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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虬胡山主     缥缈风烟录txt下载     缥缈风烟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章 铁剑摄魂撼穷奇

    兵士们呼喝之间,已经杀机毕露,锋锐的矛尖刺破风雪,径直冲向了疯僧。

    疯僧见到杀机袭来,体内易筋经已然运转开来,周身衣衫轰的撑起开来,面对这些长矛,竟陡然间挥舞双拳,朝着那边崩出真气!

    轰!轰!轰!轰!

    真气轰出瞬间,将兵士们手中的长矛崩的矛杆断裂,这些兵士身子同时不稳,一瞬间便被炸飞了出去。

    那些正在与兵士们互相攻伐的福远帮帮众避之不及,当即便被飞来的兵士撞飞到了一旁。

    疯僧醉醺醺的眼睛里,开始流露出了一丝癫狂与疯魔之色。

    嘴巴在一瞬间咧开,口中发出了怪异的笑声:“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传出的刹那之间,便已经令刚刚从地上爬起的袁三爷和张琼震惊十分。

    黄山海呆坐在那里,看着兵士与福远帮众双方人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尽皆看向了又疯又嘴的疯僧。

    陡然间!

    疯僧口中的笑声戛然而止。

    而后,一股怒意,在他的某种酝酿开来,下一刻,但见他鼓胀的衣衫当中,真气在飞快的回缩!

    吼!!!!!

    狮吼功咆哮而出的瞬间,令周围气劲震荡,恐怖的声音令人双耳鸣叫,在场众人尽皆忍不住捂住了双耳。

    只是,这吼声剧烈恐怖,临近疯僧之人,尽皆耳膜爆裂,鲜血从耳中流淌而出,双眼更是一下子便被这音浪冲的外凸而出,血丝,开始密密麻麻的浮现!

    轰!轰!轰!轰!

    真气犹如暴雷般炸开,众人一瞬间便犹如一颗颗岩石般朝着四周被震飞出去!

    疯僧收声,跟着便哈哈狂笑之间迈开了脚步,直接朝着前方疯狂地冲了出去!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迅猛,令黄山海额头上的冷汗终究流淌了下来:“这是少林寺的……金刚……狮子吼……”

    袁三爷和张琼蹒跚着起身,忍不住甩了甩头,他们还好先被疯僧撞飞出去,否则那结果……

    地上三四十名兵士与福远帮众,此刻有的已经昏死过去,有的人却捂着双耳正在惨叫。

    ……

    “吼!!!!!!!”

    猛烈的爆吼声压制住了喊杀声与兵刃相撞的声音,犹如一头狂暴的猛兽,听上去便令人头皮发麻!

    好似一头狂虎,被放入到了整个御史府当中。

    张寒城背对着院子门口处,正不知该跟王御史说些什么,恰好听见了这吼声,双眼陡然间一凝。

    这吼声张寒城自然不会陌生,他平日里与疯僧练功,这狮吼功他也是在练的,只不过,这狮吼功到了他这里没有真正的口诀,所以模拟出来的,不如疯僧这么威势滔天。

    他豁然间转头,有种听错了的感觉。

    因为,他出来之前,特地将疯僧安抚过后,又在黄山海的建议之下,给疯僧喝了一坛酒,叫他睡得死死的,这样一来,疯僧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只是,张寒城有些想不通,疯僧怎么会跑到这御史府当中。

    张寒城当即就要迈开脚步,去御史府中寻找疯僧。

    “什么声音?”王御史有些疑惑的开口。

    张寒城这才意识到,他这一次的目标是抓王御史,暗自咬牙的同时,他直接转头,看向了王御史,心中犹疑之际,想要哄骗王御史跟他走,只是嘴巴有些笨,不大会说谎。

    还未将谎话说出。

    高处的房檐上,却已经多出了一道身影,正是那个如同孩童一般,脸上戴着头生双角异兽铁面的黑衣人:“你是什么人。”

    王御史微微一呆,愣然的看向了穷奇卫:“圣使……这位难道不也是圣使么?”

    穷奇卫盯着张寒城的背影,道:“你,是什么人!”

    张寒城眸光一闪,也不说话,直接窜向了前方的王御史。

    穷奇卫喝道:“小心!”

    王御史大吃了一惊,当即向后快步退去。

    张寒城右手已经捏出了龙爪手,直接取向了王御史的肩膀。

    王御史面失血色,一侧的四夫人登时发出了惊叫声。

    张寒城的武功自是远强于王御史,对方虽是刺史,乱世中也会马上领兵,但大腹便便早就不知被酒色耗成了何等模样,此刻张寒城龙爪手到来,根本无力抵挡!

    当即!

    王御史目光惊恐之间,一把扯过来了一旁的四夫人,阻挡在了他跟张寒城跟前。

    四夫人声音变调,张寒城目光一凝,右手龙爪手赶紧松开,直接托住了即将倒地的四夫人。

    只是,后方王御史却已然间从一侧捡起了刀子!

    哐啷一声,刀子出鞘!

    电光火石之间,王御史目中生出狠色,直接以刀子朝着四夫人的后背捅了过去!

    张寒城双目一闪,只听噗的一声,鲜血便溅在了王御史的脸上,而那刀子冲四夫人的腰腹之间冲出,捅向了张寒城这里。

    张寒城腰部一转,直接躲开了这刀子。

    却见到四夫人止住了叫喊声,嘴里已经有血沫泛出,竟双眼空洞,再也无法站稳。

    她虽痛苦万分,可显然并未死透。

    王御史拔出刀子,已经在一次朝着张寒城劈砍了过来。

    张寒城牙关紧咬,不得不松手,任由那位四夫人倒在地上,一只手已经举起,化作了拍击之状,朝着王御史的刀子拍了过去!

    嘭!

    王御史虎口瞬间崩裂,刀子脱手飞出,噗的一声窜入到了一侧的床榻上,入木而停。

    后方穷奇卫已经到了门口之处,他身子矮小,一步跳起的同时,右手手背上,已经弹出了一道暗金色的虎爪,直接划向了张寒城的后背。

    张寒城耳朵一动,只觉脖颈汗毛立起,当即凌霜幽步踏开,躲过了这一击!

    穷奇卫落在地上,目中惊愕,但一招不中,他必然不会放弃,当即左手也抬起,又有虎爪弹出,竟直接提着两道虎爪,朝着张寒城紧紧的逼迫而去!

    张寒城脚下步伐踏开,方才发生的事情太快,叫他心神有些不稳,好在脸上的面具叫他能够暂且冷静下来。

    不断退步之间,恰好退入火光当中。

    原本黝黑的黑铁面具,其上花纹陡然间变得清晰了许多。

    穷奇卫已然跳到半空中,准备攻击张寒城,却一眼便看见了张寒城脸上的面具!

    几乎刹那之间!

    一切好似变得缓慢了起来,仿佛有一个黝黑的洞口,自张寒城的面具之中兀自跑了出来,朝着穷奇卫一口吞来!

    穷奇卫吓了一跳。

    张寒城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一手已经握着重剑,崩断身上布带,朝着飞来的穷奇卫横扫而出!

    穷奇卫虽然攻击凌厉,可半空中失了凌厉,又因双眼蒙蔽,无法看见张寒城重剑袭来,整个人被重剑扫了个正着,嘭的一声便被定在了墙上。

    后脑的剧痛,这才令穷奇卫反应过来。

    他滑落向地面的同时,眼角抽动,盯着张寒城,却只感觉张寒城脸上的面具叫他眼前眩晕,好似房子都要颠倒过来:“摄魂……**……”

    王御史惊叫道:“圣使救我!”

    张寒城回过神来,踏开凌霜幽步,直接窜到了正在拔刀子的王御史一侧,一手直接搭在王御史肩膀上,猛地一扣。

    也不知为何,许是方才王御史的做法令张寒城从心底反感,他猛地甩手,直接令王御史后腰撞在了床榻一侧的木柱上,发出嘭的一声爆响。

    王御史咔出了一口血,这才被张寒城抓稳。

    穷奇卫已经再次起身,但这一次,穷奇卫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张着,看着张寒城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懂得摄魂**!”

    张寒城不想跟穷奇卫说话,这个人他印象很深,当初他和另一个人到了道观,促使了风九夭离开。

    跟着,张寒城便拖着王御史,朝着门外奔走。

    穷奇卫眼睛一闭一张,以这种方式抵挡张寒城脸上的面具威能,见到张寒城要走,他飞快窜去,当即双手虎爪朝着张寒城继续强攻。

    张寒城脚下凌霜幽步飞速踏开,带着王御史闪躲之间退出了房间当中,而后足下一跺,整个人便飞上了后方的墙壁。

    穷奇卫陡然间爆喝道:“风家的凌霜幽步!你究竟是谁!”

    张寒城一言不发,此刻王御史已经尽在他的掌中,只是,他站在墙上的同时,身影也已经被那些厮杀交战之中的兵士看在了眼中。

    “刺史大人!刺史大人在那人手中!”

    正厮杀之中的金风堂堂主呆了一下,看向了那边,一眼便见认出了张寒城的背影:“他得手了!”

    玄风堂堂主一刀崩开了身前长矛,道:“想不到他竟然真能成功!”

    只是,这一幕还未停留多久,穷奇卫却已经从下方飞掠而出,爆冲向了张寒城。

    张寒城提着王御史不断后退,王御史惊恐大喊道:“速速救我!谁能救我便赏百金!”

    兵士们吃惊万分,却见到张寒城顺着墙上不住后退奔行,躲过穷奇卫攻击。

    福远帮副帮主定睛同时,窜向了张寒城下方的墙壁,他在平地奔跑,自然不弱于张寒城退步之速:“小兄弟将王御史扔下来!”

    张寒城余光看见了副帮主,当即手中一送,将王御史随意扔了下去。

    穷奇卫的攻势再来,张寒城已经执起右手重剑,朝着到来的两道虎爪崩去!

    呯!呯!

    两道火花爆溅开来,张寒城竟稳若泰山一般,穷奇卫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这才停在了墙上。

    只是,下方异变却陡然间升起!

    但听见副帮主喝道:“王御史!你想不到会有今日吧!你敢勾结莲花神教,又私通契丹,置绛州千万百姓安危性命不顾,大肆敛财,苛捐杂税,这些罪行,直接杀你是便宜你了!但,现下算你捡了便宜!”

    下一刻!

    副帮主手中的刀子已经朝着王御史的脖颈挥去!

    王御史大惊失色:“不!!!!!”

    声音戛然而止,人头抛飞而出,王御史竟被一刀砍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怒火煎心我非我

    “刺史大人……死了!”有兵士骇然惊叫。

    副帮主摸了一把脸上滚烫的血水,哈哈大笑了一声,窜到了王御史的头颅一侧,一把拽着王御史的头颅,高高扬起,对着那些一下子慌乱的兵士喝道:“王御史已经被诛!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一下子,兵士们便尽皆疯了。

    张寒城看着这一幕,双目竟一下子茫然了起来,看着王御史头颅之上,还挂着惊恐和求饶的表情,他突然感觉这雪夜是那样的寒冷刺骨,好似要把他的骨髓都冻结。

    穷奇卫攥着拳头,怒说了三个好:“好!好!好!无论你是什么人,胆敢阻止公子大计,都该去死!”

    说着,穷奇卫一瞬间便盯紧了张寒城,他闭着一只眼睛,化作黑影冲向呆愣在那里的张寒城,转瞬间双手虎爪已经化作狂风般席卷而出。

    张寒城回过神来,左手攥着拳头,右手间玄铁重剑奋力抵挡穷奇卫的招式!

    呯!呯!呯!呯!

    火花爆溅而出,穷奇卫招招进攻,虽是侏儒之身,但却迅猛如豹,双拳动作当中,不断令张寒城处于只能以重剑防守的态势。

    两人在墙上闪转腾挪,穷奇卫逼的张寒城只能在墙上接连倒退。

    下方,众多府中兵士已经不知所措,王御史的死,已经震撼了他们,令他们的战意全无。

    而一些反应快的兵士,已经方下了手中的长矛或者刀子,跪在了地上,双手举起,是在投降。

    张寒城阻挡穷奇卫,余光看到这一幕,倒是寒冷之中,得到了一丝欣慰,王御史该不该死,或许他是该死的,现如今无论如何,王御史都已经死了,恶人死了,救了十个好人,让这些兵士不再跟福远帮中的兄弟拼命,那也是一桩好事。

    只是,这个念头还未想全。

    却听见副帮主猛地喝道:“黄帮主有令,将这御史府上下尽皆诛杀,女子全部绑起来!众兄弟给我杀!”

    话音落下,福远帮中众多人已经提起刀子,开始疯狂的朝着那些未放下兵器,与放下兵器的兵士砍杀而去。

    有兵士惊恐无比,大叫道:“莫要杀我!我还有妻儿!”

    福远帮中人已经杀的眼红,自然不管不顾,白刀子划过,鲜血飙飞,转瞬之间,福远帮开始占尽上风,一个又一个兵士在无法抵挡当中接连死去。

    张寒城的手中的动作,开始有些僵硬了,他看见了这一幕,只觉得这些福远帮中的人,所作所为与他的想法完全不同。

    陡然间,他的眼中迸出怒火,右臂真气运转,聚于重剑,嘭的一声崩飞了招招紧逼的穷奇卫。

    而后对着那群福远帮中人爆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他的喝声十分之大,一瞬间便盖过了喊杀声与兵刃交击的声音,只是,福远帮众人动作却不停,伴随着几名兵士惨叫,又有人倒在雪地当中。

    张寒城咬紧牙关,持着重剑,便要飞身下去。

    却听见玄风堂堂主猛地喝道:“张小兄弟是否有些多管闲事了!王御史已死,你可功成身退,此间之事,与你没有关系了!”

    说罢,玄风堂堂主提着刀子,再次砍杀一人。

    穷奇卫陡然间从下方爆冲上来。

    张寒城怒火中烧,等穷奇卫飞上来的刹那,猛地转头,对着穷奇卫发出了一道怒吼!

    吼!!!!

    穷奇卫在半空中正要欺身,却猛地遭到这一记狮吼功攻击,当即身子不稳,被真气冲飞出去,直接撞在了后方的房顶之上,嘭的一声便摔入了其中。

    张寒城持着重剑,猛地抬起,指向了下方福远帮的众人,喝道:“谁也不准再继续乱杀了!”

    这喝声十分之大,再次止住了一些福远帮中人的动作。

    副帮主皱眉看着张寒城,四大堂主纷纷将目光转过来,一些福远帮之中的人,恰好角度上能够看清张寒城脸上的铁面,顿时觉得脑中一晕,好似天旋地转。

    但听见张寒城猛地道:“众位兄弟想要杀王御史,此事已经做完了,何必还要赶尽杀绝,这些兵士大哥都已经不想抵抗,你们却要杀掉他们,是何作为?与歹人有何区别!如是你们再动手,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金风堂堂主喝道:“早就看你这小子不顺眼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还敢再三指手画脚,呵呵……你想拦住我们!?莫非你是想要杀掉众位兄弟么!莫要以为你武功高强,就可如此!”

    张寒城双目一凝,道:“原来,大家是这么看我的……”

    “闭上你的嘴!若是想要分一杯羹,那便听从吩咐!”玄风堂堂主喝了一声,目光陡然间看向了通往后园之处那边一些正在抱头疯跑的家眷,下人,对福远帮众人道:“诸位还愣着作甚,快去将这些人都杀的干净,好速速洗劫御史府,否则城中守军来了,就来不及了!”

    “杀!”

    话音落下,福远帮众人陡的抬起脚步,朝着那些家眷的方向冲去。

    张寒城浑身发抖,双眼中迸出血丝,从前他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眼见着福远帮众人已经杀到了家眷跟前。

    他脚步点在瓦上,纵身飞起,如同一只鹏鸟一般呼啸而去,一脚踏在了一名福远帮帮众头顶,飞身一转,陡然间便挡在了那些冲杀的福远帮帮众身前,手中重剑执起,喝道:“谁敢上来一步,我便打谁!”

    他的出现非但令福远帮众人停住脚步,就连后方的一些家眷,都吓得飞快后退。

    张寒城此刻身材已经与成年人相差不多,虽然矮了一些,但装扮还是比较具备威势的,他的出现,和言辞中的怒意,令福远帮众人忌惮。

    只因这少年武功厉害,远在他们之上。

    金风堂堂主道:“你这是要跟我等正义之士作对!要帮助这些恶人!”

    张寒城沉声道:“谁说他们是恶人!你说他们是恶人,他们就是恶人了?恶人的家人难道就不可能是好人!凭什么胡乱杀戮!”

    玄风堂堂主眯起眼睛,低声道:“与恶人为伴者自然就是恶人,哪有甚么好坏一说!速速让开,我们不想跟你撕破脸面。”

    副帮主道:“张小兄弟何必如此,你功成身退就是,如今王御史已经被杀,咱们这次已经成功,只剩下收尾,你阻止收尾,是何意思?虽说我等未必是你对手,但,你可要知道,你那铃儿妹妹还在我们手上,听闻她肚子里已经怀了你的骨肉!”

    张寒城听前面的时候,还并未有什么想法,听到后面只觉得脑海中有雷霆划过,一下子眼前便陷入了空白当中。

    其一自是这位副帮主说起银铃儿,叫他瞬间觉得,好似福远帮一开始就是如此准备的,这银铃儿,是为了用来要挟他的。

    其二便是银铃儿怀了他的骨肉的问题,他有些不太明白,银铃儿是如何怀上自己骨肉的,是因为夜里躺在一起,所以就怀了他的骨肉么?

    玄风堂堂主喝道:“还不让开!”

    “让开!”

    “让开!”

    “让开!”

    后方众多福远帮中人抹着脸上的血水,对张寒城爆喝。

    张寒城抿着嘴,看着眼前这些人,抬眼之间,却看到后方有一行不良人已经执着刀子杀了过来!

    “速速诛杀这些攻入御史府之歹人!”

    此话响起瞬间,福远帮众人顿时反应过来,意识到是不良人杀到了。

    副帮主当即喝道:“速速抵御这些不良人!将他们快些诛杀,金风堂堂主,你带几位兄弟去继续放火,将这府中不义之财尽数收起!”

    说罢,福远帮众人顿时分工明确,大部分冲向了那些杀来的不良人,还有一部分跟随着金风堂堂主,去到了附近的房舍之内,直接破门而入。

    张寒城站在原地,副帮主与他对视。

    副帮主道:“现在,又要死去一些兄弟了,此事我会如实告诉黄帮主,你所做所为,害死了这么多兄弟,不然,我们早已经将这些家眷清洗完全,将他们全部杀了。”

    张寒城嘴角抽动,不远处的房顶上,穷奇卫已经如同一只黑猫闪上了那边,正蹲在房顶,看着这一幕,冷笑声顿时传了出来:“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想不到你们竟还会内乱,今日,你们一个也都走不掉。”

    副帮主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穷奇卫,目中有几丝惧意,赶紧对张寒城道:“抵挡住此人,一切揭过,否则……”

    张寒城一言不发,提着手中的重剑一步步的向前走去,走向了副帮主。

    副帮主以为张寒城是要去与穷奇卫颤抖,赶紧让开身子。

    谁知道,张寒城走到副帮主一侧的同时,开口道:“诛杀一个恶人,便是救下十个好人,副帮主伯伯,你是个天大的恶人,我觉得杀了你,不止能救下十个人。”

    副帮主呆了一下,只觉得张寒城声音颤抖,似是还带着一丝哭腔。

    下一刻,他便看到张寒城猛地提起了手中的重剑,朝着他这边呼的一声拍了过来!

