法所能匹敌。

    问心师太在这上面吃了亏后,便想在剑法上挣回颜面,与他再见个高下。

    马笑群躬身一揖,十分诚恳的道:“师太说笑了,你老人家的

    武功才是真的了不起,晚辈又哪是你的对手。”

    他是真心实意自承不及,哪知便是这句话惹了祸,问心师太只道他是在故意讥刺,让自己难堪,脸色立变。

    正欲开口喝斥,便在这时,突听啊的一声,身后传来女子的呼叫之声。

    马笑群吃了一惊,急忙转身,只见陈灵珠不知何时已窜至车前,手执利剑,将丁仪从车中赶了下来,那声惊叫便是丁仪于仓惶之际所发。

    丁仪在陈灵珠的威逼之下,跌跌撞撞地下了马车,没走得几步,陈灵珠趁她不注意,伸手在她背心上一推。

    丁仪收足不住,“噗”的便倒了。陈灵珠“呸”的一声,吐了口涶沫,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马笑群一见,又急又怒,大喝道:“你干什么,快放了她?”

    丁仪全身发抖,蜷缩于地,丝毫不敢反抗,一张绝美的脸庞因为惊吓过度,已没了丝毫血色,眼晴却不由自主地望向马笑群,惊恐道:“马大哥……。”

    陈灵珠在旁边虚劈一剑,低声恐吓道:“你再敢说一个字,我就一剑刺死了你。”丁仪心中一颤,哪还敢再说,但眼神中却充满了求助之意。

    问心师太心肠一向刚硬,见到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也不禁生出怜惜之意。她这时已瞧出丁仪丝毫不会武功,当下淡淡的道:“灵珠,别伤了她性命。”

    陈灵珠瞪了丁仪一眼,回覆道:“师父,你不知道,这妖女是丁老怪这老魔头的孙女,咱们可容她不得。”

    她深知师父嫉恶如仇,向来视邪派中人为死敌,恨不得尽数杀之而后快。她如得知丁仪是丁老怪这个大魔头的孙女,自己无论做什么,多半也不会干预。

    果然问心师太一听得丁仪是丁老怪的孙女,登即面露憎恶之色,转过头去不理。

    陈灵珠一见,知道师父已默许自己自行处理这件事,不由得大喜。只听得马笑群万分焦急的道:“陈姑娘,你快放了阿仪姑娘,她是无辜的,你别伤害她。”

    陈灵珠哼了声,犹似没听见。

    问心师太冷冷的道:“马帮主,这种事你就别操心了,快出招吧。”

    她见车中并没有要找的人在内,当即意识到是误会了马笑群,本来可以就此作罢。但她在马笑群手下吃了大亏,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此时只想与他再行比试,至于别的事已尽数抛诸到了脑后。

    马笑群一心一意挂念的只是丁仪的安危,哪有心思与她动手,哀求道:“师太,你快让陈姑娘收手,晚辈一定感激你的恩德。”

    问心师太眉头一皱,反手抜出背上长剑,蓦地里寒光一闪,剑尖直刺他丹田要穴,出手凌厉悍狠,迅捷无伦。

    峨嵋派被誉为武林四大剑派之一,果然不是浪得虚名。马笑群一惊,滑步相避。问心师太长剑疾闪,剑尖直指他咽喉。

    马笑群大惊,急忙卧倒打滚,待要站起,猛觉后颈中凉风飒然,心知不妙,右足脚尖一蹬,身子斜飞出去。

    峨嵋群弟子见他从绝不可能的情势下逃得性命,待要大声叫好,猛然省起,这是师父在与敌人交手,如何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当即强忍不发,但心中还是充满了敬佩之意。

    马笑群在间不容发之际逃得性命,正自惊疑不定,问心师太飘身直上,又是唰唰唰一连三剑,将他身后要害尽数封住,竟不让他有转身的机会。

    马笑群心慌意乱之下,双掌向后胡乱拍出,虽然不成章法,胜在掌力雄浑,问心师太身形一滞,无法再行迫进,当下斜身闪避,长剑横挥,改而削他腰间。

    峨嵋派众弟子屏息凝气,目不转睛地瞧着场中两人相斗,见到凶险处心中无不怦怦乱跳。

    丁仪见马笑群与问心师太动手,脸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关切之意。

    陈灵珠瞧在眼里,妒意发作,哼了一声,提剑便刺,低喝道:“不要脸的东西。”

    丁仪低呼一声,本能的往后一缩,险险避开这一剑,一张俏脸吓得煞白,妙目中全是惊慌恐惧之意。

    陈灵珠一刺不中,气恼更甚,紧跟着踏上一步,剑尖再次朝她胸口刺落,又快又疾,竟是毫不留情。

    可怜丁仪一介弱质女子,又没学过武功,这一剑最终没能躲过,惨叫一声,长剑已然穿胸而过。

    马笑群听到惨叫,百忙中回头一看,刹时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陈灵珠刺了丁仪这一剑后,料想她已不能活命。冷笑声中,收剑还鞘,迅速回到众同门中。

    马笑群见丁仪躺在地上,声息俱无,急待过去查看她的伤势。问心师太长剑急舞,加紧攻势,将他缠住了,竟不让他脱身。

    马笑群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心知要想腾出身来,便只有先将这老尼姑击退。当下吸了口气,大喝一声,双掌交互为用,一阵猛击猛拍。

    问心师太见他掌上力道骤然大增,如怒海狂涛,势不可挡,心中也自骇然,说什么也不敢正面相攻,当下剑走偏锋,寒光闪处,斜切他手腕。

    马笑群瞧得奇准,伸指在剑身刃面无锋之处一弹,借势纵起,向后倒飞了出去。

    只听“叮”的一声,问心师太手臂酸麻,虎口剧震,长剑被他一弹之下,登时断成两截,半截剑头向外飞了出去,掉在地上,发出金属声音。

    这柄长剑是她的成名兵器,当年不知会过了多少英雄好汉,想不到今日竟折损在马笑群手中。问心师太手持半截断剑,怔立当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马笑群双足一落地,立即飞奔到丁仪面前。见她胸口鲜血不绝涌出,染红了半边衣裳,想不到伤势竟是如此之重,登时吓得魂不附体,带着哭腔道:“阿仪姑娘,你怎么样,可别有事。”

    丁仪喘了口气,微微睁开双眼,一双眸子黯淡无光,低低的道:“马大哥,我……我不行了。”

    马笑群急道:“不,不,阿仪姑娘你听我说,你不会死的。”

    丁仪凄然一笑,两颗珠泪从长长的睫毛中滚了出来,右手吃力的抜下头上的银钗,放在眼前,看了一眼,吃力的道:“这支钗子是阿木哥送给我的定情之物,你……你跟他说,我……我没有这个福份……跟他在一起,叫他忘……忘了我。”

    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握着钗子的手缓缓从胸前滑落,就此香消玉殒,含恨而殁。

第二十二章 恩怨情仇 五

    马笑群欲哭无泪,嘶哑着嗓子哀求道:“师太,求你大发慈悲,快救她一救。”

    峨嵋派众人冷冷的瞧着,任由得他哭叫哀求,始终无动于衷。问心师太哼了声,冷冷的道:“马帮主,盼你时刻谨记着自己的身份,不要自甘堕落,与这些奸邪之徒同流合污,咱们走。”说完大步而去。

    问心师太一走,众弟子自然也跟着一起离开。陈灵珠临去时,回头望了马笑群一眼,只不过这一眼之中并未怀有丝毫的谦仄内疚之情,而是充满了幸灾乐祸之意。

    那车夫张大了嘴巴,站在车轮旁边,呆呆地瞧着,仿佛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傻了,峨嵋派的人已走了半天,他也没回过神来。

    马笑群脸如死灰,心里当真比死了还难受,蹲在丁仪旁边,良久,良久,也不动一下,整个人都仿佛僵硬了。冷月清辉,将他的影子投在地上,拉得好长好长……。

    他脑中一片混乱,浑忘了身处何地,心里翻来覆去只一个声音不停在问:“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向二弟交待……。”

    毒无常等三人坐在车中,任由马车驶了一夜。天明时分,在一处三岔路口前停了下来。毒无常吩咐车夫将马车靠近道旁停好,笑道:“小兄弟,我们就在这里等你的那位新娘子好了。”

    西门独步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道:“前辈,你说笑了。你们坐在车里别动,我去外面等。”说着掀开车帏,就要下去。

    毒无常拉住他,笑道:“你坐在车里等还不是一样,又何必非要下去,外面有车经过,我们坐在里面也听见了,你还怕会错过么?”

    西门独步斜瞥了赵玲珑一眼,见她低着头,两手正不住搓 弄着衣角,这一路上没听她说过一句话,知道她心里难过,暗想:“与赵姑娘一起坐在车里面,徒然尴尬,还是下去得好。”

    说道:“在车里坐久了有些闷,我顺便出去透透气。”

    毒无常听他这么说,当下笑道:“那好吧,就依你。等会你要是站累了,又想上车,我可不答应。”

    西门独步一笑下车,心道:“瞧不出毒前辈说话也挺风趣。”站立道旁,翘首眺望来的方向,寻思:“不知大哥接到了阿仪没有,要是接到了,这会也应该在路上了。”

    他伸长脖子,眺望了好一阵,马车的影子没见到,日头却渐渐高了,心中不禁焦躁起来,在原地走来走去。

    毒无常见了,安慰道:“小兄弟你别急,马兄弟说不定现在正在道上,你要是觉着累了,就上来歇一会儿。”

    西门独步忙道:“前辈,我不急。”他嘴上说不急,心里却在想:“怎的到这会了还不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跟着暗骂:“呸呸呸,阿仪有大哥护着,还会出什么事,我这不是多心是什么?”当下耐着性子,蹲在道旁苦苦等候。

    这地方远离城镇,位当三岔口,即便是大白天,也见不到有几人经过,倒不必担心会遇见七大派的人。

    等得时间久了,道上偶尔也有一二辆马车驶过

    ,但西门独步跑过去一问,对方都说不是,只能没精打采地回到原处,继续等待。

    这一次直等到日近中午,才见到前方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西门独步精神立振,站起来一望,远远见到马笑群坐在车辕上,不禁大喜过望,心想这一次终于等到了。当下迎着马车跑过去,大叫道:“大哥,你终于来了。”

    马车驶到近前,停了下来。马笑群见到他,脸上却殊无欢喜之色,畏畏缩缩的似是有些害怕,也不敢看他。

    西门独步见他哭丧着脸,神情萧索,心下奇怪,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马笑群颤声道:“我……我……。”西门独步笑道:“你先别说,阿仪呢?”马笑群不答,突然噼噼啪啪,左右开弓,连打了自己四记耳光,哽咽道:“兄弟,我对不起你,阿仪姑娘她……她……。”

    西门独步一惊,心里隐隐觉得不妙,急问道:“阿仪她到底怎么了?”

    马笑群别过脸去,一指车中,拭了拭眼泪,黯然道:“她……她……。”西门独步不等他说完,早已抢到车旁,掀开车帏一看,突然啊的一声,往后惊退了一步。

    只见丁仪双眼紧闭,胸前一大滩血渍,无声无息地躺倒在车中,刹时间只感天旋地转,身子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住。

    过了半晌,才听得他叫了声:“阿仪!”已是泪流满脸,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搂着丁仪的身子,撕心裂肺的叫道:“阿仪,你醒醒,你醒醒啊。”

    丁仪脉搏早已停止跳动,靠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无论他怎么叫唤,也已听不见。

    毒无常和赵玲珑蓦地里听到他的哀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起跳下马车,朝这边飞奔而来。

    两人见到马笑群,来不及询问,双双朝车中探视。只见西门独步正搂着一个年轻女子在怀里,痛哭流涕,口中不住叫唤着“阿仪”的名字。

    二人见此情景,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中都是一震。赵玲珑眼泪唰的一下,当时就出来了,急叫道:“毒伯伯,你快看看,她……她还有没有的救。”

    毒无常脸色凝重,伸出手去一搭丁仪脉搏,瞧了瞧她的伤口,叹道:“没得救了,这一剑正对准了心脏,便是大罗金仙也难以活命。唉,下这手的人心肠当真好毒哇。”说完连连摇头。

    他见丁仪容颜婉媚,正值如花之年,想不到竟遭此惨死,不禁深为惋惜。马笑群在身后听见了,更是愧疚欲死。

    西门独步心都要碎了,脸颊紧紧贴着丁仪额头,泪眼模糊中见到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件物事。翻开玉手一看,竟然便是自己送给她的那支钗子。

    想是丁仪临死前仍念念不忘自己对她的情意,死不瞑目,心中一痛,顿时泪如雨下,向马笑群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下的毒手?”

    马笑群无地自容,恨不得当场死了才好,流着泪道:“兄弟,我没能保护好弟妹,你……你就杀了我吧。”

    西门独步目眦欲裂,咬牙切齿道:“别叫我,到底是谁下

    的毒手,快说。”

    马笑群见他脸上肌肉扭曲,神情恐怖,显是心中已悲愤到了极点。他自认识西门独步以来,从未见他如此失常过,一惊之下,颤声道:“是……是峨嵋派的陈灵珠姑娘。”

    西门独步听了,铁青着脸,没再对他瞧一眼,抱了丁仪一言不发的下了马车,缓缓朝对面大车走去。

    毒无常、马笑群和赵玲珑三人默默跟在后面,突然西门独步脚下一个踉跄,险险就要摔倒。

    马笑群一个箭步冲过去,抢上扶起,低声道:“兄弟,你……你没事吧?”

