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随波逐流星斗高
“你……你说什么!哀家听不明白……”太后怔怔开口道。
张寒城缓缓道:“孤儿寡母,在这乱世之中想要立足何等艰难?而太后以及子嗣身份尊贵,本是无比幸运的事情,但如今,却要站在风口浪尖之上,幸运变成了不幸。”
太后慌张道:“哀家听不懂你的话!”
张寒城道:“太后难道愿意眼睁睁的看到自己的子嗣做一具傀儡?这吴越国本来是属于你的儿子的,有人从你儿子的手中夺走了属于他的东西,你作为他的母亲,难道真的不想帮帮他么?”
太后的脸色迅速变换,她看不透张寒城,不明白张寒城为什么说这些话。
张寒城道:“太后与这位孟将军之子青梅竹马我是相信的,但太后除了和他青梅竹马之外,就没有想过其他的么?”
太后顿时开口道:“你究竟是谁!?”
张寒城叹了一声,道:“其实太后误会了我的身份,以为我是慕容龙城派来杀你的,但其实不是,我是来帮助太后的。”
太后慌乱道:“你胡说,你带着面具,只有驸马身边的人才会戴着奇怪的面具,你莫要欺骗哀家!”
张寒城道:“其实事到如今,我也不必隐瞒什么了,其实我算是先皇的暗子。”
太后道:“什么意思!?”
张寒城开口道:“我这一脉祖师曾与吴越国开国君主钱镠为友。祖师曾答应钱镠,要保他吴越国百年。先皇继位之后,我们便联系过先皇,但先皇却不曾说过吴越国内部的隐忧,大约是觉得我们这些江湖中人没什么用处吧……”
太后已经完全傻眼了,莫说是太后,就连那孟姓青年也瞪大了双眼。
张寒城继续道:“虽然吴越国君主不曾寻找我们,但我们却一直关注着吴越国的情形,最近,我们发现吴越国内部的情况有变,多次确认调查过后,我们才来寻找太后,看看应该如何完成祖师遗愿保钱氏吴越国百年。可惜……”
张寒城淡淡道:“太后未能经历考验,已经认命,并且背叛先皇,而且,太后还对慕容龙城忠心耿耿……或许,这吴越国的江山,已经不需要我们这一脉保护了。”
这些话自然都是张寒城随口乱编的,但张寒城的语气非常失望,这也是跟百骑司后人学的,他们难免会在张寒城面前感叹,尤其是常苦尘。
所以,张寒城模仿起来十分得心应手,而且万分真实。
太后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张寒城,试图看透黑暗后隐藏的真相,但在她眼中,张寒城太过神秘,她根本不敢相信张寒城所说的任何话语。
张寒城道:“太后已经做出了决定,你已经接受了吴越国未来易主的事实,也接受了太后与钱氏一脉灭亡的事实。我们也没有什么必要来帮助钱氏了,告辞……”
说罢张寒城便转头,看向了萨拉,道:“我们走吧。太后的穴道,半个时辰以后会自行解除。”
萨拉没想到张寒城要带她离开。
正迷茫间……
“等等!”
太后的声音突然响起:“你说你是来帮助哀家孤儿寡母的……你如何证明你是来帮我们的,而不是骗我们。”
张寒城道:“太后现在就是一个溺水的人,想要挣扎,却害怕挣扎会导致自己快速下沉。而我,是从太后身边划过的一根木头,如果抓住这一丝生机,太后便有一点机会,太后觉得证明重要吗?”
太后猛地道:“带哀家离开这里!带哀家的儿子离开这里!你能做到!你能潜入到凤鸣殿就一定可以做到!”
张寒城道:“太后倒是能够舍弃荣华富贵,只求独活。但可惜……我们这一脉保的是钱氏王朝,而并非太后和太后的子嗣。”
太后猛地道:“驸马已经掌握实权,你说要帮我们,你要如何能帮?莫不是你觉得,你能力挽狂澜,逆天改命!?”
张寒城道:“能救吴越国最好,救不了也对得起吴越国开国君主了。”
太后道:“没机会了,早就已经没有机会了。”
张寒城抬手,迅速为太后与那孟将军之子解穴,同时道:“太后一时之间感到绝望十分正常,明日我会给太后带来礼物,太后也仔细想想,究竟该不该向我求救,如果太后依然不需要,礼物便算是我这一脉与吴越国诀别之礼了。”
说罢,张寒城便突然间转身。
太后只觉得眼前一花,微风吹开幔帐,而后,张寒城与萨拉便已经消失不见,却如同鬼魅一般。
……
张寒城带着萨拉离开凤鸣殿后,便开始顺着原路返回。
萨拉道:“为什么突然离开了。”
张寒城道:“因为她没有勇气对抗慕容龙城,她对慕容龙城太恐惧了,这不是一件好事。”
萨拉道:“所以,找到国王的妈妈,也没有办法。”
张寒城道:“也不是,所以我决定明天再来,逼迫她一把,看究竟是否有机会。”
萨拉疑惑道:“逼迫……?”
张寒城取下面具,笑了笑道:“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对了,我发现你看我的面具没有什么感觉,这是为什么?”
萨拉疑惑,道:“应该有什么感觉?我只觉得上面的花纹奇怪,这面具有什么问题?”
张寒城惊异万分,这世上的确有很多人能够免疫摄魂铁面的影响,但通常在初次接触的时候,至少会略微眩晕,但萨拉这里却好像丝毫没有被影响。
“没什么。”
……
宰相府中觥筹交错,灯火交相辉映。
今夜宰相宴请他这一脉的吴越国朝臣,与众人其乐融融。
人们吟诗作对,乐在其中。
一场宴席在圆满之中散去,人们纷纷从宰相府正门处拜别离去。
而与此同时,一道惊恐的尖叫声却从府邸内部突然响起。
众人一齐奔行回到府中,便见到了无比惊悚的一幕!
只见一道衣着华贵的无头之人,正倚在中堂门口处一动不动,而脖颈处的断口正有鲜血流淌而下!
“宰相大人!是宰相大人!”
惊恐的声音顿时响彻四方。
……
宰相死亡的消息一瞬间传遍了整个杭州城,没有人知道宰相究竟是如何死亡的。
杭州城内的金吾卫纷纷奔向宰相府,而原本已经准备休息的小皇帝不得不临时召见大臣们,同时太后也需要陪伴在小皇帝的左右,以代替小皇帝发声。
……
太后聆听着大臣们的话语,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些话放在心上,她的脑海中,昨夜发生的事情不断地翻来覆去的浮现。
对于此事,太后代替了小皇帝颁布了严查的圣旨之后,便匆匆带着宫女,太监赶回凤鸣殿中。
侍女们正准备点燃四处的琉璃灯盏,太后却开口道:“你们先下去吧,哀家要独自一人静一静。”
“是!”
侍女们不敢违逆这位年轻太后的懿旨。纷纷退出了凤鸣殿,只留下了太后一人。
而与此同时,太后鸾床的一侧,两道黑影却已经走了出来。
太后看到了这两个身影,双瞳收缩,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拳头也微微紧握。
“看来太后冰雪聪明,知道能够在凤鸣殿见到我们。”张寒城的声音缓缓响起。
太后惊恐道:“宰相他……”
张寒城道:“这个礼物太后还喜欢么?宰相虽然不太重要,但毕竟也是慕容龙城的喉舌,将宰相杀死,太后至少能够轻松一段时间,而群臣也会焦头烂额。”
太后猛地开口道:“你如此轻易的杀死宰相,难道慕容龙城不会怀疑我么!?”
张寒城淡淡开口道:“太后只是弱女子而已,又并无实权,与江湖门派也没有什么瓜葛。就算慕容龙城怀疑,也很快会打消疑虑,而慕容龙城恐怕也会将怀疑对象锁定在江湖中人的身上。”
太后道:“阁下果然厉害,哀家听说今日宰相设宴款待朝臣,你竟然能够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将宰相杀死。”
“夸赞的事情就不必了,看来太后对于这件礼物,相对还算满意。”张寒城道:“只是不知,太后昨夜考虑的如何,是我这一脉江湖人就此离开,还是成为太后手中的刀斧?”
太后神情变换,道:“你说,接下来如果哀家决定按照你说的做,你会怎么做?”
张寒城缓缓开口道:“当然是削弱慕容龙城的势力,令慕容龙城在吴越国中失去主导权。”
太后道:“但是,按照你所说,谈何容易?实权岂是真能轻易取回的?”
张寒城道:“太后不是与虎咆军的孟将军亲近,这便是最初的底牌。而太后这里,应该尽快寻找,找出对太后来说,相对值得相信之人。这些值得相信之人,便是太后的班底,至于我要做的,便是在必要的时候,帮助太后除掉一些人,太后则可以慢慢把这些人换成自己人,如此,局势自然转变。”
太后道:“只是这样?”
张寒城道:“不然呢?太后还想怎样?”
太后低声道:“没什么……”
话音落下,太后银牙紧咬,鼓足了勇气,道:“便按照你所说的这样!哀家同意你了。”
“太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此事甚好。”张寒城缓缓道:“接下来,我会时而出现在这凤鸣殿中,与太后商讨重要的事情,但,我也要找个机会,见一见小皇帝本人,太后能够做到么?”
太后连忙道:“此事乃是哀家自己决定的,与哀家之子毫无关联,还望你能不将他卷入局中。”
张寒城道:“所以小皇帝就也只能在太后的庇佑之下生存?”
“哀家虽是太后,但也只是个寻常女子,哀家想要保护我的孩儿。令他能够成为吴越国的君主,而哀家不希望他卷入进来。”太后坚持道。
张寒城道:“太后错了,太后一直庇护着小皇帝,他就只能做小皇帝,未来他也不会有能力,有资格独当一面。”
太后道:“那么,你见到他,你会跟他说些什么……”
张寒城道:“这件事就不是太后应该知道的了,毕竟,我这一脉要守护的乃是钱氏,而不是太后。”
太后咬牙道:“好,那就按照你说的,明日,我便让他见你。”
张寒城道:“太后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
张寒城这一次来到吴越国杭州城当然是以救回疯僧法明为主,但这件事情不可操之过急,同时,张寒城也不可能白来一趟,他要同时做出各种各样的准备,包括未来与慕容龙城的中原之争。
……
第二天。
凤鸣殿中,张寒城再一次出现。
而太后已经等候了多时。
张寒城道:“小皇帝来了么?”
太后道:“他正在花园里。”
张寒城道:“带我去吧。”
太后道:“请随哀家来。”
张寒城跟随着太后从凤鸣殿的侧门走出,便见到了空无一人的花园里一处石头上,一名身穿着帝王常服的少年仰望着星空。
张寒城道:“太后请止步,此次是我要与皇帝商议,不方便您在。”
太后有些担忧,欲言又止,但最后点了点头。
张寒城顿时抬起脚步,缓缓走向了吴越国的小皇帝钱弘佐。
钱弘佐低头,偏过脑袋,看向了张寒城,而其目中却并无什么恐惧,反而有几丝麻木。
张寒城心中略有复杂之意,因为钱弘佐的年纪其实跟他差不多大。
而钱弘佐的生活,张寒城是可以想象的,被当做傀儡操控,又是笼中之鸟,对钱弘佐来说,在这个世界他只能够随波逐流,而完全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张寒城站在石头上,并未与钱弘佐说话,而是抬头,看向了夜空当中的星斗,只觉得这些星斗看起来很远也很高。
钱弘佐的视线从张寒城今日所戴的无花纹的普通黑色面具上收回,淡淡道:“朕听母后说,你杀了宰相?”
张寒城道:“嗯。”
钱弘佐道:“你将他的头砍下来了,他当时反抗了么?”
张寒城道:“没有吧,他在死之前不知道自己会死。”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不知好歹落阴曹
“哦。”钱弘佐道:“朕听说,你是保我们钱氏江山百年的一脉江湖势力。”
张寒城道:“不错。”
钱弘佐道:“那么,是真的么?”
张寒城道:“真真假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钱弘佐点头,道:“是啊,其实都不重要。”
张寒城只觉得钱弘佐万分消极,同时与他所想象当中的钱弘佐十分不同。
他想象中的钱弘佐,是一个孩子,或者说,就像是人们喜欢传的东汉末年蜀国故事里的阿斗。
结果,钱弘佐看上去却相对稳重、聪明,因为钱弘佐怀疑他的身份了,只是没有点出来而已。
钱弘佐道:“慕容龙城乃是与朕的姐姐成婚,他乃是朕的姐夫,对朕来说,他与朕是一家人。我的姐姐十分喜欢他,那时他来宫中面见父皇,撞见了姐姐,姐姐便对他倾心了,也是姐姐请求父皇,让慕容龙城过来教我和两个弟弟武艺的……”
张寒城默默聆听,若有所思。
钱弘佐继续道:“之后,慕容龙城便成了姐姐的夫婿,依然教我们那些剑术武功,他对我们极好的,我们看他,便将他看做兄长一般。”
钱弘佐排行第六,他口中的另外两人,一个是钱弘倧排行第七、一个是钱弘俶排行第九。而其中排行第九的钱弘俶与钱弘佐乃都是太后之子。
目前,钱弘俶和钱弘倧,也就是当今的小七王、小九王共用同一王府,钱弘俶也是在慕容龙城掌握中的人质。
张寒城道:“所以慕容龙城伤了你是么?”