    嘭!

    副帮主惊恐中已经飞了出去,只听见自身骨骼发出爆碎之音,而后胸口一热,鲜血喷出,轰的一声,又撞在了那墙壁之上。

    这恐怖的一剑,被福远帮众人扫到,纷纷骇然无比。

    张寒城立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之间,只感觉他不再是他了,抬头,看向了房顶上的穷奇卫。

    穷奇卫目光凝聚,一时之间也难以想通,为何会觉得眼前这人,一下子便与先前不再一样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五仙临前法中诡

    “嘿嘿嘿……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狂笑声在后方袭来,沉重的脚步声踏在地面上,发出爆裂之音,疯僧摇摇晃晃的如同一头疯牛,狂奔之中,带起了几道身影飞上天空。

    他气势骇人,一瞬间便从张寒城的身侧冲了出去,奔向了那些正呆立或是在与那些不良人交手的福远帮众人!

    穷奇卫陡的惊诧,目光随着疯僧走向了那边,又快速收回,看向了张寒城:“果然是你!我先认出你的声音,却有些不敢相信,风姑娘那位小相公,你可真是叫我刮目相看呐,连刺史都敢杀,当真不简单。那天我就知道风姑娘生了反骨,竟明知疯和尚跟你一起,却不说出来,她已经对公子不忠,还好,今日你将疯和尚送过来,如是你还想活命的话,那便束手就擒吧。”

    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彻,骨骼爆裂之声和人飞出去的声音刹那出现。

    无论是福远帮中人,亦或是不良人,开始不断地双脚离地,上下左右到处乱飞,疯僧威势猛不可挡,怎是这些人能够阻住的?

    张寒城看着这一幕,他可以阻止这一切,他相信疯僧会因为他的话语而停止伤人。

    但,他却失去了想要阻止的心情,而是看向了穷奇卫,横挪过定在半空中的重剑,举起对准了过去,一言不发。

    只是,或许谁都不能察觉到,他面具底下泛红的眼眶。

    穷奇卫哈哈大笑道:“好胆,怪不得风姑娘竟为你背叛公子!”

    话音落下,穷奇卫陡然间从房上俯冲下来,两只虎爪朝着张寒城左右开弓!

    张寒城一言不发,持着手中的重剑,体内洗髓经犹如江河般呼啸运转,手中重剑犹如活过来了一般,叮叮叮叮的阻住穷奇卫的刁钻攻击,如同化作了一个陀螺,竟滴水不漏!

    穷奇卫十分惊愕,他攻击已经无比凌厉,比先前又加快了许多,但张寒城却犹如双足扎根在了地上,各种招数挥手便来,只是脚步却根本不动,好似立定在那里,手中动作,便可将他阻止在外。

    “你敢辱我!”穷奇卫爆喝一声,倒退同时,双手朝着张寒城挥击而出,袖间已经有七八只银镖飞出!

    张寒城终于还是动了,他倒退半步,左掌收回,经络刹那间化作红色,于掌上游走清晰可见!

    轰!

    一掌瞬间攻出!

    真气形成的墙壁刹那间便抵住了飞来的银镖,再一用力,银镖纷纷崩飞而出!

    穷奇卫大吃了一惊:“好强的掌力!”

    张寒城仍旧不发一言,不再固守原地,而是脚步踏出,右手之中的玄铁重剑高高举起,对着穷奇卫便是一记达摩神禅杖法之中的力劈华山!

    穷奇卫头皮发麻,只觉得张寒城速度太快,而这一剑更加恐怖,当即,他便犹如一条地龙一般,猛地朝着一侧翻滚而去!

    轰隆!

    真气自重剑之上劈在地下,爆出碎石,此击空了,但张寒城却陡的旋过重剑,对着地上滚动未停的穷奇卫再次挥砍,乃是一招达摩剑法之中的圆转如意!

    气劲飙飞,仿佛长了眼睛,跟随着穷奇卫砰砰砰的爆裂。

    穷奇卫骇然无比,单掌拍地,依然陡的飞起,不敢再与张寒城轻易近身。

    但!

    张寒城单足一踏,整个人飞身而起,手中重剑猛然间向上撩起,又是一招达摩剑法之中的朝天一炷香变通!

    穷奇卫惊愕无比,一时间竟忘了闭上一只眼睛,与半空中猛地转身之际,已经不由分说,疯了一般的朝着张寒城抵御而去!

    摄魂**与剑气同时到来,穷奇卫只觉得脑袋一停,接着两手手背处便响起了一道电光火石般的炸响,整个人足足在空中飞行了片刻,才终于回过神来。

    再看他的两手手背处,竟已经飞出鲜血,而原本的双手虎爪,已经嵌入肉中。

    轰!

    穷奇卫瞬间撞在了地面上,而后又滚动了两圈。

    张寒城落在地上,手中重剑划在身前不远的地方,他内气充盈,虽然练武不算太久,但洗髓经神奇,加之段思平为他开辟的经脉,叫他的内力远在穷奇卫之上。

    穷奇卫从地上爬起,死死的盯着张寒城,他犹记得张寒城该是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却不曾想竟然如此厉害。

    江湖之中,目前还未有如此年轻的高手。

    当然,曾经有过这样年轻的高手,也像这样厉害,那人便是慕容龙城。

    穷奇卫缓缓起身,一只眼睛盯着张寒城,忍着手背剧痛道:“你比我想象之中的还要厉害,如是叫你再练几年武,怕是能够赶得上公子六七成厉害,既然你与风姑娘交好,又戴着这么一张有着摄魂**的奇异铁面,不如投身在公子麾下,将我们十二铁卫化作十三铁卫如何?”

    张寒城看着穷奇卫,也不说话,只是耳朵动了动,回头之间,却看到御史府前门处,人群如同潮水一般,踩着脚步冲了过来!

    那是守城的兵士已经到了,疯僧一瞬间便冲入了这些兵士当中,双掌抡动,醉步狂乱,那些人接连飞出。

    而与此同时,高处,又有五道黄袍身影犹若真仙一般,从高空飞来,为首者正是戴着莲花头冠的莲花神女。

    而在他身后,则跟着做道士打扮,手中持着拂尘的黄袍道人。

    这五人从高处飞来,转瞬间,便已经到了张寒城身后位置。

    莲花神女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张寒城的背影,又看向了穷奇卫:“圣使大人看上去有些狼狈,我等来得有些晚了,还望圣使大人莫要介怀。”

    穷奇卫冷哼了一声,对张寒城道:“你不说话,考虑的怎么样了?是否愿意成为铁卫中的一员?”

    张寒城根本不回话,直接转头,看向了莲花神教的圣女和那四名道人,开口道:“那仙丹,我已经弄清楚了,原来是一种叫五石散的毒药,所以世上根本没什么仙丹,都是你们骗人的把戏。”

    穷奇卫只觉得张寒城在侮辱他,竟然连话都懒得跟他说。

    而莲花神女这边,则微微一愣,道:“是你!”

    张寒城道:“神女姐姐并非真正的神女天仙,想想那所谓的大西天,还有美好的天宫,都是用来骗人的,你们欺骗那些无辜的人,教他们服毒,难道从不觉得残忍么?”

    莲花神女眯着眼睛,道:“莲花神教如何行事,与你何干?敢问是否曾经阻住了阁下,令阁下跑来找莲花神教的麻烦。”

    张寒城道:“我在道观中住的好好的,就是你们这群人将我赶出来,害我来到这绛州城中,经历这些事情……”

    穷奇卫猛地喝道:“废什么话!还不将此人拿下!稍后还有疯和尚要擒!”

    话音落下,莲花神女果断后退,后方四名道人一下子便窜到了她的前方,手中拂尘已经挥舞而起,朝着张寒城这里攻杀了过来。

    张寒城提起中间,一招扫龙式朝着四人横扫而去,身子则在退步间腾挪转向,避免背对着穷奇卫。

    他动作行云流水,且战且退,一下便震开了四名道人。

    四名道人面面相觑。

    其中一名道人猛地踏步飞身,到了张寒城面前,拂尘在脸前突然间划过,跟着竟猛地张嘴,朝着张寒城吐息!

    呼!

    吐息瞬间,青色火焰便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张寒城目光一凝,重剑上挑,一招虚实分金破开火焰,同时心中惊异,这种喷火,简直就像是神仙的招数一样。

    还未等这道人退下,又一名道人闪到张寒城的一侧,袖子一甩,一道道黄符竟飞出,他口中更是道:“急急如律令!”

    噗!噗!噗!噗!

    五黄符在半空中燃烧,一瞬间贴向张寒城身体。

    张寒城手中重剑挥舞,虽斩破黄符,可火苗还是一刹那间落在他身上,这火苗十分诡异,竟粘在衣服上瞬间,便呼的蔓延开来。

    他身上着火,吃惊的同时,体内内力已经从四肢百骸间狂涌而出,猛地向外爆出!

    火焰瞬间被真气崩灭。

    终于,第三道道人已经从高空中倒悬着飞下,那手中的拂尘旋转的同时!

    一道道飞针,竟然犹如天女散花一般,足有数十道之多,朝着张寒城刺了过来。

    如此诡异的招数,绝非正常武功,他们每个人内力不见得多强,可是手段却犹如毒蛇般。

    张寒城眼见着这些飞针落下,初始念头是想要以内力崩开这些飞针,只是又觉着他内力很难瞬间聚集如此之强,当即脚步腾挪,朝着一侧闪去。

    只是那墙壁之上,已经有一个道人横站在墙上,等着张寒城到来。

    但见这道人抛起拂尘,双掌在半空当中结起了奇异手印,似是在御动真气!

    下一刻,他便双掌朝着张寒城推出!

    一股寒意,刹那之间便逼近了张寒城!

    他横在身前的玄铁重剑之上,竟一下子覆盖了一层寒霜!

    张寒城后有追兵,前有敌人阻挡,地上无法遁走,只能选择上方,他蹬蹬蹬的转身奔行,到达了墙顶。

    而莲花神女,已经从高空中落下,她双手持着两团火球,竟飞快的朝着张寒城丢了过来!

    这一系列的打斗,只在须臾之间完成,这五人都是诡异之辈,令张寒城一下子便落于下风。

第一百二十三章 寒箭袭风雪化血

    张寒城双目如炬,一手横于身前挡住又飞来的三道火符,另一手却已然凝聚真气,对准高处袭来的火球,打出了一道一拍两散掌!

    呼!

    掌风吹开,犹如狂风怒卷,呼的一声便顶住先至而来的那团火球,横推向后。

    莲花神女吃了一惊,这才想起先前与张寒城交战时张寒城曾用掌力破了她的这招。

    当即空中奔步,踏空化鸟,迅速闪开!

    嘭!嘭!

    两道火球于半空中爆裂开来,张寒城手中重剑也受到三道火符撞击,火星落在他身上,再次叫他身上燃起火焰。

    张寒城再以内力冲开身上幽火,身子一旋,陡的朝着一侧房顶飞上。

    只是穷奇卫后发先至,竟已然等在那里!

    张寒城眉毛倒竖,凝气于胸,陡的对着穷奇卫发出了一阵大吼!

    吼!!!!

    穷奇卫原本是要继续抢功,张寒城的招数却突如其来,那气劲转瞬间推动冷风轰向了他。无奈下他只能从房顶滚落下去。

    那些瓦片尽数被带着风雪吹拂而起!

    张寒城逼退穷奇卫,这才落在了房顶裸露出的木头之上,入目所见,到处都是喊杀声音,鲜血与惨叫声纷纷爆出,火焰在整个御史府中纵横肆虐。

    福远帮四堂主已经与一些福远帮中人搬运箱子从房中奔行而出,所过之处无论老少,不由分说便一刀砍死。

    张寒城心中冰寒,眼见着五名诡异高手再次临近身前,陡的握住手中重剑,猛然间抡飞向了那道拂尘中藏有飞针的高手!

    轰!

    重剑脱手而出,携带了巨大的气劲,猛地撞向对方。

    飞针道人吓了一跳,当即以拂尘对准重剑剑尖,想要阻住重剑!

    轰!

    重剑本就十分沉重,这一飞剑又含了张寒城真怒,一下子便顶破飞针道人手中拂尘,破碎了他的胳膊,并带着他的身子轰的一声飞向地面。

    与此同时,莲花神女与其他四名道人已经临近身前。

    张寒城双掌猛地提起,掌臂泛出赤红之色,竟马步横开,待敌飞来!

    右掌掌力轰出,崩回临前火符!

    左掌真气狂涌,与那寒冰真气道人互相对掌!

    右掌再次收回,脚下拇指用力,身子高飞同时,化作少林龙爪手,直接扣向了那喷火道人!

    这一幕来的太快,三招接连出现,一下子震开两名道人的同时,去袭击一名道人。

    那道人正要喷火,却猛地被张寒城扣住脖颈。

    半空中莲花神女原本要连环去踢张寒城,却不曾想对方已经不在原地。

    在房顶还未站稳。

    张寒城便陡然间飞甩手臂,将那喷火道人直接甩向了莲花神女!

    莲花神女双眼震惊,侧首间,已经被喷火道人直接撞飞了出去。

    张寒城这才迅速落地,快步奔向了连带着飞针道人插在地上的玄铁重剑。

    只是,穷奇卫已经狂笑着从地上滚来:“看你没了这把剑,还怎能是我对手!”

    穷奇卫从地上跳起,不顾手背剧痛,双掌虎爪陡的化作刁钻诡异,迅猛无比的拳法,朝着张寒城飞快攻击过来。

    张寒城双目凝聚,他与疯僧拆招,疯僧使出的大多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他都能够应对,何况是穷奇卫的拳招?

    当即脚步变换横挪,双拳或掌或拳,或肘或爪,与穷奇卫交击起来。

    两人身影离开原地,你来我往,互相攻伐,脚下尸体横在四周,却在横挪之间不沾丝毫。

    嘭!嘭!嘭!嘭!

    交击之音不绝于耳,气劲爆贯开来,令高空飞雪纷纷卷回。

    两者交手速度越来越快。

    穷奇卫越打越惊,张寒城虽然好似对敌生涩,但架不住招数惊人诡异,一些招式他已经认出,分明就是少林寺的七十二绝技,只是十分凌乱,但这样恰好就让原本应该十分稳重的少林招法,一下子变得诡异了起来,令人无法捉摸下一步张寒城的攻势。

    起先,穷奇卫是在主动攻击,只是来回十几招之后,穷奇卫反倒成了阻挡的那人。

    他不断的去抵御张寒城飞来的拳、掌、腿、爪、乃至于指法,同时被张寒城推的向后蹬蹬蹬倒退,竟一下子落在了下风。

    加之他双掌本就受伤,内力又不如张寒城,竟终于一招来不及抵御!

    张寒城单掌收回,一脚踏步,化大金刚拳法中的震脚冲天炮为掌法,轰的打向了穷奇卫胸口!

    穷奇卫骇然一惊,想要滚地逃窜,却以来不及,只能侧身时承受了张寒城一掌!

    轰!

    穷奇卫整个人被恐怖掌力打飞出去,直接撞在墙壁上,宛若烂泥一般啪的摔在地上。

    后方,那莲花神女与三名还能一战的道人此刻才终于追上张寒城,张寒城心知他拳掌虽然厉害,但未必能在四人合围下还能存活。

    当即也不再想与对方纠缠,一眼看向了正在兵士与不良人中杀戮的疯僧,踏开凌霜幽步,飞奔而去,他心中唯念要将疯僧带走,至于这里的事情,他已经不想再去管了!

    疯僧轰飞一大片兵士,便听到张寒城脚步之声,猛地转身,雄壮的身子刹那间朝着张寒城撞去!

    张寒城心中无奈,来不及叫疯僧,只能以招式与疯僧抵御。

    他只觉得疯僧远比之前那几人厉害的多,拳脚之重,犹如山石压来,令张寒城转瞬间便已经节节败退。

    而那些兵士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机会,见到张寒城与疯僧交战,慌张的从地上爬起。

    远处,福远帮众人仍旧在四处抢掠,至于莲花神女和三名道人则惊愕的看着疯僧与张寒城你来我往,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的交手,丝毫不敢上前插入。

    正在此时,城中守军已经终于到来,守城尉官穿着铠甲,单手放在腰间刀柄之上,看着整个御史府的狼藉,震惊无比,两列弓箭手已经在他身子两侧排开,对准了此刻御史府内部中的众人。

    “都尉大人!您终于来了!”有兵士飞快退回,既惊恐又惊喜的开口说道。

    都尉喝道:“此处是怎么回事!?”

    兵士道:“御史府遭歹人清洗,刺史大人已经死了!”

    都尉目光一凝,眯着眼睛看着正在来回打斗的张寒城和疯僧,又看向了莲花神教的众多围观之人,以及那些正在疯狂洗劫,搬着各种箱子的福远帮众人,道:“既然刺史大人死了,断然也不能让这些人活着离开!”

    话音落下,都尉抬起手掌,挥向了府中众人,喝道:“除身披黄袍者外,尽皆放箭射杀!”

    “是!”

    两侧弓箭手顿时应声,纷纷拉开弓弦,猛地松开手指!

    嘣!嘣!嘣!嘣……

    嗖嗖嗖嗖……

    四十余道箭矢犹如化作了刀雨一般,飞快的朝着御史府中之人掉落而来。

    而这四十余道箭矢,还是先来,后面又有一名名兵士开始在两排弓箭手后排开,弯弓搭箭,继续射出箭矢。

    张寒城眼见着箭矢朝着他这边飞临而来,且打且退,终于挪到了那飞针道人晕死的身体一侧,一把握住了玄铁重剑!

    哐啷!

    玄铁重剑被拔出的瞬间!

    张寒城陡然间顺势脱离开与疯僧交手,窜到了疯僧身后,手中重剑朝着那些箭矢飞快打去!

    只是疯僧转身之际,已经一掌拍向了张寒城的后背!

    张寒城只能提周身内力去背部抵挡疯僧,同时大声道:“伯伯!快些醒来!”

    轰!

    张寒城被疯僧一掌打了个踉跄。

    噗!

    箭矢瞬间射入张寒城左侧肩膀之中。

    张寒城吃痛,鼻子一酸,咬着牙再次挥剑打向连绵而来的箭矢。

    疯僧认出张寒城声音,呆立在那里,盯着张寒城肩膀处的鲜血,目中再次迸出了怒火,看向了那些正在射箭的兵士。

    张寒城吃了一惊,强忍着肩膀疼痛,一把握住疯僧手腕,便打飞箭矢,边向后退去。

    上百弓手箭矢来临,非是无法以轻功躲避并去取之,只是张寒城无法弃疯僧于不顾。

    后方,惨叫声已经响彻,金风堂堂主挥着刀子,但终究不是高手,终于一箭贯穿进了他的胸肺所在,令他失去了准头,接着,密集的箭矢便将他打成了筛子。

    玄风堂堂主吃了一惊,眼见着金风堂堂主倒下,一个不留神,一箭直接刺入了他的太阳穴,带着他整个人飞了出去。

    赤风堂堂主、青风堂堂主及一些身怀武艺的香主接连暴死,那些福远帮帮众,更加无法抵挡,那些金银珠宝,已经从手中跌落。

    张寒城拉着疯僧后退,终于叫疯僧好似清醒了几分。

    疯僧瞪大了眼睛,猛地震开了张寒城手掌,竟转身间便到了张寒城身前,一把将张寒城抱住!