    西门独步用力一挣,不让他搀扶,厉声吼道:“滚开,今日你我兄弟结义之情已绝,从此谁也不再相欠。”说完移动步子,心神激荡之下,连走路都已不稳。

    马笑群呆立当地,心头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一时百感丛生,委实不知是何滋味。赵玲珑经过他身旁时,哼了声,快步追赶西门独步去了。

    毒无常拍了拍马笑群肩膀,安慰道:“马兄弟,你别太自责,出了这种事,大家谁也不愿见到。西门兄弟说的只不过是气话,你别当真就行了。”

    马笑群失魂落魄的道:“不是的,前辈,二弟他……。”毒无常打断他话头道:“好啦,马兄弟,我要走了,后会有期。”

    突听赵玲珑一声惊呼,西门独步抱着丁仪的身子,直直倒了下去。吓得她一颗心怦怦乱跳,急忙俯下身去查看。

    马笑群一见,心下大为关心,只是怕西门独步见到自己后,怒气加剧,不敢过去。

    毒无常道:“我去看看。”说着疾奔而前,问赵玲珑道:“怎么回事?”赵玲珑急道:“不知道,毒伯伯你快点瞧瞧。”

    毒无常伸指搭上西门独步手腕,心下登即放心,知道他是心伤丁仪惨死,悲伤过度,以致晕倒在地,安慰道:“没关系,只不过是晕了过去,快抱他上车。”

    两人分别抱起西门独步和丁仪的身子,放下车帏,吩咐车夫上道。

    马笑群站在当路,怔怔的瞧着马车渐去渐远,一颗心也越来越沉:“看来兄弟是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唉,我……我当真该死。”心中满是懊悔沮丧之意。

    西门独步晕过去后,没多久便即醒转,一睁眼,发觉怀中已空,立即尖声叫道:“阿仪,阿仪。”

    赵玲珑见他无恙醒来,芳心一喜,柔声安慰道:“大哥,你别急,阿仪姑娘她在这。”她将丁仪抱上车后,已将她的尸体靠着厢壁放好。

    西门独步一见到丁仪,登即不语,默默地过去和她并肩靠在一起,拉过她的玉手放在掌心里,眼泪扑籁籁地掉了下来。

    毒无常道:“我已给她服了‘定颜丹’,可保得尸体半个月不坏。”

    西门独步恍如不闻,脑海中一片混沌,竟似是一片空白。

    毒无常见他精神恍惚,神情痴呆,不愿见到他如此消沉,开解道:“小兄弟,你要振作起来,不然阿仪姑娘在九泉之下,见到你这副模样,也必定不会安心。”

第二十二章 恩怨情仇 六

    西门独步肝肠寸断,伤心欲绝,于毒无常这些话一句也没听见。怔怔的坐在那里,胸口只感到一阵阵绞痛,纵然是父母在临终之际,他也没如此伤心过,只觉得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只想:“阿仪对我痴心一片,虽然与我成了亲,却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我只希望以后能与她朝夕相对,长相厮守,快快活活的共度一生,想不到一旦阴阳相隔,竟成了永别。我西门独步堂堂七尺男儿,却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活着还有什么用,还不如死了的好。”

    心中瞬间尽是自暴自弃地想法,又想:“说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全都是骗人的鬼话。阿仪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难道真心爱一个人就是这种下场?老天爷,你为什么对我如此不公,就连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要夺走,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惩罚于我。”心中凄苦,两行热泪又滚了下来。

    他抱着丁仪,呆呆地坐在车里面,从中午直到傍晚,没移动一下身子,也没说一句话。毒无常多方开解,劝他不可太过伤心,以免于身子有损。

    西门独步仿佛没听见,怔怔的只是流泪。毒无常叹了口气,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无用,只能由得他去。

    赵玲珑见到他伤心的情状,在旁边也是一个劲地陪着流泪。

    三人这晚在车中无声无息的过了一夜,次日天明,西门独步仍是没能从伤心绝望中解脱出来。

    毒无常递给他干粮,西门独步只瞧了一眼,便即摇头,口中干涩发苦,一点食欲也没有。

    毒无常眉头一皱,见他人打不起精神,又不吃东西,这样下去,只怕连身子都要垮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赵玲珑劝道:“大哥,你就吃一点吧,哪怕吃一点点,对你身子也有好处。”

    西门独步神情呆滞,摇头道:“我不想吃。”声音嘶哑,十分难听。

    赵玲珑听他这么说,心中一酸,转过头去,偷偷拭了把泪,强笑道:“那好吧,等你想吃的时候再吃。”

    这一天西门独步又是在呆坐无语中度过,毒无常和赵玲珑见了,均是束手无策,一筹莫展。

    到得晚间,毒无常又将干粮递过去,至此西门独步已是两天一夜没有进食,准拟他又是不会吃的了,哪知这一次他居然伸手接了过去。

    两人一见,心中都是一喜。只见西门独步拿起干粮,咬了一口,在嘴中嚼得几下,怔怔地又流下泪来,竟然咽不下去。毒无常不住唉声叹气,数落道:“小兄弟,你这又是何苦啊。”

    大车一路不停向西驶,途中没发生丝毫意外,毒无常沿路作好标记,以便雷神功等人能尽快赶上三人。过得半月,丁仪的尸体已开始起变化,脸色白中透青,隐隐泛出一股黑色。

    毒无常知道“定颜丹”的功效已过,不能再拖了,劝道:“小兄弟,你抱着阿仪姑娘已有一段日子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咱们不如找个地方将尸体掩埋了,等我几位老弟一到,大家再一起上路,你说如何?”

    西门独步怔怔的瞧着丁仪的脸,若说要放开了她,说什么也舍不得,一时凄然无语。

    毒无常知道他的心思,又道:“老夫知道你心里十分不舍,可是阿仪姑娘已经死了,并非人力可以挽回,难道你就打算这么抱她一辈子,让阿仪姑娘死后也不得安息么?”

    西门独步一呆,心中浑没了主意,隐隐觉得毒无常说得有些道理。过了许久,终于忍痛点了点头。

    毒无常见他同意了,心中一喜,当即吩咐车夫出力鞭马,想看看前方有什么僻静之处可以停下来,将丁仪安葬了。

    马车疾驰一阵,毒无常见到左侧一条山道恰可容一辆马车通过,当即叫停。让车夫下车,给了他一百两银票,说道要将马车买下来。剩下的就当作是他这半个月赶车的酬劳,让他自己另行觅车回去。

    那车夫见到这么多银子,登时目瞪口呆,一百辆银票差不多能买两辆马车了,只当毒无常是在开玩笑,兀自不信。

    直到毒无常将银票塞在他手里,这才确信是真的,向毒无常千恩万谢后,怀揣着银票,飞也似的去了。

    毒无常坐到赶车的位子上,亲自驾着马车向山道上驶去。驶出一二里地,绕过一片杨树林后,已到了一处山谷之中。

    只见四周山峰环抱,树木苍翠,青草如茵,山花遍地,枝头啼鸟唱和不绝,当真犹如世外桃源一般。心下甚喜,向车中道:“好啦,小兄弟,你们可以出来了。”

    赵玲珑当先跳下马车,见到谷中景物,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说道:“这谷中真美。”毒无常一笑,向西门独步道:“小兄弟,咱们就将阿仪姑娘葬在这谷中如何?”

    西门独步默然不语,抱着丁仪径自向谷中走去,赵玲珑也跟在后面。

    毒无常将马车驱到一片灌木丛中藏好,再折了些树枝盖在上面,直至看不到一点破绽,这才罢手,心想反正地上都是青草,就算不喂马,也不会饿死。

    当下拍了拍手,缓步进谷。等他找到西门独步时,他已在一处向阳的高地上掘好了一个坑。

    只见他抱起丁仪的尸身,慢慢走到土坑旁,轻轻地将她放入里面,两只手抓起泥土,一下一下地撒在她身上,但脸上却始终不撒泥土,知道只要这几把泥土一撒下去,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双眼一瞬不瞬地瞧着丁仪,满脸爱怜横溢之色,眼前不断浮现出她生前的音容笑貌,耳畔也隐隐约约的似乎又响起她以前的话声,说道要与自己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只不过这些话从今以后自己是再也听不见了,所有的海誓山盟也都已成空,唯一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相思与惆怅永远伴随着自己。

    西门独步跪在坑边,良久也不动一下,突然一狠心,将旁边的泥土尽数推在了丁仪身上、脸上,跟着大叫一声,昏绝在地。

    等他再次醒来,耳中听到的仍是悦耳的鸟啼,鼻中更闻到芬芳的花香。

    他慢慢睁开眼睛,眼前见到的是一座隆起的新坟,无数颜色各

    异的花朵,堆满坟头。坟前竖着一段被劈开半边的树干,上面一片空白,还没题字。知道这一切都是毒、赵二人在他昏倒后,代替自己完成,心下暗暗感激。

    赵玲珑正在远处采摘鲜花,见到他醒来,一声欢叫,小跑着近前,说道:“大哥,你醒了,你看丁姑娘的墓碑上该刻些什么字才好?”

    她将墓碑竖好后,不敢贸然便题,要等西门独步醒来,征询他的意见。

    西门独步心中一酸,望着坟堆呆呆出神,心想:“阿仪与我拜了堂成了亲,已经是我西门独步明媒正娶的妻子,虽然还未入洞房,但名份已定,她生是我西门家的人,即便死了也是西门家的鬼。”

    黯然道:“也不用多题,就刻上‘爱妻丁仪之墓’好了。”

    赵玲珑倒转刀柄递给她。西门独步伸手接过,亲手刻完这六个字后,又怔怔的掉下泪来,喃喃的道:“阿仪,阿仪,你一个人在地下要是觉得孤单寂寞,可别忘了晚上托梦给我。”

    赵玲珑听他这话甚痴,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西门独步在坟前又伫立了好一会,强打精神道:“玲儿,毒前辈呢,他去哪里了?”赵玲珑道:“毒伯伯先前看你没醒来,就去谷中摘果子去了,这么久了他也应该回……。”

    一言未毕,忽听得远处树丛中“籁”的一声响,毒无常从中跑了出来,见到西门独步,远远便道:“啊哈,小兄弟你醒啦,这可太好了。”奔到近前,一脸喜色。

    赵玲珑笑道:“毒伯伯,什么事这么开心。咦,你的果子呢?”她见毒无常两手空空,还道这谷中并不出产果树,以致他无功而返。

    毒无常笑道:“果子还在树上,我没去摘。”赵玲珑道:“那你这么急着回来干什么?”

    毒无常看了两人一眼,笑眯眯地道:“小公主,你有所不知,老夫去谷中摘果子的时候,在那边发现了几间木屋。”

    赵玲珑星眸一亮,惊喜道:“在哪里?”毒无常笑了笑,道:“就在那边,你们跟老夫去了就知道。”

    赵玲珑一拉西门独步衣袖,娇声道:“大哥,我们走。”她在毒无常面前初时还想着避嫌,随着时日一久,也就不拘形迹了。

    西门独步心头郁郁,对任何事都已提不起兴趣,见赵玲珑正在兴头上,不忍扫她的兴,回头望了坟头一眼,颇有恋恋不舍之意,极不情愿的跟在后面。

    三人结伴向山谷东南走去,分草拂树,行出三五里,毒无常拨开眼前高与人齐的野草,低声道:“你们看!”

    赵玲珑与西门独步从分开的野草中望出去,只见前方数十丈外耸立着一片峭壁,壁立千仞,高与云齐,上面光秃秃地,什么也不生。峭壁前的空地上果然搭着两三间木屋,一条小溪自木屋前横过。

    赵玲珑悄声道:“奇怪,不知是什么人住在这里,毒伯伯,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毒无常笑道:“自然要去,既到了这谷中怎可不去拜访一下这里的主人。”

    说完三人一起朝木屋走去。

第二十二章 恩怨情仇 七

    到得木屋前,只见门窗紧闭,毒无常朗声道:“屋里有人吗?”顿了一顿,里面毫没声息。

    赵玲珑道:“屋里没人,门上也没上锁,不知是不是出去了,我去看看。”快步走到门边,伸手一推,走进屋中。

    毒无常和西门独步跟着进去,只见屋内一个人影也无,正面墙上挂着一柄猎叉和一付弓箭,其它三面墙上则挂满了动物的皮毛。

    赵玲珑道:“原来是一户猎人的家里。”毒无常见屋里桌凳一应俱全,地上也很干净,不像是久没打扫的样子,说道:“这山谷如此隐僻,说不定是有人在这里隐居也不一定。”赵玲珑道:“说得也是。”

    毒无常提起桌上的茶壶,斟了杯茶,说道:“我们先在这谷中住下,等几位贤弟一到,大伙就立刻上路,小兄弟你可以趁着这段时间一面伴坟,一面把心情养好。”

    西门独步默然不语,心道:“阿仪独自睡在这荒野之地,她就算是鬼,也很胆小,我能多陪她一日便是一日,以后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时间回来看她了。”

    赵玲珑担心的道:“毒伯伯,连你都说这山谷如此隐僻,殷叔叔他们能找到吗?”

    毒无常笑道:“你放心,我已经沿途作好了暗记,他们见到了,一定会找到这里来的,就是不知道要多久。”赵玲珑嗯了声,这才放心。

    毒无常又道:“我们就坐在这里喝茶歇息等主人回来,晚上呢就在这木屋中睡下,你们说可好?”