钱弘佐道:“父皇对我们这些孩儿是极好的,结果父皇却因为一场大火,染上了恶疾,人们都在偷偷传父皇乃是因为火势太大,被吓坏了。但我是不信的,因父皇乃是勇武之人,决计不会如他们所说的那般,只是被大火吓出了病,朕觉得,即使是火势将他吞没,他也定然不会害怕。”
张寒城没有再打断钱弘佐的话。
钱弘佐道:“父皇突然间离世,遗诏传位于朕,也是令朕意想不到的事情,父皇本正是身强力壮的壮年之人,朕还想父皇能够再继续在位许久,而朕的几位兄长,也都有军功,或是在朝中治理,而朕,还十分年幼,韬略、兵法、朝政,都不甚了解,平日里,只是学习字画,读诗,写词,听听音律,根本就不适合做皇帝。”
“后来,朕才意识到,就在不知不觉中,朕已经不再是自己了,而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别人手中的棋子。等到朕意识过来的时候,想做什么,都已经无法做成了。”
张寒城道:“那么,陛下想要做什么呢?”
钱弘佐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应该清洗那些朝中的奸佞之臣,再让百姓们可以开垦那些已经荒废了的无主之田,不加赋税的同时,还要减去一些百姓的赋税,令我们吴越国的百姓,人人都有粮食吃,人人都安居乐业……可惜,朕试着提了几次,但百官总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搪塞于朕,朕更知道,在他们治下,百姓们多交了不少赋税,而这些赋税,并未登记造册,悄然间消失,反而国库又日益少了不少银钱。母后本也是支持朕的,但后来,母后便只与我说,我尚且年幼,应当顺着这世间的大势所趋,只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那朝中之事,便留给百官去议论,决定好了。”
张寒城道:“那么,陛下甘心么?”
钱弘佐道:“没有什么甘心不甘心,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是百姓们都知道的事情,朕作为一方国主,自然也明了此事,但杀我父者,乃是姐姐的夫婿,姐姐与他恩爱非常,他又对我极好,而朕想要报仇,又多有阻碍,无力至极,同时,朕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慕容龙城害死了父亲。你能明白,这其中的复杂之处么?”
张寒城道:“当然明白。”
钱弘佐道:“有时候,朕便在想,如果能够不做这帝王就好了,便做一个普通的百姓,或者干脆,去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自由自在,可惜,那些都是朕可望不可即的事情。”
张寒城心中感叹。
钱弘佐道:“听母后说,你来见朕,究竟要说什么呢?其实,你不必见朕,因为朕说了未必算数,母后说了才算。”
张寒城道:“我也不想说什么,只是来见见吴越国的君主罢了,至于你说,太后说了才算,某些方面,你说的对,的确太后说了算,但,有些方面,你说的又不对,如果你说了不算,那我还来见你做什么?”
钱弘佐道:“那你是何意?”
张寒城道:“我想要告诉陛下的是,太后无法控制我,而陛下当然也无法控制我,协助陛下,也只是略尽些情分罢了。”
钱弘佐缓缓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当中。
张寒城道:“陛下说自己没有本事寻找慕容龙城报仇,有些事情,我也没办法改变,至少,我没办法帮助陛下拥有报仇的能力,更无法处理陛下的家事。按照在下的说法,那便是钱氏江山出了问题,我来到这里,在考虑保住钱氏江山的立场上,需要将慕容龙城视作敌人罢了。”
钱弘佐道:“那么,这是你说的,按你的说法,事实呢,又是什么?”
张寒城不愿说太多谎话,尤其是在钱弘佐这样的人面前,所以,他说话的方式,是有所保留的。
比如说话语当中,是按照他的说法,说法,并不是什么事实。
其实张寒城是在进行欺骗,但在措辞的时候,又躲避了一些继续加强欺骗的说法,而这,竟然也被钱弘佐听出来了。
张寒城目光闪动,道:“我只能告诉陛下,我们拥有同样的敌人,仅此而已。”
钱弘佐道:“那么,你会协助朕一些什么,能够保证什么,朕又要协助你一些什么?”
张寒城道:“我会尽量履行我所说的话语,陛下只管与我联手,对抗慕容龙城就好了。也许,也能够顺带的缓和一下吴越国内部的问题,但仅限于此而已。”
钱弘佐道:“朕明白了。那么,你想要如何做第一步呢?”
张寒城道:“我需要陛下在必要的时候,做我的后盾。”
钱弘佐道:“可朕连自由都没有,如何能够做你的后盾呢?”
张寒城道:“到时陛下自然知晓,只不过,就是不知陛下是否真有胆量了。”
钱弘佐道:“只要你能让朕做你的后盾,朕便做那后盾,决不食言。”
张寒城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陛下了。”
钱弘佐道:“如是你真能让朕自由,朕会永远感激于你。”
张寒城道:“我会努力促成此事。”
……
张寒城独自离开了吴越国的王宫,他的心情略感到了一些复杂,因为他在利用钱弘佐,而这种利用别人的做法,让张寒城觉得心中有愧。
所以,他也想要弥补钱弘佐。
当然,张寒城也不会把宝都压在钱弘佐的身上,钱弘佐在关键的时刻很可能没有能力做他的后盾。
回到客栈后,张寒城并未马上上楼,而是去到了客栈下方的地窖当中。
他眸光一闪,在黑暗中走向了地窖深处。
在他的面前,正躺了一个身着了白色内衬,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沉沉的睡在那里。
此人身上捆绑着绳子,嘴巴也已经被封起堵住。
如果,那些在宰相府中繁忙的人看到此人,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这位便是已经死去的宰相大人。
张寒城并没有杀死这吴越国的宰相,一来,张寒城希望自己不随意杀戮,所杀之人,该有该杀之处,二来,张寒城则不想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杀掉吴越国的宰相,此人乃是与慕容龙城有着各种各样的瓜葛,杀死了他,未免有些太可惜了些。
所以,张寒城在杭州城内寻找了一天,找了个祸害乡里的恶霸杀了,做了一场移花接木的把戏,把宰相换了出来。
张寒城蹲下身,迅速在宰相身上点动。
宰相闷哼了一声,整个人突然间张开了眼睛。
他只觉得昏昏沉沉,开始莫名其妙被人罩了头,而后就昏死了过去,之后中途苏醒,便又被强行灌了些难喝的汤水,而后便沉沉的睡着,直到现在,他才苏醒过来。
张寒城单手取下了封住宰相嘴巴的布条。
“这里……是……什么地方……咳咳……咳咳咳……”
张寒城道:“此处乃是阴曹。”
“阴曹……”宰相陡然间瞪大了眼睛,道:“你是何处歹人!竟抓了本相!”
张寒城道:“宰相大人觉得,我是何处歹人呢?我要提醒宰相大人,莫要胡言乱语,也莫要随意大喊,我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你擒下来,便能够轻易将你杀死。”
宰相顿时从地上坐起,而后恐惧的向后缩去:“你既然知道本相身份,还敢如此胆大包天!”
张寒城道:“是宰相胆大包天才对。”
“你说什么!?”宰相顿时心中生怒。
张寒城道:“宰相大人勾结慕容龙城,祸害吴越国江山社稷,独揽朝中大权,危害了吴越国君主的天子威严,宰相大人难道不是胆大包天么?”
宰相顿时心中一惊,眯起眼睛,道:“胡说什么?本相对陛下忠心耿耿,一切都是为了吴越国,哪里有你所说的勾结他人?慕容龙城……慕容……你所说的,或者是驸马吧?他一驸马,身无官职,又无能力,又如何与本相做所谓的勾结之事,又如何祸害江山社稷?是谁派你捉我的,本相此刻,是在宫中?这里看起来,倒不怎么像是才对。”
张寒城道:“宰相大人倒是会趋利避害,转瞬间便作了无辜之状,但宰相大人莫要再侥幸什么,我的武功能够悄无声息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捉你出来,你觉得,我会不知道慕容龙城身兼武艺么?而,你又觉得,我会不知道你与慕容龙城所做的勾结么?”
宰相暗自咬牙,道:“你究竟抓本相来做什么?”
张寒城道:“那就要问宰相大人,想要做什么了。你已经封相,做了吴越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人,钱财,如是你愿意的话,何必以霍乱吴越国朝政来达成?如果不是为了钱财,莫非,宰相大人乃是为了皇位?而皇位……恐怕宰相大人又要落空,毕竟你头上还有个慕容龙城。”
宰相道:“就算……你说的这些,本相知情,也清楚,那又如何?看来,小皇帝还有太后,是想要反制了么?哼,他们简直就是不知好歹。”
张寒城道:“不知好歹?”
宰相道:“如不是本相在其中推波助澜,这六皇子,又如何能够登上皇位?那一个普通的后妃嫔,又非是皇后,如何能做太后之位?本相帮助了不能做皇帝的皇子做了皇帝,帮助一个本来要一生为陛下守灵的妃子成为太后,他们非但不懂得感恩,竟然还敢找人对付本相,简直不可理喻!”
张寒城道:“这便是你所说的不知好歹?”
宰相道:“正是。”
张寒城冷笑道:“你们不过是想要找好操弄之人登上皇位,便于控制罢了,明明是将人当做棋子,限制其自由,却还盼着棋子对你们感恩戴德?你们是在窃国,窃的乃是钱氏的江山。”
宰相冷哼了一声,道:“你既然知道公子,便定然知道公子之能,他身兼天下一统之大任,他才是真正的天子。本相协助未来天子,何错之有?”
张寒城道:“那么,宰相大人,是觉得,将来慕容龙城得了天下,能够封你个王爷了?”
宰相道:“你最好速速放了本相,否则公子知道本相不见,定然掘地三尺,也要将本相找到。”
“掘地三尺?”张寒城笑了笑,道:“你已经死了,慕容龙城就算真想要为你掘地三尺,掘出来的也是一具尸体。”
宰相顿时道:“本相好好的活在此处,你是何意!?”
张寒城道:“不,宰相大人已经死了,今日便死了,你已经是个这世间不存在的人了,你想象中的那些权势也好、金银财宝也好,已经与你无关了。只不过,我心地善良,从地府将你拿了回来而已。所以,你才是真的不知好歹。”
第三百七十三章 鬼神窃首晓奸佞
宰相顿时一惊,冷笑道:“胡说八道,莫要与本相说这些神鬼之说,速将本相放了。”
张寒城道:“看来,有必要带宰相大人回到你的府邸去看一看了。”
话音落下,张寒城便抬起手,迅速点了宰相的哑穴,而后又将黑袍披在他的身上。
……
嚎啕大哭的声音时而从宰相府当中传出,而宰相府的门口,已经挂上了白色的绢布。
宰相被张寒城带到宰相府外不远处,他无法说话,而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四处围拢的官兵。
张寒城低声道:“宰相大人觉得这一幕,是谁死了呢?”
宰相惊怒交加,万万没有想到,宰相府现在竟然是这种情况,他想要大喊,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来。
张寒城道:“宰相大人是被人割掉了首级,想来马上就会埋葬吧。现如今,你也不算是什么宰相,更算是无名氏吧。”
宰相的惊怒之色,化作了惊恐的神色,他怔怔看着张寒城。
张寒城道:“其实,他们还是有机会发现死者并非宰相大人的,只需要找这杭州城中的仵作,及你的妻儿查看那尸首,分辨一下是不是你,便知道了。”
宰相顿时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张寒城道:“可惜,他们发现了死者并非宰相大人,宰相大人也死了,这世上谁会需要活的宰相大人呢?恐怕必定是朝中大敌,或者是慕容龙城的大敌吧。既然是大敌的话,那么宰相活着,究竟会透露什么呢?一些秘密?这些秘密你可能没有说,但慕容龙城的眼中,你一定是说了的,宁愿杀错,也不放过嘛,所以,慕容龙城就算找你,估计也会把你杀了。”
宰相更加惊慌。
张寒城道:“更何况,其实不用他找到你,我也会杀了你,我又不跟慕容龙城图财,也不需要拿你去交换,你不告诉我我想要知道的,我就一刀将你砍了,然后随意将你抛尸,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也是你的尸体,之后,慕容龙城又会认为,你没有利用价值才会死,那就说明你已经出卖了他,说不定,他为了报复你,还会将你的妻儿弄死。”
宰相顿时浑身颤抖,想要挣扎开来,奔向府邸。
但可惜的是,他的力气哪里比得上张寒城?
张寒城当即便扯着宰相的衣领,从原路返回而去。
……
回到地窖之后,张寒城便又解除了宰相的哑穴。
宰相死死的盯着张寒城,恐惧的向后退去:“你究竟,究竟要拿本相如何?”