    噗!噗!噗!噗!

    连串的箭矢射入到疯僧背上,疯僧拎着张寒城,疯狂的朝着后方奔走。

    “伯伯!”

    张寒城瞪大了眼睛,看到这一幕,顿时心中焦急无比,疯僧目中尽是慌乱,抱着张寒城直接从厢房处一头扎入后园林影当中。

    黄山海、袁三爷、张琼等人看到这一幕,当即扔了手里面的箱子,黄山海临走前看了眼散落在地上的珠宝,弯腰将沾血珠宝塞入了胸前,这才咬牙,跟着疯僧和张寒城的身影退去。

    ……

    “停!”

    守城都尉顿时下令,叫弓箭手停止了射箭。

    密密麻麻的尸体倒在府内的地上,男女老幼血液流入雪中,化作妖异。

    这雪夜终于安静了下来,除了那倒在地上未死之人的痛呼和叫声,便再也没有兵刃的嘈杂响声了。

    莲花神女与三名道人踏开脚步,火符道人与寒冰道人去到了飞针道人一侧,查看了一下,对方昏死之时,已经被箭矢射死。

    喷火道人和莲花神女则是去到了墙下,看了一眼地上的穷奇卫,对方重伤昏死,恰好在墙下,所以躲过箭矢,否则说不定也要被射死。

    查探过了两人死活后,喷火道人将穷奇卫背起,而后跟着莲花神女到了都尉身前。

    守城都尉勉强一笑道:“小人来得有些迟了,还望神女莫要怪罪。一切事发突然,未能保全刺史性命……”

    莲花神女眯起眼睛,道:“此间之事妥善解决后,来大成庙中汇报清楚,这府中莲花神教财物,我会叫人来取,明白么?”

    守城都尉眼角抽搐,道:“是……请神女放心,此事我必定处置妥当。”

    莲花神女这才抬步,直接从守城都尉一侧,穿过弓箭手,后方三名道人带着穷奇卫紧跟在后。

    等到莲花神女走了,守城都尉才嘴角抽搐,作肉疼状,喝道:“今夜御史府遭劫,乃歹人所为,我等及时赶到此处,本已救下刺史大人,却不曾想刺史大人乃忠勇之人,亲力亲为,与众兄弟退却歹人,但寒刀无眼,刺史大人最终战死,好在,刺史大人与本都平息了歹人之乱,将歹人尽数诛杀,尔等可听得清楚了?”

    “清楚了!”副尉、守城兵士顿时开口应道。

    守城都尉道:“御史府大火席卷,财物细软尽皆焚毁,尔等可也清楚了?”

    “我等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守城都尉点了点头,对后方左右的两名副尉道:“李副尉、刘副尉,二位带人随我前去清理尸首,其他之人,则在御史府周围巡视,如再遇到歹人,无论如何,将其射杀!”

    “谨遵都尉之令!”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州衙隶下不良人

    疯僧奔若猛虎,转眼间便已经不由分说的抱着张寒城来到了御史府后园之中。

    张寒城瞪大了眼睛,看着疯僧苍白的面容,眼泪噌的流了出来:“伯伯!将我放下!”

    疯僧置若罔闻,脚步踏地间便要飞到数丈外的墙上,只是他已虚弱无比,纵身跳起之间,才到半空中,便径直摔了下去。

    下方,便是那已经凝结的水塘。

    嘭!

    两个人一同滚落在了水塘之中,好在冰冻的结实,只是上方的冰盖发出了碎裂的声音。

    哐啷!

    重剑落在冰上,发出了一阵响动。

    张寒城从地上爬起,一把扯出了肩膀上的箭矢,窜到了趴在那里的疯僧跟前,只见疯僧后背足足中了六道箭矢,鲜血早就渗透了后背的衣裳。

    “伯伯!”

    张寒城大声叫道,浑身颤抖着把手放在疯僧后背的箭矢上面,他不知道这箭该不该拔下,又急忙抖着手去探疯僧鼻息,只觉得原本体壮如虎的他,此刻竟气若游丝,脸颊贴在冰雪上,好似在慢慢冻僵。

    正在这时,袁三爷、黄山海及张琼等几人已经跑了过来。

    张琼见到这一幕,顿时出声道:“前辈……怎么样了?”

    张寒城抿着嘴,只是跪在地上看着疯僧,一言不发。

    黄山海面色苍白道:“这御史府外面,还有接应的弟兄,我们快把前辈抱出去,然后快点回去,否则等巡城之后,又要出大事。小兄弟,等我们回去了,再找余大夫为前辈医治!此处绝非久留之地。”

    张寒城这才动作,缓缓的将疯僧抱起来,径直的朝着御史府后园的墙壁那边走去。

    黄山海连忙跟了上去,道:“小兄弟莫要慌张,余大夫医术高明,定然能够将前辈治好,当务之急,还是离开此处……”

    “滚!”张寒城猛地转头,咬牙间对黄山海怒喝了一声。

    这一道叱喝,顿时令袁三爷和张琼等人微微一愣。

    黄山海也有些愕然。

    张寒城双眼血丝纵横,眯着眼睛看了黄山海一眼,便提步跳上了水塘,然后快步的顺着墙上飞了出去。

    张琼挠着后脑勺,从地上捡起了被张寒城丢掉的重剑,抱在了怀里。

    袁三爷道:“好了,我们快走过吧,后面已经来人了。”

    果然,后园入口方向,已经响起了脚步声和兵士的叫喊声。

    ……

    御史府的乱子令整个绛州城都乱了起来,四处都是兵士巡逻,外面负责接应的钱开源等福远帮中人一直藏在御史府后门附近,见张寒城抱着疯僧从墙上飞出。

    钱开源顿时吓了一跳,这一下太过突兀,一下便惊扰了那些兵士,他赶紧对一侧蒙着面的青年道:“齐兄弟!”

    与此同时,众多道上的兵士已经见到了张寒城的身影,纷纷爆喝了起来。

    “有人跑出来了!应当是歹人!”

    “诸位速速去擒住!”

    齐姓青年本就是不良人,还与张寒城有过一面之缘,听到钱开源的声音,暗自咬牙的同时,对后方的几名福远帮帮众道:“将脸上的黑布扯下来。”

    众人当即抬手,扯下了脸上的黑布。

    张寒城停住了脚步,抱着疯僧停留在原地处,缓缓侧过头,看着那些提着刀子和长矛的兵士靠近过来。

    齐姓不良人躲在墙后,看着一众兵士已经走向了停在那里恍若未闻的张寒城,猛地起身,对身后众人以手势示意他们跟上。

    “你是什么人!”齐姓不良人猛地对张寒城喝了一声。

    张寒城目光一闪,看向了齐姓不良人,他记着这位齐兄弟,他第一次去福远帮的时候,就是这位齐兄弟帮忙,后来,这位齐兄弟还在喝酒的时候给他敬过酒。

    齐姓不良人飞快提步,先那些兵士赶了过来,同时后方的一众福远帮中人,也跟随上来。

    那队兵士顿时停下,为首的兵士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齐姓不良人急忙从腰带中取出了不良人的令牌,对着那兵士喝道:“我乃是绛州州衙隶下不良人齐康宁,众位军爷可放心!”

    兵士们顿时停下了脚步。

    齐康宁放下令牌,盯着张寒城,喝道:“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张寒城自然不知该说什么。

    齐康宁道:“好,你竟不说话,诸位兄弟,拿下这个歹人!”

    后方福远帮帮众当即一拥而上,齐姓不良人直接窜到张寒城身后,持刀搁在了张寒城的勃颈上,道:“等跟我回到州衙,看你还是不是不说话!”

    说完这句之后,齐康宁转头,看向了那队兵士,道:“诸位军爷放心,齐某这就将他们押到州衙之中!”

    兵士们面面相觑,只觉得十分古怪,为首那名兵士道:“且慢。”

    齐康宁目光闪动,转头笑道:“军爷有何指教?”

    那兵士抬步,叫了几人,持着长矛走了过来,伸手示意齐姓不良人道:“令牌拿出来看看。”

    “好!”齐康宁赶紧从腰间取出令牌,递了过去。

    兵士看了一眼令牌,又看向了福远帮众人,道:“这些是什么人?”

    齐康宁连忙道:“不良人人手不够,这些人是齐某赶紧从附近住处征调过来的义士,是为了帮助军爷们的。”

    “不错。”兵士点头道:“有你们在,我们也轻松许多。”

    说完,兵士这才将令牌递回给了齐康宁。

    齐康宁这才松了口气,同时余光看向了墙后面的钱开源,但见钱开源示意他去看御史府后门处。

    当即,齐康宁便看见了袁三爷等人。

    齐康宁才送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干咳了一声,哈哈一笑,让一人从他手中接过刀子抵着张寒城,同时对兵士们道:“军爷们如此辛苦,但不知道那御史府中是何情况?我有些同僚进去了,还未有消息传出来。”

    为首那名兵士道:“里面……死了怕是有二三百人……许多不良人都已经死了。”

    齐康宁顿时一惊,但赶紧又焦急道:“死了这么多人!我兄弟还在里面!”

    兵士们纷纷摇头,一名兵士道:“你兄弟怕是回不来了。”

    齐康宁顿时道:“这怎么可以!我必须要马上进到御史府里看看,把我兄弟找出来!”

    说着,齐康宁猛地朝着前面跑去。

    众兵士的目光随着他转向另一侧,同时,袁三爷那里看准了时机,直接叫众人从后门中窜了出来,直接奔向了钱开源那边。

    为首的兵士皱眉对齐康宁喝道:“你有要事在身,速速押解这人去州衙当中!都尉会去审理,我等还要在此继续巡逻,以免有漏网之鱼!”

    齐康宁这才停步,余光看了一眼钱开源那里,硬着头皮道:“如此,我也只能先去州衙,然后再赶过来了。”

    ……

    齐康宁押解着张寒城窜入了巷道当中,原本是想着回到福远武馆,但这一路上巡逻兵士太多,也有许多不良人,当即只能前去一处住在这附近的福远帮中人家中。

    门口,一名七八岁的男孩和一个妇人将门打开。

    见到是自家丈夫带人回来,赶紧退到了一边。

    钱开源道:“我们先藏在这里,不过难免会有人来搜捕,咱们小心一点,避避风头,看看稍后有没有机会离开。”

    众人纷纷点头。

    张寒城抱着疯僧,快步走入了院子,然后又在住在这里的那位福远帮兄弟指引下,前去了屋中,其他人随即跟上。

    齐康宁对一些人道:“几位兄弟可随我一同去外面待着,装作巡逻,这样也好打听消息。”

    有几人这才停下躲藏的心思,选择跟着齐康宁。

    毕竟这院落房子不大,藏这么多人,还是容易出现问题。

    钱开源道:“齐兄弟小心。”

    袁三爷开口道:“张琼,你去跟他们一起,顺带去把余大夫请过来,那位兄长中了箭伤,性命攸关。”

    “好!”张琼当即答应了下来。

    妇人一直把手放在男孩的脑袋上,听着这些人说话,男孩睁着眼睛,仰头看着众人身上沾染的点点殷红,将头埋进了妇人的腹部,只留了一只眼睛害怕的偷瞧。

    ……

    昏黄的灯火之下,张寒城将疯僧放在了床榻之上,只觉得疯僧这样趴在榻上,不好呼吸,可又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袁三爷赶紧走过来,抬手,握住了疯僧的经脉,而后看向了张寒城。

    只是,这乍一看张寒城,顿时被张寒城脸上的面具弄的头晕目眩,一时之间,竟呆在了那里。

    张寒城反应过来,赶紧从脸上取下面具。

    袁三爷这才目露惊异,但并未去问面具的事情,而是安抚道:“张小兄弟放心,这位兄长身强体壮,虽然是受了伤,不过应当并无大碍,只需要余大夫来了,及时诊治,就可脱离危险。”

    张寒城勉强一笑,脸色惨白道:“谢谢袁伯伯。”

    袁三爷看向了张寒城肩膀上凝固的鲜血,道:“倒是小兄弟,你也需要疗伤才行,你且将衣裳脱下来,我帮你简单包上,等余大夫来了,再给你上药。”

    张寒城点了点头,心中感激,这些人当中,袁三爷可以说是为数不多的,张寒城觉得有好感的人了。

    黄山海坐在凳子上,看着这一幕,盯着张寒城的背影,又看了看右手失去的食指,道:“小兄弟可是对黄某有什么误会?”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刀行江湖总无奈

    误会?

    张寒城觉得他对黄山海没什么误会,今夜发生的事情,叫他一下子看清了许多的东西,凝视着黄山海的眼睛,张寒城的一只拳头紧握了起来。

    袁三爷眉毛一挑,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当即挡在了中间,道:“小兄弟先坐下来,我替你包扎,至于黄帮主,也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话,等这危机解了再说。”

    张寒城这才坐在了凳子上,缓缓地将衣裳解开,又忍着疼,撕开了凝在了肩膀上的衣服,从始至终,竟一声未吭。

    袁三爷目露惊异,只觉得张寒城不太对劲,但还是问那妇人要来了一块布,扯开后帮张寒城包扎。

    黄山海一直在跟钱开源等人叙话,时不时的会转头看张寒城,只是总是能看到张寒城在盯着他瞧,令他忍不住皱眉。

    “哥哥,你疼吗?”那男孩小心的凑到了张寒城的一边,看着张寒城的伤口道。

    张寒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妇人赶紧将男孩拉到了一边,躲远了些,又瞪了男孩一眼。

    张寒城缓缓闭上了眼睛,而后才又睁开,起身走向了床榻边上,去看疯僧情况,他只觉得疯僧脸上的血色都消退了,他心中恐惧万分,唯恐疯僧有什么闪失,那种结果他不敢想。

    袁三爷此刻已经将疯僧后背的衣裳全部用剪刀剪开,那背上嶙峋的伤疤到处都是,六枚箭矢插在上面,血洞周围肉都翻起,看上去很是骇人,袁三爷见到张寒城状态不对,道:“这位兄长这么多年,怕是经历了无数的生死,但却都挺过来了。”

    说着,袁三爷指向了疯僧背部的一处旧伤,道:“这里是心背所在,应当是一剑生生插入进去的,不知前辈是如何能活下来的,当真比常人强了太多,如是你我来经历这种伤势,恐怕已经死了。”

    张寒城只觉得袁三爷其实是在安慰他,意思是指疯僧很厉害,不会因为这六道箭伤死去,只是张寒城初始觉得这箭或许不深,此刻才又觉得,这六道箭矢,分明深深的嵌入到了肉里,疯僧从未出现过这种昏迷不醒的境况。

    袁三爷道:“人在江湖之中,难免要经历这些生死,刀尖上的日子并不好过,如是可以,自是不入江湖才好。”

    张寒城点了点头,道:“是啊……”

    袁三爷愣了一下,未曾想到张寒城会回这么一句,道:“小兄弟可是有什么心事?”

    张寒城抬头,看了一眼袁三爷,又看了一眼正趴在桌上的黄山海,道:“没什么。”

    袁三爷若有所思,最终摇了摇头。

    终于,天快亮了的时候,张琼终于拉着余大夫冲进了屋子当中。

    张琼赶紧道:“余大夫,快去给前辈瞧瞧应该怎么办!”

    余大夫一路跟张琼跑过来,本就年岁大了,此刻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赶紧从肩膀上取下药箱跑了过去。

    张寒城连忙起身,退到了一旁,担忧的看着余大夫。

    余大夫被疯僧背后的景象吓了一跳,呼吸都不由得一滞,目露惊疑不定的伸手,抓过了疯僧搭在床榻边上的手腕,小心的把脉。

    袁三爷立在张寒城一侧,抬手放在张寒城的肩膀上。

    张寒城只觉得他的心怕是要从胸口中跳出来了,他害怕余大夫接下来的话,又怕余大夫接下来不说话。

    余大夫松开了疯僧的手腕,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张寒城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原本已经稳住心情的他,瞬间浑身剧颤了起来。

    张琼喝道:“老余头!到底怎么样,你别光叹气,你倒是说话啊!”

    余大夫道:“这伤势换做常人,恐怕早就已经死了,幸好这位仁兄绝非常人,虽是气息不稳,已经化作游丝,但心脉却甚强,实在令人平生仅见!”

    张寒城原本已经绝望了,听着余大夫的话,顿时又回过神来,浑然不觉泪水早就从眼睛里跑出来了:“也就是说,伯伯没事了吗?”

    余大夫道:“应当是没事的,不过还是小心些才好。”

    张寒城这才破涕为笑。

    众人一直关注着这里,此刻也终于松了口气,忍不住互相对视着笑了起来。

    钱开源笑着看向了黄山海,却发现黄山海笑的十分僵硬,自然有些不解。

    余大夫转头道:“谁去烧一盆热水过来。”

    张寒城顿时就要转身,袁三爷赶紧按住了他的肩膀:“小兄弟好好歇息一下,这么久了,你还没休息,这事情,交给我来做就好。”

    说着,袁三爷转身离开。

    张寒城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对余大夫道:“谢谢您,谢谢……”

    余大夫道:“医者治病救人,乃是天命所指,是老夫该谢谢小兄弟,又给了老夫解救人性命的机会。”

    ……

    余大夫以酒调制麻沸散,小心的喂给了疯僧,之后,才从药箱中取了刀子,借着火光与越来越亮的窗外的光芒,小心翼翼的划开疯僧的后背,将箭矢一根根的取下,搁在一旁的盘中。

    这些血洞深入肉中,让旁人看了心惊胆战,就连余大夫都忍不住眼角抽搐:“这伤当真诡异无比,如是常人,这箭应当已经穿入了脏腑当中,伤及肺部,那便死了。可如今,这些箭却在皮肉之外,虽说箭尖刺入,可却距离肺腑还有些距离,好生奇怪。”

    张寒城听着余大夫的话,忍不住思索,只觉得或许是内力使然的结果,当时疯僧身上是有内力护身的,当时疯僧如是不突然间分心,恐怕以内力还能令这伤势轻一些,毕竟疯僧的内力,可是比张寒城要强出太多太多了。

    余大夫小心翼翼的忙碌了一个时辰,才给疯僧上药后,又用布将疯僧的后背一点点的包了起来,然后又从药箱中取了两个酱色小瓶,递给了张寒城道:“这两瓶刀创药你拿着,每日给他上一遍药,这两瓶应该不够,等白天了,再叫张琼去我那里拿一些。”

    张寒城接过刀创药,赶紧跪在地上,给余大夫磕头。

    余大夫擦了下汗,赶紧起来,将张寒城扶起道:“小友不必如此!这是医者该做的。”

    张寒城道:“谢谢爷爷。”

    余大夫道:“小友先前察觉到了五石散一事,老夫将告示张贴出去,已是救了绛州百姓,我这医者救人只能一人一人救,小友,才是能够多救人之人呐。”

    张寒城抿着嘴,他这一路上总想着帮助别人,去救别人,可是被他帮助的人,或者他想救的人,总是叫他心中难受,有些叫张寒城忍不住去想,他为什么要去救人呢?为了别人亏待自己,真的值得吗?