    赵玲珑笑道:“好是好,就不知人家主人肯不肯。”说完跑到厨下去一看,只见里面瓢碗锅盆,大致齐备,灶台旁边的一只竹筒里还剩得有升许白米,此外另有一些风干了的野味。

    心下甚喜,兴冲冲的跑了出来,娇声道:“太好了,厨房里有米有肉,今天晚上咱们可以饱餐一顿美味啦。”

    毒无常生性谨慎,在其余几间屋里查看一遍,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他还是不放心,又在木屋前后绕了两圈,这才踅进屋,安心喝起茶来。

    将近天黑,赵玲珑便去厨下烧火做饭。不到半个时辰,便端了热气腾腾地饭菜出来,放在桌上。

    三人这半个多月来连着吃的都是干粮,至此第一次吃上熟食,闻着喷香的烤肉,都是馋涎欲滴。饶是西门独步胃口不佳,也吃了两大碗饭。

    三人饱餐一顿后,心中对木屋的主人都充满了感激之意,决意见到他后,定要好好谢谢一番。

    三人坐在桌前,说了一会话,夜渐渐深了,赵玲珑脸带困意,已开始打呵欠。

    毒无常道:“这么晚了,主人今晚看来是不会回来了。小公主,小兄弟,咱们去睡吧,晚上警醒些,可别睡太死了。”

    当下三人分房去睡,赵玲珑睡在东边屋,毒无常和西门独步二人睡在西边屋。

    一夜无事,自此三人便在这山谷之中暂住了下来,且一住就是多日。毒无常闲时就在谷中四处走走,信步所之,乐在其中。

    西门独步离开木屋,整日陪伴在丁仪的坟前喃喃自语,也不

    知在说些什么。

    赵玲珑偷偷跟着他,身子斜倚在一株花树下,静静的瞧着,往往一站就是几个时辰,也不知疲累。

    这几日之中,木屋的主人始终没露面,三人便想答谢,也无从谢起。至于殷绝人等人更是杳无音信,三人唯有耐心等待。好在谷中诸般物产不缺,吃完大米,尚有鲜果可以采之果腹,倒也过得舒服惬意。

    这天午后,三人正在木屋中喝茶叙话,忽听得远处脚步声响,有人急奔而来。赵玲珑跑到门口一望,高兴得大叫:“毒伯伯,你快来看,是殷叔叔回来了。”

    毒无常哦的一声,刚到门口,殷绝人越过小溪,瞬间已到了木屋前。

    毒无常大笑道:“殷老弟,你可回来了,快进来喝杯茶。”殷绝人见到毒、赵二人,心中也是十分欢喜,脸色却一如平时,淡淡的道:“法王,小公主,你们好。”

    毒无常将他让进屋内,西门独步见到殷绝人,只点了点头,算是招呼。殷绝人见他一付神情落寞,郁郁寡欢的样子,暗暗奇怪。

    听得毒无常说明原委,方始恍然,他不喜多话,只安慰了几句,便坐在桌前,端起茶杯喝茶。

    毒无常深知他木讷深沉,不喜言笑,有些事凡是别人不问,他是不会主动开口说的。当下问起他这些天来发生的事,以及七大派的动向。

    殷绝人回话说七大派中除了少林派坐镇嵩山本院,原地不动外,其余六派皆已集合人马,四处出动。

    崆峒、华山两派已由他引得一路向南追了下去,直到前几日方始在道上摆脱了他们的追踪,一刻不停地赶了回来。至于其它四派,他则不清楚,要等雷神功,上官神笔二人回来才能知晓。

    毒无常点了点头,见他灰头土脸的样子,这些天来实是没少吃苦,当下也不多说,让他安心休息。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谷中脚步声又起,这次是两个人。

    只听其中一人哈哈大笑道:“小公主,你上官叔叔回来啦。”正是上官神笔的声音。另一人虽然没说话,但毒无常、殷绝人都知道定是雷神功无疑,大喜之下,一起出外迎接。

    只见雷神功和上官神笔并肩缓步朝这边走来。见到殷绝人,上官神笔远远便道:“啊哈,二哥,毕竟是你先到了。”来到跟前,打完招呼。

    毒无常见二人满头大汗,风尘仆仆的样子,心下过意不去,微微一笑道:“雷贤弟,上官贤弟,两位辛苦了,怎的你二人一起回来了,是在道上撞见的吗?”

    上官神笔摇头道:“不是,我在道上见到你沿途留下的标记,一路追了下来,刚好在谷口遇见大哥,知道你们在谷中,就一起进来了。”

    说完大赞道:“法王,你是怎么找到这么一个好地方的,这儿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啊。”

    雷神功笑道:“这谷中的景色虽然不错,但比起法王的药王谷,只怕还有不如的地方。”众人一齐大笑,只西门独步一人笑不出来。

    上官神笔问道:“这木头房子又是谁搭建的,还有别的人住在这里么?”

    赵玲珑道:“我们也不知道,进谷的时候就有了,可不知是什么人搭的。”

    上官神笔啧啧称奇。毒无常道:“好了,二位贤弟都累了,还是进屋说话吧。”

    六人分别多日,至此又再相聚,精神都是一振。在屋中坐定,上官神笔侧眼相睨,见西门独步脸色黯然,神情异常,打自己进屋就没听他说过一句话,毫无热情之意,心中不禁有气,当下问道:“法王,这小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哭丧着一张脸。”

    毒无常叹了口气,又将西门独步的遭际说了一遍。雷神功和上官神笔听完,尽皆扼腕。

    上官神笔尤其忿忿不平,一边安慰西门独步,一边大骂峨嵋派的人灭绝人性,心肠狠毒,连不会武功的弱质女子也不放过。最后道:“小兄弟,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报这杀妻之仇,让峨嵋派的人血债血偿。”

    西门独步听他这么说,心中很是感激,站起身谢过。毒无常问道:“上官贤弟,你那一路的情况如何?”

    上官神笔道:“我出了客栈后,本来是想下书给峨嵋派的,一到他们的驻扎之地,才发现峨嵋派的人早已不在,否则我将问心这个恶尼引开,也就不会出西门小兄弟这档子事了。”

    毒无常点头道:“那你后来是找上了青城派还是昆仑派?”

    上官神笔道:“青城派离峨嵋派比较近一些,恶尼姑既然不在,我就只好找上了青城派的枯木牛鼻子。只不过这牛鼻子十分狡猾,好像嗅出了什么,路上几次都要掉头回去,害得我走走停停,花了偌大力气才将他们引得向东去了,他奶奶的。”

    毒无常唔了一声,道:“青城派的枯木道人名气虽大,实则言过其实,武功不及乃师风太玄多矣,并不是十分难以对付。武当派呢,又有什么动静?”

    上官神笔哼了声道:“武当派一直按兵不动,防守得十分森严,哼,可不知长清子这贼道在搞什么鬼。”

    毒无常微觉放心,叹道:“这样便好,长清子这人外粗内精,是七大派中最有心机之人,要是掺合进来,只怕会坏事。”

    上官神笔不以为然道:“法王,你太抬举这贼道了。”

    毒无常不语,最后问道:“这么说,昆仑派的人是向北去了?”说时眼望雷神功,脸上笑吟吟地意存询问之意。

    雷神功道:“是的。”他那一路的情况与上官神笔的大同小异,也就没有再重复一遍的必要。

    毒无常点头道:“只要七大派不聚在一起,咱们便不惧。三位贤弟这次立功不小,老夫要好好谢一谢你们。”说完深深一揖。

    三人慌忙站起,惊道:“法王你这是干什么,咱们的命都是你救的,如何这般见外。”

    毒无常沉声道:“老夫是为你们的这番辛苦致谢,三位贤弟休要觉得过意不去。”

    上官神笔道:“那就更不必了,要说辛苦,七大派的那些笨蛋才叫辛苦呢,法王难道你要去谢谢他们吗?”

    雷神功脸一沉,正色道:“三弟,休要胡言乱语。”

第二十二章 恩怨情仇 八

    上官神笔伸了伸舌头,正要道歉,忽听得靴声橐橐,有人慢慢朝木屋逼近。六人大吃一惊,想不到这谷中尚有外人进来,同时站起,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惊疑不定。

    毒无常隐隐觉得定是木屋主人回来了,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躲起来再说。向几人打了个手势,余人登即会意,迅速将屋中的物品恢复原状,不致露出有人来过的迹象。跟着轻轻推开后面窗户,跳了出去,蹲在窗下,屏住了呼息。

    过了一会,只见木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六人从木屋板壁间的缝隙中瞧去,只见这人身披兽皮,头戴毡帽,背部高高隆起,显然是个驼子,一身地道的猎户打扮,登时松了口气。知道这猎人定是木屋的主人,他定是出谷去办什么事了,直至此刻方才回来。

    毒无常正要现身出声招呼。那猎人突然间似是发现了什么,身子一闪,迅速之极的躲到了门后。

    毒无常见他行动奇快,身手敏捷,不像是寻常猎户,心下起疑,决意暗中先瞧一阵再说。

    只见那驼背猎人身子紧贴着门后墙壁,一动也不动,帽沿压得很低,瞧不见他脸。

    就在此时,听得屋外一个娇柔的声音道:“喂,敢问屋里有人吗?”那猎人听到这句话,身子似乎一震,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

    毒无常等人更是大惊,均想:“怪不得他要躲在门后,原来是发现有人来了。不知来得是什么人,要是七大派的可就糟了。”

    只听那女子声音又道:“柳师哥,你瞧,这屋里没人。”一个男人声音道:“花师妹,可别大意。说不定敌人正躲在暗处,故意不出声,一等我们进屋便忽施偷袭,不可不防。”

    那叫花师妹的道:“不错,那依你说,该怎么办,难道就不进去了吗?”

    西门独步依稀觉得这女子的声音似在哪里听过,只不过一时却想不起来。一转头,见到雷神功等人一个个面露紧张之色,显然都已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只有自己一个人还蒙在鼓里。

    猛然间想起:“啊,是了,是了,他们是青城派的,那日在鬼屋外与上官神笔交手的人中可不是有这么个姓花的。”

    想到这里,背上登时出了阵冷汗:“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难道是我们的行踪泄露了?这可糟了。”

    这女子正是青城派的花无忧,那叫柳师哥的是“青城七剑”中的老五柳无庸。只听他道:“我先进去,花师妹你站在这里别动,就算屋里埋伏得有人,也不会一齐着了道儿。”

    花无忧道:“好,柳师哥你小心了。”柳无庸执剑在手,便去推门。刚进屋中,还没站稳,突然眼前一花,果然有人藏在暗处偷袭。

    柳无庸早已有备,挥动利剑便要反击,那猎人似是早已知晓他的招数,抢在头里一指疾点在了他胸口“玉堂穴”上。

    柳无庸张大了口,想要呼叫,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身子跟着便要摔倒。那猎人急忙伸手,将他抱住。

    花无忧在外面站了一会,见柳无庸进去后便没了动静,心下顿觉不妙,急叫道:“柳师哥,柳师哥。

    ”却见柳无庸一只手从开了的门缝中伸出来,招了招,示意自己进去,却不说话。

    花无忧虽觉有些奇怪,也没往坏处想,见师哥招完手后,便缩了回去,当即进屋。

    她双足一踏进屋中,便见到柳无庸瘫倒在地。当即意识到不对,没等反应过来,忽觉腰间“章门穴”上一痛,已被人点了穴道,闷哼一声,身子慢慢软倒。

    只见一位猎户打扮的驼背汉子一声不响地走到桌前,坐下慢慢喝茶,对躺在地上的两人没再瞧一眼。

    花无忧知道点了自己穴道的就是此人,不知他意欲何为,惊恐道:“你……你是谁?想干什么?”

    那驼背猎人似是没听见,自顾自的喝茶。过了半晌,突然说道:“小师妹,你当真认不出我来了么?”花无忧一听,惊喜交集道:“你……你是白师哥!”

    西门独步脑中“嗡”的一声,也听了出来,刹时间激动的全身发抖。他先前见这猎人驼着个背,帽子又压得低,是以没识破对方身份。

    但他与白无秀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此刻一听声音,便知道是他。暗中咬牙切齿,恨恨的只是想:“狗贼,怪不得江湖上那么多人都找你不到,原来是躲在了这山谷里。哼,当真是老天爷有眼,教你今日撞在我手里。”

    双目瞬间瞪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盯着白无秀,好像生怕他突然间会在眼前消失了一样。

    赵玲珑见他身子斗然间一震,神情激动,双目中更是如欲喷出火来,就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心下暗暗吃惊。

    只见白无秀点了点头,道:“不错,是我。小师妹,柳师弟,别来无恙吧?”柳无庸躺倒在地,已被点了哑穴,不能出声,十分着恼。

    花无忧脸上突然泛起一抹红晕,低声道:“我……我很好,白师哥,你怎么会打扮成……成这个样子。”

    她本来是想说“打扮成个驼子”,但此语经她口中说出来,殊为不雅,便即缩住。

    白无秀抬起头来,双眼凝视着她,淡淡的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我如果不打扮成这个样子,要是被人认出来,还能活到现在?”

    花无忧顿时默然,过了一会,问道:“师哥,这些日子你就藏在这山谷中么?”

    白无秀嗯了声,说道:“师妹,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吧?”花无忧脸上掠过一丝阴影,低声道:“自从白师哥你犯了事后,师父整个人都气坏了,命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将你找到,押解上山……。”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见白无秀阴沉张脸,柔声道:“我们听得江湖上传闻,都说你为了得到剑谱,不惜将西门山庄的庄主杀了,师哥,这是真的吗?”