张寒城道:“我已经将基本的一些利害关系跟宰相大人说的十分清楚了,宰相大人现在,也该为了保命,尽量的满足我的要求了。”
宰相惊慌道:“你……你有什么要求?本相如是跟你说了,那本相没有利用价值,你定然会将本相杀了。”
张寒城道:“左右宰相大人所拥有的一些消息,也还是会过期的,现在告诉我,还有机会换来一条命,如果宰相大人不肯说,那过段时间,就真的没有利用价值了,到时候我才会真将你杀了。至于我的要求,很简单,第一个要求,就是你要将吴越国内部与慕容龙城有关的所有党羽,老老实实的写出来给我。如果其中出现了错误,纰漏,我会第一时间把你杀了。毕竟,你写了是写了,我还要进一步验证,你说呢?至于其他的,等我想清楚了再来问你。”
宰相道:“这,这绝不可能。”
张寒城道:“看来宰相大人是想要吃些苦头了。”
说到此处,张寒城打量起了宰相,道:“你说吧,要先断掉手,还是断掉脚,或者是从手指开始,一根一根的掰断?拔牙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宰相惊慌失措,道:“你……你……你简直胆大包天!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
张寒城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说什么都没用,我给你一夜的时间,你再好好想想。”
说罢,张寒城便再次封住宰相的穴道,而后,便又用绳子迅速的将他捆绑了起来,接着,便将他抛到地窖深处,又用一块麻袋将他盖在了那里。
做完这件事情,张寒城才回去休息。
这客栈地窖终究还不是一个藏人的好地方,但可惜的是,现在只能暂且藏在这里。
……
消息插翅而飞,不断地在杭州城当中发酵,有关于宰相之死,在各种地方肆意传播。
有些人觉得凶手定然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将宰相的头颅取走,说不定是将人头拿去泡酒了。
还有些人觉得,宰相此次死亡,定然是有人买凶,因为是要把头拿走,去给人辨认。
还有些人觉得,昨夜在宰相府中参加宴会的众多朝臣,都有可能是凶手。
当然,更有甚者,将此事与鬼魂扯到了一起,毕竟,宰相几乎死在众目睽睽之下,头颅突然间消失了,只是一转头的功夫,绝对不是人力能够做到的,而且,也许宰相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否则的话,他一定会大喊之类的。
茶楼之内。
恒真双手合十,为那断首而死的恶霸念着往生咒,希望他来生能够做个好人。
至于法慧禅师,则权当昨夜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
入夜之后,张寒城便取了纸笔,进入了地窖当中。
他将油灯放在宰相的一侧,从一旁取了个箱子,坐在上面,又掀开了宰相身上的麻袋。
宰相满眼皆是血丝,他慌张的看着张寒城,嘴唇都已经干裂发白,他已经受到了一日的折磨。
期间,客栈中有人来到地窖,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恐惧那会是张寒城,同时,又想要通知那些人,奈何身上的穴道被点的死死的,令他根本变成了一颗石头,想动也动不了。
张寒城抬起手,为宰相解穴,道:“这一天的时间过去,宰相大人觉得滋味如何?”
宰相沉声道:“你……你这恶贼……竟然如此对待本相……本相……”
张寒城道:“宰相大人还有力气骂我,看来这一天的时间,宰相是觉得还能够承受?既然如此的话,那我便再让宰相大人享受一天这样的生活好了。”
宰相惊恐万分,不住地向后退去,这一天下来,他已经饥饿无比,加上恐惧,早已经被折磨的不行了:“本相,本相可以告诉你一个名字,但,但你要用吃食来与本相换。”
张寒城笑道:“宰相大人还会讨价还价?”
宰相吞了口口水道:“你说,行还是不行。”
张寒城道:“当然是不行,我要你将名单全部列出来给我。”
宰相的眼中闪过了挣扎之色,他心中对慕容龙城又具有怕,害怕将名单交给了张寒城以后,会出现更加难以承受的结果。
只是,饥饿当前,昨夜又惊恐了那么长时间,他已经不想太多了,当即道:“好,好……本相写给你便是,但,你不能杀本相,本相这里还有很多你可能想知道的事情,你杀了本相,便就不知道这些了。”
张寒城道:“嗯,写完了的话,就暂时留你一命,但如果有什么纰漏,你会死的很惨。”
“不,绝对不会,那,可否让本相先吃些东西?”宰相连忙道。
张寒城道:“那怎么可以,写完了再吃。”
宰相道:“但,本相无比饥饿,根本提不起笔,只怕头晕眼花,写错了,到那时候,便不好了。”
张寒城道:“写错了死的是你,我不怕你写错。”
宰相只觉得无法挣扎,最终只能放弃,当即便虚弱的爬到了纸笔的旁边,提起了笔,偷偷看了张寒城一眼,便在纸上书写了起来。
张寒城一直盯着宰相的动作,看着一个又一个名字被写出来。
这名单,其实也算是给钱弘佐的礼物了,而不是张寒城自己要用,慕容龙城所惧怕的东西,张寒城拿不出来,只能利用党争来牵制住慕容龙城,令他不敢在自己的身上过多耗费精力、时间。
算是把疯僧法明安然带回的后手准备。
……
张寒城并未食言,拿到名单之后,他便给宰相吃了包子,喝了点水,但却并未将他放走,而是又点了穴,捆起来,用麻袋盖着。
至于他自己,则是趁夜潜入宫中,找到了小皇帝钱弘佐,将名单交给了对方。
钱弘佐看着张寒城拿来的名单,目中终于有了惊恐的波动,道:“这些人……都是吴越国的奸佞之人……”
张寒城道:“具体真假,我不能确定。”
钱弘佐道:“这名单,能够写出来的极少极少,宰相,看来并没有死,而是在你的手中。”
张寒城道:“不错。”
钱弘佐道:“你决定如何处置他?”
张寒城道:“当然是继续利用,利用完了,或许会杀他,或许,也会放他走。”
钱弘佐脸色一变,道:“那,可否将他送到朕这里来?”
“也可。”张寒城缓缓开口道。
钱弘佐道:“你送来这名单,是想要让朕有所动作,对么?”
张寒城道:“是的,尽管我知道朝中奸佞之人,恐怕陛下也清楚一些,单独名单,作用并不太大。”
钱弘佐道:“朕……确实没有什么说法来治他们的罪。朕想要杀了他们,但却没有能力。”
张寒城道:“也不尽然。”
钱弘佐疑惑,道:“怎么做?”
张寒城道:“宰相不是宴请了这些宾客,现在宰相死了,正是调查的时候,这些人拜访宰相,定然会拿许多珍贵之物,而陛下可以尽快,插入到调查事宜当中。”
钱弘佐疑惑道:“然后呢?”
张寒城道:“然后,一方面将这些东西充入国库,一方面,将杀死宰相的罪名,放在你要除掉的人身上,这样一来,买凶杀死宰相,对方坐实了,就可以将他杀死了。当然,不仅于此,也可以找其他的说法,比如谁送来了什么,招惹来了江湖中的高手,夺取物品,干脆将宰相杀了。”
钱弘佐道:“只是,这些说法,会否有些,太过……”
张寒城当然知道,钱弘佐是想要说有些胡说八道。
“陛下多虑了。”张寒城道:“陛下要保持态度,就是宰相乃是吴越国的能臣,是你最重要的臂助,而宰相的死,你不可能不放在心上,而是任凭它就这样过去,参与进来,是为了关心宰相,在关心宰相的同时,便必须要找到真相,而那一日在宴席之上的所有人,你都要进行调查。”
钱弘佐若有所思。
张寒城继续道:“而陛下毕竟是陛下,乃是皇帝身份,大臣终究是大臣,他们虽得了实权,但此刻群龙无首,更况且,这结果,大家只会觉得你是个孩子,所以做法比较冲动,至于结果,也都不太重要了,只看谁人倒霉了。”
钱弘佐道:“好,多谢你教朕这些,朕定然会抓住这次机会,好好的将朝野扫荡一下。但……此事过后……”
张寒城微微一笑道:“陛下如何看待南唐?”
钱弘佐道:“南唐……南唐与我吴越国乃是邻国,虽然南唐建立的较晚,但也日益强盛,十分厉害,也是我吴越国潜在之大敌。”
张寒城道:“那不知陛下觉得,南唐是否会攻打吴越国呢?”
钱弘佐低声道:“自然是会的,因为此刻中原大乱,原本,我们吴越国,是要自然向晋国进贡,俯首,以得晋国之庇护,如此令南唐忌惮。可晋国现如今名存实亡,吴越国的依仗没了,等到时机到了的话,南唐或许会攻击吴越国也说不定……再说,那李璟也刚刚即位,他刚即位,便东征西讨……”
张寒城道:“那如果,南唐与吴越国如是能够解了这潜在的战乱呢?这功劳大么?”
钱弘佐愣了一下,道:“那功劳自是大的,只是,南唐觊觎我吴越国已久,怎会容许吴越国存在……”
张寒城道:“一切皆有可能,但不知道,这功劳如是给陛下,陛下是否能够拿回一些朝中之权?”
钱弘佐道:“你,你是何意?”
第三百七十四章 皇城甘露忆红叶
张寒城道:“我只问陛下是否能够因此而拿回一些朝中之权?”
钱弘佐陷入了沉思当中,他毕竟年岁也不大,纵使心比天高,可真落到实处,还是有些退缩。
不过,很快,他便咬牙道:“自然可以!就算不可以,朕也定然要试试。只不过,那南唐与吴越之间,并无什么交往,甚至,朕还听说,那李璟要攻打我们吴越。”
张寒城微微一笑,道:“只要陛下愿意试试,那便可以了。”
……
回到客栈之后,张寒城不再将吴越国的宰相关起来,而只是封住他的哑穴,将他安置在了法慧禅师的一边,专门为法慧禅师端茶倒水。
宰相何等身份,几时做过这些事情?但,他对张寒城无比恐惧,也只能屈从。
而且,看张寒城对法慧禅师无比恭敬的样子,恐怕法慧禅师更加不好惹。
尤其是师伯那种称呼,宰相更是万分恐惧。
张寒城安置好了宰相之后,便又连夜离开了客栈,连夜翻墙离开杭州城,开始火速向金陵奔行而去。
他要去找李璟,谈论有关于南唐和吴越国建交的事情。
张寒城并非是吴越国大臣,这件事情本不该他插手,但想要压制慕容龙城,就需要在这种不太可能的事情当中寻找可能。
李璟倘若能够跟钱弘佐建立往来,那么钱弘佐便得到了一个巨大的功劳,稳住了南唐不攻打吴越国,以他这样年轻,又并未真正掌握实权的情况下,做到这样的事情,必然会被吴越国中之人感恩戴德,民间呼声定会极大。
而他又因为年少,所以,人们对他好感更多,一些不愿屈从于宰相这一班的朝臣,说不定也会表态站在他这一边。
到时候,吴越国内部便会产生一股势力与慕容龙城制衡,也因此,将来慕容龙城从吴越国调兵穿过南唐,去到中原一事,要被吴越国内部施压。
因为,吴越国已经跟南唐建交,如果大军贸然穿过南唐,便相当于令两国之间的关系瓦解,相当于起战乱,除非,吴越国能够和南唐之间达成安然借道的协议,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毕竟李璟也绝非是那等好说话之人,任由一**队在自己国土中穿行,帝王威严何在?
……
金陵皇城,甘露殿内。
李璟端坐在桌案前,执笔在宣纸之上认真的书写着。
在他一侧的椅子上,那名叫从嘉的孩童,仔细的看着李璟写字。
灵槎思浩荡,老鹤倚崆峒。苍苔迷古道,红叶乱朝霞。栖凤枝梢犹软弱,化龙形状已依稀。
李璟笔走龙蛇,很快便写下了这首诗,而后将笔放在一旁,忍不住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
他转过头,看向了孩童,道:“从嘉,可认得这纸上的字么?”
从嘉道:“回禀爹爹,认得一些,但又认不大全。”
李璟道:“哈哈,也对,你尚且年幼,认不得太多,也是正常的,这诗词歌赋,最是能够陶冶情操,这是爹爹昔年游历时,前往崆峒山的时候,所见到的景象,只可惜,现如今爹爹被国事烦扰,不得不困于宫中,也不知道此生是否还有机会再去崆峒山,瞧一瞧那里的红叶。”
从嘉道:“崆峒山,远吗?那是何处?”
李璟道:“崆峒山并非是在我南唐境内,而是在蜀国境内,而蜀国多山,这崆峒山是蜀国几大有名的名山之一。”
从嘉道:“那距离我们好远好远吧?”
李璟道:“是啊,如是想要去崆峒山,便要西行数千里,再向北行数千里,一路要穿过许多地方,将来你若是长大了,有机会便也在世间走走。”
“嗯!从嘉记住了。”从嘉认真的说道。
李璟目中流露出喜爱之色,道:“从嘉,你觉得这首诗,可缺些什么?”