    余大夫不知张寒城心中所想,道:“老夫要快点回去了,也不知是否还有伤患需要救治,毕竟深更时那么多人,今日医馆怕是要十分繁忙,有可能还会被征调……”

    张琼赶紧道:“我这就送你回去。”

    余大夫赶紧摆手道:“别再拖着老夫跑了,老夫年岁大了,哪里有你这年轻人跑得快,哎……”

    张琼挠着后脑勺,道:“我这不也是着急么……”

    等送走了余大夫,张寒城才小心到了疯僧身旁,接着,他就发现,疯僧裸露的后背上并未被布遮掩的地方,开始出现了青红交交替的细微变化,一条条经脉在背上纵横着。

    显然,疯僧体内正有内力运转,正在自我疗伤。

    事实上,仔细想想,当初疯僧与那巨熊搏斗,受的伤也绝不会轻,可结果,疯僧却跟没事人一样。

    张寒城越发放下心来。

    ……

    临近午时,整个绛州城已经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御史府的大乱,终于过去了。

    城中各处已经张贴出了告示,上面写了御史府所发生的事情。

    非但写着王御史已死的消息,同时也写了王御史杀敌一十八人,御史府被烧,死者共计三百四十二人,都尉立下大功,也写了歹人全部被剿灭,等等安抚城中百姓的说法,又在末尾填上了警告歹人的话语。

    袁三爷看着这告示上的字,嘴角微微勾起。

    张琼道:“哼,简直胡说八道,袁三爷你笑什么?”

    袁三爷道:“这是想要得过且过呢。”

    张琼挠着后脑勺,道:“怎么说?”

    袁三爷道:“王御史被杀,此事发生的太过突然,守城的都尉如是把真事写出来,不隐瞒,那无论如何,都要变作失职之罪。”

    张琼道:“当官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袁三爷道:“御史府被烧,所指的自是金银财物问题,一把火都烧光了,实际上,这财物金银去什么地方了?自然是被分掉了。”

    张琼忍不住吐了一口唾沫,道:“他娘的,听着真憋气。”

    袁三爷道:“这里面说歹人尽数被剿,其实是给我们看的,告诉我们剩下的人,不会再继续追究了,最后才随便敷衍了安抚一下而已。”

    张琼开口道:“这帮人心肠曲折,都能拧出花来,真他娘的气人,不过幸好,王御史死了,只要他死了,那就行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袁三爷笑着摇了摇头,道:“王御史死了,还有李御史、刘御史、陈御史、马御史,各种各样的御史,杀了御史,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张琼愕然道:“那为什么我们还要跑去御史府里面送死?”

    袁三爷道:“因为张小兄弟是想要抓王御史,抓和杀,差了一个字,但却完全不同,抓可以控制王御史,让他被迫听我们的。”

    张琼挠头道:“那王御史一刀砍了不好么?”

    袁三爷道:“砍什么?砍死了他,什么都没变。可怜了那些死在御史府之人,全都白白牺牲,之后恐怕风雨欲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无愧于心怒化拳

    “御史府之事,难道不是到此就了了么?”

    张琼瞪着眼睛,随着袁三爷走出了围观告示的人群。

    袁三爷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此刻正午临近,距离御史府之乱还未过去太久:“你真相信告示上面说的,不进行追究么?”

    张琼顿时挠了挠头,道:“难道要追究么?怎么追究?”

    袁三爷深吸了口气,目光微微闪动,道:“现在,只是风雨来前的平静罢了,这一次福远帮算是完了,你速去通知黄帮主,务必传令下去,叫相干的福远帮帮众、家眷马上躲藏起来,也莫要去想到御史府门口认领尸首的事情,我现在便去想办法,看看如何把人从城中送出去。”

    张琼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马上反应了过来:“他娘的!我现在就去!”

    说罢,张琼便风风火火的在街上狂奔了起来。

    ……

    黄山海坐在凳子上,握了握拳头,此刻他右手食指断口的血已经止住了。

    张寒城靠在床榻边上闭目,守着趴在那里熟睡的疯僧。

    黄山海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张寒城,他能够看出张寒城对他流露出了一丝不满,甚至是杀机,这种情况,叫他有些难以思索清楚从何而来,因为张寒城在黄山海眼中,绝对是个不怎么聪明却又十分善良的傻孩子。

    出现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因为这次计划未能按照原本的想法施行的缘故。

    按照黄山海原本的计划,那便是张寒城负责击杀王御史,福远帮帮众负责清洗御史府内的守军、家眷,将守军清除过后,再去把御史府中的财物洗劫一遍,然后放把火后,将尸体抛入火中后迅速撤离。

    一切行云流水,摧枯拉朽。

    这样一来,城中守军来的晚了,虽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没有证据,但也会因为害怕朝廷问责,所以八成欺上瞒下,也就回归到了烟花导致火患,烧死了御史府中人,就算实话实说,也追查不到福远帮头上。

    只是这个想法施行的时候,出现了纰漏,城中的不良人、守军来得太过迅猛,而御史府中的守军又比想象中的难杀。

    搜寻财物的过程当中,大批守军已经杀到,自然而然的造成了撤退不及时的后果。

    虽然王御史杀死了,但毫无疑问,对于福远帮来说,这一次是失败了,真正的目标,是杀死王御史,洗劫御史府中的那些民脂民膏,结果现如今,民脂民膏未能搜集也就罢了,至少有近百名的福远帮帮众尸体没有处理。

    福远帮帮众来自于整个绛州城当中的三教九流,一来这些人必然会有百姓认出,二来这些人的家眷,如果得知了他们的尸体在御史府,也会因为情绪问题,跑到御史府去,结果暴露出身份。

    这也代表着整个福远帮完了。

    天亮的时候,黄山海就已经想清楚了此事,只是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太大,叫他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

    黄山海叹了口气,面色阴沉了许多。

    便在此时,院子里响起了一阵嘈杂无比的声音。

    但听见张琼的声音瞬间传来:“不好了!不好了!”

    黄山海抬头,看向了门口处。

    张琼推门而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瞪着黄山海道:“你他娘还有心思坐在这?福远帮马上就要没了!”

    张寒城张开了眼睛,坐直了身体,看着张琼焦急的模样目光一凝。

    黄山海平静道:“此事我当然知道,哪里还用张兄弟来跟我说?方才我已经叫钱香主着手去处理此事了。”

    张琼叹了口气,咬牙道:“你是怎么当帮主的!这一次没干什么有用的事情不说,还连累了这么多人遭殃!”

    黄山海道:“黄某如何当帮主,还不必张兄弟来教。”

    张琼向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抬起拳头便朝着黄山海的脸砸了过去。

    嘭!

    黄山海目光一闪,并未躲开,硬吃了这一拳。

    张琼收回拳头,气的冷哼了一声,才从房中离开。

    门口处那名福远帮中的兄弟站在那,迟疑了一下,缓缓的关上了房门。

    黄山海侧头,看向了张寒城,道:“小兄弟可是想要像杀副帮主那般,也将黄某给杀了。”

    张寒城盯着黄山海满是血丝的眼睛,毫不掩饰道:“是。”

    黄山海自嘲一笑,道:“我看出来了。那小兄弟为何与黄某独处了这么久,还未动手?”

    张寒城道:“因为我这段日子住在武馆里面,吃了伯伯的,用了伯伯的,穿了伯伯给的衣裳。”

    黄山海反问道:“小兄弟原来还记着黄某对你的好,若是你记得这些,为何还要对黄某动杀心?黄某初时发现的时候,还觉着看错了,只因小兄弟乃是纯良忠厚之人,怎会生出杀我之心?毕竟黄某自认为对小兄弟坦诚相待,这些日子是将你当做自家子侄一般。至于杀副帮主,黄某能够理解,小兄弟是觉得副帮主触了你的逆鳞。”

    张寒城抿着嘴,看着黄山海,缓缓闭上了眼睛,重新靠在床榻上,撇过头去。

    黄山海道:“黄某收到袁三爷的消息后,便马上通知了帮中兄弟,想办法接应小兄弟。钱香主这才将小兄弟送到了武馆之内。进入了武馆之后,黄某好吃好喝供着你,打从心里敬重小兄弟与前辈二人,甚至还将银铃儿许配给你,结果到头来,黄某却做了东郭先生,而小兄弟,便是那匹狼!”

    张寒城猛地睁开了眼睛,双眉凝聚,怒盯着黄山海,喝道:“帮主伯伯莫非觉着我傻,所以到此刻还想要说这些话来骗我?你做的事情,我已经在心里弄明白了,帮主伯伯不用把我说成忘恩负义的人,我没有杀你,就说明我不是忘恩负义。”

    黄山海双眼眯起,道:“你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只是因为黄某此次刺杀王御史败了,所以就觉着黄某该杀是么?但黄某要告诉小兄弟,原本这一切应该不至如此,小兄弟阻挠帮中兄弟杀死家眷,又耽搁了兄弟们动手的机会,令城中守军有时间赶来,这才是导致这帮中兄弟撤退不及的原因。黄某未曾向小兄弟问责,小兄弟却因为此事要杀我。”

    张寒城一只拳头攥着,猛地起身,喝道:“帮主伯伯怎么将一切都怪在我头上!?”

    黄山海冷笑道:“不然我该怎么说?”

    张寒城咬着牙,道:“我与伯伯惹了祸,在绛州城中乱逃,帮主伯伯和钱大哥救了我,这是恩情,我不敢忘记。进了武馆之后,我以为帮主伯伯是真心待我,但其实不是。帮主伯伯说要刺杀王御史,不给我考虑的机会,后面,帮主伯伯又为了让我不能反悔,叫了那么多人过来吃酒,坐实了我刺杀王御史的事情,逼我没有退路,从始至终,帮主伯伯都没有问过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之后,帮主伯伯又把铃儿妹妹送给我,也不过是为了控制我而已。”

    张寒城深吸了口气,目光冷冽,道:“帮主伯伯假意答应了我说的让我一个人进入御史府中,将王御史捉出来,但其实帮主伯伯觉得我的做法不好,所以先后又做了一大堆我当时没看出的事情。动手那天,特意叫铃儿妹妹去陪夫人婶婶,是为了我不听话的时候,用铃儿妹妹逼我听话对么,还要编造铃儿妹妹怀了我的孩子。帮主伯伯教我灌酒给伯伯,但是却又把伯伯带到了御史府里,是觉得可以利用伯伯对么?帮主伯伯做了这么多利用我、控制我的事情,本来,我已经抓住了王御史,带着王御史离开就可以了,但副帮主伯伯把王御史杀死了之后,还不肯罢休,而是想办法带人杀人、放火、到处抢夺,难道,这真的是好人该做的事情么?这明明就是歹人所为!如果没有帮主伯伯同意,他们会这样做么?”

    黄山海听着张寒城一连串的话,目光微微一愕,他没有想到,张寒城能够洞察到这些事情,他知道张寒城知道了一部分,却不知道张寒城已经觉察了全部。

    张寒城怒道:“烧杀抢掠、利用我和伯伯、控制我、这些事情,只有天底下的恶人才做得出来!帮主伯伯你是个恶人!你害死了不止十个好人,那些惨死的人,都是帮主伯伯害死了他们,而不是我害死了他们!只是我做了恶人手中的刀子!”

    说到此处,张寒城竟眼圈泛红,悲愤交加道:“事到如今,帮主伯伯又要把一切推在我的头上,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是不是还要告诉所有人,这件事情错在我身上!而帮主伯伯一点错都没有!?我虽然不怎么聪慧,知道的也少,但还没有变成瞎子,我看清了帮主伯伯所做的事情!帮主伯伯才是该杀之人!”

    黄山海只觉得张寒城的话语犹如刀子一般,将他整个人生生劈成了两半,好似将他的心挖了出来!

    当即紧咬牙关喝道:“有些事情,也是黄某无奈之举,王御史作恶多端,勾结莲花神教,此人该杀!为了除掉此人,黄某所做之事无愧于心!更何况,黄某已经自问给你好吃好喝,还给你女人玩,哪里对不起你?王御史平日里搜刮不义之财,存放在御史府当中,黄某将它们抢夺过来,分发给众兄弟,那便是让不义之财变成了有用之财!你凭什么来否定黄某的做法?难不成黄某要你这小孩来教!?”

    张寒城凝视着黄山海的眼睛,用袖子擦了下眼睛,道:“这些不过都是帮主伯伯为了叫自己心里舒坦,欺骗自己的话语而已!伯伯借着侠义之名,其实是为了御史府中的银钱财物!”

    “胡说八道!”黄山海勃然大怒:“你这是污蔑黄某!”

    张寒城抿着嘴,目光闪动,不再与黄山海说话。

    黄山海紧盯着张寒城,冷笑道:“呵呵……你自知理亏,知道我说的对,所以才不说话了,更是知道你是以小人之心想了黄某,不过,黄某并非是个记仇的人,更不会记着小兄弟对我的这些看法怨言,只要小兄弟能够理解我的话,就会知道,我做的事情根本没有错。无论如何,这一次我和小兄弟活下来了,那些死去的兄弟,他们的仇不能不报,到时候黄某与小兄弟联手,为这些兄弟报仇!”

    张寒城紧攥着拳头,怒视着黄山海,再也忍不住,一步跨到了黄山海身前,提起拳头,便朝着黄山海砸了过去。

    黄山海吃了一惊,张寒城的拳头来得太快,他还没看清,便只觉得鼻子一痛!

    轰!

    身下的椅子顿时炸裂开来,黄山海瞬间倒在地上。

    张寒城用膝盖顶着黄山海胸腹,右拳高举,朝着黄山海的脑袋一拳一拳的砸了下去!

    嘭!

    嘭!

    嘭!

    嘭!

    黄山海被张寒城连续击打,唇齿间迅速爆出血来,他紧咬牙关,口中爆喝道:“好!好!好!小兄弟的拳头果然厉害!继续打!将黄某打死!”

    张寒城终于将拳头停在了半空当中,忍着眼泪,怒瞪着黄山海,声音从齿间挤出,道:“帮主伯伯,莫要逼我杀你!”

    说罢,张寒城才放下拳头,缓缓地退到一边,瘫坐在地上。

    黄山海缓缓坐直身子,此刻他的脸颊已经血肉模糊,被打的肿了起来,一只眼睛已经无法睁开。

    他擦去了嘴角的鲜血,向地上吐了一口血沫,盯着张寒城道:“小兄弟怎么停下了?怎么不将黄某打死!无论如何,你也改变不了,黄某是正义之士的事实!而你要杀黄某,才是真正的恶人!”

    只是,他自己却不知,这话落在张寒城耳中,已经失去了底气,有的尽是癫狂。

    ……

    院子里,那名福远帮中人听着房里发生的事情,抬头看向了一侧房子里走出的妻儿,连忙摇头,示意她们回到屋中。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赤血珠光映阎罗

    御史府中堂之中,六大箱染血的珠宝、金银规整的摆成了一列。

    守城都尉挎着刀,站在六箱珠宝之前,呼吸都忍不住有些急促了些:“早就听说王刺史这些年得了许多好处,此番一看,才知道比想象的还要多。”

    说着,守城都尉挪到了一箱珠宝前面,看着其中的玉镯、宝珠、各种首饰,忍不住弯腰抓了一把在手里,丝毫不顾忌这鲜血沾染在了手上。

    李副尉道:“可惜,这些东西,还是要交给莲花神教……”

    守城都尉嘴角勾起,道:“当然要交,只是他们又不知,这究竟有几箱,就算知道有几箱,咱们匀一匀,这六箱不就变成了八箱,八箱之中,其中肯定有两箱不是他们的。”

    李副尉和刘副尉顿时面面相觑,眼中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喜色。

    守城都尉哈哈大笑道:“就这么定了,到时候六箱珠宝,估计还能让莲花神教赐下不少仙丹!”

    刘副尉咽了口口水,也忍不住走到了守城都尉身边,伸手抓了一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手里的珠宝。

    李副尉也是如此。

    三人看了一会儿,才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副尉抬头,看着守城都尉道:“都尉大人,这一次王刺史死了,如今各方都去边关和契丹人对峙,这绛州城的刺史之位,恐怕非您莫属了!那甘都尉之后的都尉二字,也就改成刺史二字了!”

    甘都尉微微一笑,道:“哪里哪里,我于军中资历尚浅,在河中节度使大人那里,根本算不上什么,这刺史之位,哪里能轮得到我啊。”

    刘副尉急忙道:“话不能这么说,都尉大人此番平定了御史府的乱子,杀了那么多歹人,此刻横尸上百,此乃大功一件,安河中必然要对甘都尉论功行赏,这刺史一位,已是板上钉钉。更何况,安河中此刻正在边关率军打仗,怎么可能调回将领,出任刺史呢?”

    甘都尉连忙摆手,眼中的喜色却无法掩饰:“这刺史之位,还是后话,如是真有出任刺史的机会,那甘某也绝对不会亏待二位副尉,二位这两年一直跟随我,守着这绛州城,乃是大功。”

    李副尉忍不住道:“如是都尉大人做了刺史,我们的话……”

    甘都尉道:“二位放心,这守城都尉一职空缺出来后,我定然要提拔二位中的一位出任守城都尉一职,这样一来,才能同气连枝,一同在这绛州城中发财。”

    刘副尉赶紧道:“只是,守城都尉有了,另一人……”

    甘都尉道:“那仓城之中的陈校尉乃是王刺史的妹夫,这个职位可以说富得流油,就连甘某都十分羡慕,二位的话,另一人自然是做仓城中的校尉了。”

    李副尉道:“那陈校尉呢?”

    甘都尉道:“陈校尉得知王御史死了,必定会痛心疾首,于是身染重病,暴死而亡,此事虽然还未发生,但马上就要发生了。”

    听到这里,李都尉赶紧将手里的珠宝放回了箱子当中,直接单膝跪地,对甘都尉抱拳道:“都尉大人对李某如此义气,从今往后,李某这条命,就是都尉大人的。”

    甘都尉哈哈一笑,道:“李都尉不必如此。”

    说着,他看向了一旁正愣在那的刘都尉。

    刘副尉回过神来,赶紧有些不舍的将珠宝放了回去,同样单膝跪地道:“都尉大人犹如小人再生父母,从今往后,都尉大人便是小人的兄长!”

    甘都尉道:“二位快快请起,咱们还有别的要事情需商量一下。”

    李、刘两名副尉赶紧起身。

    但听见甘都尉叹息道:“昨日死了不少的兵卒、不良人,这些人的家属,总觉着有些不好安抚,甘某上奏,令上方拨出抚恤银钱,安抚这些人,有些不知应该如何说此事。”

    李都尉赶紧道:“此事也并非什么难事,将那歹人之中的一些尸首换上军袄、披上甲胄,那便不也是兵卒了么?这样的话,原本死的一百多人,就变成了二百多人了。”

    甘都尉道:“这倒是个办法,只是那歹人则一下子少了几十人之多,这么点歹人杀死这么多兵卒,总归是有些不太对劲。”

    刘副尉附和道:“那不是还有家眷吗?将这些家眷中岁数大的、或者幼年的都算作歹人就是了。”

    李都尉道:“而且,甘都尉忙了这么久,怎会没有功劳,这些死去的兵卒抚恤银钱之中,还该取出三成作为感谢甘都尉繁忙之恩。”

    刘副尉急忙道:“三成也太少了,如没有甘都尉,怎么可能有抚恤银钱?依刘某之见,该当三成归兵卒家属,七成用来感谢甘都尉。”

    甘都尉顿时道:“哎!怎能如此!那兵卒家属,也要生活才对,就五成好了,不多不少,恰好够我与二位副尉,以及亲信们的辛苦。”

    正说着话,后方突然间响起了一道响动声。

    一瞬间,三人便停止了笑声。

    甘都尉双眼眯起,侧头看向了后方的罗汉床处:“何人在那里!给我出来!”