    白无秀叹了口气,缓缓的道:“师妹,别人不相信我也就罢了,难道连你也不相信吗?”

    花无忧道:“我自然相信你,可是人家说的也不像是假的,师哥,我便是要你亲口告诉我。”

    白无秀又叹了口气,露出十分委屈的样子,说道:“师妹,你不知道当时情形,我去西门山庄本是为西门老儿助拳而去的。哪

    知这老儿不领情也就罢了,反而诬陷我与厅上那些旁门左道之徒同流合污,图谋一起谋夺他家的剑谱,还抜剑要杀我。你说我当时能有什么办法,总不成让他一剑给杀了,无奈之下,只好与他动手……。”

    花无忧哦了声道:“所以你就失手将他杀死了。”

    白无秀道:“不是,花师妹,你听我把话说完。我与他交手后,心想西门老儿只不过是对我有些误会,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因此手下处处容让,哪知这老儿一味紧逼,恨不得将我杀之而后快。他们西门家的剑法十分了得,号称‘天下论剑,无出西门’!百余合后,我渐落下风,自知不是对手,于是边打边退,想找机会逃走,总之是不想再插手管这档子事了。”

    “当时厅中很混乱,一些无耻之徒见西门老儿正与我动手,瞧出便宜,便一哄上前夹击。可怜西门老儿双拳难敌四手,竟惨死在众人的乱刀乱剑之下……。”

    花无忧听到这里,啊的一声,忍不住叫了出来,脸上露出十分不忍之色。

    白无秀又道:“那些人见闯了大祸,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将庄上男女老幼尽数杀了,最后放了把火,将山庄烧成了一片白地。总算我命大,当时没被他们杀了灭口。后来江湖上传闻开来,都说是我杀死了西门谦。师妹,你说我这不是天大的冤枉么?”

    他深知花无忧天真纯善,全无机心,这番话要去骗别人绝难做到,但要骗这师妹却很容易。只要自己再装出一付可怜之相,她必定会信以为真,以为真相果真就是如此。

    西门独步听在耳中,简直怒不可遏,暗中大骂道:“狗贼,明明是你贪图我家的剑谱害死了我爹爹,却来反咬一口,诬蔑好人,你这龟儿子当真不得好死。”若不是担心七大派的人在谷中,立时便要冲出去同他拼命。

    只听花无忧道:“啊,原来是这样,白师哥,人既然不是你杀的,那你可以辩白啊。”白无秀苦笑道:“那有什么用,反正这次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花无忧急道:“不会的,师父一向很宠你,你去跟他说,他老人家一定会信的。”

    白无秀道:“师妹,你太天真了,师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以为他会相信我说的?”

    花无忧幽幽叹了口气,知道他说的一点也没错,沉默半晌后,说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啊。”

    白无秀叹道:“还能怎么办,我只想找个地方,一个人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师父总之是不敢见的了,只是我心里面还是放不下师妹你。”

    西门独步暗道:“狗贼,想得倒美,这次若让你跑了,老子我跟你姓。”

    花无忧雪白 粉嫩的脸上刹时间一片绯红,颤声道:“你……你放不下我?”

    白无秀点点头道:“不错!”走上前去,突然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花无忧尚是处子之身,被他抱在怀里,闻到他身上强烈地男子气息,刹时脸红心跳,全身酥软,喘着气道:“师哥,你……你……。”

第二十二章 恩怨情仇 九

    白无秀低头看了她一眼,心想:“这山谷十分隐僻,从来没有外人进来过,不知花师妹和柳师弟又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这件事事关重大,总是要设法套问出来才好,若是师父也到了谷中,那就糟啦。”笑道:“怎么,你不喜欢吗?”

    花无忧又是欢喜又是害羞,慌乱道:“我……我……。”白无秀只觉她全身阵阵发烫,玉颊似火,娇羞不胜,心中一荡,忍不住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花无忧啊的一声,如遭电击,娇躯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呼吸也随之变得十分急促。

    白无秀忙道:“师妹,你别害怕,我只不过是一时情不自禁,决非有意轻薄,你……你可别见怪。”不等花无语说话,转身将她放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让她坐好。

    花无忧暗恋白无秀已久,这是众同门中公开的秘密,她内心实是十分渴望白无秀能一直这样抱着自己。见她亲了自己一下,便无下文,内心隐隐觉得有些失望。过了一会,脸上红潮才渐渐消褪,呼吸也逐渐趋于平稳。

    白无秀坐在对面定定的看着她,赞道:“师妹,你可是长得越来越俊俏啦。”

    花无忧脸上一热,低下头去,不敢看他,虽然颇觉不好意思,但听白无秀这样称赞自己,内心毕竟是十分欢喜。

    白无秀心中只是在思量着该如何将她的话套出来,见师妹经自己一抱一赞后,已经开始有些意乱情迷,便道:“师妹,这谷中人迹罕至,你们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是误打误撞无意中闯进来的呢,还是……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他担心花无忧和柳无庸是因为发现了自己的踪迹,才跟踪到这里,又不敢确定,因此含糊其问。

    花无忧听出他话中意思,摇头道:“都不是,我和柳师哥没想过能在这谷中见到你。”白无秀道:“那你们……。”

    花无忧一笑道:“白师哥,你在谷中隐居,不知道外面发生了多大的事。”

    白无秀道:“哦,外面发生大事了么,我在谷中一个月也出去不到一次,什么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师妹,你快对我说了。”

    花无忧见他一付急切之色,轻轻一笑,颊边梨涡浅现,随即正色道:“是这样的,少林寺中本来囚禁了魔教中的几位妖人,后来因为疏忽,又给人救出去了……。”

    白无秀咦的一声,吃惊道:“有这等事,知不知道是什么人救出去的?这人能从少林寺中将人救走,本事可大得很啊。”

    花无忧道:“不知道,等我们得到讯息,赶到监禁之处的时候,只见到那些个和尚一个个中了毒软倒在地,全身没了力气,有些连话都已说不出来。”

    “少林方丈问起他们中毒的经过,这些和尚自己也是稀里糊涂,只是说突然之间全身便没了力气,也不知道是如何中的毒。后来便见到一位老人和少年进来,将人救走了。少林方丈问起这老人的模样,那些和尚便将对方的年纪相貌说了。”

    白无秀追问道:“那少林方丈又是怎么说的?”花无忧道:“神空大师听完后,也没追究这些和尚的失职之罪,便转身和其它几位掌门走了。”

    白无秀皱着眉头,不信道:“什么也没说?那怎么可能?”

    花无忧急道:“师哥,你不信吗,是真的!我后来私底下听师父说,这老人是有很大来历的,好像是当世用毒的高手,叫什么‘毒手无常’。”

    白无秀大惊道:“‘毒手无常’?!师妹,师父当真是这么说的吗?”

    花无忧见到他吃惊的样子,奇道:“是啊,怎么师哥你也听说过这人的名头么?”白无秀长长吁了口气道:“‘毒手无常’是当世用毒第一高手,武林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师妹,也只有你才不知道。”

    花无忧恍然大悟道:“那就是了,我听师父的口气,好像对这毒手无常也是十分忌惮。师哥,他下毒的本领很厉害么?”

    白无秀点头道:“岂只厉害,武林中敢将‘毒手无常’不放在眼里的,只怕还没有几个。”

    毒无常在窗外听到白无秀这句话,心中大悦,暗想:“就凭你小子的这句恭维话,老夫今日便可以饶你不死。”

    只听白无秀道:“师妹,若不是你直言相告,我还当真不知道武林中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只是我还是不明白,你说的这些跟你们今日进谷,又能扯上什么关系。”

    花无忧笑道:“白师哥,师父以前常在我们这些弟子面前夸你聪明,难道你当真就一点也猜不出来?”

    白无秀笑道:“那都是师父为了激励我才这么说的,要说聪明伶俐,讨人喜欢,咱们同门七人中,又有谁能比得上我们的小师妹。”

    花无忧听了甚是欢喜,低下头去轻声道:“师哥,你说话总能讨我的欢心。”

    说这句话时,眼光不经意地往旁边这么一瞄,见到柳无庸横躺在地,不禁叫道:“啊,白师哥,我都忘了,你快将柳师哥的穴道解开,别让他躺在地上。”

    白无秀看了柳无庸一眼,见他双目正瞪着自己,神色十分不善,摇头道:“不行,柳师哥对我误会很深,我一解开他穴道,只怕他马上便会刀兵相向。”

    花无忧急道:“不会的,柳师哥不会这么做的,你相信我好了。”白无秀沉吟道:“那好吧,我只解开他哑穴,至于别的穴道过会再给他解开。”

    说着走过去,俯身在柳无庸胸口一拍。柳无庸登即破口大骂:“姓白的,有本事将我放了,咱们真刀真枪的打一场,躲在门后偷袭暗算算什么英雄好汉。”

    花无忧忙制止道:“柳师哥,你快别骂了,他是白师哥啊,你以前不是跟他很要好么?”

    柳无庸怒道:“呸,我没有这等丧心病狂的师弟,花师妹,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这全是在骗……。”一句话没说完,突然没了声息。原来是白无秀听着着恼,又在他胸口补了一指,教他说不出来。

    柳无庸一张脸胀成了紫酱之色,显然是心中已怒到了极点。白无秀皱着眉头道:“师妹,我可是听你的话才解开了柳师哥的哑穴,可是你看看,他是怎么对我的。”

    花无忧谦然道:“白师哥,对不起,柳师哥对你有些误会,我代他向你陪罪了。”白无秀轻轻哼了声道:“师妹,你我又不是外人,也用不着向我陪罪,你只须说出你们是如何进谷的,我便放了柳师哥。”

    花无忧笑道:“我本来就是要对你说的啊。魔教的人逃走以后,少林方丈同其它几位掌门紧急召开了一个会议,说道这些人逃得不远,务必要将他们抓回来。”

    “于是我们便跟随师父下山,不久便发现了敌人的踪迹,一路追了下去。对方十分狡猾,一路上躲躲藏藏就好像是在跟我们玩捉迷藏一样,师父担心有诈,一直不敢过分逼近。过了好多天后,敌人的形迹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无法追下去了。”

    白无秀忍不住道:“这定是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花无忧道:“咦,白师哥你也是这么认为,师父当时也是这么说的,立即命令我们掉转方向,向西猛追。”

    白无秀轻拍手掌道:“对啦,魔教的总坛在西域,只有向西追才是正理。师妹,我猜想其它几派也是中了相同的计策,敌人故布疑阵,目的就是要吸引你们的注意。待七大派的力量分散后,然后再从容西进,等到大家醒悟过来,这些人已是逃得远远的了。”

    毒无常等人听了白无秀这一番分析,不禁面面相觑,均想:“这姓白的年纪轻轻,识见却是非凡,倒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要是有他在场,只怕我们的计策当时就被识破了。”

    花无忧一脸钦佩之色,赞道:“师哥,你果然聪明,师父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因此命我和柳师哥骑了快马先行,瞧是否能在前方发现这些人的踪迹。”

    “ 我和柳师哥在道上疾驰了三日三夜,沿途什么也没发现,追到这里时,官道旁出现了一条山道,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追下去。还是柳师哥比较细心,发现这条山道上有被车轮碾过的新鲜辙印。于是我们就顺着这条山道到了谷中,没多大功夫就在一处灌木丛中发现了一辆马车……。”

    白无秀脸色一变,不等她说完,便站了起来,大声道:“什么?你们在谷中发现了马车?这……这怎么可能?”

    花无忧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奇道:“师哥,怎么这辆马车不是你停放在谷中的么?”

    白无秀似是没听见,皱紧了眉头在她面前不住走来走去,心中只是想:“花师妹如果说得是真的,那这谷中一定还有外人进来了,会是什么人呢?怎么我一点也没发现。这谷中已成了是非之地,再也不能待下去了,还是赶快离开为妙。”

    花无忧见他紧绷着脸,似是在思索什么疑难之事,静静的瞧着,不敢出声打扰。过了半晌,只见白无秀转过身来,问道:“师妹,这么说师父他老人家是没有跟你们在一起了?”