从嘉认真的看着纸张上的诗句,思考道:“从嘉虽不认识爹爹所有的字,但觉得爹爹的字十分好看,只是,这白纸单独写了这一首诗,总觉得空旷,如是有人在这纸上作画,将爹爹所说的崆峒山画在上面,那就更好了……”
李璟目露惊喜之色,道:“从嘉的想法甚好,明日我便命宫中画师,将那崆峒山画在上面,然后再盖上宝印,到时候,这诗画,便赠给从嘉做礼物。”
从嘉挠了挠头,正准备说话,但却突然间听见,门口处响起了三声。
哐、哐、哐……
李璟目光一闪,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眯着眼睛,看着门口处的一道人影,一只手伸向了靴子所在之处,同时道:“何人在门口叩门?”
说着,李璟抬起手,护住了从嘉。
只听见门外响起了淡淡的声音:“上一次在寸金楼与唐主相见,已过去多日,唐主可还记得在下?”
李璟目光一闪,顿时道:“是你!”
张寒城在门外道:“正是,但不知道在下可否进来?”
李璟目光一闪,道:“你进来罢。”
张寒城缓缓将门推开了个缝隙,走进了甘露殿中。
这甘露殿,乃是帝王书房,张寒城为了找到此处,花费了不少时间。
李璟并未放下戒心,而是看着张寒城,道:“你是如何越过内宫高手,来到此处的?”
张寒城道:“陛下这内宫之中,有什么高手?”
李璟眉头紧皱。
张寒城道:“他们又不是真正江湖中人,遇见轻功好些的人,便发现不了,更莫要提什么阻拦了。如是有真正的高手,想要对陛下不轨,只需像我这般,悄然来到此处,再挟持陛下即可。”
李璟目光闪动。
从嘉顿时道:“这位大哥,你是来挟持我爹爹的么?我还记着你,上一次,爹爹未曾得罪你,你为什么来挟持爹爹?”
张寒城目中闪过了一丝惊异之色,这小童竟鼓足了勇气,怒瞪着张寒城,说出这番话来质问张寒城。
这令张寒城感到意外,正常的孩童,早已经吓坏了。
李璟也没有料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有这种胆量,一时之间,原本紧张的情绪,顿时缓和了许多,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丝笑意。
张寒城道:“我并非是来对唐主不轨的,只是想顺带提醒唐主,那些内宫中安插的高手,还不够高,或许,应该在身边安插些真正的高手,来保证自身安全。”
李璟道:“你所说之事,朕也有考虑,但可惜,这世上武人高手难以寻觅,朕又不大信任随意找来之人,万一,将歹人安插在身边,那朕反倒危险了。”
张寒城道:“世上高手确实难以寻觅,但相信陛下认真寻找,总是能够寻找到的。毕竟,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外界的危险,总是会容易接近陛下。”
李璟目光一闪,道:“便是那位吴越国的驸马,慕容龙城么?”
张寒城道:“陛下果然聪慧。”
李璟道:“朕回来之后,便令密探在吴越国内进行求证,密探传回来的消息之中,这位吴越国的驸马,不过是个并无官职,也无实权之人,整日便将自己关在府邸当中,亦不出门,这与你跟朕提到的慕容龙城,有些不太相同,倒是印证了朕先前得到有关此人的消息。”
张寒城道:“那,陛下真觉得慕容龙城无害么?”
李璟道:“事出反常,则必出妖孽,这慕容龙城举止太过反常,无害,当然也不能算是。”
张寒城道:“的确如此。”
李璟道:“先前你与朕说了这天下之间的局势,各国各自打着算盘,暗流涌动,南唐危机四伏,虽朕并未得到太多消息进行验证,但你所说的,十分有道理,你上一次主动与朕叙话,告知朕这些,要与朕合作之事,朕愿意答应你,并且,朕还会在这南唐,给你官职,至于,那高手一事,朕觉得,也不必朕亲自寻找,你便来到宫中,负责庇护朕的平安就是,那些荣华富贵之类的,绝对不会缺少你的。”
张寒城道:“陛下是想要让我称臣?”
李璟微微一笑道:“并非如此,如是真要你称臣的话,你此刻见到朕不跪,又不行礼,朕便治你得罪了,朕便当你是友人如何?”
张寒城道:“陛下是位有魄力的君王,明知我出身中原,却敢叫我在你的身边,也不怕我何时对陛下下手?”
李璟道:“朕能够看清人心,你的双眼十分干净,朕愿意信任你。”
张寒城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想不到这李璟对他这样坦诚,当然,张寒城也知道,这八成只是李璟说出的客套话而已。
李璟道:“按照你所说,将乞丐势力纠合起来,是极好的想法,同时,将来那慕容龙城如果真要起事,他身处吴越国,必然要与我南唐出现层层瓜葛,到时候,你能帮朕牵制于他,至于,你的势力,朕乐意看它壮大,当然,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朕相信自己虽不是祖先太宗皇帝那般英明神武之人,但也绝对是个开明的皇帝,朕不希望,你的势力有一天,会危及到南唐。”
张寒城道:“其实陛下即便是从我这里得到答复,我不会危及到南唐,可陛下也仍旧不会相信。陛下只需知道,我所做这些事情,是要跟陛下合作,真正的目的乃是在中原,乃是和慕容龙城制衡,而并非争夺南唐,南唐所建的,只是我的势力的一个分支而已,至于,将我收拢为近臣,我自然也是不愿的。”
李璟道:“你潜入宫中,便是要问朕是否与你合作么?”
张寒城道:“当然,但这只是一方面,我也是来给陛下送礼物来了。”
李璟疑惑,道:“礼物?”
张寒城道:“陛下觉得吴越国如何?”
李璟道:“吴越国,还是有些能力的,钱镠建国日久,在富庶之地积累大量财富,其因靠海,所以后背不需考虑受敌,只需地方与南唐接壤之处,便能够自在安然,其军力又十分厉害,在朕的心中,乃是一心腹大患。正如你先前与朕所说,中原乱了,朕想要入中原逐鹿,不得不提防吴越国,而吴越国,如果真是慕容龙城的势力,他的势力两面夹击,必然会令南唐生灵涂炭。”
张寒城道:“我此番要赠给陛下的礼物,便是与吴越国结交。”
李璟诧异,道:“与吴越国结交?你是何意?吴越国乃是朕之大敌,怎会与朕结交?更何况,按你所说,这慕容龙城乃是要灭我南唐之人,他怎会与我南唐结交?”
张寒城道:“慕容龙城毕竟是驸马身份,表面上正如陛下所调查的那样,并非掌握吴越国大权之人,吴越国的大权,明面上看,还是掌握在吴越国现如今的小皇帝,钱弘佐的手中。”
李璟目光一闪,道:“朕当然知道,这钱弘佐只是傀儡。”
张寒城道:“但在百姓眼中,在天下人的眼中,钱弘佐并非是傀儡,而是一国之主,正如是陛下这样的身份。”
李璟道:“虽然如此,但钱弘佐并无实权,不似朕这般,这国土,尽在朕的掌握之中。”
对于李璟的自信,张寒城并未说什么,而是道:“我此次,是来告诉陛下,钱弘佐有与陛下建立交往之意,令两国和平安定。”
李璟皱眉,道:“那有什么用处?他说了又不算。莫非,他还能压制吴越国暗流?恐怕他连自保都成问题。”
张寒城道:“钱弘佐目前手中无实权,但毕竟他已经快要成人,也迟早要成人,这吴越国的大权,正在其他人的掌握当中,他只能做一名傀儡,而,他难道自己就没有想法,不想将权柄夺回来么?”
李璟道:“但这不大可能,即是是朕,处于那等环境之下,也只能认命。”
张寒城道:“的确如此,但,他想要试试。如果,陛下能够与钱弘佐建交,并昭告天下,将此消息传出,那么,吴越国的百姓,定然会心向钱弘佐,令钱弘佐有了一丝丝的机会。也许,就能够掌握吴越国的部分实权。”
李璟道:“朕乃是南唐国主,帮他吴越国国主掌握实权?”
第三百七十五章 白玉龙令皇子师
张寒城道:“陛下要知道,如果陛下帮助了吴越国的国主掌握了一定的实权,那么吴越国在表面上就与陛下结成了邦交之国,而将来如果吴越国的军队想要借道,陛下就可以以吴越国不尊两国友谊而拒绝吴越国借道,至少能够对其进行阻拦,更何况,陛下也应该清楚,吴越国的国主,只是傀儡之身,目前吴越国的大权掌握在其他人的手中,而陛下让吴越国国主有一丝掌握大权的机会,那么,陛下就可以站在一旁,旁观吴越国内部的内斗。”
李璟乃是聪慧之人,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你这计策,可真是有趣,但不知道你是如何与那钱弘佐小皇帝说的,便是这样的阳谋么?”
张寒城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吴越国国主肯定想要抓住这一次机会,我觉得陛下没有理由不参与此事,难道,陛下还怕吴越国的国主有一天能够真的掌握吴越国大权,对南唐进行强攻么?”
李璟目光闪动。
张寒城道:“不久之后,这世间便会陷入真正的纷争当中,中原的情形,对于南唐来说,息息相关,陛下觉得,如果那耶律德光占领了中原之后,他下一步会做什么?是继续放任南唐么?据我所知,耶律德光十分向往盛唐,契丹的一切制度,都是在模仿盛唐时代,与南唐也是如出一辙。而如果是慕容龙城带领武人与耶律德光瓜分了中原,那慕容龙城自然可以包夹南唐。这个时候,周边各个国家,便会插手乱世。”
李璟道:“朕知道这些,你向朕献策,此事令朕倍感欣慰,你我一面之缘,你却愿意帮助南唐解围,虽各取所需,但也万分难得。就是不知,你觉得朕要如何实践与吴越国邦交之事?”
张寒城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李璟还是相对开明,也能够看得懂情势:“陛下应该大张旗鼓,主动派出使节出使吴越国,同时,必须要与吴越国的国主亲自建交,而不能与那些朝臣,也就是慕容龙城的党羽建交。”
“越大越好?”李璟目中笑意更浓。
张寒城点头,道:“对,声势越大越好。”
李璟道:“好,朕便按照你所说的做,只是,朕心中还想着,这建交可以,但要让吴越国尊我南唐为中原之国,正统之国,朕可以再封钱弘佐为吴越国王,你觉得如何?”
张寒城微微皱眉。
李璟道:“我南唐本就是李唐正统,这吴越国从钱镠开始,便一直向中原唐末各代表忠心,受封国王,朕也该有资格封吴越国的国主为国王。”
南唐自认为是李唐之后,事实上,这是真是假,便不好说了,也因为南唐自诩李唐之后,所以还是有些大国之傲气的,所以南唐国的国主,便是皇帝。
而吴越国的国主,自建立国土以来,便都是封王。
李璟想要趁机压吴越国一头,让吴越国在名声上面,成为南唐的附属国。
这样,对于李璟来说,将来也好能够考虑将吴越国纳入到南唐当中,算是光复李唐。
张寒城道:“陛下何必如此着急呢?”
李璟道:“为何说朕着急?”
张寒城道:“陛下即便能够在名声上压吴越国一头,但终究现实还是如今现状保持不变,而,贸然压吴越国一头,就必然会导致吴越国内部的朝臣更有理由反对与吴越国与南唐形成邦交,这件事情,我看来关系重大,现如今,吴越国的封王,是由中原封的,而南唐国主您,已经是名义上的称帝,自然而然,就已经压了吴越国一头,不如不提这件事情,也不需要他们承认,陛下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李璟微微沉吟:“罢了,那便按照你所说的这般好了,朕连夜召集群臣,商议如何与吴越国建交之事。除此之外,朕也十分清楚,你是要在我南唐一展拳脚,但不知何时开始?不如,你今日也参与议政如何?朕的那些臣子们虽饱读诗书,但却不如你这般胆大包天,朕也想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胆色。”
张寒城道:“此事就不必了。”
李璟道:“看来,你是真的无心做官。”
张寒城道:“我也不太适合,没有读过什么书。”
李璟道:“是否能臣,与读过书并无关联。罢了,你亲自来到此处,与朕说这些,终究是有功,朕还是要封赏与你,你想要什么?”
张寒城微微一笑,道:“多谢陛下赏识、也谢谢陛下想着赏赐我,那些金银财宝对我来说都是身外之物,官职我也不想做,而我还有些事情,此次见了陛下之后,就要赶回去,也就不多留了。”
说着,张寒城就要告辞离开。
李璟道:“且慢。”
张寒城疑惑的看着李璟。
李璟看向了一侧的孩童,道:“从嘉,还愣着做什么?去叩拜老师。”
从嘉怔了一下,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然后竟从椅子上跳了下去,奔向了张寒城。
张寒城想要拒绝,却已经来不及了。
但见这叫做从嘉的皇子突然跪在地上,恭敬地道:“从嘉见过老师。”
张寒城道:“快起来,我哪里答应要做你的老师了?”