    但见罗汉床下方的布帘动了动,跟着便有一个婆子和一个五六岁的男孩从下面爬了出来。

    婆子惊恐万分,跪在地上大呼道:“方才,方才奴,什么都没有听见。”

    那男孩爬出来后,看了一眼甘都尉,顿时嚎啕大哭了起来。

    甘都尉看了一眼李、刘两名副尉,微微皱眉。

    刘副尉当即提步,走到了那婆子和男孩身前,俯视着两人道:“你们二人怎么藏在这里?”

    婆子急忙道:“昨夜……昨夜小公子饿了,我便想带他去厨房里吃东西,只是走了半路,有歹人进来,奴慌乱之下,便带着小公子来到了这中堂躲避,方才,方才三位将军的话,奴一个字都没听见……”

    李副尉朗声道:“你说这孩子是小公子?”

    婆子赶紧点头,道:“不错,正是刺史大人的幼子,为六夫人所生。”

    甘都尉看向了刘副尉,略一点头。

    哐啷!

    刘副尉瞬间拔出了刀子,顺势朝着男孩砍了过去!

    噗!

    哭声止住,鲜血一下子撒在了那婆子的身上。

    婆子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小公子!”

    刘副尉并未停手,提着刀子走向了婆子。

    婆子慌乱之际,猛地转身,就要逃走,只是她哪里比得过刘副尉?

    噗!

    婆子惨叫了一声,便被一刀斩了。

    甘都尉冷哼道:“哼,搬运进来之前,怎么不搜寻清楚,是谁负责搬运的,稍后甘某要问责于他!”

    正在此时,外界突然间响起了大呼声!

    “都尉大人!都尉大人!”

    甘都尉目光一闪,只是外界已经有一名兵士窜了进来。

    兵士进入堂中,看到了后面的婆子和男孩的尸体,顿时一呆,然后赶紧单膝跪地,道:“禀报都尉大人,御史府门口兵卒家属认尸时,有人认出了歹人身份,其后,又有人哭嚎着跑到歹人尸首前痛哭!”

    甘都尉眉毛一挑,道:“却将此事给忘在一边了,幸好将那些尸首全部搁在了御史府门口!想不到阴差阳错,却抓住了这些歹人的身份!二位副尉,随我出去一趟吧。”

    “是!”

    两名副尉赶紧应了一声。

    甘都尉跨刀前行,很快便走到了那兵士身侧,目光闪动当中,看了一眼几箱珠宝,又看了一眼那婆子和孩子的尸首。

    双眼微眯之间,又低头,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兵士。

    兵士恰好与甘都尉对视,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甘都尉道:“这位兄弟为了救本都尉,与歹人发生冲突,双方纠缠之际,最终杀死了歹人。”

    兵士微微一愣,然后看向了那婆子和男孩,醒悟了过来,正准备说话。

    却听见甘都尉又道:“只是兄弟与歹人搏斗,也受了伤,最终,不幸惨死。”

    兵士愕然间,却见甘都尉已经拔出了刀子,顷刻间朝着他砍了过来!

    噗!

    兵士还在恍惚间,却已经化作了尸体。

    甘都尉将刀子在兵士身上擦了擦,又送回刀鞘当中,看向了两名副尉道:“我们走吧。”

    三人特意将中堂上锁,又叫了兵士们把守在中堂院落外,不叫任何人靠近的同时,这才前往到了御史府前门所在。

    此刻,御史府前堂的院落当中,正有许多兵卒、不良人家属伏在尸首前面痛哭。

    甘都尉皱眉走开,到了门口,却见到一群兵士围拢在那些福远帮众尸首前方,正缚着一名老妪与一名女子。

    那老妪和女子挣脱之间,嚎啕大哭。

    附近,引来了不少围观之人。

    甘都尉道:“众兄弟可将人放开。”

    兵士们愣了下,顿时松开了老妪和女子。

    跟着,老妪和女子便各自奔向了两具尸首位置,嚎啕大哭了起来。

    “孩子!你怎的就这么没了!叫我如何活下去啊!你爹死的早,你却也死了,你还未婚配,更无香火,叫老婆子我孤苦伶仃一人,该如何是好啊!”

    “相公……”女子擦着眼眶边上的泪水,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甘都尉顿时微微一笑:“看来,这些歹人也并非是什么绛州城外来的,分明就是这城内之人嘛。”

    说罢,他突然看向了围观在远处,但却不敢靠过来的众人,朗声道:“诸位谁能够认出这歹人身份,认出一个,便可领一贯钱作为奖赏!”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午时三刻花名册

    甘都尉的话音一落,围观的绛州之民便呆了一下。

    一贯钱听上去不多,大约不过一两银子,可实际上寻常人家,一户一个月也不过收入两贯钱而已,只是认人,便能得到一贯钱,这简直犹如天上掉下馅饼来了一般。

    甘都尉见到众人目光闪动,忍不住张望地上那些尸首,微微一笑道:“稍后可以一个个的来认,谁先认出来了,登记过后,便可领赏。”

    说着,甘都尉又转头,看向了李副尉道:“劳烦副尉去叫个会写字的人来。”

    “是!”李副尉拱手道。

    片刻,便找来了一名正在御史府中进行清点损毁的小吏。

    甘都尉看着那些正争先恐后,排成一队的人,双目一凶,道:“可要给我看的真真切切,仔仔细细,谁若是看错了,冒领赏钱,那便要领鞭子!开始放人!”

    话音落下,兵士纷纷侧身,放了一个一瘸一拐的酒汉子进来。

    酒汉子蹭了蹭鼻子,蹲下身,开始有些惊恐的查看起了尸体,这些尸体血肉模糊,有些死不瞑目,残肢断臂者到处都是,不远处,那老妪和女子仍伏在尸体上痛哭。

    甘都尉眯着眼睛,对酒汉子道:“快点看!”

    酒汉子急忙点了点头,加快了看尸体的速度,才看了六个尸体,他便猛地起身,顿时指着下面躺着的络腮胡尸体道:“这人是孙屠户!我认出来了!他是在城南卖肉的孙屠户!我曾与他赌过钱,还叫他打了一顿!”

    甘都尉身后的小吏顿时用毛笔划了一下舌头,而后执笔,潦草的写了起来。

    甘都尉道:“继续。”

    “这人是赖三!我也认出来了,他在坊市中是个惯偷!”

    “此人是卖酒的吴大狗!”

    酒汉子一连找到了三个人,那便是三贯钱,酒汉子越找越精神,而后方排着队的人们则焦急万分,生恐酒汉子一个人把钱都给分了。

    “这人是……”酒汉子挠头,总觉得眼前这尸体有些眼熟,可是却认不出对方来。

    甘都尉道:“你到底能不能认出来?”

    酒汉子慌张抬头,道:“不不不……不是,大人,这些人小人有些觉着眼熟,但却不知叫什么名字……”

    甘都尉喝道:“滚到一边去,换下一个人来。”

    接下来,一炷香之内,小吏便写满了一张纸,而后又换了另一张纸,继续写了起来。

    随着一个又一个人上来辨认,躺在这里的尸首,除开满脸是血,血肉模糊的,七七八八都被人给认出来了。

    甘都尉点头道:“行了,认出这些已经够了,来人!”

    “在!”几名兵士赶紧走上前来,抱拳应了一声。

    甘都尉道:“去按照这张纸,将这上面的人的家眷,全部都抓起来,全部捆到御史府中,本都尉要一一审问他们!”

    “是!”

    甘都尉看了一眼刘副尉,使了个眼色道:“刘副尉可去查看,是否有脏银,一并收缴上来!如遇到抵抗,直接杀无赦。”

    “属下这就去办!”刘副尉顿时应声。

    ……

    午时三刻。

    整个绛州城开始混乱了起来刘副尉带着人马,开始按照小吏提供的名单,加之认人之人引路,盘问打听,不断地闯入一户户宅院之中。

    只是,有些宅院已经人去房空,但总有些宅院,户中之人还在,有一些才正背了包袱准备逃走。

    这些人多是老叟、老妪、妇人、孩童等等,其中更不乏病残之人,转瞬间,便被兵士们押了一路。

    消息像是插上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绛州城。

    钱开源和齐康宁二人此刻正带着一众残存的福远帮之人四处走动,通报消息,叫家属们躲避。

    结果却未曾想到,甘都尉派下的人竟来得这么快。

    钱开源和齐康宁站在本来即将要进入的一户人家之外,看着兵士们将一名妇人和一个孩子押出来,听着孩子的嚎啕大哭,都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完了!”齐康宁忍不住道。

    钱开源脸色难看无比:“这样下去,整个福远帮就暴露了。本来福远帮也不是完全隐秘,这一下,就到了光天化日里面。”

    齐康宁猛地开口道:“福远帮的名册在什么地方!”

    钱开源醒悟过来,道:“就在福远武馆之中,武馆名册,便是福远帮名册!”

    齐康宁顿时咬牙:“我这就去武馆当中,将黄帮主的家人遣散,顺带毁去名册。只是那名册究竟在什么地方?”

    钱开源道:“我不知道,必须得去找黄帮主才行。”

    齐康宁道:“时间紧迫,随时都有可能有人供出福远武馆,我先去将黄帮主府上上下之人都救出来。钱大哥务必快些过来告知我名册所在。”

    “好!”钱开源顿时点头。

    齐康宁略一点头,而后便快步的朝着坊市的方向奔行而去。

    钱开源,自是前往黄山海与张寒城所在。

    ……

    与此同时。

    袁三爷带着梁伯已经与张琼汇合。

    张琼一路上已经见到了兵士们的搜查,紧咬着钢牙,看着袁三爷一言不发。

    袁三爷道:“我们终究是慢了,早知如此,应当在昨夜动手之前,便将家眷疏散,现在,根本找不到机会。”

    张琼勃然大怒,低吼道:“狗日的黄山海,嘴里说准备了一个又一个后手,却连不给众兄弟准备个后路出来,真他娘的想一刀砍了他!”

    袁三爷道:“都是自以为是惹的祸,此刻已经无法挽回,只能尽力保全,你速去福远武馆当中,疏散黄帮主家眷之后,找到福远帮名册,速速毁去,如是找不到,就将福远武馆一把火给烧了!”

    张琼点头,道:“我这就去办。”

    袁三爷看向梁伯,道:“麻烦梁伯想办法去医馆之中,找到余大夫,叫他调配出一些迷药、使人腹泻之药,另外,再回到咱们的住处,将我存的那些弓弩和刀子从地窖中取出来。”

    梁伯道:“老爷这是……”

    袁三爷低声道:“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挽回,福远帮的汉子们送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可是却跟那些家眷没有关系。难道我们眼睁睁看着这些家眷死,不去救他们么?”

    梁伯摇头一叹,这才转身离开。

    ……

    齐康宁一路飞奔,转瞬间便已经来到了福远帮之中。

    他的速度飞快,府上几名正聊着御史府之事的家仆见到齐康宁,纷纷问候了一声,只是声音未落,齐康宁却已经喝道:“诸位速去通知府上家眷,全部都收拾细软,准备离开!”

    家仆们纷纷一愣。

    齐康宁喝道:“还愣着作甚!快去!”

    “是!”家仆们反应了过来,赶紧扔了手中的扫帚活计,朝着府中跑去。

    齐康宁道:“对了,顺带叫管家出来!”

    一名家仆顿时停下脚步,道:“管家大人昨夜便不在了,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齐康宁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这福远武馆的管家,昨夜里参与了行动,怕是死在了御史府内:“那谁知道武馆名册在什么地方么?”

    “除了老爷之外,我等应该都不知道。”家仆急忙道。

    齐康宁道:“如是遇见人,便问名册所在!要是问到了,那便过来告知于我。”

    说罢,齐康宁便转身,直接冲向了福远武馆的前堂所在,他只能一点点搜查了。

    ……

    钱开源连滚带爬的冲进了院子,院落里,那名福远帮中人正在劈柴,见到钱开源冲进来,顿时有些疑惑。

    只见钱开源狂奔到了房门所在,一脚提起,嘭的一声踹开了门。

    当即喝道:“黄帮主!你将福远帮的名册放在了什么地方!”

    只是钱开源的话音刚刚落下,却看到了此刻正瘫坐在地上,半张脸紫青交加,肿的老高的黄山海。

    黄山海正摊在地上打鼾,此刻听见了钱开源的声音,才幽幽转醒,恍惚道:“钱香主为何如此着急。”

    张寒城坐在一侧的地上,看向了钱开源。

    钱开源愣了一下,但顾不了太多,喝道:“城中官兵正在抓捕兄弟们的家眷!马上福远帮就要公之于众,当务之急,是保全还剩下的那些兄弟们!黄帮主,我问你名册在什么地方!”

    黄山海突然间反应过来,从地上站起,道:“我这就回武馆当中!”

    说罢,黄山海便突然间冲了出去。

    张寒城缓缓起身,有些不知该怎么跟钱开源说他打了黄山海的事情,此刻也知道发生了大事。

    钱开源从黄山海离开的背影挪回了视线,看向了张寒城:“黄帮主是……”

    张寒城道:“是我打了他……”

    钱开源微微一愣,目光有些复杂了起来,很难想清楚这中间是怎么回事。

    不过,现在正事要紧,他不能多问,只能对张寒城抱拳道:“张小兄弟,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说罢,钱开源便已经转身,夺门而出。

    张寒城目光一闪,顿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显然是整个福远帮上下遭到了株连,福远帮帮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昨夜行动的便有一百多人,未能参与行动的,恐怕也有二三百人之多,这么多人如果暴露出来,那结果可想而知,尤其是这么多人每个人都代表了一户,背后又有多少家眷,张寒城根本难以想象。

第一百二十九章 江湖寒凉尽是非

    正想着,张寒城便见到那名正在劈柴的福远帮兄弟扔了斧子,快步走向了一侧的房子,推开了门,喝道:“快点收拾东西,我们要走了。”

    “去什么地方?”妇人惊恐的说道。

    男孩急忙道:“爹爹,我们去哪?”

    “不知道。”无奈的声音从房中响起。

    妇人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相公,你平日总与他们厮混在一起,我早就与你说过……”

    “闭嘴!还愣着作甚!快些收拾东西!”

    “爹爹……”

    “滚开,去一旁站着等你娘收拾好了咱们好离开。”

    张寒城听见了男孩的哭腔,妇人的惊恐,男子的焦急声。

    这段时间,张寒城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那就是人们究竟该不该救,该不该帮。

    城外的难民们已经快要饿死了,他冒险去城仓当中傻乎乎的取回了麦子,用那些麦子来救他们。

    可是他们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在饥寒交迫之下,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性命,而进行争抢,在那个时候,弱的人,就抢不到东西吃。

    张寒城从前就是个吃不上饭的小乞丐,他很讨厌那些总是喜欢争抢的乞丐,因为他们叫他吃不上饭。

    后来张寒城去大成庙之中,去想办法戳破莲花神教的骗局,虽然那骗局他未能戳破的全,所谓仙丹是后来才知是五石散,可是,那些他想要帮助的人,却因为莲花神教这种存在,不断地指责他的不是。

    这让张寒城觉得,他的善心帮错了人,这些人似乎不值得他帮助。

    甚至,张寒城也在想,是不是这些人吃了五石散也活该,是不是他们被骗走了所有的银钱,都是活该。

    因为他们愚昧无知,因为他们相信恶人不相信好人,所以他们应该承受那样的恶果。

    四更时夜袭御史府,他见到了太多太多,他本觉得应该善良的福远帮众,不由分说,不问青红皂白,根本不顾那些已经投降的兵士们祈求,用冰冷的刀子去斩去他们的头颅、取走了他们的性命。

    又要提刀扑向那些无法抵抗的家眷,那些家眷,张寒城都来不及看清长相,只记得,他们也是一群老幼男女,甚至有一些根本就是府中的下人。

    他们是坏人吗?

    为什么本该他相信和信任的好人,又会做这种事情,自己为什么要帮助这种人?

    张寒城很恨自己,他觉得自己很傻,傻的应该去死。

    就在不久前,他已经完全对福远帮和黄山海彻底失望了,因为他明悟了从始至终发生的事情。

    他想着应该就这样等事情完成之后,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个世界里,江湖、侠义,或许有的时候,都是一些说出来好听的话罢了。

    正义之辈使用的那些手段,叫他心寒,正义之辈所做的事情,叫他觉得疯狂。

    “也许我不应该走,铃儿妹妹还在呢,她应该算是我的家人吧……”

    “又或者,铃儿妹妹是帮主伯伯教她接近我的,并不是真心待我……”

    “她是真心待我么……我应该问清楚这件事情……”

    张寒城寻找着留下来的理由,不断地在心中盘问着自己。

    “如果我不来到绛州城的话,是不是就会因为没有人能够潜入到御史府里,福远帮并不会想着杀死王御史?”

    “那样的话,就不会有人死了吧。”

    “如果我在听了黄帮主和钱大哥的话时,厚着脸面把这件事情推脱掉,也许这一切也不会发生了。”

    “如果我聪明一点,就应该早一点看出来背后的事情,那样我也不必厚着脸皮推脱,而是有理由的推脱……”

    “如果我昨夜的行动快一点,直接冲进王御史的屋子,把他抓起来,然后逃走,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

    张寒城攥着拳头,他问了许许多多的如果,但其实他知道了,就算他昨夜成功的将王御史抓出来了,最终,也一样免不了杀戮出现,那是因为人们的心已经烂了,他们以正义之名去行使盗贼所做的事情,他们想要的,分明就是那些金银珠宝……

    恍惚间,那名福远帮的兄弟已经带着妻儿收拾好了东西。

    福远帮的兄弟本想直接离开,只是走到门口,又突然转身,走了回来,站在恍惚思索的张寒城身前,抱拳道:“小英雄,我原本是与旁人一样,也错怪你了。你打了黄帮主,这件事情,我听见了,或许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是临走前,我还是想说,你打的好,他应该打!如果一切早就听从小英雄的,以小英雄的本事,一定能够将王御史抓出来,到时候,没有人会受到牵连,我也不用带着老婆孩子离开家中。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再学别人混江湖了,现如今我才意识到,我对不起妻儿……”

    说着,他擦了擦眼睛里的泪水,道:“小英雄与我不同,你是真正的侠义之辈,这天底下,或许没有几个你这样真真正正的侠义之辈。请小英雄一定要记住,不要再被黄帮主这种人利用!希望有一天,我还能见到小英雄,也能够在人们口中,听到小英雄的名号!”

    话音落下,这位福远帮的兄弟已经快步奔向了妻儿,而后带着妻儿,匆匆的离开了院子。

    张寒城只觉得双眼模糊,他甚至不知道这位福远帮的兄弟叫什么,只是不知为何,他好像一下子,就找到了不离开的理由。

    有些人不值得救,但他们不值得救,未必他们的妻儿不值得救。

    世上侠义之辈多是虚伪,口中义正言辞,行事却万分惊险,如是世上的侠义之辈都心寒了,不愿意去做好事,那也许,世上就再也没有人愿意去做好事了。

    而且,世上真的没有那么多侠义之辈么?