第二十二章 恩怨情仇 十

    花无忧道:“嗯,师父和大师哥他们还在后面,不知道我们到了这谷中。”

    白无秀点点头,暗松了口气,向花无忧凝望一眼,忽然说道:“师妹,我要走了。”

    西门独步顿时十分紧张,紧盯着白无秀,只要一见到他伸手去拉门,立刻便冲出去。

    花无忧惊道:“师哥,你要去哪里?”白无秀叹道:“这山谷既已被你们发现,那是再也不能待了,我要去另找一处你们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住下来。柳师哥,花师妹,你们多多保重。”说完转身欲走。

    花无忧急道:“师哥,你听我说,现在你就是想走,只怕也来不及了。”

    白无秀心中一凛,忙问:“怎么回事?”花无忧道:“我们在进谷的时候,生怕师父在后面不知道,特意在路口做了暗记,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师父这会没准也赶上来了。”

    白无秀啊的一声,颓然坐倒。过了一会,苦笑道:“师妹,你这不是想害死我么。”

    花无忧睁大一双妙目,不解道:“白师哥,你这是什么话,我又怎会害你。像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你不觉得辛苦么,我劝你还是去向师父认错,求得宽恕,说不定能得到他老人家的原谅也不一定。”

    白无秀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突然大声道:“不行,我还是得走,师父要是见到我,非杀了我不可。”

    忽听得屋外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哼,你知道就好。”白无秀一惊而起,骇然道:“师父?!”这两个字说得并不大声,但外面那人还是听见了,森然道:“畜牲,你还有脸叫我师父。”

    只听“砰”的一声,板门被推开,门口站着一位高大挺抜的道人。貌相威武,气势慑人,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犹如天神一般,正是青城派掌门枯木道人。

    花无忧一见,又惊又喜,叫道:“师父,你来了。”枯木道人冷冷的扫了花、柳二人一眼,目光又落在了白无秀身上,重重哼了声。

    白无秀吓得脸如土色,双手垂立,一动也不敢动,战战兢兢的道:“师……师父,你老人家安……安好。”

    枯木道人不理不睬,径自走到桌前,在椅子上坐下。这时门口脚步声响,又有几人涌进来,却是陆无涯、柯无疆、徐无竞、刘无上他们。白无秀一见,脸上又是一变。

    四人一进屋中,见到白无秀,都是一脸惊诧之色,却是谁也没问。陆无涯一见花、柳二人的情状,当即走过去,替二人解开了穴道。

    柳无庸一声不响地从地上爬起来,轻轻拍打着衣上的尘土,对着白无秀横眉竖目,一付怒极了的样子。只是碍着师父在场,不敢造次,否则早上去动手了。花无忧见到屋中这种情形,暗暗为白无秀担心。

    六人默默地在枯木身后一站,垂手肃立。但听屋中寂静无声,谁也没说话,过了半晌,枯木道人厉声道:“畜牲,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白无秀脸色惨白,知道眼前只有死路一条,颤声道:“弟子……弟子无话可

    说,一切……惟师父之命是从。”

    花无忧心想你什么也不说,也不申辩,那就只有等师父杀你了。这番话自己又不敢说出来,只能空自着急。

    枯木道人冷冷的道:“那好,你是自己了断呢,还是让我动手?”白无秀心中一寒,跪了下来,哀求道:“师父饶命。”

    枯木道人对白无秀一向青眼有加,于七个弟子中期许最高,本来纵有小过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但白无秀犯下的罪行让他脸面尽失,在天下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这口气如何忍得?若不将他绳之以法,青城一派在武林中的威信必将一落千丈,因之任他如何哀求,始终是板着脸,不为所动。

    白无秀一见,心中一沉,哀求更切。边磕头边道:“师父,都怪弟子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没将你平日的教诲放在心上。弟子如今知错了,你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次吧。”

    枯木道人摇头道:“晚啦,晚啦,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当时做这件事时,心中但凡有一丝善念,又怎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须怪不得别人。”

    白无秀听师父这么说,知道再哀求也是无用,恐惧之下,头只有磕得更加厉害。花无忧在旁瞧着不忍,当即挺身而出,跪在枯木道人面前,代为求情道:“师父,你别杀白师哥,他是被冤枉的。”

    枯木道人皱着眉头道:“你知道什么,快走开,不杀了这畜牲,不足以谢天下。”

    花无忧硬着头皮道:“师父,你要杀白师哥,那连我也杀了吧,我跟他一起死。”枯木道人喝道:“胡闹,无涯、无竞,你们两人快将她拖开,别妨碍正事。”

    陆无涯、徐无竞当即上前将花无忧拉开。花无忧眼中泪珠莹然,哭叫道:“白师哥,白师哥。”被陆、徐二人挡在面前,一时无法过去。

    白无秀叹了口气,惨然道:“师妹,算了吧,你对我的好,我会永远记在心上的。”

    枯木道人哼了声,将桌上长剑连鞘丢在地上,喝道:“你自己落个痛快吧。”

    白无秀知道今日已是在劫难逃,凄声道:“师父,你当真这么狠心,一点也不顾念你我之间的师徒情份么?”

    枯木道人索性转过头去,懒得搭理。白无秀万念俱灰,喃喃的道:“罢了,罢了,今日就遂了你的意就是。”

    颤抖着双手,拾起长剑,望了屋中同门几人一眼,一咬牙,抽剑出鞘。哪知剑身刚抽到一半,手上忽然没了力气,竟抽不出来。噹的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也瞬间软趴了下来,瘫倒在地。

    就在这时,只听得砰砰声不绝,陆无涯等一干弟子也像是中了魔般,一个个相继摔倒。白无秀惊恐不已,暗道:“怎么回事?”耳听得窗外一阵哈哈大笑声响起,枯木道人喝道:“是什么人。”

    笑声中,只见好几人相继走进屋来。当先一位老者正是毒无常,其后是雷神功、殷绝人、上官神笔三人。西门独步与赵玲珑

    并肩站在最后。

    上官神笔扫了屋中各人一眼,赞道:“法王,不是我上官神笔当面夸你,能令敌人在瞬间功夫中了毒后而不自知,当世也只有你一人了。这等下毒功夫委实是神乎其技,令人防不胜防啊,佩服,佩服。”

    陆无涯等人一见到上官神笔,顿时骇然失色,张嘴想要说话,却都变成了喘气。

    毒无常微微一笑,道:“这只是雕虫小技,上官贤弟过奖了。”

    原来毒无常在这一瞬间的功夫,趁着青城派众人不察,暗地里再次施放了“清风软筋散”之毒。这种毒药无色无味,中毒者初时不觉,等到发现早已身受其害,全身再无丁点力气,只能任人宰割,便是想自杀也是不能。

    枯木道人察觉中毒后,立刻潜运内力,想要将毒逼出来。哪知暗中一运气,只觉胸口空荡荡的,一股内息怎么也提不起来,宛似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废人一般。

    枯木道人脸上惊慌之色一现即隐,随即趋于宁定,向毒无常道:“阁下便是武林中传闻已久的‘毒手无常’吧?”

    毒无常笑道:“正是老夫。你内力不错啊,中了我的‘清风软筋散’,说话声音居然一点也没变。”

    枯木哼了声道:“阁下不愧是当世用毒高手,只不过手段未免太卑劣了些,显得不够光明正大,不是君子所为。”

    毒无常一怔,仰起头来,哈哈大笑,说道:“这只能怪道长太大意了,你要是早察觉到窗外有人,也就不会着了这道儿。”

    上官神笔不耐道:“法王,跟他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他们自己找死,今日咱们将青城派一网打尽,正好去了一个心腹大患。”

    毒无常笑道:“上官贤弟,枯木道长好歹也是一派掌门,你说话不可太过无礼。”

    上官神笔呸的一声,吐了口涶沫在地上,骂道:“他奶奶的,这牛鼻子算得是无能之极,他要是真有本事,又怎会落到咱们手里。老子没打他耳光,已是十分客气了。”

    枯木道人一听,刹时满脸通红,羞惭无地。

    青城派一干弟子听得上官神笔侮辱师父,心中均十分气愤。陆无涯躺倒在地,大大喘了口气,用尽力气道:“狗……狗贼,不……许你辱骂……我……我师父。”

    这几个字说完,当真是上气不接下气,全身像是虚脱了一般,疲累不堪。

    上官神笔横了他一眼,怒道:“岂有此理,老的是一堆狗屎,小的是狗屎一堆,趁早一刀杀了干净,省得教人瞧着来气。”

    毒无常呵呵笑道:“好啦,好啦,上官贤弟犯不着跟这些小辈斗气。道长,在下有一良言相劝,不知你肯不肯听。”

    枯木道人阴沉着脸道:“阁下请讲。”毒无常朗声道:“贵派现在身处绝境,逃生无望,覆灭有虞,常言道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肯向我们投诚,老夫保证你们一个个毫发无损,道长以为如何?”

第二十二章 恩怨情仇 十一

    枯木道人勃然色变,喝道:“你是要我们青城派效忠魔教,绝对不行。”毒无常道:“青城派的生死存亡,全在于道长你的一念之间,还请三思。”

    枯木道人瞧了门下弟子一眼,见到他们一个个苟延残喘,全然身不由己的样子,十分痛心。心一横,昂然道:“你要杀便杀,总之让我们投降,那是绝无可能。”

    毒无常大声道:“好,有骨气,倒是老夫小瞧你了。唉,只可惜青城派堂堂一个名门大派,就这样毁在道长手中了。”

    枯木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犹如没听见。

    西门独步自进得屋来,眼睛便一直没离开过白无秀身上,毒无常和枯木在说些什么,他全然没去听。径直走到白无秀面前,咬牙切齿道:“奸贼,还认得我么?”

    白无秀委顿在地,见到西门独步,顿时吓得魂飞天外,骇然道:“是……是你?”

    西门独步厉声道:“不错,是我!你这狗贼作恶多端,想不到也有落在我手里的时候,今日我要亲手杀了你,给我爹爹报仇。”

    白无秀暗暗叫苦,想不到甫脱一难,又来一难。知道西门独步恨自己入骨,便是求饶也是白搭,索性一声不出,心底暗思脱身之计。

    西门独步俯身拾起掉在地上的长剑,“呛”的一声,抜剑出鞘。剑尖直指白无秀,想起父亲临死时的惨状,恨恨的道:“狗贼,今日教你血债血偿。”大喝一声,挥剑直劈,急朝白无秀头颈砍落。

    眼见这一剑下去,白无秀就要身首异处。毒无常适时见到,喝道:“先别杀他……。”

    话音未落,只见上官神笔疾冲上前,抓住西门独步背心往后一拉,西门独步这一剑便落了空。

    白无秀死里逃生,吓得一颗心怦怦乱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脸上已无人色。

    西门独步用力一挣,脱离了上官神笔的掌握,怒道:“你干什么?”上官神笔嘿嘿一笑道:“小兄弟你先别急,听法王把话说完。”

    西门独步瞪了他一眼,怒视毒无常道:“前辈,这狗贼是在下的杀父仇人,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杀他。”

    毒无常笑道:“父仇不共戴天,小兄弟,这个仇嘛,是一定要报的,不过也不必急在一时。”

    西门独步又急又怒,忿忿的道:“现在不杀他,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前辈你……。”想要说“怎的如此不通情理”,终于强行忍住。

    毒无常大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小兄弟你放心,老夫保管让你称心如意就是。”说着走到白无秀面前,瞧了他一眼,心中已有计较,喝道:“小子,你还想不想活命?”

    白无秀一瞧眼前形势,明知非死不可,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便不愿放弃,闻言马上道:“当……当然。”

    毒无常嘴角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点头道:“好。”蹲下身子,手掌心中暗扣小瓶,将瓶口凑到白无秀鼻端,旋即站了起来。

    白无秀只觉一股怪味钻入鼻中,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这声喷嚏过后,顿时觉得全身舒泰,手脚也已有了力气。当即翻身站起,望了望毒无常等人,又望了望师父,简

    直不敢相信。

    毒无常笑吟吟的瞧着,开口说道:“老夫已解了你所中之毒,小子,你想活命,眼前就有个机会,就瞧你敢不敢做?”

    西门独步一听,脸色大变,当即便要上前质问。赵玲珑知道毒无常一向足智多谋,他这么做定然有他的道理。忙伸手拉住西门独步,低声道:“大哥,你别冲动,毒伯伯不会是非不分,咱们先瞧一会再说。”

    西门独步低头瞧了她一眼,见她脸上露出恳求之色,只得强自压抑,心想:“看在玲儿的面子上,我先暂且忍耐一会。要是这姓毒的当真敢放了白乌龟,老子就跟他拼了。”

    白无秀听毒无常这么说,兀自不敢相信,迟疑道:“你……你没骗我?”

    毒无常哈哈笑道:“你放心,老夫说话向来言出必践。”白无秀定了定神,说道:“那好,你……让我做什么?”

    毒无常转身一指枯木道:“你刚才也听到了,像尊师这种人物,本来我们是十分想与之结交的。只可惜他为人十分顽固,不识抬举,我要你替我亲手杀了他。”

    白无秀吃了一惊,失声道:“你说什么?!”他早知毒无常要自己做的这件事定然十分不好办,只是万没想到他竟会让自己去杀师父,不由得惊呆了。

    毒无常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森然道:“怎么,你不肯?”白无秀面露难色道:“前辈,他毕竟是在下的授业恩师,你……你让我怎么下得了手。”

    毒无常嘿的一声,冷笑道:“你既不愿杀他,老夫也不会强人所难,只不过你自己的小命也就不保了。是你的命重要呢,还是你师父的命重要,你可要想清楚了。”

    上官神笔走上前去,将剑柄塞在他手里,怂恿道:“小子,快上啊,还等什么。”

    白无秀手持利剑,愣在那里,眼睛望着师父,心中好生为难。要说不答应吧,自己一条小命难保,要说答应吧,又实在是下不去手,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了白无秀身上,每个人都屏息凝气,想要知道白无秀是否会为了保住自己的一条命而杀害师父。

    甚而连枯木道人自己,也想知道由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子,会不会因为性命遭到危胁时而对自己进行反噬。

    只见白无秀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变幻无常。再过一会,竟尔连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虽然他一句话也没说,但每个人都知道他心里实是在进行着激烈交战。

    毒无常目不转睛地瞧着,在旁边冷冷的道:“小子,你要想清楚了,你的命把握在你自己手上,可别说老夫没给你机会。你难道忘了你师父刚才还要杀你么,他既可以不认你这个弟子,你又何必认他这个师父。”

    白无秀一听,眼中突然凶光大盛,暗想:“不错,刚才我求师父看在师徒情份上饶我一命,他何曾有过一丝心软?他既做得出来,我又为什么做不出来?只要能保住一条命,便是娘老子也杀得,更何况是师父?”