李璟笑道:“既然从嘉心中喜欢你,想要认你做他的老师,你也不必推脱,他是朕最喜欢的皇子,你做他的老师,也不算是做官。”
张寒城哪里收过徒弟?他根本不会教人,将从嘉扶起来之后,便有些不知所措了。
李璟道:“下一次再来宫中,就不要悄悄进来了,朕的皇宫之中,那些高手虽在你眼中不算什么,但,毕竟也还是要些颜面的。”
说着,李璟将手伸入怀中,摸了摸,取了一块玉质的令牌,抬手便抛向了张寒城。
张寒城接住令牌,放在手中看了一眼,这令牌乃是白玉制成,上面雕了两条白龙,十分精致。
李璟道:“此令乃是朕的随身令牌,平日里也用不到,便送给你了,你持此令牌,来到宫中,能畅通无阻。”
张寒城犹豫了一下,并未谢绝,而是道:“那就多谢陛下了,至于这收徒的事情……”
李璟道:“你我便也算是朋友了,我这皇儿身子孱弱,等你得空,来宫中教他些武艺,便算是帮他了,他已经拜师,便如泼出去的水,总不能反悔了。”
说到此处,他看向了从嘉,道:“你说对么,从嘉?”
“嗯!”从嘉认真点头。
张寒城能够看出,这位叫做从嘉的皇子,完全是按照李璟的说法才拜他为师,至于真的教他什么,那在李璟看来恐怕并不重要,在李璟眼中,这从嘉,只是用来拉近他与张寒城距离的一个引子。
朋友?师徒?
此话,真能信么?
张寒城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告辞了。”
李璟道:“好,既然你有事情,朕便不多留你了。”
……
张寒城并未使用令牌离开金陵皇宫,而是如来时一般,悄悄的潜行而出。
目前逐鹿中原各方,百骑司众人做过十分详尽的分析,如是耶律德光在中原长驱直入,最终成功,那中原自然便成了辽国之土。
而如果慕容龙城从中得利,横扫一切,那便是慕容龙城之国土。
除了这两人之外,最大的变数,百骑司思考分析了很久,找来找去最为适合的人,便是河东的刘知远。
刘知远此人阴险狡猾,而又占据了河东的大部分势力,就连晋国石重贵都不敢招惹他,他目前已经封王,在抗击辽国的过程中不尽心尽力,但,此人也如同慕容龙城一般,是条毒蛇。
是最有可能在各方争斗之间,正常夺取中原之权之人,而通过这样的结果,丐帮、百骑司,也暂时无奈要来对刘知远进行辅助,当然,这也只是为了未来牵制住慕容龙城以及耶律德光而做的准备,并非真正的效忠。
跟李璟、钱弘佐接触之后,张寒城一方面觉得刘知远的能力恐怕还在李璟之上,另一方面,又觉得做君主这件事情,刘知远恐怕不及李璟许多。
这天下间,真正的明君,明主根本像是未曾出现一般。
可惜,李璟的南唐腹背受敌,各方牵制,同时,南唐虽然富饶,但国力只能和吴越国相互比较,略胜一头,真正中原争夺,李璟根本插不上手。
否则,李璟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
张寒城离开金陵之后,李璟便马上命人通知群臣,连夜上朝,开始议论有关于与吴越国邦交之事。
对于这件事情,李璟十分上心,因为关乎于南唐国运,如果南唐断送在他的手上,那便愧对了父亲李昇。
而因为李璟的消息是从张寒城这里得来,南唐的密探从始至终,都未得到张寒城这样的确切消息,慕容龙城是否真的存在,李璟根本不能明说。
所以群臣都在议论着有关于和吴越国邦交一事的利弊。
对于主战的臣子来说,与吴越国邦交,是弊大于利的,因为,他们希望李璟能够在中原晋国与契丹交战的过程当中,趁乱反制吴越国,对吴越国入侵,并吞并吴越国国土。
理智的臣子,则觉得,不必与吴越国进行邦交,因为吴越国乃是小国,唇亡齿寒的道理如果吴越国懂得,必定会主动来找南唐进行邦交,而不是南唐主动去找吴越国,这样令南唐好似低了一头一般。
唯独支持李璟的臣子,不问缘由,只一味地支持邦交,并试图从中寻找理由来说服其他人邦交的好处。
比如两国之间可以更多的进行买卖,同时又可以联合起来克击闽国和殷国两个正在争斗中的小国,说不定,还能联手瓜分两国之土地。
李璟心中自然早就已经有数,只不过就想看这些朝臣争执而已,张寒城的话,李璟并不是百分百的相信的,让李璟相信慕容龙城存在的,主要是因为张寒城自身的存在,因为张寒城的武艺极高,如果真要杀他,恐怕已经动手了,而张寒城没有必要编造一大堆理由糊弄李璟,而且,纵使并未得到实际的证据证明慕容龙城这个潜在的大敌存在,李璟的南唐密探,也确实得到了吴越国内部奇怪动向的一些情报,就好像有一只无形之手,操控着吴越国一般。
一切,不可不防。
加上李璟对吴越国的国力有所了解,知晓如果真在开战,想要灭掉吴越国根本不太现实,两国不互相交战,正常的让百姓经商过日子,才是正道。至于是否吞并,要看以后再说。
争论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
群臣都无法说服对方。
李璟只能发话,决定与吴越国邦交,并且要以巨大的声势来做这件事情。
至于吴越国拒绝的事情,李璟根本就没有考虑。
吴越国的百姓,大臣一直都恐惧南唐,害怕南唐有一日会攻打吴越国,南唐示好,他们没有理由拒绝,所以,只要做了此事,就几乎没有失败的道理,除非有人从中作梗,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因为,从中作梗之人,没有理由拒绝南唐示好。
……
风渐起,碧绿的池水被吹起了一层淡淡的褶皱。
立在池水之上的亭子里,慕容龙城执着笔,认真的在一本空白的书上描绘着图像。
这纸上之相,乃是人做动作,如是张寒城来到此处,看见了这图上的内容,便能够一眼认出,正是《易筋经》的练功动作。
慕容龙城绘制的十分认真,绘制完了人相之后,他便开始在人身之上绘制起了经脉。
大约盏茶功夫,他便已经将经络图绘制在了上面。
而后,又在一侧,写了一行字:“易筋经行功图九”
慕容龙城虽在绘制《易筋经》并且将经脉与穴道都绘制了出来,但实际上,慕容龙城却不能够确定,他推测出的《易筋经》究竟是真是假,其实,慕容龙城也十分清楚,这《易筋经》必然是错的,只是,他看《易筋经》并非真的是要修行《易筋经》,而是要以《易筋经》触类旁通,看是否能够将自身的斗转星移再提升层次。
方才落下笔。
池水的另一头,一道身着黑衣的纤细身影,便脚踏池水,犹如飞鸟一般,一跃进了亭子,在其手中,正捉着一只白色的信鸽。
如是张寒城见了这身影,定然会大吃一惊,此人便是初时在破落道观之中与张寒城相伴严冬的风九夭。
第三百七十六章 风九玄霜朱雀隐
风九夭恭谨的站在慕容龙城一侧,道:“公子,金陵来的传书。”
慕容龙城缓缓坐直,伸手从风九夭那里接来了信鸽,取下了其上的信件,不动声色的看了起来。
“李璟居然在这个时候要与吴越国建交……”慕容龙城淡淡道。
风九夭迟疑,道:“想来是李璟觉得耶律德光马上便要将晋国覆灭,害怕殃及到南唐,联手吴越国可以令耶律德光忌惮。”
慕容龙城道:“李璟即位之后便意图扩张南唐,此人傲气十足,中原大乱,正是扩张国土,参与逐鹿的大好时机,看他之意,也并非是要联手吴越国逐鹿,其举动,真是令人略感困惑。”
风九夭道:“那公子觉得,该如何应对此次李璟与吴越国交往之事?”
慕容龙城沉思,道:“两国本就离得十分之近,百姓之间经常通商,边关所在,有许多亲朋友人,邦交一事,也算令两国关系更近一步,而不久之后,吴越国的军队要前往中原,必然要与李璟借道,说不定,还可以跟李璟商谈瓜分中原之事,借李璟之力,中原方面也能顺畅的多,此事可做。”
话音落下,慕容龙城再次从桌上拿起了毛笔,沾了沾墨汁,道:“你去命人前往金陵,疏通我们在金陵的关系,向李璟示好,至于杭州那边,明日我们便动身过去。”
风九夭顿时道:“是,九夭这就去办。”
慕容龙城目光一闪,道:“对了,前些天宰相之死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发现?”
风九夭道:“按照目前传来的消息,那天动手之人并无人看到,同时,杭州城的仵作验尸之时,发现死亡之时与宴席之时存在出入,根据尸首双掌上的茧子,能够分辨死去之人是做力气活计,令宰相夫人、妾室辨认过后,确定身死之人绝非宰相。”
慕容龙城道:“看来,是有人偷梁换柱,将宰相换走了,此时此刻,就是不知他是死是活了。如今正值关键时刻,宰相死去,无论真死假死,都要有人做事,关于此事,就不要声张了,此次回到杭州,顺带选出代替之人。”
风九夭道:“那需要叫杭州停止对宰相之死的调查么?”
慕容龙城道:“停了吧。死者并非真正的宰相,如果是真正的宰相,可能是江湖仇杀,但是死者并非是真宰相,此事,极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活着的宰相,能够吐露出不少有用的消息,对方就算要杀,在杀之前也会询问足够的消息才杀。该来的迟早都会来,现在对方在暗处,想要主动找到并不简单,不如就等对方来找我好了。”
风九夭道:“公子英明。”
慕容龙城道:“有关于河东那边的动向,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风九夭目光一闪,脸色略微变幻。
慕容龙城道:“昔日你在那破道观中,与那孩子相伴,大约也想不到,短短时间里,他便做了许多惊人举动吧?”
风九夭沉默,慕容龙城所提的人,自然便是张寒城了。
慕容龙城道:“他自那疯僧身上得到少林绝学,而少林寺又说他的内功很可能得自于《易筋经》,你昔日与他相处,大约,也见到过他与那疯僧学武功的景象吧?”
风九夭道:“回禀公子,我只是听他说过,并未跟随其去见那疯僧。”
慕容龙城道:“那为何初时,问及你相关之事,你总有些不愿谈论之感?你将五岳盟书带回,自是功劳,为何却不主动提疯僧的事情?”
风九夭道:“公子误会了,我当时被那疯僧打伤,只能在道观之中修养疗伤,穷奇卫找到我的时候,我的伤势方才好转,其后,我便害怕耽搁公子大事,将五岳盟书送回。而我并没有机会提起有关于疯僧的事情,因为穷奇卫已经在我离开后马上采取了行动。”
慕容龙城道:“你们玄霜庄向来十分忠诚,绝非是铁卫可比,所以,当时穷奇卫向我禀报此事的时候,我便觉得你定然有你的理由,而绝非他口中的背叛,毕竟,你也清楚,如果你做了什么,最后受到殃及的,便会是玄霜庄,你是个聪慧的女子,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风九夭连忙道:“玄霜庄正如公子所说,忠于姑苏慕容氏,绝不会做对不起公子的事情。”
慕容龙城道:“你回来后,风老将你禁闭关押,委屈你了,当时我无法抽身处理此事,你也莫要放在心上。你为了追回五岳盟书,付出许多,甚至差点死掉,我一直会记在心里,也正因为信任,所以我也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风九夭道:“请公子吩咐。”
慕容龙城道:“你与那孩子有些交情,他身上很可能拥有《易筋经》的正确修行方式,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去河东找到他,从他的身上取得《易筋经》,或者你也可以作为中间人,缓和一下我与他之间的某些潜在矛盾。”
风九夭目光闪动。
慕容龙城道:“你可以告知于他,我十分欣赏他的天赋,我也已经通过铁卫多次告知于他对他的欣赏,关于先前,他击杀铁卫,包括破坏了我的计划等,我都可以宽容以待,我想要化解这其中的仇怨,我身后这还施水阁,搜罗了天下秘典、武学,如果他愿意,都可以进入其中观看。”
风九夭道:“只是公子,我父年迈,近来身体抱恙,原本,此间事情了了,我便想请公子令我回到玄霜庄照看我父……”
慕容龙城道:“是吗?此事你不必过于担忧,我这里还有些各处搜集的宝药,过后会差人送去给他,想必,风老服用之后,便会日渐转好,更况且,你在家中排行第九,你还有姐姐,兄长,有些事情无须你烦忧,你只需做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就好了。”
风九夭低头。
慕容龙城道:“你们四大庄都各有田产、商铺等产业,而吴越国那边道路基本扫清,有一些商铺,田产等待分配。初始时,本来我是想要四家均分,但,因为五岳盟扩大,包括各门派加入,所以结果就是,那些田产、商铺等,需要分给各门派一杯羹,同时,这姑苏城内,包括江南一代的产业,也需要让出一些,这样一来,四大庄就必然要有付出,但付出多少,总也不能真正均分。这许多蚕桑生意、绢布生意,都是你玄霜庄的产业,而其他庄则皆是些茶糖、当铺、钱庄、贩盐、客栈的生意,你也知道,各大门派终究是外人,我不可能将贩盐、钱庄、当铺这些产业交给他们,所以必然……”
“总而言之,我也不希望玄霜庄出让大部分田产出来,毕竟玄霜庄是自家人。”
风九夭道:“多谢公子记挂玄霜庄。”
慕容龙城道:“所以,你稍后通知他们与李璟示好之后,便回去与你兄长说一声,然后动身前往河东吧。”
风九夭顿时道:“是。”
慕容龙城道:“去吧。”
……
慕容龙城看着风九夭匆匆离开,缓缓站起了身子。
与此同时,背后换施水阁的门被轻轻推开,乃是朱雀卫的身影,她们此刻穿了一件红色袍子,只不过,此刻的朱雀卫并未遮挡样貌。
她们两具身体左右分开,铁面之下的四目都盯着慕容龙城。
“公子。”
慕容龙城轻轻点头,道:“方才那些话,你们都听见了?”