    张寒城清楚地知道,他不算什么,他见到了许多侠义之辈,只是心中所遭遇的寒凉蒙蔽了他的眼睛,叫他忽视了侠义之人,而是只看到了虚伪、自私之人。

    ……

    张琼奔入到福远武馆时,院落里已经堆满了福远武馆之中的家眷。

    他们拎着细软,正慌张的站在四处。

    见到张琼出现,黄山海的夫人赶紧开口道:“张琼兄弟!你来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齐兄弟叫我们收拾东西?”

    银铃儿站在帮主夫人一侧,想要询问张寒城的事情,但贝齿轻咬,没有开口。

    张琼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看来齐兄弟已经先来了一步,那些官兵马上就要来了,咱们快点逃吧!如是不逃的话,就晚了!”

    “我家老爷去什么地方了?”帮主夫人道:“怎么没看到他来?”

    张琼一听见黄山海气就不打一处来,声音严肃了几分:“夫人还是别问了。”

    “小…小哥哥呢?怎么没见他来?他去哪了?”银铃儿鼓足了勇气,有些害怕的问道。

    张琼面色缓和了一些,道:“你问的可是我那本家兄弟?你是?”

    银铃儿点了点头:“嗯。我,我是他的丫鬟。”

    张琼愣了下道:“他没事。”

    说罢,张琼忍不住挠头,眼前这家眷太多了一些,足有四五十人之多,一口气跑出去,目标太大了,他就算为人粗大,也明白这个道理,到时候官兵还不知道这府上的情况,便把人拦下来盘问了。

    仔细想了想,张琼决定先去找齐康宁商量一下:“大家先在这里等着,看好门,齐兄弟在什么地方?”

    “就在前堂当中,好像在翻什么名册。”帮主夫人急忙说道。

    张琼点了下头,快步奔向了前堂,同时大喊道:“现如今还找什么!一把火烧了就是!”

    正在翻箱倒柜的齐康宁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了已经冲进来的张琼,道:“不行,这火烧起来了,烟跑出来,一定会惊动外界的兵士。”

    张琼反应了过来,道:“我想起袁三爷的话了,他的意思是,叫我把家眷先送走,然后再一把火烧了武馆。”

    齐康宁迟疑间停下了手中的翻找,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只不过,应该怎么把人带出去是个问题,现在说不定已经封城了,带出城,肯定是不行了。而且,我自己的哥哥嫂嫂还在家中,我怕……有人将他们供出来。”

    张琼咬紧牙关,道:“真希望如今这一切是老子做的梦,他娘的。这里离坊市不远,要不然让家眷混到坊市里面,只不过,御史府的事情太大了,今天坊市也没什么人。”

    齐康宁道:“没办法了,只能这样,去坊市中好一些,那些包袱什么的,就不能带着了。”

    张琼道:“命都没了,还要他娘的东西?”

    齐康宁道:“那这样,张兄弟,你去将家眷带去坊市,一定要小心谨慎,我便在这里继续翻找,等你们离开后一炷香的时间,将火烧起来,把这里全都点了。脱身的话,我是不良人,有令牌在手,自然没问题。只不过,我恐怕不好再去帮你们了,如果张兄弟来得及,一定要去我家中,顺带的……把我哥哥嫂嫂救出来。”

    张琼拱手道:“齐兄弟放心,你哥哥嫂嫂,便是我哥哥嫂嫂,我一定会保着他们!”

    齐康宁道:“有张兄弟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第一百三十章 浓烟云滚冲霄汉

    甘都尉端坐在御史府的院落里,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将有些冻红的双手放在嘴前,呼出了一口呵气。

    他低下头,扫向了那些被兵士们接二连三押解而来的众多福远帮之人的家眷,此刻这些家眷的胳膊都缚在身后,无论男女老幼,尽皆的跪在地上。

    甘都尉笑道:“本都尉在这冰天雪地之中,陪你们坐在这,你们难道没人想要对本都尉说什么吗?”

    话音落下,众多家眷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甘都尉,而后又低下了头,他们的丈夫、兄弟、孩子、父亲,尸首正横在御史府之外,内心之中的情绪,已经无比复杂。

    亲人死了,自身又遭到株连,不知对死去的亲人,当悲还是当恨。

    “呸!”

    一个跪在地上的独眼汉子吐了口唾沫,怒视着甘都尉道:“你这狗官,杀老子兄弟,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甘都尉眉毛一挑,笑道:“这位兄弟说的话可真有趣,你兄弟是歹人,本都尉乃是兵,兵见了歹人,不该杀么?不去怪你兄弟找死,反而怪本都尉,跪在这里不自知,当杀。”

    说罢,甘都尉看向了一侧的刘副尉。

    刘副尉点头,挎着刀子走向了独眼汉子,独眼汉子的一侧,正有个男孩跪在那里,惊恐的用双膝向后退去。

    之间刘副尉哐啷一声抽出刀子,双手执刀,放在独眼汉子的脖颈所在,缓缓提起。

    独眼汉子一只眼睛怒瞪着刘副尉:“来啊!老子绝非怕死之辈!”

    甘都尉道:“总有痴人不见棺材不掉泪,砍了吧。”

    刘副尉猛地落刀!

    只听噗的一声,鲜血洒在了雪地上面,而后那独眼汉子便一声未吭,直接倒在地上,人头滚落了出去。

    跪在一旁的男孩瞪大了眼睛,看着独眼汉子的人头,和地上流出的鲜血,忍不住躲在了一旁一名干瘦老者的身后。

    甘都尉不耐道:“还是不说是吧?”

    与此同时,外界,又接二连三有家眷被押解进来。

    其中一名中年男人不断地大喊着:“此事与我无关啊!真的与我无关!一切都是我那兄弟做的,跟我毫无关系,众位军爷,不能因为我是他的兄弟,就抓小人呐!”

    负责押解的兵士将他退出去,在背后踹了一脚。

    当即,这中年男人便摔在了地上。

    四周其他家眷忍不住都看向了他。

    中年男人惊恐万分,环视四周,一眼便看向了坐在那里的甘都尉,急忙双膝挪动,跑过去道:“都尉大人!都尉大人!小人是冤枉的!我那兄弟……我呸!什么狗日的兄弟,他他娘的,竟然敢做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尉大人杀得好!他该死,但是这件事情,跟小人万万没有任何关系啊,小人虽然跟他是一个娘生的,但平日里并不待见他,还望大人能够明鉴啊!”

    甘都尉诧异的看着中年男人,这是目前为止第一个喊冤的人。

    当即,便有一些家眷朝着地上吐了口口水,怒视着这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道:“是真的,这件事情,跟我没关系。众位军爷到的时候,我还正跟弟妹在床上呢,我若是跟他关系好,怎么会睡他的老婆?”

    后方,跟着这中年男人的妇人顿时也喊道:“对!我与相公的关系也不好!否则,我怎能背着他和大哥做那夫妻之事……”

    “不要脸!”

    “贱货!”

    一些家眷之中,纷纷有人骂出声来。

    兵士们想笑,可是看着地上独眼汉子的头颅,又笑不出来。

    唯独甘都尉笑了起来:“有意思,好一对狗男女,不过,本都尉最喜欢你们这种贪生怕死的狗男女了,你们两个,若是能够招认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本都尉便可放你们一马,叫你们回去继续做狗男女。”

    妇人赶紧大呼道:“这,我家男人神神秘秘的,我…我怎么知道他都在做什么,是如何做歹人的,求大人开恩!”

    中年男人也急忙道:“是啊,谁管他干什么……”

    甘都尉道:“看来,你们两个是想要死吧?刘副尉,把他们两个的脑袋也砍了,一会儿看不惯他们的,尽可在他们的人头上撒尿。”

    话音落下,刘副尉已经到了这两人的身后。

    妇人惊骇的回头看着刘副尉的刀子,猛地开口道:“不要啊!不要啊大人!我,我想起来了,他平日里总去什么武馆,他一个卖包子的,没事去武馆干什么!求大人不要杀我!”

    甘都尉突然间抬手,道:“早说啊,刘副尉,快点停下,别把这位识时务的女子吓到了,怎能动不动就举刀子啊。”

    刘副尉顿时将刀子放了下来。

    妇人这才松了口气,急忙跪在地上磕头。

    一侧的中年男人赶紧道:“我想起来了!大人,就是那福远武馆,就在坊市那边。”

    甘都尉道:“其实本都尉早就知道这件事情跟这福远武馆有关系了,只不过,本都尉也是个善良之人,不想滥杀无辜,所以才给你们机会,让你们活命,可惜除了这对狗男女之外,就都没人要命了,这样叫本都尉也很难做啊。”

    话音落下,家眷们的神色顿时各异了起来,有些仍旧咬牙坚持,有一些,却已经惊恐的盯着地上的人头、刘都尉手里的刀子。

    一下子,场面便开始混乱了起来。

    “我说!大人明鉴!那福远武馆,正是福远帮!”

    “福远武馆是黄山海,黄馆主的,黄馆主也叫黄帮主!”

    “我知道有一些人,跟我家男人走的很近!”

    “我兄弟……”

    甘都尉回头,看向了那名负责写字的小吏,道:“你负责,将他们招认的话,都写下来,清楚的记好,本都尉要去这福远帮走一趟。”

    小吏连忙点头道:“是,都尉大人。”

    ……

    齐康宁拎着火把,站在福远武馆的前堂门口,一直估算着时间,张琼离开已经有一会儿了,他在这段时间,已经将火油淋在了前堂、中堂、正房、书房当中,只待时间一到,便开始将这些地方都烧了。

    那名册,绝对不能够被人找到,否则,一定会牵连出更多的人。

    齐康宁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踏开脚步,将火点在了前堂的门框上面,只听呼的一声,火焰便随风蔓延而起,直接烧到了房檐上面,并一瞬间卷入到前堂当中。

    他退后了几步,赶紧转向书房方向,快步跑了过去,灼热的火焰融化了积雪,发出啪啪的响声,浓烟,开始不断地滚滚升起。

    坊市之中。

    张琼一直盯着那侧的情况,叫家眷们假装在摊位上买东西,等浓烟升起来了,张琼才用拳头砸了一下手掌,道:“齐兄弟还是成功了,太好了。”

    众多家眷忍不住回头,看向了那蒸腾而起的浓烟,神色各异,帮主夫人十分悲伤,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银铃儿看着这一幕,心中也十分的迷茫,突然之间,武馆就要化作灰烬了。

    ……

    黄山海奔行在路上,他的半张脸肿胀无比,虽然已经无比的奋力奔跑,可又要躲开四周的兵士,此刻,他也看到了福远武馆方向的浓烟,当即止住了脚步。

    一只眼睛忍不住瞪大,呆立在原地,像是不会动作了。

    福远帮是他一手创立起来的,是在石敬瑭登位之前,就已经存在的,原本,黄山海是想着,让很多人能够在福远帮中互帮互助,也好在这乱世之中,能有一处安身之所,一人有事,所有人去帮助。

    乱世之中,刀光剑影,福远帮却在壮大着,这绛州城因为有了这一支势力,好像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了。

    这福远帮,是他的一生心血,他本就没有子嗣,除了夫人,这就是他的一切。

    现在,他的心血,正在冒着滚滚的浓烟。

    “走水了!走水了!”

    “走水了!”

    喊声传遍了附近,人们呼喝着,惊动了正在四周行走的兵士,兵士们纷纷转头,看向了那个方向。

    ……

    甘都尉带着四十名兵士和刘副尉朝着福远帮方向行进,远远地,却看到了浓烟滚滚。

    “有人先了一步,在烧那武馆!我等加快速度赶去!”甘都尉顿时开口道:“刘副尉,速放一支穿霄箭,通知莲花神教!”

    “好!”刘副尉应了一声,赶紧从靴子里取出了一根穿霄箭,去到了街道一旁,而甘都尉已经带着兵士们奔行了起来。

    原本那些正在四处搜索家眷的兵士,顿时听到甘都尉的呼喝声:“众位随我去福远武馆中,那搜查一事,暂且搁置下来!”

    话音落下,众多兵士开始不断地朝着甘都尉后方汇聚。

    ……

    齐康宁接连烧了前堂、书房、以及中堂,正准备继续去烧其他的地方,结果,福远武馆正门处却响起了撞门的声音!

    一刹那间,门便被撞开了。

    齐康宁提这火把,瞪大了眼睛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了一群兵士正提着刀、矛冲了进来。

    “你是什么人!胆敢在此处放火!”

    一名兵士猛地对齐康宁大喊道。

    齐康宁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火把,提着火把转身走向了众兵士:“众位军爷莫要误会,咱们是自己人。”

第一百三十一章 对答如流刀锋冷

    火把上的火焰在不断燃烧,齐康宁抬起脚步,左手从腰带中取下令牌,目光闪动间,已经编好了说辞,准备度过这一关。

    只是不曾想,与此同时,甘都尉已经又带着一众兵士冲入了进来,先进来的兵士们纷纷避让了开来。

    齐康宁心中一紧,但面色不改,只是手中的火把握紧了几分。

    甘都尉一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弯腰喘着粗气,看着正提着火把的齐康宁,左手抬起,指着齐康宁道:“什么……人!”

    齐康宁急忙将令牌举起,对准了甘都尉,不卑不亢道:“参见都尉大人,我乃绛州州衙隶下不良人齐康宁,方才这福远武馆燃起火焰,齐某恰巧正在外界巡视,于是便翻墙跑了进来,恰好,被齐某看见了一名正在纵火的黑衣人。齐某喝止对方放火,追了过来,结果对方似是受到惊吓,丢掉了火把,转身逃了。齐某去追,但对方走的太快,追之不上,只能回来捡起火把,却没曾想,众位军爷破门进来了。”

    这话语说的十分流利,毫无一丝一毫的停滞,齐康宁说的时候,也脸不红心不跳,义正言辞,又叫人忍不住信服。

    甘都尉继续喘了几口粗气,才站直身子,道:“原来如此……那你可有什么发现?”

    齐康宁放下令牌,道:“回禀都尉大人,小人无能,并未有什么发现,只是觉得火烧武馆这件事情,有些蹊跷,想不通为何要烧这武馆?”

    甘都尉双眼眯起,看着齐康宁,又扫向了周围,结果根本空无一人。

    他转头,看向了地面,地面上的积雪,被扫了一半,一侧散落了几个扫帚,正是先前齐康宁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些正在干活的家仆放下的活计。

    “武馆中可还有人?”甘都尉看向齐康宁,询问道。

    齐康宁道:“回禀都尉大人,小人还未来得及查看,但如此动静,都无人出来,怕是已经没有人了。”

    甘都尉道:“这些人走的匆忙,你是不良人,时常随同办案,有什么想法?”

    齐康宁道:“小人觉得,这福远武馆,也许跟昨夜的御史府一事有关,显然他们也许知道事情早晚要浮出水面,所以才提前逃走,叫我们措手不及。”

    甘都尉点头,道:“不错,你姓齐对吧?”

    齐康宁赶紧将火把放在地上,抱拳道:“正是小人。”

    甘都尉道:“你能洞悉这些事情,也非庸人,怪不得能做不良人。你便负责跟着本都尉办理此案。”

    齐康宁目光一闪,道:“是,小人能够在大人身旁办案,乃是求之不得的福气。”

    甘都尉看向了周围的兵士,喝道:“刘副尉,你负责在此处进行搜查,但凡有家眷,便抓起来。”

    “是。”刘副尉点头,直接转身分出了一部分兵士。

    甘都尉看向了齐康宁,道:“你过来,跟在我身边。”

    齐康宁赶紧抬起脚步,走向了甘都尉。

    甘都尉眯着眼睛,对齐康宁道:“你觉得,这火有些蹊跷,的确不错,但是,你可还看出其他蹊跷之处了?便算是本都尉考考你。”

    齐康宁略微沉吟,道:“回禀都尉大人,这些人走的匆忙,院子扫了一半,人就都跑了,肯定消息突然。其他的,恕小人蠢笨,看不出来。只是那黑衣人跑的十分之快,恐怕绝非平常之人。”

    甘都尉道:“这火烧起来,显然是为了毁灭东西,必定是重要之物,否则这么好的宅邸,烧了作甚?本都尉的宅子,也不过如此而已。而且燃烧起来的是前堂、中堂,还有那一侧烧起来的,应是书房,显然,此人行事乃是有所谋划,绝非随意放火。”

    齐康宁瞳孔一缩,道:“大人果然明鉴,小人竟没看出来此事。”

    甘都尉道:“无妨,众位且随我一同到门口查看。”

    齐康宁心中一紧,他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只因为这位甘都尉,并非是那种心思粗大之人,对方是在查探蛛丝马迹。

    甘都尉站在武馆门口,低头看向了地上的积雪:“那府中自然有人清扫,只是昨夜御史府发生事情太大,导致今日街上无人清扫,虽已经过了午时,可雪却仍能留下足印。”

    说着,甘都尉指着地上脚印,道:“这足印除了方才进入到这武馆之中的,还有些零散的进入的脚印,应该是从外界过来,先留下的。”

    甘都尉又指向了走向坊市一边,离去的足印,道:“而这些,应该就是那些武馆之中的人,离去的足迹,应当是这武馆中的家眷居多。”

    齐康宁听着甘都尉的话,一只拳头忍不住握紧,道:“大人果然厉害!小人一时疏忽,只想着抓住纵火贼人,却忘记了查探一下这外界的痕迹。”

    甘都尉道:“事发突然,你一时间没有关注到,也属正常。”

    话落,甘都尉道:“众位便随我一同,顺着这足迹前往坊市之中,他们应该离开不久,否则不会如此匆忙,火也不会才烧起来。”

    黄山海躲在附近,看着兵士们的身影,又悄悄的盯了一眼甘都尉身旁的齐康宁,见到甘都尉带着齐康宁一同去到坊市所在,牙齿紧咬了起来。

    等到甘都尉和齐康宁走了,他便看向了一名正在附近把守的兵士,当即悄无声息的窜了过去,一记掌刀砍翻了兵士,然后将人拖入到了巷子里,开始更换起了衣裳。

    ……

    很快,甘都尉便已经带着齐康宁来到了坊市所在,今日出摊的小贩三三两两,毕竟大事发生,再加上一些小贩,分明就是福远帮中人。

    小贩们惊恐的退后,看着甘都尉等人,忍不住惧怕万分。

    甘都尉对齐康宁道:“你觉得,这些人去了什么地方?”

    齐康宁抬头,左右看去,这附近也存在了客栈,酒楼之类的,他有些吃不准,张琼到底是不是傻子,会不会真的带人进入客栈和酒楼当中。

    毕竟,张琼为人粗大,很容易出现这种纰漏,事实上,齐康宁也不清楚,张琼会带人躲到什么地方。

    那么多人,显然不好躲藏。

    齐康宁硬着头皮,抱拳道:“小人鲁钝,一时之间,也很难想通此事,按照小人的想法,应当采取笨方法,一处一处的搜查,总归能够搜出蛛丝马迹来。”

    甘都尉道:“有道理,不过嘛,本都尉有更好的办法。”

    齐康宁愕然道:“什么办法。”

    甘都尉对齐康宁微微一笑,抬起手,放在齐康宁的肩膀上拍了拍。

    齐康宁有些疑惑。

    只是还没有回过神来,甘都尉却已经哐啷一声抽出刀子,直接放在了齐康宁的喉结处:“你莫非,当本都尉是个傻子?”