    他本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这么一想,登时恶向胆边生,往前踏上了一步。

    青城派一干弟子见了,心中都是大急。枯木道人内心也自惊

    慌,喝道:“畜牲,你敢弑师么?”

    白无秀不答,一步一步走到跟前,狞笑道:“师父,事到如今,你可不能怪我心狠,我这可都是被逼的。”

    枯木道人自知无幸,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缓缓的道:“天意,天意,畜牲,说那么多干什么,快动手吧。”

    白无秀咬牙道:“好”。白光一闪,提剑向他胸口刺落。陆无涯等人齐声哀叫:“不……不……要!”恨不得能立时上前阻止。只可惜身上中毒,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瞧着他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花无忧泪流满面,内心对白无秀说不出地伤心失望。

    赵玲珑赶紧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就在这危急时刻,突听毒无常大声道:“慢着!”白无秀当即凝住不动,剑尖在离枯木胸口半寸处,停了下来,当真是险之又险。

    只见他转过头来,愕然道:“怎么,你反悔了么?”

    毒无常哈哈笑道:“小子,老夫随口一句戏言,你怎么就当真了。”白无秀变色道:“你刚才才说的话,这么快就不算数?”

    毒无常哼道:“老夫若不用这个方法试试,又怎能知道你这小子到底有多坏。现在老夫终于知道了,哈哈,青城派果然是出类拔萃,人才济济啊。”

    这句话中充满了讥嘲之意,青城派自枯木道人以下听了,俱感面目无光。

    白无秀恼羞成怒道:“在下初时还以为阁下算个人物,现在看来,也只不过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而已。”

    毒无常毫不动气,微微一笑道:“似你这种卑鄙无耻忘恩负义的人活在世上,只能是个祸害,老夫又何必跟你讲什么信义。”

    白无秀大怒,喝道:“反正是个死,今日就跟你们拼……。”一句话没说完,突听“嗤”的一声,毒无常屈指一弹,一颗细小的物事闪电般射进了他嘴里。还没来得及吞咽,便滑下肚去。

    白无秀大惊失色,也不知道吞下去的是什么东西,惊恐道:“你……你给我吃的什么?”毒无常冷笑道:“这是老夫独门秘制得‘十步断肠丹’,算不算得是好东西?”

    白无秀啊的一声,手抚喉间,咳咳连声,拼命要将它咳出来。但药丸一经落肚,便即化开,咳了一阵,什么也没咳出来。

    白无秀心知必死,冲过去便要同毒无常拼命,但没走出几步,断肠丹的药力便开始发作。只见他双手紧捂小腹,痛得弯下腰来,额头汗下如雨,脸上露出一付极度痛苦之色。

    屋里众人冷冷的瞧着,除了毒无常外,心中都是震憾不已。

    白无秀一手指着毒无常,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强忍痛楚道:“姓毒的,我……我作鬼也不会放过你。”

    毒无常哈哈笑道:“等你作了鬼以后再说吧,说不定你还要为此而感谢老夫呢……。”

    不等他说完,白无秀“啊哟”一声,再也无法站立。噗的一声,摔倒在地,身子扭了几扭,便即不动。

    上官神笔上前一探他鼻息,嘿嘿笑道:“死了。”西门独步提剑上前,说道:“前辈,你让让,这狗贼与我仇深似海,容我刺他几剑,以慰先父在天之灵。”

第二十三章 避居西域 一

    毒无常伸手拦住,说道:“小兄弟,这坏人既然已经死了,你便再刺上一百剑也是无用,反而弄脏了你的手,我看不如留他个全尸吧。”

    西门独步沉吟道:“好吧,前辈,我听你的。”呸的一声,在白无秀尸体上吐了口涶沫,骂道:“狗贼,便宜你了。”狠狠踢了一脚,退了下去。

    毒无常点了点头,意甚嘉许。雷神功瞧了青城派众人一眼,郑重道:“法王,这些人该怎么处置?”

    上官神笔道:“这还用得着问,当然是全杀了。”

    毒无常也不说话,缓步走到枯木面前,唰的一声,举剑架在他脖子上。枯木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昂起了头,一付视死如归之状。陆无涯等弟子见了,脸上再度变色。

    上官神笔在旁边叫道:“法王,这种小事不用你亲自动手,让上官来代劳就是。”

    毒无常目不转睛地瞧着枯木,见他脸上了无惧色,突然哈哈笑道:“老夫此刻如杀了你,你心里一定不服,今日就暂且饶你一命。你若想报今日被擒之辱,尽管上西域来,我们在圣女峰上恭候大驾。”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豪气干云,说完噹的一声,将长剑掷在地上。

    这一下当真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上官神笔愕然道:“法王,就这么放了他们?”

    毒无常点头道:“是。他们中了‘清风软筋散’,若没有解药,三日之内不会恢复正常,咱们也不须理会,任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事不宜迟,你们现在就动身回西域去。”

    雷神功惊道:“怎么法王你不跟我们一道回去吗?”毒无常摇头道:“现在情况有变,青城派既然能识破咱们的计策追上来,那么其它几派也能,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雷神功等人一听,立即明白他这是要在后面负责阻挡追兵。上官神笔大声道:“那怎么行,就算要负责殿后,也应当由我们三兄弟去。怎能让法王你冒此大险。”

    雷、殷二人也在旁边劝说不可。毒无常道:“三位贤弟休要多说,你们既能冒得此险,毒某又为什么不能?再说你们身上的担子也不轻,小公主这一路上的安全就全靠你们了。我这就送你们上路,快走,快走,迟了只恐有变。”

    上官神笔张嘴欲待再说,毒无常一摆手,沉着脸道:“我意已决,你们再说下去也是无用。”

    三人都知他打定的主意,那是绝对不会更改,叹了口气,只得道:“那好,法王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我们在圣坛中恭迎你的法驾。”

    毒无常道:“我知道,走吧。”当下六人一齐出了木屋,来到藏马车之处。毒无常将马车赶出来,说道:“快上车吧。”将他们送到谷口,挥手作别后,又返身进了谷。

    殷绝人和上官神笔都是西域人,道上恐惹人注目,自不能抛头露脸,这赶车的差事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雷神功身上。

    只听他呦喝一声,驱车上了大道,一阵疾驰后,离山谷已是越来越远。

    上官

    神笔脸上愀然不乐,在车中不时唉声叹气。雷神功在外面听见了,笑道:“三弟,你尽叹气干什么?”

    上官神笔慨道:“也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丢下法王一个人在后面,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大哥,我现在真想返回去,相助他一臂之力。”

    雷神功道:“啊,原来你还在为法王担心。三弟,毒法王的毒功天下第一,比起你我来实不知强出多少倍,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老实说,我现在可不想这些。”

    赵玲珑忍不住问道:“雷叔叔,那你现在想什什么?”雷神功一甩鞭子,在马屁股上抽了一记,说道:“小公主,此西去的路上还不定有什么麻烦,雷某只想将你平平安安地护送到总坛,便算完成任务,至于别的可没多想。”

    殷绝人忽道:“大哥说得对,小公主的安全可比什么都重要。”说完这句话后,便即住口,脸上又是一付肃穆之色。

    上官神笔道:“小公主有我们三人护着,还会出什么差错,再说不是还有法王在后面阻击敌人么,何必杞人忧天。”

    雷神功道:“话虽这么说,但咱们也不能全指望法王能将敌人挡住,有道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些总没错。”

    上官神笔点了点头,也深觉有理,说道:“那也说得是。”说完转头向着西门独步道:“小兄弟,想不到你竟然会是大名鼎鼎的西门飞雄的后人,可瞒得我们好苦啊。”

    西门独步歉然道:“对不住了前辈,在下并非有意隐瞒,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见谅。”上官神笔哈的一声,道:“算了,只可惜令祖父英年早逝,咱们没机会一睹风采,也算是一大憾事。”

    五人初时尚担心七大派的人从后面追上来,又或是途中发生什么意外,哪知西行十余日,一路上都是顺顺利利,渐渐地也就不如初时那么紧张。

    西门独步大仇得报,本来心中应该欢喜才对,但丁仪惨死的阴影笼罩心头,一直挥之不去,一路上极少说话。

    赵玲珑暗暗叹气,知道他眼下一时还无法释怀,唯有寄希望于日后他能慢慢淡忘掉心中的这份伤痛。

    不一日,到得西域。魔教势力雄强,更无丝毫阻碍,只是黄沙扑面,寒风透骨,却也着实难熬。

    五人换乘骆驼在沙漠中行走了十多天,气候日渐寒冷,这天午后,竟然纷纷扬扬地下起大雪来。好在各人出关之时,早已备得有皮裘大衣,穿在身上暖烘烘的,也不觉得如何寒冷。

    西门独步稳坐驼背,放眼望去,但见白雪皑皑,一望无际,到处都是冰天雪地,渺无人烟,暗道塞外风光果然与江南迥异,也不知此行能不能住得习惯。

    再行得几日,已是深入大漠腹地,这日午后,几人步行上了一条山岭。初时脚下十分轻快,但随着地势越来越高,行走也越来越慢。到最后山势陡峭,要想正常步行已是不能,只能攀援而上。

    行到傍晚,忽见远方群山连绵,其中一座山峰抜地而起,直插天际,峰顶终年积雪

    ,高与云齐。

    上官神笔遥指山顶,自豪道:“小兄弟,这就是敝教的圣地‘圣女峰’了。”

    西门独步抬头望了一眼,登时生出一股高山仰止之意,吁了口长气道:“贵教就住在这山上?”

    雷神功道:“正是。”边说边走。那山峰虽可望见,其实路途尚遥。西门独步不堪疲累,问道:“雷前辈,咱们现在就上山么?”

    雷神功摇头道:“现在天色向晚,山上的路不好走,反正也不急,咱们先在山下休息一宿,明日再上山吧。”说话之间,已到了山脚下,暮色苍茫中,只见前方不远处座落着两间大石屋。

    一行人走近石屋,只见两名身穿黄衣,腰系黑带的教众快步而出。到了近前,右手按在左胸前,单膝跪地,拜了下去,朗声道:“属下恭迎小公主、雷长老、殷长老、上官长老回山。”

    赵玲珑点点头,淡淡的道:“都起来吧。”两人应道:“是。”垂手肃立一侧,神态恭敬已极。

    赵玲珑道:“你们两人去通知山上,就说我们回来了,今晚不用待在这里。”赵玲珑是教主千金,身份尊崇,两人不敢有违,应了声:“是。”低头又行一礼,转身疾行而去。

    五人当晚便在两间石屋中歇下。这两间石屋乃是魔教所专建,里面更备得有粮食,清水,专供上山之人食用,以便养足精神体力,来日好上山。

    次日天刚微明,五人便即动身。雷神功道:“从正面上山,路虽然比较好走,但耗时甚久。若是走另一条捷径,就快得多了,咱们走哪一条?”他这么说,意在征询众人的意见。

    西门独步不等赵玲珑他们回答,抢先道:“走快的那条捷径吧。”雷神功一瞧赵玲珑,见她点头默许,笑了笑道:“好,那咱们走吧。”行了一柱香的功夫,来到山峰一侧的悬崖边,停下脚步道:“到了。”

    西门独步见他所说的捷径原来是一条行走在峭壁上的羊肠小径,宽不过数尺,上则不见尽头,下则面临深谷,十分危险。

    西门独步见到如此险峻陡峭的地形,不禁倒抽了口凉气,惊道:“这……这也能上去?”

    雷神功笑道:“这条秘径虽然崎岖陡峭,却是直通山顶的唯一捷径,若不具备上乘轻功,一般的普通教众根本不敢正视。雷某有几次因为赶时间,从这里上下过。”

    西门独步吁了口气道:“是吗?”心想:“早知道这条小路如此危险,我便要求走远的那条了。唉,这当儿便是后悔也迟了。”

    雷神功道:“来,小兄弟,你跟在我后面,一只手抓住我的衣服,可别松手,我带你上去。”

    西门独步心道:“这还用得着你提醒,便是打死老子,老子也不会松手。”紧紧跟在后面,抓着他的衣服,慢慢向前移动。

    走了一会,不经意间往身畔这么一瞧,立时感到一阵头昏目眩,手足发软。只见下面云封雾罩,深不见底,若是不小心掉下去,定要摔个粉身碎骨。

第二十三章 避居西域 二

    上官神笔见了,在后面大喝道:“别往下看。”西门独步定了定神,应道:“是。”立即转过头去,继续向上攀援。

    这处峰面远看已甚陡峭,待得亲身攀援,更觉艰险。五人手足并用,几乎是沿着一条直线向上攀爬,有时遇到深沟巨堑不易逾越之处,雷神功便提着西门独步的身子轻轻纵跃而过。在途中休息了两次,午末未初,终于上了山顶。

    山顶上是一片巨大的开阔地,正前方背山构筑着一大片房屋,美轮美奂,气势恢宏。

    西门独步一见,大为震憾,他初时还道魔教僻处西域,又是住在山上,所居之处定然十分简陋。

    哪知全然不是这么回事,眼前雕梁画栋,飞檐走拱,便是寻常江南富贾的宅第也没这么气派,不由吃惊不已。

    赵玲珑见他表情有异,笑问道:“怎么了?”西门独步长长出了口气,叹道:“玲儿,贵教在这绝顶上建了这么大一片房屋,想来花了不少时间吧?”