“是。”
慕容龙城道:“所以,接下来你们也要前往河东,负责协助于她。”
“请公子放心,我们定然会将她在河东所做之事,事无巨细的一一传回给公子。至于,关于那个小子的事情……”
慕容龙城道:“这也是真正重要的事情,他在河东地带大肆组建丐帮。并且,隐隐有支持刘知远的意思,虽我觉得这丐帮组建最终得到的不过是一群散兵游勇,但总的来说,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堤防才好。据我所知,陈蛰龙应该十分介意,他这个正统的丐帮帮主,被一个冒牌的丐帮帮主所顶替,你们可以联络陈蛰龙。”
“但,陈蛰龙先前在华山的时候进行过表态,公然反对过五岳盟,公子觉得他真的可信么?”
慕容龙城道:“陈蛰龙此人是江湖中人,对天下纷争并无什么兴趣,无论他可信还是不可信,必定会将这新建立的所谓丐帮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而陈蛰龙此人武功平平,没什么大的本领,你去收拢河东势力,反倒能够让陈蛰龙有所依靠,他没什么其他选择。除此之外,是时候应该警告一下刘知远了,此人野心甚大,想要利用河东之力称帝,如是昔年,他做了也就做了,但今非昔比,他敢称帝,便是灭亡之时。”
“不如干脆将刘知远杀了。”
慕容龙城道:“不,不能杀他,而是要留着他,他不是喜欢称王称霸,便叫他在河东称王称霸,此事我绝不插手,只要,将来武国建立后,他能够知晓谁是帝,谁是王便可。毕竟,中原局势有渐渐混乱的趋势,刘知远在河东,可以稳固河东大范围之土。”
“那如果刘知远不听从公子吩咐,而是一意孤行,强行称帝呢?”
慕容龙城道:“那就只能让他的儿子做河东王了。”
“我们知道了。”
慕容龙城道:“莫要误解我的意思,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刘知远能够站在我这一边,所以,在接触刘知远的时候,要向他表明合作的态度。而不要过于强硬,毕竟我们虽不缺少武人,但终究缺少兵马。”
“是,请公子放心,属下会谨言慎行。”
慕容龙城这才点了点头,道:“那疯僧睡醒了么?”
“已经睡醒了。正在吃东西。”
慕容龙城道:“看日子,聂药师应该快到了吧?”
“按照聂药师上次的说法,就是今日到。”
慕容龙城点头:“正好,不至于出现什么纰漏,你稍后通知赶尸宗的人,来与聂药师见上一面吧。”
“是。”
……
慕容龙城推开了换施水阁的门,走进了其中,周边乃是一排又一排的书架,其上摆放了各种各样的典籍,在典籍下方,则存在了各种各样的标签,标识着书籍的名字以及来源。
他并未停留,而是去到了深处所在,将手放在了尽头墙壁之处的一个铁环之上。
猛然间,他拉动铁环。
便听见一侧的地面响起了一声轻微的震动声,而后,石板便缓缓抽开了一处入口,在那里,有通往地下的石阶。
慕容龙城放下手掌,顺着台阶缓缓地走入地下,而石板也随之封闭了起来。
四周的灯火昏黄,一阵阵铁链声,真在轻轻响动。
这里十分宽敞,正中心乃是一方石台,石台周围环绕流动的水,在石台之上,存在了一面墙壁,墙壁上下连通,无比厚重,其上伸展的锁链,束缚着一个满头斑驳,虎背熊腰,胡须纵横之人。
此时此刻,他正坐在石台之上,撕咬着手中的烧鸡。
随着他手部动作,锁链响彻的同时,口中咬碎骨头的声音也在响彻着。
慕容龙城背着手,静静的看着疯僧,目中并无什么表情。
疯僧好似没有发现慕容龙城一般,继续自顾自的吃着,他大口的将鸡肉吞入肚子里,很快,便将整只鸡填入了肚子当中。
而后,他便趴在地上,朝着水流环绕之处爬行而去,以满是油污的手,捧起水,放到嘴边喝着。
慕容龙城微微一叹,转过身,准备离开此处。
但,他正准备扣动机关的时候,却突然间停止了动作,头微微后撇,双眼一齐向后看去。
嗡!
但听见一阵破风的尖锐声突然从后方响起。
慕容龙城陡然间向前踏出一步,身体在半空中扭转过来,一只手豁然间抓向了后方!
一道道内力在慕容龙城手掌前方形成道道包裹之力,在他手掌前方,正是一个盘子,悬在半空中,正在上下震颤。
嘎嘣,嘎嘣……
盘子瞬间爆出裂痕,而后嘭的一声,便四分五裂开来。
而石台之上的疯僧,则紧咬着牙齿,凶怒的盯着慕容龙城,猛地爆出了一道大吼!
“吼!!!!!”
第三百七十七章 鬼药赶尸招魂幡
澎湃的内力伴随着狮吼功轰的一声自疯僧周围震荡开来,他四肢、脖颈上的铁链一瞬间僵硬在半空当中!
但见疯僧双足朝着慕容龙城的方向飞踏,而双臂则伸展开来,瞬间绷直了后方的铁链。
慕容龙城落在地上,眸光闪动,静静看着疯僧的动作。
咔崩!
但见锁链后方的石壁之上,顷刻间出现了裂痕,疯僧奋力向外挣脱,竟将石壁扯出了口子!
轰!
一条锁链轰然间被疯僧连带着碎裂的石块甩飞了出来,带着强劲的破风声,直接袭杀向了慕容龙城。
慕容龙城神色不变,踏开左脚,单手朝着锁链来的方向打了过去!
那呼啸而来的锁链碰撞到慕容龙城的内力,便霎时被崩飞回去。
轰!
疯僧另一只手的铁链再次被挣脱,骤然间落在水中,而他自身,则因为双足与脖颈的锁链仍在,嘭的一声摔倒在地上,一双虎目死死的盯着慕容龙城,凶狂到了极点。
慕容龙城并未动作,而是看着疯僧,缓缓地摇了摇头:“与兽无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疯僧试图用双手抓着石台边缘,向前爬行,口中发出愤怒的狂吼,但终究没办法脱困。
“罢了,左右要带你出去。”
话落。
慕容龙城踏步飞身,瞬间冲向了疯僧那里。
疯僧虎目当中凶芒一闪,双手按动石台边缘,整个人瞬间飞身起来,单足后踏,一只拳头化作了大光明拳中的五指轮,陡然间印向了已经欺身而来的慕容龙城。
慕容龙城单臂前探,当即便用打了一招缠蛇手,缠向了疯僧手臂。
疯僧内力狂涌而出,手臂化作如来金臂,轰的一声震开慕容龙城的缠蛇手,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则已经化作巴掌,抽向了慕容龙城的头部。
慕容龙城单掌化刀,抵住疯僧手掌,斗转星移瞬间运转开来,直接引疯僧内力进入己身,流转瞬间,他另一只手缠蛇手已经变换作了参合指,瞬间打向了疯僧胸口!
疯僧鼓足真气,周身破烂僧袍瞬间撑开,以护身之力强抵参合指!
轰!
慕容龙城指力与疯僧护身真气形成僵持之状,石台地面龟裂同时,四周环绕的水流开始泛起层层波纹,被内力狂压而起!
轰!
慕容龙城瞬间突破疯僧护身真气,两指破开僧袍,点中疯僧心口右侧穴道!
疯僧瞪大双眼,后背轰的响起了一道气爆之音,僧袍直接破开了个大口。
慕容龙城并未停止动作,手指挪动到另一侧,在疯僧身上接连快速点动了起来。
砰砰砰砰砰……
转瞬之间,他便已经在疯僧身上点动了十数下。
疯僧定在原地,一动不动,虎目之中血丝横生,终于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慕容龙城这才收回了手指,面无表情的看着疯僧。
……
干枯的柳条随风摆动,一名身材颀长的黑衣男子正与一旁的手下叙话。
风九夭从门外走进,径直去向了院子右侧的房间。
“等等。”黑衣男子顿时开口道。
风九夭停住脚步,转身看着黑衣男子,道:“什么事?”
黑衣男子看向了手下,道:“你先下去,尽快将事情办好。”
“是。”手下应了一声,便转身匆匆离去。
等手下走了,黑衣男子才看着风九夭,道:“九妹,你去公子那里,公子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没说什么。”风九夭道。
黑衣男子道:“那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风九夭道:“公子命我去河东办些事情。”
“河东?”黑衣男子道:“我知道了,是有任务了,既然是公子的事情,你便早点动身。”
风九夭点了下头。
黑衣男子沉吟了一下,道:“对了,公子有没有向你许诺什么?比如说有关于吴越国布庄的事情?”
风九夭道:“没有,那些布庄之类的,公子已经决定要让江湖门派打理了。”
黑衣男子皱眉,道:“这怎么能行。”
风九夭道:“为何不行?”
黑衣男子道:“我们玄霜庄乃是一直跟随慕容世家,又专门做这布料生意,这吴越国的布庄,理应归我们玄霜庄打理,公子如今却将布料生意交给其他的门派,会不会……是有意要疏远我们玄霜庄?”
风九夭道:“他是公子,难道你还想要违逆他的决定?”
黑衣男子道:“这……自然是不敢,也不能。”
风九夭道:“六哥,我知道你想要做玄霜庄的下一任庄主,但,现如今父亲大人还健在,而且,其他的兄长……未必会同意此事,你想要为玄霜庄得吴越国的布庄,又没有胆量,不如,就这样吧。”
黑衣男子道:“胡说,什么庄主不庄主,你六哥哪有那种心思?”
风九夭道:“你的心思,谁人看不出来?三哥私下里都跟我说过了,很是明显。”
黑衣男子连忙道:“那是三哥自己想要当庄主,他就是这样,总是把自己想干的事情,安在别人的头上,我风六郎绝对没有那种心思。”
风九夭道:“哦。”
风六郎道:“怎么,你还是不信我?”
风九夭道:“说实话有那么难么?你做的事情我清楚的很,方才,你命人出去,又是为了买通公子身边的人吧?”
“胡胡胡说……什么买通,九妹,你说话可要小心一点,小的时候我最疼你。”风六郎急忙道。
风九夭道:“你的事情,公子都十分清楚,只是,玄霜庄的庄主之位,乃是小事,所以,对于你做的事情,公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认真对待,否则……你的事情一定会被二哥知道。”
风六郎眼角抽搐,叹了口气,道:“哎,九妹,你有所不知,我也是为了咱们玄霜庄考虑,你要知道,爹近来身体并不怎么好,找了那么多郎中,都说他已经回天乏术,我做儿子的,当然不希望爹有什么问题,但,爹毕竟年纪大了,有些事情,总要早点做出决定,这玄霜庄不可一日无主,同时,我也希望,爹能早点卸下身上的担子,好好颐养天年。”
风九夭道:“你如是关心爹的话,为什么此次本来应该是你回玄霜庄,结果你却让三哥回去?”
风六郎道:“我我……我是不放心三哥,三哥太过实在,我怕他被包方圆那个胖子骗了……我比他聪明,自然不能让包方圆蒙蔽。”
风九夭道:“我并不介意六哥你要做玄霜庄的庄主。”
风六郎顿时一愣,松了口气,喜上眉梢道:“好妹子,不愧是我妹妹。”
风九夭道:“我也不介意二哥、三哥、七哥做玄霜庄的庄主,你们谁做都可以。”
风六郎道:“那怎么行?话说回来,我派人给公子身边的人塞银子的事情,真的被公子知道了?”
风九夭道:“是的。”
风六郎道:“你怎么不知道帮我瞒着点?公子真没生气?”
风九夭道:“不确定。”
风六郎道:“想来,公子是不在意此事,说不定是默许了我做这件事情,这样说的话,公子很有可能,也是希望我能够做玄霜庄下一任庄主了,他故意默许我来跟公子身边的人关系走的近一点,这样一来,以后办事比较方便,你说对吗?”
风九夭道:“不太对。”
风六郎道:“怎么不对?九妹,你再想想,哥说的是不是这样的道理。”
风九夭道:“我不与你说这些了,明日我便要去河东了。”
风六郎左顾右盼,小声道:“九妹,左右此处并无他人,你小声告诉哥,你去河东办什么事情?毕竟,咱们风家只有你在公子身边,有些消息,我们也得不到,你总是不说的话,让咱们玄霜庄有些被动。”
风九夭道:“没什么事情,跟玄霜庄没关系,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就好。”
风六郎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可惜,我还想让你在公子面前美言几句,争取一下吴越国的布料生意,你现在走了,这在公子身边说话的人都没了,实在郁闷,不行的话,我就只能找包方圆那个胖子,叫他帮忙了。”
风九夭道:“你刚才不是还说,包庄主骗三哥?”