    齐康宁惊愕,道:“都尉大人,这是何意?小人不知……”

    甘都尉道:“头午时分,本都尉命州衙各处不良人去往御史府待命,后来,本都尉令兵士去追捕歹人家眷,至于不良人,则叫他们前去牢房当中,将牢房空出来,准备关押家眷,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齐康宁急忙道:“回禀都尉大人,小人不知,小人昨夜宿醉,并不知晓此事,而今日也并非小人轮值,小人只是看到城中乱了,觉得应当尽忠职守。”

    甘都尉道:“那你说是从武馆墙外进入的,有大门你不走,你为何要翻墙入内?”

    齐康宁道:“小人想着怕惊动了放火之人。”

    甘都尉道:“你怎么知道是放火,而不是失火?”

    齐康宁道:“小人是猜测,毕竟这冬日里哪里容易燃起这么大的火,必定是有人放火。”

    甘都尉道:“为什么你拎着火把?”

    齐康宁道:“小人拎着火把,是因为小人从地上捡起了火把,那是歹人留下的。”

    甘都尉道:“那个离开的黑衣人,你可看清他身上的长相了,大概什么样的身材?”

    齐康宁道:“此人身长九尺,身子偏瘦,穿着黑色的衣裳,蒙着面巾。是个男子。”

    甘都尉道:“白日里行事,如果穿着黑色衣裳,难道不会被人看穿么?”

    齐康宁道:“此事我也不知,他为何黑衣行事……请大人明鉴,大人是误会小人了。”

    甘都尉道:“你作为不良人,哪里是等闲之辈,本都尉一而再再而三问你,你闪烁其词,明显痕迹、线索都说不上来,根本就是在故意遮掩,避重就轻。”

    齐康宁急忙道:“小人有幸能够做不良人,但心思却并不算太敏捷,只是小人幸运而已,小人若是有大人十分之一聪慧,也便不是个小吏了。”

    甘都尉道:“你与本都尉连番对答,滴水不漏,难道还不聪慧?”

    齐康宁道:“小人乃是心急之下,为大人威势所慑,更何况,小人句句真心,绝非欺瞒,自然能够对答如流!”

    甘都尉嘴角勾起,冷笑道:“很好,那你跪下来吧。”

    齐康宁看了一眼脖颈前的刀子,缓缓地跪了下来。

    甘都尉道:“本都尉姑且相信你,但是,你还要通过本都尉最后的考验,才可验明正身。”

    齐康宁目光一愕。

    只听甘都尉猛地开口,大声喝道:“福远武馆的朋友,你的人现已经被本都尉所抓,此人自称是州衙隶下不良人,姓齐,想必朋友并不陌生!你带着一众家眷在这附近逃窜,恐怕藏得艰难,不如出来与本都尉一见,如是朋友不肯出来,本都尉也只能送你的这位朋友,去地下见你其他的朋友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无从反攻节节退

    齐康宁知道,甘都尉并不是真的确定了他在欺瞒,只不过甘都尉有所怀疑,方才接二连三的问话,不过是在试图叫他漏出马脚而已。

    现如今,甘都尉是在试图用他来将张琼诈出来。

    这样的举动,一下子就让齐康宁紧张了起来,他生恐张琼会因为忍不住,于是便从藏身之处跑出来。

    兵士们站在齐康宁身后,末尾之处,黄山海穿着一身铠甲,低着头,听闻了甘都尉的话,忍不住抬头,眼睛紧盯着甘都尉的后脑,接着又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齐康宁,手中的铁矛握紧了几分。

    甘都尉喝道:“既然你不肯出来,本都尉只好动手了!”

    此时此刻,左侧街道的酒楼二层所在,张琼正一手推着窗子,看着下方发生的这一幕。

    他的另一只手提着一把菜刀,正挟持着酒楼的掌柜。

    “他娘的!我必须要出去把齐兄弟救出来!”张琼低声开口道。

    后方,一众家眷围拢在张琼身后,帮主夫人赶紧道:“张兄弟莫要出去!你若是出去了,我们不是就叫人发现了!”

    张琼咬着钢牙,怒瞪着双眼道:“真他娘憋屈!”

    话音落下,他陡然间看向了掌柜,道:“你带我们去后门!”

    掌柜惊恐无比,冷汗直冒道:“是,是……小人这就带大爷去后门,还请大爷莫要杀死小人!”

    那些小二人等,惊恐的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正在这时,外界再次响起了甘都尉的话。

    “本都尉给你十个呼吸的时间考虑,如是你不出来,本都尉就动手了!”

    张琼更加愤怒无比,手中的菜刀又紧握了几分,他才架着掌柜走了半步,便直接看向了一名福远武馆的家仆,喝道:“你过来,拿着菜刀,架着此人,叫他带你们去后门。”

    家仆愣了一下,有些惶恐:“小人……小人哪里敢拿刀子……”

    张琼虎目圆瞪:“拿着!架着他,他不听话你才杀他,他听话的话又不用你杀!”

    “是……是……”家仆赶紧小心的从张琼手里接过了菜刀。

    帮主夫人道:“张兄弟!你可是要出去救齐兄弟!?”

    张琼道:“老子若不去救他,怎配做人?”

    帮主夫人道:“那你岂不是要把我们这些人的命搭上?”

    张琼喝道:“哪里有那么严重,你们挟持着这掌柜,叫他们带你们从后门跑就是了!”

    ……

    齐康宁跪在地上,周围一片寂静:“都尉大人,小人的的确确,未曾欺瞒都尉大人……”

    甘都尉挑眉道:“看来是本都尉错怪你了。”

    齐康宁看向了脖子上的锋芒,道:“这刀子……”

    甘都尉道:“罢了,只能一间间搜查了,你也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本都尉也是无奈之举,免得放过歹人,你说是吗?”

    “是!是!”齐康宁赶紧道:“大人此举绝非等闲,小人钦佩万分,如是真金,自然不怕火炼,小人能做真金,是小人的福气。”

    后方黄山海顿时松了口气。

    甘都尉微微一笑,这才将刀子挪开,同时看向了一众兵士,准备下令叫众兵士一间间搜查。

    正要说话。

    一侧酒楼当中,却猛地响起了张琼的暴喝声:“你这狗官,速速将老子的兄弟放了!”

    跟着,但见张琼提着两把柴刀,如同疯牛一般的冲了出来,站在了整个队伍之前,一把柴刀已经指向了甘都尉。

    甘都尉瞳孔一缩。

    齐康宁恨得咬牙,后方黄山海也不由得感到脑子一阵眩晕。

    糊涂!

    简直是糊涂到家了!

    甘都尉手中刀子已经落下,此番正要挥起去斩齐康宁!

    齐康宁目光一冷,事到如今,他算是完了,当即一手握住腰间的佩刀,哐啷一声抽出!

    呯!

    齐康宁的刀子刹那间便与甘都尉的刀子交织在了一起,二者之间爆出了一道火星!

    借力之间,齐康宁倒退了一步,准备逃窜。

    甘都尉对众兵士喝道:“将此人拿下!”

    众兵士当即应声,提着武器一下子朝着齐康宁围拢了过去。

    张琼看到这一幕,根本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持着两把柴刀,风风火火的便冲了过来。

    周围那些摊位上原本推开老远的小贩,此刻已经吓得躲得更远。

    黄山海一直隐藏在兵士当中,眼见着齐康宁被兵士们合力劈砍的节节败退,猛地握紧了长矛,陡然间一转,朝着甘都尉刺了过去!

    甘都尉目光一凝,听到耳侧响起劲风,手中刀子当即朝着黄山海的长矛挡了过去!

    呯!

    长矛登时被顶撞的偏了方向。

    黄山海一言不发,单手举起长矛,嘭的打飞了两道兵士,而后又化长矛做鞭,朝着甘都尉抽了过来!

    甘都尉爆喝道:“来得好!”

    当即,手中刀子已经朝着黄山海的长矛劈砍过去!

    呯!

    两者相撞之间,甘都尉整个人被打的后退了两步,而后才停住身子,这一下,反倒叫他从混乱的人群当中脱离了出来。

    张琼状若疯狂,两把柴刀来回抡动,妹妹劈砍,便要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他力气巨大,兵士们不是他的对手,被他震得倒退,一些兵士干脆被他的刀子生生砍的爆出鲜血。

    齐康宁那里,虽然聪慧过人,可武功也只是不良人那一套,比常人虽强,但面四五个兵士围攻,也根本节节败退,无从反攻!

    噗!噗!

    转瞬间,张琼和齐康宁的身上便出了伤口。

    齐康宁怒喝道:“你这呆子,冲出来作甚!”

    张琼道:“老子不出来,谁来救你!”

    齐康宁只觉得胸口一闷,想要吐血:“你简直糊涂到家了!”

    甘都尉冷笑,看着这一幕,同时用刀子指向了黄山海:“将此人拿下!”

    这一次他带出了三十多名兵士,虽然少,但却已经足够应付黄山海、张琼、齐康宁三人了。而这里的打斗,只会让兵士们越聚越多,无论如何,在甘都尉眼中,黄山海三人,已经逃不掉了。

    一切正如甘都尉所料想的那样,伴随着几声召唤,这附近的兵士,正接二连三的从四周汇聚过来。

    张琼、齐康宁、黄山海虽然也算武功高强之辈,但无论如何,都无法与这么多的兵士抗衡。

    三个人打着打着,背靠背站在了一起。

    而甘都尉却站在兵士之外,十分清闲,喝道:“尔等歹人,还不束手就擒!胆敢继续违抗,终究死路一条!”

    说完这句,恰好又有一众兵士赶来,此刻已经有五十多人包夹三人,早已经够了,三人奋力抵抗,也撑不住多久。

    甘都尉转头,看向了又来的这队兵士,指着后方的酒楼,喝道:“去其中将那些歹人一一抓出来!”

    “是!”

    一众兵士当即喝道,提着脚步,如同潮水一般冲入了酒楼当中。

    酒楼当中顿时响起了杂乱无章的声音。

    张琼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此刻他才意识到,他做错了事情,只是他又想着齐康宁不能不救,心中十分复杂。

    齐康宁爆喝了一声,一步踏前,瞬间一刀划过一名兵士的脑门!

    只是又一名兵士已经举刀,瞬间朝着他的右手挥砍了下来!

    齐康宁大吃一惊,想要退,已经来不及了!

    噗!

    胳膊顿时从小臂处生生断裂开来。

    齐康宁剧痛无比,胳膊断处鲜血直接飙飞了出来。

    张琼余光看见这一幕,大声道:“齐兄弟!”

    齐康宁面色苍白,惨笑道:“我们完了……”

    黄山海一言不发,一矛捅死了那名动手的兵士。

    “你们给老子去死!!!”张琼狂吼的同时,两把柴刀化作狂风,不断地朝着兵士们挥砍,只是长矛总比柴刀要长,他的柴刀,根本已经无法触碰到兵士们的身体。

    兵士们围拢了三人一圈,纷纷刺出长矛,如不是黄山海这里还有一杆长矛能够拦截,柴刀可以勉力抵挡,三人早已经被扎成了筛子。

    终于,进入酒楼当中搜寻的兵士开始押解着家眷,接二连三的从酒楼当中走出。

    甘都尉看到这一幕,眼见着齐康宁、黄山海、张琼三人已经要死,直接抬手,道:“众位可先停手了,左右这三人已经必死无疑。”

    众兵士顿时收起长矛。

    黄山海目光一冷,转头去看,恰好看到了他的夫人被一名兵士一把推的跪在了地上,一侧银铃儿也茫然失措的跪在那里。

    甘都尉道:“你们这些人,平日里真是吃饱了撑的,胆敢谋划刺杀王御史,致使绛州城大乱。不过话说回来,本都尉也十分佩服你们的做法,甚至心里还有些感谢。”

    “呸!”张琼吐了口口水,道:“你这狗官得意什么!所有的事情,都是老子做的,跟其他人无关!”

    黄山海从帮主夫人身上收回目光,看向了甘都尉,道:“事情都是我们做的,跟家眷无关,你要命,我给你,放过家眷。”

    一下子,众多家仆婢女,开始慌忙的大喊了起来。

    “大人!小人什么也不知晓,小人只是下人!”

    “求大人开恩,婢子不知情,婢子只是个端茶送水的丫鬟……”

    甘都尉道:“刺杀御史乃是大罪,所有牵连之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该当斩,算你们倒霉,托生错了人家,谁叫你们当家之人,做错了事情呢?”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帮主夫人跪在地上,看着黄山海,惊呼道。

    银铃儿从未想到过,她会经历今时今日这一幕,她心中恐惧万分,怎会不怕刀子与铁矛,只是莫名的看见除了黄山海、张琼、齐康宁外,没有张寒城的身影,觉得心中庆幸万分。

    可是,心中又忍不住失落,或许,她再也见不到张寒城了。

    甘都尉嘴角勾起,看着黄山海三人,缓缓抬起脚步,走向了一名跪在地上的婢女,看着这名婢女正在抽泣,道:“哎,可怜的小丫头,沦落到今天这一步,都要怪这些天杀的人,行刺刺史大人,所以到了下面,你可要记好了,你真正的仇人是谁。”

    说罢,甘都尉提起手中的刀子,猛地到了这名婢女的脑后!

    挥刀,斩下!

    噗!

    婢女的脑袋瞬间滚落在了地上。

    一瞬间,所有跪着的人,一下子停止了声音,怔怔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我日你祖宗!!!”张琼爆吼道。

    甘都尉踢开了婢女的尸体,走向了一侧的家仆看着张琼,道:“骂得好,中气十足,厉害厉害。”

    家仆赶紧转身,跪在地上,道:“都尉大人!大人……求求你不要杀我……我……”

    噗!

    甘都尉直接挥刀,斩死了家仆,叹了口气:“唉,本都尉也是个善良之辈,不爱随意杀人,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都是被逼的。”

    黄山海攥着拳头,喝道:“你想要什么!”

    甘都尉转头,看向黄山海,道:“那就要看你能给本都尉什么。”

    黄山海道:“你可是想要金银财宝?黄某这些年,还是有所积蓄。”

    甘都尉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黄帮主,真让人意想不到,金银的话,估计你也没有了,此刻你的宅邸都是本都尉的,那些赃银,自然没了。”

    说罢,甘都尉已经又到了一人身前,挥刀斩了过去!

    噗!

    那名婆子来不及惨叫,便止住了哭声。

    甘都尉道:“你想不出能给本都尉什么,本都尉就一个一个,将这里的人都杀了。”

    黄山海紧咬牙关,原本张不开的那只眼睛,已经奋力之下开了一条缝隙:“你到底要什么!!!!!”

    甘都尉愕然,皱着眉头,退后了几步,到了一众哭泣的家眷身前,开始观察了起来:“黄帮主如此紧张,恐怕这其中是有你重要之人啊。”

    转瞬间,甘都尉便用刀子指向了衣着最为华贵的帮主夫人,同时又看向了跪在一旁的银铃儿,银铃儿身份提升,自然衣着不同了,看上去虽然仍旧朴素,却与其他婢女不大一样。

    甘都尉走上前去,蹲下身,看向了帮主夫人,一只手挑起了帮主夫人的下巴,道:“啧啧,黄帮主艳福不浅啊,这位,便是你的夫人了吧?”

    黄山海怒吼道:“老子日你娘!”

    甘都尉笑了:“如此美妇,就不知床笫功夫如何。”

    帮主夫人怒瞪着甘都尉,朝着甘都尉啐了一口,唾沫直接落在了甘都尉脸上。

    甘都尉抬手,抹去了脸上的唾沫道:“是匹烈马,可惜你家老爷罪名太大,否则真想试试把你降服。”

    起身之际,甘都尉已经拎着帮主夫人脖颈后的衣襟,将她直接拖了出来。

    甘都尉双手持刀,比量在帮助夫人的脖颈后面。

    帮主夫人双目通红,抬头看着黄山海:“老爷!下辈子妾身再来见你!”

    甘都尉目光一冷,手中的刀子猛然间举起,朝着下方挥下!

    黄山海爆喝道:“不要杀我夫人!名册!我有名册!”

    甘都尉偏头,看向了黄山海,道:“什么名册?”

    黄山海急忙道:“福远帮上下帮众的名册!你杀了她,你永远也拿不到名册!但如果你不杀他,我可以将名册给你!”

    “黄山海!我日你娘!”张琼怒吼了一声。

    齐康宁顿时惨笑了一下,瘫在地上,左手摸向了地上的刀子。

    黄山海盯着甘都尉,道:“黄某可用名册,换我夫人之命!”

    甘都尉啧啧道:“很好,非常好。”

    张琼猛地提起柴刀,不由分手的朝着黄山海抡了过去!

    “拦住他!”甘都尉大喝了一声。

    只是黄山海却已经转身间,抬手便打飞了张琼手中的柴刀。

    等张琼另一柴刀挥来!

    一把长矛,已经刺向了张琼的腹部!

    噗!

    张琼怒瞪着双眼,手中的柴刀再也挥舞不动,直接从手中掉落了下去。

    “你他妈,这个卑鄙小人,黄山海…你不得…好死!”

    嘭!

    张琼径直倒在了地上。

    齐康宁猛然间握紧了左手中的刀子,直接朝着黄山海的背后劈砍了过去!

    噗!

    黄山海硬生生的吃了这一记刀子,只是齐康宁未站起身,这一刀根本劈不中他的要害。

    黄山海握着铁矛,猛地转身,高高举起了长矛,对准了齐康宁猛地刺了下去!

    噗!

    齐康宁鲜血爆开,被黄山海一矛将左臂定在了地上。

    甘都尉拍手道:“黄帮主果然是英雄人物,令人佩服。”

    黄山海看着帮主夫人,又看向了甘都尉,道:“你考虑的如何了?”

    甘都尉道:“此事可以,但是嘛。”

    说着,甘都尉又看向了银铃儿,道:“名册只能换你的夫人,至于你这女儿嘛。”

    黄山海道:“我只要夫人。”

    帮主夫人瞪大了眼睛,她已经完全傻住了。

    甘都尉诧异万分:“连女儿都不要了?”

    黄山海道:“不要了。”

    甘都尉道:“本都尉,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凶狠的父母,厉害!”

    黄山海咬着牙,看着银铃儿道:“你可以现在把她杀了!”

    甘都尉诧异万分,看着惊恐无比的银铃儿,啧啧道:“有趣,这女儿,怕是你娘子与旁人生的吧?分明就是你的仇人啊!不过嘛,这小丫头长得如此俊俏,直接杀了,当真有些可惜。”

    黄山海突然间笑了,道:“如是都尉大人喜欢,尽可拿去享用!”