    上官神笔哈哈笑道:“敝教在这里开宗立派,已有百二十余年,经过历代教主的不断修葺扩建,始有今日的规模,你道是一朝一夕之功么?”

    西门独步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

    五人上得山来,早有守门弟子瞧见,赶忙进去通报。不多时,只听环佩叮咚,一阵香风过去,大门口缓步走出一拨人来。

    当先一人白衣白衫,身形窈窕,曼妙修长,恍如九天之上的仙子般圣洁高贵,不带一丝烟火气息,脸上蒙了块白绸,虽然瞧不见面貌,但仅从外形来看,绝对是一位绝世美女。

    她身后分左右紧跟着四名青衣小婢,手中都提着一盏白玉香炉。炉中香烟袅袅。后面则错错落落的跟着一群人,身着奇装异服,大多是些黄发碧眼,虬髯卷曲之辈。

    雷神功等人一见,快步迎上,右手按在胸前,向着白衣人单膝跪了下去,说道:“属下拜见教主。”

    赵玲珑叫了声:“妈。”飞奔过去,紧挨着白衣女子,说不出的亲密。

    西门独步大吃一惊,寻思:“这白衣人就是魔教的教主,玲儿的妈妈?她看起来很年轻啊,为什么要蒙着脸不让人见到?”

    随即想到这定是他们教中的规矩如此,他不是教中人,自不用像雷神功等人一样,跪下参拜。当即躬身一揖,行了一礼。

    这白衣女子正是魔教现任教主,圣女教的第六代圣女赵冰鸿。她自得悉赵玲珑随同雷神功等一行去了中原,失陷在少林寺后,这些日子中无时无刻不在为女儿担心。

    此时见她无恙归来,心中虽然欢喜,但还是不忘问责,冷冰冰的道:“玲儿,你违反教令,擅自下山该当何罪?”语气虽然严厉,但声音仍是清脆婉转,犹如天籁之音,便和一位十**岁少女的嗓音无异。

    赵玲珑还未说话,殷绝人忽然道:“教主,小公主此次前去中原,都是属下的主意,与小公主无关,不管任何处罚,属下都愿意接受。”

    赵冰鸿横了他一眼,厉声道:“岂有此理,殷绝人,你竟敢不经过本教主的同意,擅作主张,好大的胆子!你好歹也算得是教中的长老,怎的行事如此不知轻重,公主的安全岂容你视作儿戏,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担当得起。”

    殷绝人眼望地下,也不抗辩,只是道:“属下该死!”雷神功和上官神笔二人心中一凛,也道:“请教主恕罪。”那些教众见赵冰鸿怒责殷绝人,一个个屏息凝气,不敢出声,暗地里都替他捏了把冷汗。

    赵玲珑拉了拉母亲的衣袖,轻声道:“妈,你就别怪殷叔叔他们了,是女儿自己要去的,不关他们的事,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其实她即便不说,赵冰鸿也早就猜到这件事定是女儿的过错。多半是她使了性子,三人才不得不带她同去,而殷绝人主动揽罪,只不过是欲代其受过。

    当此众目睽睽之下,若不将女儿严厉苛责一番,只怕人心不满,势必会影响自己在教中的威信,当下狠狠瞪了她一眼,喝道:“这次便饶不了你,还想有下次?”

    雷神功等一听教主的口气,似乎是要治公主的罪,忙道:“教主,公主年少无知,并非有意触犯教规,好在这次前赴中原只是有惊无险,也没出什么意外,你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赵冰鸿疾言厉色,实则是做做样子,给这些教众看看而已,听得三人这么说,正合心意。哼了一声,说道:“好吧,既是三位长老代为求情,本教主这次就网开一面,不予追究。玲儿,你自己好自为之,下次若敢再犯,决不轻饶。”

    赵玲珑一伸舌头,笑了笑,对母亲的训斥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赵冰鸿板起脸孔,教训完女儿后,声调忽转柔和,说道:“雷长老,殷长老,上官长老,三位都起来吧,这一趟你们辛苦了,本教主重重有赏。”

    三人依言站起,连称“不敢”。赵冰鸿打量了西门独步一眼,冷冷的道:“这少年是什么人?”

    西门独步见她一双美目中射出一股冷峭严峻之意,一见之下,心底不自禁地生出一股寒意,当即低下头去,不敢和她目光相接,心中怦怦乱跳。

    只听雷神功道:“启禀教主,这位是西门少侠,他是中土临安府‘西门山庄’的少庄主,西门飞雄的后人。这次为了营救小公主,得罪了中原武人,无处容身,属下便斗胆将他带回圣坛,以作暂住。”

    赵冰鸿哦了一声,不禁向西门独步多瞧了两眼,但什么话也没说,跟着问道:“毒法王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雷神功便将毒无常之所以落后的原因说了。赵冰鸿叹道:“毒法王不愧是教中巨擘,每当本教处于危难之时,总能挺身而出,委实令人可敬。”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都别站着,进去说话吧。”言毕转身入内,一众人跟在后面进了大厅。

    赵冰鸿吩咐一名侍女带了西门独步下去休息,至于雷、殷、上官、赵玲珑四人则留在了厅上。

    西门独步在房

    中小坐得一会,糕饼点心流水价送上来。他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吃,填饱完肚子后,女婢掩上房门,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一个人在房中。

    西门独步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念头,什么也懒得去想,吃完点心,等下人一走,便即上床蒙头大睡。

    到得酉时,一名女婢匆匆走来,敲门进入,报说教主在大厅上摆好了筵席,请西门独步速去赴宴。

    西门独步答应了,旋即前往。到得厅上,只见厅中灯火辉煌,人声喧哗,堂前一张八仙桌围满了人,看来大家皆已入座,就只等他一人了。

    雷神功正在跟人谈话,瞥眼见到他,喜道:“小兄弟,你来了,快坐,快坐。”他这么一叫,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齐聚在西门独步身上。

    西门独步全身不自在,快步近前,欠身道:“在下来晚了,让各位久等,实在是不好意思。”

    上官神笔大声道:“小兄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来来来,你就坐在这里。”拉着他在下首一张椅子上坐了,说道:“你是客人,这个位置是留给你的。”

    西门独步道:“多谢了。”暗中打量了座中各人一眼。只见赵冰鸿坐在上首主位相陪,挨着她右手的一张椅子空着,上面披以锦锻,虚位以待。不禁暗暗奇怪,寻思:“难道还有什么人没来么?”

    其后依次是雷神功、殷绝人、上官神笔。左手起第一位是赵玲珑,只见她笑吟吟的坐在那里,全身已是打扮得焕然一新,在柔和的烛光下,一张俏脸兴奋得发光,端的是明眸皓齿,娇艳无伦。

    西门独步一双眼睛还未离开她身上,赵玲珑也适时往这边瞧来,两人目光一接,赵玲珑脸上一片飞红,迅速低下头去。她胆子纵然再大,可也不敢在这种场合,当着母亲和这么多人的面作出什么暧昧的举动。

    西门独步心中也是怦的一跳,不敢多看,转而去打量她下座之人。后面其余三位都是胡人,二女一男,西门独步一个也不识得,料来也是教中的长老之流。

    他暗中打量已毕,只听赵冰鸿道:“西门少侠远来是客,敝教远离中土,僻居荒漠,没什么好招待,聊备薄席一桌,略表心意,还请少侠勿嫌简慢。”她口中虽然客套,但语气始终是冷冰冰的,当是向来如此。

    西门独步忙道:“不敢,落魄之人得蒙收留,已是万幸,何敢遑论其它?教主太客气了。”说话之时,双目低垂,不敢直视。

    赵冰鸿道:“西门少侠不嫌招待不周,这就最好。”说着向雷神功道:“雷长老,你给双方引见一下。”

    雷神功应声而起,说道:“是。”哈哈一笑道:“西门兄弟,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说着指着赵玲珑座下一位金发微卷,碧眼高鼻的半百妇人道:“这位是乌玛长老,乌玛长老德高望重,在教中一直很受教众的拥护,而且深得教主器重,最得意的武功是七七四十九路追风杖法,名满西域。”

    西门独步站起来,拱手道:“久仰。”

第二十三章 避居西域 三

    乌玛体态臃肿,身躯肥胖,也站起来道:“雷长老过奖了,乌玛可不敢当。西门少侠,你们中原有句话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乌玛在这里热烈欢迎你。”

    她的中土话说的不是很标准,语气略显生硬,更有些吐字不清,但其中的热情洋溢之情,还是能感觉得出来。

    西门独步心中一热,躬身一揖道:“谢谢!”紧挨着乌玛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男人,叫阿里,最显眼突出的就是长了一只大大的鹰钩鼻,除此之外,长相与普通人也差不多,没甚特异之处。

    另一名妇人叫卓娅,也是高鼻梁,深眼窝,皮肤极白,年纪比乌玛略轻。

    雷神功详尽介绍了三人在教中的身份、武功、性情好恶后,又将西门独步的来历向三人介绍一番,这才重新入座。

    这次宴会除了因故病亡、战死的几位长老外,基本上总坛中的重要人物都已来齐了,至于那些暗中散布在中原各处的其它一些重要人物则限于路途遥远没能前来。

    赵冰鸿道:“西门少侠这次不远万里前来西域,实乃本教的荣幸,从今往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各位一定要待之以上宾之礼,不可有怠慢之处。”众人一齐点头称是。

    上官神笔忍不住道:“教主,今天晚上除了我等之外,还有人要来赴宴么?”他是直性子,见到那张椅子空着,早就想问,见教主不提才一直强忍,到此刻实在是按捺不住,便问了出来。

    西门独步心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这未赴宴的人是谁,原来他们跟我一样也是不知,这可奇了。”

    座中除了赵冰鸿外,所有人心中也都存了这个疑问,因此上官神笔一说完,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教主,期待她揭开谜底。

    赵冰鸿眼光在各人脸上缓缓一扫,淡淡的道:“这张椅子是要留给一位本教主生平最敬重的人坐的,各位想必已知道他是谁了?”

    雷神功听她这么说,心中忽然一动:“难道……难道教主说的是毒法王?”

    这个念头只是在心中一闪,随即便被否定:“一定不是,毒法王就算此刻已从中原抽身而退,也绝对没有这么快便赶回来的,那这个能令教主生平最敬重的人会是谁呢?”

    心中将教内所有有职位、身份的人仔细默想了一遍,但谁都不像。疑惑之余,眼光不由得向其它人望去,只见每个人眼中都露出疑问诧异之色,很显然如自己这般,也是大惑不解。

    上官神笔为人不动心思,直接了当道:“教主,属下愚鲁,不知你说的这人是谁?”赵冰鸿不答,双掌互拍,提高声音道:“法王,你请出来吧。”

    只听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内堂传来,一位老人应声而出。在座众人一见,都是又惊又喜,站起来齐声道:“法王,是你?”

    毒无常双手抱拳,哈哈笑道:“各位没想到吧,乌玛,阿里,卓娅长老,十余年没见,三位神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

    乌玛、阿里、卓娅满脸

    喜色,俱各站起,也皆道以阔别之情。赵冰鸿指着身边空位,说道:“法王请入座。”

    毒无常朗声道:“多谢教主。”走上一步,在椅子中坐了。雷神功等见到毒无常,心中也是十分欢喜,但更多的还是意外,一等他坐下,便道:“法王,你如何这么快便到?”

    毒无常呵呵笑道:“那日送你们出了谷,没多久我就上了道。你们在前面走,我就暗中尾随在后,只不过你们当时不知道而已。途中有些小麻烦,都教我在暗中给打发掉了,否则你们焉能得以如此太太平平的回到总坛?”

    雷、殷、上官、赵和西门独步听了,尽皆恍然,均想:“原来是这样。”上官神笔道:“法王,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你既早到了山上,为什么到现在才现身?要是早一点通知我们,也好让我们大大欢喜一番啊。”

    毒无常笑道:“这一点老夫须得先说清楚,我也是刚到没多久,教主欲让毒某与各位兄弟相见,是我请求教主先不要告诉你们,为的是要给大伙一个惊喜。”

    上官神笔道:“你突然现身出来,喜还罢了,这一惊确是不小。”众人一齐大笑。

    赵冰鸿待众人安静下来,端起面前酒杯,朗声道:“法王在外隐居十余载,难得这次重回圣坛,这第一杯酒,就权当为他接风洗尘,大家以为如何?”众人齐声叫好,纷纷举杯起身,向毒无常殷勤致意。

    毒无常满脸放光,一张嘴巴笑得半天也合不拢来。敬酒已毕,赵冰鸿又在空杯中斟满,说道:“三位长老此次从中原凯旋归来,为本教立了大功,这第二杯酒,就算是为他们庆功祝贺,来,本教主先干为敬。”说完掀开半边面纱,一饮而尽。

    雷神功忙道:“这些都是属下们的份内之事,何敢居功?教主如此抬爱,教我等如何担当的起。”

    乌玛笑着插口道:“雷长老何必过谦,此次前赴中原,你们确实是劳苦功高,连性命也几乎不保,教主金口嘉奖,乃是理所当然,千万不可辜负了教主的一番美意。”阿里、卓娅等人也在旁边附和。

    雷、殷、上官三人一听,生怕教主不悦,也就不再推辞,当下道:“多谢教主。”一起站起来,将酒喝了。

    赵冰鸿点点头,端起酒杯又敬了西门独步一杯。西门独步受宠若惊,忙不迭地站起来,谦逊一番,回敬了一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冰鸿便开始涉入正题,问起雷神功等人此次中原之行的收获。雷神功不敢有丝毫隐瞒,当下将在中原地区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一一详加禀告。

    魔教每年都要派出大批探子奔赴中原各地收集大量情报,以求能对中原的形势做到了如指掌,是以赵冰鸿听得尤为认真,边听边不住点头,不时开口询问。

    雷神功说完后,不无担心的道:“教主,以属下在中原待的这些时日来看,中原武人对我教的歧视仍是根深蒂固,未有丝毫改观,要想消除他们的成见,只怕……还是任重道远啊。”

    赵冰鸿哼了声,冷冷的道:

    “雷长老就是不说,本教主又何尝不知道。只是进驻中原,昌大我教,乃是历代教主口口相传下来的大事,终不能因为中原人不接受咱们,便堕此大计。”

    众长老一听,连声称“是”,也纷纷发言,借机来表达内心对中原武人的不满。当真是越说越气,大有不平之意。

    赵冰鸿适时制止道:“本教与中原武林的恩恩怨怨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的清的,大家再说下去也是无益,只有徒增气恼。”众人一听,登即住口,齐声道:“是。”

    赵冰鸿续道:“雷长老,前些日子探子回来禀报,说中原武林召开了一个什么‘除魔大会’,意在对付我教,这又是怎么回事?”