风六郎道:“我能跟三哥一样么?我是六郎,六郎是三郎的一倍,我比三哥聪明一倍,我不骗包方圆就不错了,还能让包方圆把我骗了?我就让他在公子面前说说关于布庄给我们玄霜庄经营的事情,反正,他金风庄反正也是做当铺之类的生意,跟咱们家没冲撞……我这就去准备准备,诶……又要出血了。”
风九夭道:“你准备去金风庄?”
风六郎道:“不去啊。为什么这么问?”
风九夭道:“你不是去见包方圆?他此刻在金风庄,你不去金风庄的话,怎么见他?”
风六郎道:“哪里的事情,那个聂药师不是要来见公子么?就是包方圆去接的聂药师,算算日子便是今天了,你六哥的记性好得很,此事绝对不会错。”
风九夭道:“就是之前说的那位聂药师?”
风六郎道:“对,就是鬼药山的那个聂药师,你在公子身边,怎么听起来连这件事情都不清楚?”
风九夭道:“此事乃是赤霞庄负责,我不清楚。具体,聂药师过来做什么,是要给疯僧看疯病么?”
“看疯病?”风六郎摇了摇头,道:“鬼药山的聂药师,相传有一手摄魂之术,厉害非常,乃是莲花神教的人推荐的,这摄魂之术,神神鬼鬼,哪里是寻常的治病?不过也有可能,难道说这疯僧的魂丢了,这聂药师过来帮他招魂?”
风九夭目光一闪。
风六郎道:“不对,据我所知,那青云庄在郊外的客栈可是清理了,听说来了一群浑身恶臭的赶尸宗的人。”
“赶尸宗……”风九夭眉头微微蹙起。
风六郎道:“总而言之,这些事情总归是神神鬼鬼的,跟我们这群人没什么关系。我还是赶紧去拿东西,争取堵住包方圆。”
风九夭道:“等等,我与你一起去。”
风六郎道:“你不是要去河东?”
风九夭道:“河东明日才动身。”
风六郎道:“这样也好,这包方圆昔年未做庄主之时,还曾问爹什么时候你长大了,便叫你给他做老婆,他对你自是另眼相看,你在我身边,说不定还不必我破财了。”
风九夭懒得理会风六郎,自顾自的箭步去向了她的房间。
“嗨,还不好意思了,真是。”风六郎摇了摇头,吹着口哨走向了另一头:“看来公子对我寄予厚望,否则,他定然要责怪与我才是,不错,不错。我的所作所为,定然是公子喜爱的,这下一任玄霜庄庄主之位,二哥、三哥、老七,对不住你们了,我就不客气了……”
……
风九夭进到房间当中,关上了门,并没有动作,而是停在原地,不住地思索着。
“赶尸宗、鬼药山……”
赶尸宗也好,鬼药山也好,都是江湖之中不出名的宗门,李唐时,他们便不怎么闻名,主要是天下间的门派都自诩正道,不与他们交流。
而现如今,到了乱世,这赶尸宗,鬼药山就更加没有那么闻名了。
“疯僧……”
风九夭也不明白,这赶尸宗和鬼药山究竟来做什么,为疯僧医治,这是风九夭下意识感觉的,因为,慕容龙城非常想要《易筋经》,也想要疯僧身上的少林七十二绝技。
可是,赶尸宗、鬼药山,的确无论如何,也与医治这件事情不太好联系在一起。
难道说,疯僧已经无药可医,慕容龙城是要以死马当作活马来医?
其实此事跟风九夭的关联并不大,她与疯僧之间的关系,便是昔日里她追踪疯僧,夺取五岳盟书,被疯僧打伤这件事情。
只是,疯僧却与张寒城有关系。
风九夭深知疯僧如此疯疯癫癫,其实是情有可原,至少,在张寒城的口中,那江湖之中凶恶无比的疯和尚,分明是个善良之辈,风九夭最初也不愿相信,但张寒城却向她证实了一切。
“如若疯僧出了事,他……也许会很伤心吧……”
第三百七十八章 陨星降祸术锁魂
参合庄位于姑苏城西三十里洞庭芦苇塘深处,此庄名称由来,乃是与参合指相同,便是十六国后期时北魏在参合坡大败后燕的一场历史战役。
当年后燕太子慕容宝率领八万后燕军进攻北魏,北魏道武帝拓跋珪采取诱敌深入的战略,渡过黄河南下,与后燕对峙,结果后燕军队因长途跋涉,不能速战速决,加上天气渐冷,又遭北魏放出流言,声称慕容垂去世的消息,决定撤兵,进而导致后燕军队败退的同时,死伤惨重,间接导致了后燕遭到北魏吞并灭国。
而也因为这场败亡之战,慕容垂感悟出了参合指,并且也令慕容氏的后人,牢牢记住了这场灭国悲剧,他们常常以参合二字警醒自己,牢记教训以及失败,不要再重蹈覆辙。
因位于洞庭之畔,所以参合庄风景优美,更像一处世外桃源。
恰逢傍晚,今年的第一场雪,便也悄然间从空中降临而来,挥挥洒洒,美不胜收。
风六郎带着风九夭遥望着远处行来的三人,静静的等候着。
那为首之人身宽体胖,穿了一身书生白袍,外面披着一件白色裘衣,脸上挂着笑吟吟之色,时而把玩手中的折扇,正是金风庄庄主包方圆。
而在他的一侧,乃是一主一仆。
行在前面的主人约莫五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紫色衣袍,披头散发,胡须交错纵横,目光深邃,在眉心之处,恰巧有一颗黑痣,为其平添了几分神秘。
至于那仆人,便是个与他穿着差不多之人,背后背着个大箱子,正恭谨的走着。
包方圆遥望了一眼风六郎和风九夭,道:“呦,我还道是谁呢,原来竟是风家的六爷在此等候,您在此等着,实在是令包某感动万分呐。”
风六郎僵硬一笑,道:“哪里哪里,包庄主回来了,我心里开心的很,便主动过来相迎。”
包方圆道:“六爷有心了,包某感激,感激。”
说罢,他看向了风九夭,道:“风姑娘好。”
风九夭并未对他多做理会,好似没听见一般。
包方圆也不觉得失了面子,大大咧咧的介绍道:“我身旁这位,便是鬼药山的聂药师了。”
风六郎赶紧赔笑抱拳,风九夭也略微施礼。
聂药师道:“还未请教,这二位是?”
他声音沙瑟,听起来便有一种刀剑摩擦之感,乍一听叫人有些难受。
风六郎忙道:“聂药师好,我是玄霜庄未来……”
风九夭打断了风六郎的话,道:“我们是玄霜庄庄主的儿女,我父亲不在参合庄,所以我们两个代他迎接前辈。”
聂药师道:“二位有心了,聂某多谢。”
包方圆道:“好了,都下雪了,咱们先到庄上再说。”
一行人当即开始向参合庄走去。
风六郎冲着聂药师笑了笑,伸手扯住了包方圆的手臂,轻轻拉了拉。
包方圆挑了挑眉,一只胖手扯下了风六郎的手,疑惑的盯着风六郎,而后,便随着风六郎去了一边。
风九夭恰好就在一旁。
包方圆低声道:“六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风六郎干咳了一声,道:“我这不是想着,包庄主您帮帮我们玄霜庄么?”
包方圆好奇道:“玄霜庄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祸事?”
风六郎道:“嗨,也不是什么大事,包庄主先答应我,我再告诉你是什么事情。”
包方圆撇了撇嘴,道:“既然不是什么大事,拽我来做什么?你要聂药师怎么想?”
“确实没什么大事,他想做玄霜庄下一任庄主,要你支持他。”风九夭顿时接过了话。
风六郎愣了一下,道:“没没没……不是,不是,诶……”
包方圆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啊,六爷,你的心思包某懂得,懂得,当初我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至于支持你的事情嘛……也不是不行……就是……”
说着,包方圆将折扇夹在了咯吱窝,右手放在下面轻轻的捻了捻。
风六郎顿时暗骂包方圆贪财,他本已经准备好了东西,是要贿赂包方圆的,但此刻又觉得没有谈论关于吴越国布庄的事情,直接给包方圆东西有些太亏,当即假装没看见道:“包庄主莫要误会,莫要误会,我小六不是要说此事,但,此事也确实有些不合时宜,我便先退下了,稍后得了空,我再找包庄主详谈。”
“行行行。”包方圆随意的答应道。
风六郎赶紧落荒而逃,主动去到了聂药师那里攀谈去了。
包方圆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看着风九夭,道:“你这六哥,当真是要做玄霜庄庄主?看他的样子,还有其他事情要找包某,风姑娘,你陪着他,是要替他说话么?还是你已经想通了,决定要做我金风庄的女主人了?”
风九夭道:“先不说这个,我且问你,这位聂药师来参合庄是做什么的?”
包方圆道:“也没什么吧,还是关于那疯僧的,公子叫我和铁卫四处寻访名医,找来找去,都说无药可医,就在前段时间,恰好遇见了赶尸宗的人,我便略施手段,帮他们出手解围,谈着谈着,就谈起了疯僧的事情,之后,赶尸宗的人便提到了鬼药山的聂药师,或许能够与赶尸宗的师门秘法配合,从这疯僧身上得到更多对公子有价值的东西……话说回来,风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风九夭目光一闪,道:“也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那,决定如何医治?”
包方圆道:“医治?不不不,不是医治,是从疯僧的身上取得公子想要的东西,与医治无关,便是直接跳过了医治那一步。风姑娘,你方才打断了我的问题,你可是决定要做我金风庄的女主人了?如是你愿意的话,从今以后,我包方圆定然什么事情都听你的。”
风九夭道:“什么都听我的?”
包方圆点头,道:“正是正是,包某不打诳语,什么都听你的。”
风九夭道:“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
包方圆道:“什么问题?”
风九夭道:“如是公子叫你往东,我叫你往西,你往哪边走?”
包方圆顿时一愣,道:“这这这……这问题问的十分不错,这个问题嘛……”
风九夭道:“嗯,你说吧。”
包方圆干咳了一声,哈哈一笑道:“风姑娘说笑了,你们玄霜庄和我们金风庄是一样的,风姑娘当然清楚,我的心思,究竟是往东还是往西,全凭风姑娘心意。既然风姑娘心中有了答案,包某也就不必明说出来了。”
风九夭道:“也对,毕竟有一天公子命我将你杀了,按你所说的话,你心里也清楚答案是什么。”
包方圆瞪大了眼睛,正准备说话,却见风九夭已经转身,自顾自的走进了参合庄。
“诶……”包方圆叹了口气,转了转小眼珠,看向了正在向聂药师赔笑的风六郎,背着手走了过去。
……
风九夭进了参合庄之后,便配合了参合庄的下人,一同将聂药师安置了下来。
而风六郎借了个机会,便直接将包方圆拉走了,去谈论吴越国布庄的事情。
风九夭乃是女子,自然便充当了倒茶之则,她提着茶壶,将茶水倒入杯中,道:“聂前辈,那鬼药山地处何处?”
聂药师道:“风姑娘不必称呼前辈,是折煞我了,我们鬼药山在入蜀之处,距离此地也有千里了。”
风九夭道:“聂前辈不远千里前来姑苏城,我要替公子谢谢聂前辈。”
聂药师道:“哪里哪里,风姑娘客气了。”
风九夭放下了茶壶,退到了一旁,道:“聂前辈不必客气,这茶虽是陈茶,但保存的却极好,请聂前辈慢用。”
聂药师略一点头,露出了一丝笑容,端起茶盏品了品,道:“果真是好茶,这好茶也需要沏茶的功夫,风姑娘沏茶的功夫很好。”
风九夭道:“聂前辈过奖了。对了,我听庄中之人说,聂前辈会得一手厉害至极的摄魂之术,十分玄妙,但不知,您要如何与赶尸宗的人配合,医治那疯僧?”
聂药师放下茶盏,道:“因还未见到那疯僧,所以在下也不确定要怎样做此事,昔年聂某的确做过类似的事情。”
风九夭道:“做过类似的事情?”
聂药师道:“昔年的事情,倒也不是与赶尸宗合作的,那还是十数年前,蜀地有一村落染了一场瘟疫,聂某恰好途经那里,便见到了此事,当时,村中家家户户都死了人,而有些活着的染病之人,却都疯了,聂某虽出身鬼药山,又擅长摄魂之术,听起来便像是邪门歪道,但医者父母心,聂某怎么能够袖手旁观?为了调查此事,聂某便尝试以摄魂之术引导那些疯癫之人,叫他们来提供线索,最终,也就找到了这病的源头。”
风九夭道:“找到了源头?”