    甘都尉道:“既然如此,那本都尉也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甘都尉走到了银铃儿身前,蹲下身,用食指和拇指捏着银铃儿的下巴,道:“越看,越是觉得喜欢。”

    银铃儿惊恐的看着甘都尉,跟着,甘都尉便抬手,从银铃儿的脸颊上划过:“真是滑溜溜的,叫人舍不得杀了,黄帮主这个礼物,本都尉甚是喜欢。”

第一百三十三章 鹏鸟展翅青蛇舞

    银铃儿浑身一颤,猛地缩回脸庞,双目中满是惊恐之色。

    恍惚间,她只觉得甘都尉的笑声像是鬼魅一般,阴险毒辣……

    银铃儿忍不住看向了甘都尉手中滴血的刀子,当即双目紧闭,陡然间大喊道:“小哥哥!铃儿来生再见你!”

    说罢,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一头撞向了甘都尉手中的刀子。

    甘都尉愕然了一下,迅速抽回刀子,令银铃儿撞了个空。

    银铃儿紧闭着眼睛,顿了一下,才缓缓张开,抬头看向了甘都尉。

    甘都尉反手之间,啪的一声抽在了银铃儿脸上,直接将她抽的滚了出去。

    “能跟着老子,乃是你八辈子的福气,还想自尽?”甘都尉收回手掌,看着银铃儿道。

    银铃儿捂着脸颊,嘴角带血,死死的盯着甘都尉的眼睛,又看向了后方兵士手中的长矛,缓缓地爬了起来,又闭着眼睛,朝着那长矛撞了过去。

    甘都尉道:“躲开!”

    兵士被银铃儿的举动吓了一跳,登时之间将长矛转到了一边。

    甘都尉跨步上前,一脚踹在了银铃儿的腰部,将银铃儿踹了出去:“一而再再而三的寻死,是看不起本都尉!?”

    银铃儿两次寻思不成,又被连续打了两下,眸子里噙着泪水,怒视着甘都尉,浑身颤抖,只是腰部的剧痛,令她再也爬不起来。

    甘都尉道:“既然这样,本都尉这便马上带你去这附近,看能不能降服你!”

    说罢,甘都尉已经抬起脚步,临近到了银铃儿身前,一把拽住了银铃儿的头发,同时看向了一侧酒楼,直接拖着银铃儿朝着酒楼当中走去。

    银铃儿疯狂地挣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甘都尉的手掌,只是抬头之间,模模糊糊的,好似看见了张寒城的身影,她抹着眼泪,银牙咬住了舌头,想要一死了之。

    嗡!

    突然间!

    高空中响起了一道剧烈的轰鸣声,一道黑色的影子从高处当中袭过了寒风,转瞬间便从银铃儿的眼前划过。

    甘都尉正骂骂咧咧的说这话,陡然间感到了一股大力从背后撞了过来,整个人双脚一轻,抓着银铃儿的手直接松开。

    竟轰的一声飞入了酒楼当中!

    嘭!嘭!嘭!嘭!

    酒楼当中的桌椅尽数爆碎,甘都尉叮的一声便叮在了一侧的地上。

    惊恐无比的小二和掌柜震惊的看着甘都尉。

    甘都尉想要说话,嘴里的鲜血却止不住的狂涌了出来,低头之间,只见到一把黑黝黝的宽剑,似是从后面透过了他的胸口,令他不能动弹。

    稍微挣扎了两下,他便双眼一翻,直接死了。

    ……

    张寒城戴着黑色铁面,站在对面的二层妓馆的房檐之上,手中持着一根竹棒,他目光冰冷,某种有着怒火。

    看着银铃儿摊在酒楼门口凄惨的模样,只恨自己来晚了一些。

    原本,他想着不杀人,所以只是将铁剑背在身后,随手捡了根竹棒,却没曾想,刚刚闻声赶来这里,便用玄铁重剑杀了一人。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致使所有人都处于恍惚和茫然当中。

    兵士们原本正看着甘都尉得意的模样,却不曾想转瞬之间,他便直接暴死。

    而黄山海这里,正紧咬着牙关,却也呆住了。

    那些家眷们,更是如此。

    银铃儿虚弱的张开眼睛,看着房檐上穿着黑衣,带着黑色面具的身影,恍惚间看到,那人好似插了翅膀的鹏鸟,竟展翅之间,从高空当中猛地飞掠而来,径直的飞向了她。

    小哥哥……

    “拦住他!”

    兵士们大吃了一惊,陡然间举起了手中的刀子长矛,见到张寒城飞身下来,开始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张寒城稳稳的落在地上,手中的竹棒猛然间朝着前方的众多兵士挥击而来!

    呼!

    狂风怒卷,原本纤细轻飘的竹棒,竟好似掀起了层层叠浪,轰的一声便震飞了七八道兵士。

    而两侧兵士袭来之间。

    张寒城脚步转向,竹棒轻盈的朝着袭来的兵士打去!

    嘭!

    一名兵士被打中头颅,整个身体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扭转,跟着便撞着一排兵士,嘭嘭嘭嘭的飞了出去。

    待到后方兵士再次袭来,张寒城再次转身,后踏一步,直接飞出手中竹棒。

    但见竹棒竟在半空中旋转,好似一条长了眼睛的青蛇,抡动之间,便将一道道兵士生生的打飞了出去。

    而竹棒又好似认得主人,竟直接回到了张寒城手中,犹如缠绕一般,在他的右臂处飞快游走。

    原本,这外围已经汇聚了不少兵士,张寒城突然间杀出来太过骇人,此刻外围兵士终于反应过来,开始纷纷冲向了张寒城。

    张寒城停住手中转动的竹棒,脚步一踏,飞身上前,竹棒一段划入手中,原本达摩神禅杖法凶猛无比的招式,一下子变成了轻盈迅猛!

    砰砰砰砰砰!

    张寒城手臂如电,一连敲打了七八道兵士的脑袋,令他们整个人弯腰低头,噗的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还未等这些人反应过来,张寒城便持着竹棒杀入到了人群当中。

    竹棒一伸,将一道兵士挑飞出去,转手一打,缠绕住长矛,竟直接令兵士双手崩开,长矛在半空中被竹棒粘住,竟呼呼呼呼的轮动起来!

    张寒城陡然间手腕用力,长矛便裹挟了巨大的力量,轰的砸向了犹如潮水般的兵士!

    转瞬间!

    整个酒楼前方的所在,竟一下子化作了空旷!

    兵士们抱着头颅,捂着腿部、腰部,正在那里翻滚惨叫,那些还未欺身上来之人,竟提着兵刃,有些不知所措。

    正定睛去看张寒城的面容,却陡然间,仿佛有一口黑色的洞口,直接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吓得他们转身之间,便惨叫着朝着后方连滚带爬的狂奔。

    黄山海瞪大了眼睛,看着张寒城的身影,只觉得有些眼花。

    张寒城将竹棒收回到手掌位置。

    第一时间便冲向了倒在地上的银铃儿那里,银铃儿此刻已经昏死了过去,因为受到了惊吓,所以脸色苍白。

    张寒城将银铃儿背在身上,又直接解开银铃儿的腰带,将那腰带困在了自己的腰上,如此,银铃儿才被彻底固定在了身上。

    做完了这件事情,他才快步奔向了黄山海那里。

    看着地上正虚弱无比,右臂断掉,左臂肩膀被钉在地上的齐康宁,目中一凝,又看向了一侧已经不知生死的张琼,而后才看向了呆立在那里的黄山海。

    齐康宁猛地道:“张小兄弟!杀了他!此人要出卖帮中上下所有兄弟!”

    “不要!”帮主夫人猛地大喊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过来,跪在张寒城的身后,不住的磕头,道:“求小英雄不要杀老爷……”

    张寒城眯着眼睛,盯着黄山海,一言不发。

    黄山海道:“张小兄弟要杀便杀!何须久等!”

    张寒城道:“将你这样杀了,夫人婶婶会伤心,但,帮主伯伯,对不起了。”

    说罢,张寒城提起手中的竹棒,陡然间伸向了黄山海的双腿下方,内力狂涌之间,真气之缠住黄山海的一条腿,陡然间朝着另一条腿绕了过去!

    黄山海瞪大了眼睛,只感觉整个人向后一仰!

    半空中!

    嘎嘣!嘎嘣!

    两道脆响声突然间出现,黄山海的双腿竟同时被折成了怪异的姿势,膝盖部分,瞬间爆碎开来。

    嘭!

    黄山海跌落在地上,双目猛地充血,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帮主夫人快步的奔向了黄山海,伏在了他的身边,大喊道:“老爷!老爷!”

    黄山海惨叫凄厉到了极点,终于剧痛之下,叫他整个人眼睛一翻,竟然直接昏死了过去。

    张寒城提着竹棒,快步到了齐康宁身侧,抬起左手,握住铁矛,向外一拔!

    铁矛抛飞出去,轰的一声撞飞了后方楼顶的瓦檐。

    齐康宁面色苍白,鲜血还未止住,猛地坐起身子,他的双臂已经不能动弹,但还是快步的跑到了张琼那里,大声叫道:“张兄弟!张兄弟!”

    张琼腹部流着鲜血,看上去无比凄惨。

    张寒城蹲下身,试探了一下张琼的鼻息,道:“张大哥还未死。”

    齐康宁道:“我们,必须要离开这里才行。只是现下这种情况,你一个人,带不走这么多人,将我们留在这里吧,把那些还能动的家眷都带走!张小兄弟不愿意杀黄帮主,这件事情我来做!福远帮上下牵连几百条人命,这些性命,我等背负不起!”

    正说着,却不曾想帮主夫人已经颤抖着双手,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刀子,直接跑到了齐康宁的身后,咬着银牙朝着齐康宁劈了过来!

    张寒城余光看着这一幕,竹棒陡的提起,弹飞向了帮主夫人手中的刀子!

    叮!

    刀子瞬间崩飞出去,竹棒又被撞了回来。

    张寒城看了一眼帮主夫人,没有说话,而是转头对齐康宁道:“齐大哥请放心,你们所有人,我会一个不少的全部保全下来,纵使搭上性命也必要做到!”

    此话落下,齐康宁顿时瞪大了眼睛。

第一百三十四章 虽万吾往生死路

    张寒城深吸了口气,缓缓站起身,转身看向了那些家仆、婢女,生涩的抱拳道:“请众位兄长、姐姐助我,我无法一起背着张大哥、齐大哥他们。”

    “我来!”顿时,那名还残存的,平日里在厢房扫院子的家仆猛地起身,直接冲了过来。

    “算我一个!”又有一名家仆奔行而至。

    接着,剩余的家仆纷纷走了过来,力气大的背起了张琼、齐康宁、以及黄山海。

    两名婢女负责扶住了浑浑噩噩的帮主夫人。

    其余的人纵使是婢女,都咬牙从地上捡起了刀子。

    张寒城对众人道:“我来的时候,是从房上过来的,城中的官兵大哥们全部在朝着武馆的方向走,那边是东边,我们往坊市街道的西边走,所遇到的人应该最少。我走在前面,负责开道,大家紧跟着我,咱们一直顺着房子走,如果后面来人,前面也来人,我们逃不掉就冲进房子里面。”

    齐康宁怔怔的看着张寒城,这与张寒城先前给他的印象不同,那日夜里张寒城傻乎乎的只知道饮酒,却不曾想原来已经在来时想好了退路,或许这退路想的比较生涩,但却总比没有要好。

    当即,张寒城便持着竹棒,朝着坊市的西边奔去,其他众人则紧跟在张寒城的后面。

    这条坊市的街道足有十丈宽,长则有二里左右,周边商铺连城一排,张寒城带着众人紧贴着一侧的房屋,缓步奔行。

    明明平日里,只需要很快便能够穿过的距离,此刻却好似一下子变得十分漫长。

    张寒城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着,他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十分紧张,手中的竹棒握的紧紧地。

    眼见着即将到达坊市出口。

    陡然间!

    一队兵士却已经出现在了张寒城身前的位置。

    众多兵士从西边的入口进来,恰巧看到了张寒城一行人,当即愣了一下。

    这队兵士约有三十人左右,见到张寒城等人狼狈的模样,根本未作深想,第一时间便喊杀着冲了过来!

    “抓住他们!”

    “这些人应是逃窜的歹人!”

    张寒城目光一凝,足下拇指用力,陡的纵身一跃,不退反进,朝着三十名兵士飞掠而去。

    手中竹棒在半空中横起!

    兵士们被张寒城跳跃的高度吓了一跳!

    转眼间,张寒城便已经临近到了头顶!

    只见张寒城落下瞬间,体内内力疯狂涌动到右臂之中,一手泛红的同时,竹棒已经朝着下方兵士横扫了过去!

    轰!

    气劲陡的崩飞而出,震得原本正在跑动当中的兵士人等身子一顿,纷纷后仰!

    嘭!

    张寒城落在地上的瞬间,脚步挪动,直接冲入到了兵士当中!

    手中竹棒迅疾如电,化作了道道棒影,开始不断的上下、左右、前后击打了起来。

    但听见一连串的打击声密集犹如鼓点,层叠出现之间,那些兵士竟在恍惚之中,开始接连从地面上飞起!

    他们或是被挑飞,或是被砸飞,或是被打中脑袋嘭的趴在地上,或是又被张寒城以竹棒绕住兵刃,连人一起砸飞其他的兵士。

    不肖两个呼吸之间,所有兵士便纷纷瘫倒在了地上,已经无法再动弹。

    张寒城喘着粗气,偏头看了一眼后方的众人,招了招手。

    齐康宁看着这一幕,心中惊异万分,这些兵士换成他正常时打起来,也绝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结果,在张寒城面前,这些兵士好似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

    也许,这条生路,张寒城真能够生生的踏平出来!

    张寒城打翻了众多兵士的同时,后方终于响起了喊杀的声音!

    汇集在福远武馆那个方向的兵士们,终于还是冲了过来!

    他们的声音汇聚在一起,犹如雷声一般滚滚而来。

    齐康宁猛地转头,但见到那里的兵士足足有三五百人之多,犹如潮水海浪一般,纵使宽广的坊市街道,都已经被挤得密不透风。

    恐怖的压迫感袭来,令所有人感到绝望。

    张寒城面具之下的嘴微微抿起,脚腕一转,道:“我走在后面,众位则在前面走。”

    齐康宁强忍着疼痛,脸色苍白道:“张小兄弟,你走吧……这么多人,你再厉害也打不过他们……我们这些人不值得你搭上性命。”

    虽然其他人都不想死,只是看了一眼张寒城,却又觉得齐康宁说的话有道理。

    张寒城深吸了口气,道:“我的武功很厉害,如果想要逃,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再多十倍也拦不住我。所以大家不用害怕,你们只管往前面走,想办法找到安全的地方,这些人我来挡住他们!”

    众人微微一愣,张寒城却已经化作了一阵风,踩踏着凌霜幽步,持着竹棍迎了上去。

    齐康宁怔怔的望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世上狂人千千万万,有几个狂人敢说三五百人再填十倍,他也无所畏惧?

    其实,张寒城真能做到吗?

    齐康宁不知道。

    张寒城其实也不知道,他只是鬼使神差的,说了那么一句话而已。

    眼见着兵士们在两名副尉的带领下,犹如一道巨大的海浪呼啸的打来!

    张寒城停住脚步,将手中竹棒横在了身前位置。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些喊杀声,一下子好像开始变得宁静了。

    缓缓张开双眼,看着已经奔行至了身前的一众兵士。

    张寒城手中三尺长的竹棒,仿佛与他融为了一体。

    没有破釜沉舟,气吞山河的勇猛。

    没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凉。

    没有生死相搏的狠戾。

    有的只是宁静与一缕清风。

    张寒城背着银铃儿,踏前了一步,手中的竹棒即刻便至!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棒影好似化作了一百道!

    又化作了一千道!

    进而又化作了一万道!

    一瞬间!

    整个惊涛好似在张寒城的面前停滞了下来!

    那些兵士,好似化作了海浪里的水花,不断地开始朝着高处飞去!

    洗髓经携带的内力,仿佛与他的血融化在了一起,骨髓当中,响彻着微微的震颤声音!

    竹棒之外,开始覆盖了一层无坚不摧的内力!

    管他是什么神兵利剑,通通并非坚不可摧!

    嘣!嘣!嘣!嘣!

    矛尖被生生震短,内力开始从体内贯穿而出,竹棒挥舞之间,一道道气劲,开始呼啸纵横!

    身前的惊涛人群,竟开始被横推了回去!

    纵使是海浪,仿佛在这个人的面前,都要被生生迫退!

    汗珠从额头上流下,滴落在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虎口崩裂开来,胳膊也开始有些变得酸麻不听使唤。

    张寒城终于动了,他无法再停留在原地,那些凶悍的刀子,让他不得不开始躲避。

    人潮开始从缝隙当中分流,将他围拢在中间的位置,他的身影仿佛化作了游龙,穿行在人潮之中,打飞一道又一道兵士!

    嚎叫声与厮杀声,开始逐渐的,清晰了起来。

    眼前,好似变得模糊了一些。

    他奋力的护着身后的银铃儿,早知如此,他该将银铃儿交给其他人才对。

    噗!

    滚烫的鲜血从胸膛之间爆飞开来,张寒城握住了刺入到胸口的长矛,内力猛地窜动,呼的一声便将长矛推飞了出去!

    他一个人,好像化作了一百人,二百人,三百人……

    兵士们震骇的看着这个屹立在那里,不断游走的身影,那张面具,仿佛化作了来自于地狱的恶鬼。

    摄人心魄的同时,仿佛连神魂都被吃掉了。

    嘭!嘭!嘭嘭嘭嘭嘭……

    兵士们开始不得不后退,他们的围攻,好像根本无法将张寒城击倒,所以只能化作一个圈子,向后倒退开来。

    痛呼声与倒在地上那些爬不起来的兵士,叫所有人头皮发麻。

    张寒城停止了动作,持着竹棒,手掌微微的抖动着,这只手好似已经不再是他的了。

    他在原地,缓缓地转着圈,看着兵士们的眼睛。

    从始至终,他都未曾杀死一人。

    “杀了他!”

    “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快动手杀了他!”

    “杀!”

    一名兵士举着长矛,猛地朝着张寒城冲撞了过来。

    竹棒仿佛化作了活物,再次缠绕住了长矛,一抖之间,兵士手掌已经被矛身震得血肉模糊!

    嘭!

    长矛化作了一道冲上云霄的巨大箭矢,飞的高高的,而后才落向了地面!

    便在此时,马蹄声突然踏破了寂静,踩飞了银白色的积雪,一道身影纵横在马上,手中持着横刀,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只听呼的一声!

    马匹便冲撞而来,横刀飞临之际,兵士们纷纷倒下。

    众兵士回过头去,刀子却已经陡的临至眼前!

    嗖嗖嗖嗖嗖!

    弩箭犹如雨点一般,开始飞临而至,兵士们错愕的看着骑马之人后方三四十名围着面巾,背着刀子,持着弓弩的人,猛然间转身,朝着那个方向冲杀了过去!

    “杀啊!!!!”

    噗!噗!噗!噗!

    张寒城看着鲜血不断地爆溅,抬头,看向了马上正在砍杀中的身影,正是袁三爷。

    袁三爷强开了一条血路,终于临近了张寒城身前,伸手道:“张小兄弟!来!”

    张寒城抬起左手,被瞬间拽到马上,手中的竹棒,也终于噗的一声碎裂开来。

    眼前的一切,开始忽明忽暗,最终化作了漆黑一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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缥缈风烟录介绍:
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宏图霸业笑谈间,不胜人间一场醉。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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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微之时,珠玉在前,而貂不足,以狗尾续之,即狗尾续貂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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