    雷神功恭恭敬敬道:“启禀教主,探子说的一点也不假,这‘除魔大会’是由少林派发起的,真正的意图就是想要联合七大派的力量一举覆灭我教。”

    乌玛、阿里、卓娅三位长老一听,不禁怒气填膺,纷纷叫道:“岂有此理,这些中原人当真是欺人太甚,咱们对他们是一忍再忍,他们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还想着来剿灭我教,实在是可恶。”

    “教主,咱们不能再对这些中原人示弱了,非得好好教训一下他们不可。”“中原人一向自高自大,素来没将本教放在眼里,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他们领略一下本教的厉害。”

    正邪双方久未动干戈,众人说到激烈处,大有磨拳擦掌,跃跃欲试之意。

    赵冰鸿眉头一皱,深以为忧,问道:“雷长老,你可知这次大会的详情么?”

    雷神功脸上一热,如实禀道:“说来惭愧,属下们当时被困在少林寺中,毫没自由可言,若不是法王赶来相救,只怕我们至今仍被困在那里呢。”

    赵冰鸿点点头,向毒无常道:“法王,以你之见,你认为七大派这次能结成盟么?”

    毒无常道:“教主不必太过忧虑,依毒某来看,七大派表面看上去好像铁板一块,十分团结,其实暗地里心怀鬼胎,勾心斗角,各人谁也不服谁,就算叫得再凶,也只不过是嘴上嚷嚷而已,到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

    赵冰鸿哦了一声,道:“法王,听你这么说,本教主心里放心多了。来,今晚上大家开怀畅饮,不醉不休。”

    大家边吃边谈,说说笑笑,气氛十分热烈。西门独步本不擅饮酒,但见众人兴致极高,也就多喝了几杯。

    席间唯独殷绝人一声不吭,酒到杯干,也不跟众人说笑碰杯,只是一个劲的喝闷酒。众人平日见得多了,也不以为意。

    酒席进行到半夜,每个人都已有些醉了,殷绝人忽然离座而起,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的走到赵冰鸿跟前,带着醉意道:“来,教主,跟殷某干了这杯。”

    赵冰鸿端坐不动,冷冷的道:“殷长老,你醉了。”

    殷绝人手一挥,脚下踉跄不稳,大声道:“我……我没醉,谁……谁说我醉了。”说着将酒杯直递到赵冰鸿嘴边,慢吞吞的道:“来,你……你将它喝了。”

第二十三章 避居西域 四

    赵冰鸿眉头一皱,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憎恶之色。殷绝人见她迟迟不接,不禁恼道:“怎么,你……你不肯赏脸么?”

    座中众人见他居然敢用这种口气跟教主说话,算得大胆无礼之极,无不惊呆了。

    上官神笔心中一急,当即上前搀扶,向赵冰鸿陪罪道:“教主,二哥他喝多了,你别见怪。”说着要将他拉回座位。

    殷绝人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一点也不领情,伸手将他一推,喝道:“滚开,谁让你来多管闲事。”

    上官神笔被他一推,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几步,方始站定,愕然道:“二哥,你……你这是干什么?”只觉殷绝人今晚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心中不由十分奇怪。

    殷绝人醉眼微张,乜斜了他一眼,厉声道:“这是我跟教主之间的事,要你来瞎掺合什么。”说完冲赵冰鸿一笑,喷着酒气道:“教主,你……你说是……是不是?”

    上官神笔大急,心想对教主不敬,那可是死罪,二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眼见他醉得不轻,可不能再任由他这么下去了,若是惹得教主生气,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当即迈步上前,这一次决定要将他强行拉开。

    殷绝人往后一退,喝道:“慢着,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上官神笔一惊止步,果然不敢再上前,心中只有愈加担心。

    殷绝人嘿嘿一笑,转头向着赵冰鸿,似醉非醉的道:“教主,不要让这些不相干的人来坏了咱们的雅兴,来,你喝了这杯酒,我……我有话对你说。”

    众人见他今晚如此失常,心中都大为困惑,听了这句话,均想不知他要对教主说些什么。

    大厅中一时寂静无声,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殷绝人身上,想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赵冰鸿哼了声,心中越来越怒,冷冰冰的道:“殷长老,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至于喝酒,我看就不必了。”

    众人听教主的语气十分不善,暗中无不替殷绝人捏了把冷汗。

    殷绝人脸色突然一变,惨然道:“教主,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对你死心塌地,你却从来连正眼也不瞧我一下,现在我让你喝了这杯酒,你也推托不肯。难道你……你对我当真如此绝情么?”说这句话时,一脸凄苦之色,显是心中十分伤心。

    在座众人一听,都是大惊。雷神功当即喝道:“二弟,你喝多了,说什么胡话,还不快向教主陪罪。”

    殷绝人犹似没听见,双膝一曲,慢慢跪倒在赵冰鸿脚下,喃喃的道:“教主,教主,这十多年来,我心里想得你好苦,你知不知道?”

    他只说了个开头,此后便再难抑制,嘴里不住叙说着对赵冰鸿的相思之情,这些年自己又是如何深以为苦的种种情景,说到动情处,已是呜咽不能成声。

    这番心事在他心中郁积已久,一直得不到宣泄,此刻突然暴发出来,便似决了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再也无法控制。此时只想着表达自己对赵冰鸿的爱

    慕之意,浑然忘了这么做可能招致的后果。

    众人初时还道殷绝人是因为喝醉了酒,才变得如此轻狂。及至听了他对教主的一番表白,才知道原来他是为相思所苦,不得不然。

    座中诸人与他共事了不下二十年,相交不可谓不深。平时见他寡言少语,从未对谁表现过热心,只道他是性格使然,天生如此,就连雷神功等与他过往甚密之人也是如此认为。哪曾料到他为人外冷内热,外表与内心全然不符,暗中竟然暗恋教主。

    殷绝人性格本来就颇为内敛,自从知道自己喜欢上教主之后,唯恐被人知道,此后便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这十多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着这份感情,内心饱受着相思的煎熬,本来无论如何也不敢当众在人前吐露。赖因此次中原之行,他从少林寺侥幸脱困,这番死里逃生后,心境业已发生极大变化,再加上今晚喝了不少酒,便乘着醉意将平生心事尽情披露。

    众人初时听了,心中都有嫌殷绝人太过鲁莽草率之意,怪他不该当着教主和大家的面吐露心声。待听他越说越动情,言词哀切之至,显是语语发自内腑,真情流露,脸上尽皆动容,到最后无不为他的痴情而感动。

    均想殷绝人暗恋的对象如果是普通人还好,但这个人偏偏是教主,只能注定是没有结果。而他居然能将这份深情深藏在心底达十多年之久,直至今日方才吐露,让人震惊慨叹之余,不得不为他感到同情。

    赵冰鸿冷冷的听着,始终无动于衷,待他说完,冷笑一声道:“殷绝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向本教主说这些不堪入耳的疯话,可知你犯了什么罪么?”

    殷绝人俯伏在地,失落道:“属下知道。”赵冰鸿嘿的一声,厉喝道:“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说。”

    殷绝人浩叹一声,黯然道:“属下也是为情所苦,全然的不能自已,等到话一出口,想要收回却已迟了。”

    赵冰鸿眼中杀机陡现,森然道:“难道你就不怕死?”殷绝人磕头道:“教主明鉴,属下只是想把心里话说出来,好让教主明白属下对教主的一片……。”

    话未说完,赵冰鸿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怒喝道:“住口,到这当儿了你还胆敢向我风言风语。”

    桌上的碗碟经她一拍之下,随之跃起,发出碰撞之声,有两只酒杯滚倒在地,摔了个粉碎。

    众人见教主大发雷霆,无不骇然失色,均知教主为人城府甚深,平日喜怒不假于色,如今大发脾气,实是心中已怒到了极点。

    殷绝人脸上一片惨白,颤声道:“教主息怒,属下自知冒犯了圣威,也没想过能活命,就请教主容属下以死谢罪。”

    赵冰鸿怒极反笑道:“好,你自己求死,本教主便成全了你。”大声传令:“来人,速将这姓殷的押去祭神台上,将他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众人听得教主要将殷绝人押去祭神台上,让他受尽苦楚而亡,心中都是一震,雷神功当即跪下恳求道:“

    请教主息怒。”

    赵冰鸿冷冷的道:“雷长老,这事与你无关,你起来。”

    雷神功道:“教主,殷绝人亵渎圣威,实是罪该万死,但恳请教主念在他对教主一片……一片痴心的份上,就请教主宽宏大量,饶了他这一次。”

    毒无常也道:“教主,殷长老是教中的老臣,为本教的兴盛立下过汗马功劳,如果就这么杀了,只怕会寒了教中上下兄弟们的心。更何况七大派侵犯在即,需要大家精诚团结,共御外侮,现下正是用人之际,请教主暂免他一死,容他日后将功补过,以赎前愆。”

    上官神笔只是一个劲的急催:“二哥,二哥,你快向教主认错,求她饶了你啊。”乌玛、阿里、卓娅也跪下道:“求教主开恩。”

    赵玲珑望望母亲,又望望殷绝人,心中十分混乱,咬着嘴唇,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流泪。西门独步是教外人,更加不敢多嘴。

    赵冰鸿横了众人一眼,恨恨的道:“你们谁求情都没用,这贼子辱我太甚,今日不杀了他,难消本教主心头之恨。”

    殷绝人听她这么说,心中不禁一沉,万念俱灰道:“大哥,三弟,法王,你们不用替我求情,就算教主肯答应相饶,我也没这个脸面再活下去。”

    说着凄然一笑道:“教主,殷某也不会让你难堪,我自己了断就是……。”说到这里,手腕突然一翻,白光闪处,一柄精光灿烂的匕首迅速向胸口插落。

    这一下事出突然,众人没料到他说动手就动手,都来不及抢上阻止,等到回过神来,匕首已是插在了胸口之上。众人一见,都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充满了惊慌之意。

    殷绝人死意已决,生怕厅中众人会上前阻止,因此说完这句话后便即抜出匕首自杀。他手上力道既重,匕首尖又是对准了心脏,这一插之下,直没至柄。

    众人见他伤得如此之重,说什么也是不活的了,脸上均露出伤痛悲悯之色。

    雷神功泣道:“二弟,二弟,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殷绝人刺中心脏后,只感全身力道尽失,再也无力跪住,身子一侧,慢慢软倒在地,闻言强笑道:“大哥,你……你别伤心,似我这么……痛苦的活着,还不如……不如一死了之,我现在……已经解脱啦,你们应该替我……感到高……高兴才是。”

    雷神功恸道:“难道在你心中,就只有儿女私情,咱们三兄弟之间的结义情份你就半点也没放在心上?你这一走,可曾想过我跟三弟的感受?”

    殷绝人喘了几口气,歉然道:“大……哥,三弟,对……对不起,殷某违背了我们昔日结义时的誓言,是……是我不对,你们……你们多多保重。”说完一阵剧烈咳嗽。

    上官神笔恸哭道:“二哥,二哥,你不能死,不能死啊。”

    殷绝人凄然一笑道:“我……我不成啦,你……你们一定要尽心辅佐教主,早……早日进驻……中原,昌大我教,这样……我死也瞑目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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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剑风云介绍:
“天下论剑,无出西门!”这八个字在武林中流传了二十多年,一直经久不衰……。
“……丁老怪大声道:你武功不错啊,虽然比起老夫来还差了那么一点点,但当世也少有敌手了,不知是谁又有这个本事能够将你逐出中土。裘千恶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是姓裘的当年做的恶事太多的缘故。”
丁老怪怪笑道:“嘿嘿,你倒是直言不讳。”裘千恶毫不理会他话中的讥嘲之意,悻悻的道:“姓裘的虽是个恶人,可是为人光明磊落,既做了恶事,从来就不怕担恶名。败在他手下,裘某心服口服,毫无怨言。”丁老怪道:“哦,你说的‘他’是谁?”裘千恶道:“你还记得这几句话么?”丁老怪道:“什么话?”裘千恶面色凝重,一字一句道:“天下论剑,无出西门!”丁老怪脸色一变道:“你说得是西门飞雄么?”裘千恶道:“不错,除了他外,世上更有何人能让裘某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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