聂药师点头道:“便是在村落害病之前,曾有一块奇星从高空落下,砸入了田中,而众多村民前去围观,各自都捡了那陨星的碎片,他们觉得这碎片是天神赐予,便也不知是谁,说将它泡入水中饮之,能够去病强身,他们都做了这件事情,结果一一染病。”
风九夭若有所思,点头道:“原来如此,聂前辈仁善,但,聂前辈是怎么让疯癫之人说出这些的呢?”
聂药师微微一笑:“便是风姑娘先前所说的摄魂之术了,风姑娘可以理解为,人有三魂七魄,那陨星碎片太过强悍,村民以它泡水引用其,自然就导致了这等霸道之物,将三魂七魄冲散了。聂某也无法替他们将魂魄给找回来,但,聂某能够通过他们体内仍存的魂魄,得到一些信息。”
风九夭吃惊,心中对这神鬼之说有些震惊。
聂药师道:“风姑娘也不必太过讶异,这魂魄之说,从古至今,也都是谣传居多,像姑娘这等武林中人,飞天遁地,自不必将它放在心上,就连聂某,其实也不大信的,只是都是些师门传承的摄魂之法罢了,真真假假,能够做些事情,便已够了。后来那些村民听聂某的话,将那些碎片掩埋,便再没有发生那类的事情,而已经患病,又未死的村民,慢慢也有好转,只是那疯病,却都治不好了。后来,想来是这些人淳朴,感谢聂某,便传来传去,不知怎么,就落入了赶尸宗的耳中,这才有了此次相见。”
“原来如此,多谢聂前辈解答。”风九夭微微一笑,道:“聂药师请用茶,我一直打搅您,茶水都冷了。”
“好好。”聂药师这才又拿起茶盏。
风九夭站在一旁,不住沉思,那三魂七魄之类的说辞,神神鬼鬼,自然是不太可信的,那莲花神教的手段他也见得多了,但,能够令疯癫之人说出些东西来,还是让风九夭非常诧异的,如果说,在不伤害疯僧的前提之下,这聂药师的举动,也实属正常,只是,那赶尸宗却与聂药师决计不同。
这赶尸宗乃是真真正正的,令江湖中人避之不及的门派,他们不医病救人,整日摆弄尸体,据说还会炼尸之类,并以特殊方法操纵尸首,聂药师单独在此,不会有什么,可加上赶尸宗,结果却多了太多变数。
风九夭心中有些疑惑,越发想要弄清楚这其中的问题。
她明日便要去河东了,本来,她是与张寒城定了三年之约,算一算,还有将近两年的时间,那时的乞巧节在姑苏城外的桃花桥见面……
她也不知,张寒城是否看懂了她的留书,但一切与想象中的不同,因为张寒城并不是她最初想象中的那个会幽居深山里面,认认真真练功的少年,而是跑到了乱世之中四处驰骋。
这令慕容龙城和张寒城处于了一种似是而非并不清晰的敌对关系。
见到张寒城之后,自己真能对付他么?
风九夭心中迷茫,一面是慕容龙城的命令与玄霜庄的亲人、未来,一面是张寒城,如果,慕容龙城的命令只涉及到她自己,她会毫不犹豫的拒绝,甚至逃走,离开这种种是非。
第三百七十九章 青魃炼尸僧捉贼
赶尸宗多活跃于苗疆一带,本质上乃是道家的一个分支,此宗在江湖之中名声不好,世人都觉得,常与尸首打交道,乃是一件十分不正常的事情。
先前慕容龙城令天下武人齐聚于华山,赶尸宗也曾亲身到场,当时各方乱战,赶尸宗的宗主青魃道人看中了朱雀卫异于常人之体,本想要擒住朱雀卫将其炼尸,但结果却被朱雀卫轻而易举的击破了其黑衣铁尸,进而导致青魃道人惊慌而逃。
华山处折损了炼尸之后,青魃道人便开始与弟子四处寻找新的尸首进行炼尸,因听说了南唐李昇兴建的佛寺天湖院葬了一位隋时的禅宗高僧红鱼禅师乃是肉身成佛,供奉于天湖院中,于是便动身前往天湖院,准备将红鱼禅师的肉身坐佛偷出来炼尸。
结果正准备偷尸之际,被天湖院的住持撞了个正着,青魃道人竟敢盗取红鱼禅师的法身,天湖院的住持自然不会放任,便与天湖院的众僧将青魃道人以及其几个年少无知的弟子给抓了起来。
正巧的是,包方圆正在邀请天湖院加入五岳盟,得知青魃道人的宗门后,觉得十分有趣,便与天湖院的住持说情,将青魃道人一门给放了,只让他们保证再也不能惦记红鱼禅师的法身。
青魃道人先前只是猎奇于朱雀卫的身体,而并非是真要与慕容龙城结仇,知道包方圆的身份后,知道惹不起对方,对方又帮他解围,于是便和包方圆做了朋友。
如是,才有了今日之果。
青魃道人穿着一身皂黄色道袍,跟随着青云庄邓虎德、邓虎烈一同来到参合庄。
邓虎德乃是青云庄的长子,也是下一任青云庄庄主的人选,至于邓虎烈,则是邓虎德的弟弟,原本,邓虎德是想要将庄主之位谦让给邓虎烈,由其成为下一任青云庄庄主。
本来,这是一段兄弟相让的佳话,但可惜……
邓虎烈之前同包方圆、公冶渊、以及风九夭同去绛州辅助慕容龙城捉拿疯僧。
那日荒村之中,疯僧突然杀出,伤了包方圆、公冶渊以及邓虎烈,其中邓虎烈受伤最为严重,乃是被疯僧当面一记金刚狮子吼生生贯入双耳。
虽为风九夭以点穴之法封住了其穴道,得以保全性命,但他苏醒之后,不但聋了,同时还陷入了呆傻之中,就如同三岁孩童一般,令青云庄上下都难以接受。
邓虎德看到自己的亲弟弟邓虎烈变成这样,心中早已经恨急了疯僧,同时,也万分自责,因为当时前往绛州的本该是他,结果,他想让邓虎烈去历练历练,这才叫邓虎烈前去,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结果。
此次,邓虎德也从青魃道人的口中得知了鬼药山的聂药师有一手摄魂之能,便也想知道能否由聂药师治愈邓虎烈,所以此次他主动从包方圆那里取得了接待青魃道人之则,就是希望能够青魃道人能够在聂药师面前美言几句。
当然,除此之外,邓虎德也想顺带找疯僧报仇。
……
包方圆正与风六郎说话,便见邓虎德、邓虎烈以及青魃道人,顿时道:“六爷,你所说的这些,包某定然会考虑,但此事不急于一时,今日有今日要忙的事情,烦劳六爷去通知公子一声,人已经都到了。”
风六郎心中暗骂包方圆明明是因为没见到好处,这才推脱此事,但脸上还是赔笑道:“还请包庄主切莫好好考虑,等此间事毕后,我们再详谈,我这便去通知公子。”
包方圆道:“行,六爷慢走。”
说罢,他便看向了青魃道人,抱拳道:“青魃兄,几日未见,您越发神采奕奕,精神抖擞了。”
青魃道人将手中拂尘一摆,微微一笑道:“无量寿佛,包庄主过奖了,包庄主才是英俊了许多,越发欢喜了。”
包方圆哈哈一笑,道:“青魃兄就是这样喜欢实话实说,正对包某胃口,此刻聂药师已经在房中等候,青魃兄请吧。”
青魃道人这才道:“好,我还未曾与聂药师谋面,正好见一见他。”
这青魃道人说着,将拂尘搭在胳膊上,一手捋了捋山羊胡子,便在包方圆的引领之下进了屋子当中。
风九夭坐在一旁许久,见到青魃道人来了,便站了起来。
聂药师与其随身跟着的弟子也起身相迎。
青魃道人看着聂药师,道:“这位便是鬼药山的聂药师了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聂药师略微拱手,道:“见过青魃兄,您的大名聂某也听闻过。”
青魃道人笑了笑,山羊胡上的手放了下来,道:“聂药师客气了,此次的事情,还需你我珠联璧合,才能够做到,就烦劳聂药师了。”
聂药师道:“此次乃是慕容公子命人邀请,慕容公子付出了聂某需要的,聂某自当尽力而为,还要多谢青魃兄举荐。”
“哪里哪里……”青魃道人更加和颜悦色了起来,完全不似他面容颜色那般阴沉:“对了,这慕容公子身边,恰巧便有一位朋友,是因受伤而出了些问题,但不知聂药师能否帮忙瞧瞧?”
聂药师道:“自然可以。”
说着,他已经自然而然的将目光投在了邓虎烈的身上。
此刻邓虎烈正用手指玩弄着邓虎德的胡子。
邓虎德一脸的紧张,看着聂药师咽了口口水。
风九夭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中露出了些许恍然,邓虎烈出事的时候,她也是在场的。
聂药师挪步到了邓虎烈的身侧,抬手便要抓邓虎烈的手腕。
但,邓虎烈似乎意识到了此事,惊恐的缩到了邓虎德的身后,恐惧的看着聂药师。
邓虎德道:“聂药师,实在抱歉,我这胞弟因为受伤,所以……诶。”
说着,他将邓虎烈的手扯过来,递给了聂药师。
聂药师将手放在邓虎烈的手腕之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邓虎德更加紧张。
片刻过后,聂药师张开了双眼,道:“这位兄弟受伤十分严重,体内经脉已经断了七七八八,想来,颅内髓海也已经受到重创,能够活下来,已实属不易……”
邓虎德紧张道:“那么,聂药师能否救治我这胞弟?”
风九夭顿时也好奇了起来,邓虎烈的伤势她十分清楚,乃是金刚狮子吼的大力灌入双耳后,在邓虎烈的脑内形成冲击,这才导致了邓虎烈疯傻。
聂药师摇头一叹,道:“这摄魂术对于这等髓海重创,并无什么作用,我鬼药山师祖,曾遇见过这种情形,也救治成功过,但那个被救治之人,不过十岁孩童,师祖前前后后,带他在身边十几年,才算叫他变得正常,但也并非是使用摄魂术的本领,而是医家调养之法。”
“也就是说,能救!?”邓虎德顿时激动了起来。
聂药师道:“不太能救。”
邓虎德愕然,道:“为何?”
聂药师道:“阁下之弟看样子,早已成人,今年也已经二十余岁,其肉身、髓海、经脉都已经成型。祖师当年救治那孩童不过十岁,虽疯傻,髓海受创,但悉心调养,渐渐的恢复了认知,主要并非是祖师医术精湛,有什么高明神通,皆是依靠那孩子自身修复,所以……”
邓虎德连忙道:“聂药师如此说,就说明定然是有机会,聂药师只要能救我这兄弟,聂药师想要什么,我邓虎德拼死也会找来给您,便算是将我这条命给聂药师,邓虎德也绝无二话。”
聂药师摇头,道:“回天乏术,聂某无法做到,对不住。”
邓虎德顿时叹了口气。
一旁的青魃道人疑惑,道:“那贫道先前在那蜀地村落听闻的奇事,难道是假的?”
聂药师道:“那件事情是真的,但虽都是疯傻,却情形不同,而最终结果也不相同,那些疯傻之人虽遭到了陨星碎片霸道的奇异之力冲撞,但却未曾伤害髓海本身,而像是有一种雾,进入了髓海,蒙蔽了人,聂某能够暂时以风来挥去那雾,却救不了髓海根本。髓海,乃是世间之人最为神秘之处,只要有所损伤,便是华佗、扁鹊齐聚,也难以救治,这一点,也许常人很难了解,髓海可绝不是寻常肢体。”
青魃道人开口道:“那么,关于那疯僧呢?”
聂药师道:“聂某也必须要见过人之后,才能确定,但,按照包庄主给聂某描述,那人能够使用各种武功,又能够甄别武功不同的路数而用以对敌,想来,他并非髓海受到损伤,如此,便令聂某多了一些把握,此人恐怕是先天髓海便罩了一层大雾,聂某不知这雾有多重,但可试图撼动一二。”
风九夭只觉得这聂药师的说法十分奇异,但仔细想想,却也知道这聂药师乃是在比喻,只为了他们能够了解聂药师的意思。
这世上的疯傻,有先天、后天的分别,也有因髓海受损,或者髓海混沌的区别。
按照聂药师的意思,他能够对付髓海混沌之人,但却对付不了髓海受损之人。
“原来如此。”青魃道人点了点头。
邓虎德连忙道:“聂药师,那我这兄弟,他……”
聂药师叹了一声,道:“万分抱歉,聂某束手无策,即便这位兄弟跟在聂某身边,聂某也只是简单为他调养而已,这件事情,以阁下的能力,自然比聂某更能做到,说不定,过一些年,还能有些玄奇的事情发生,但……聂某不愿说谎,阁下的兄弟,想要恢复到原本的状态,怕是不太可能了。”
邓虎德悲痛无比,将邓虎烈护住,长叹了一声。
包方圆摇了摇头,道:“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虎烈身体壮着,说不定就慢慢长好了,还有希望。”
正说话间,外面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门口,风六郎背着一道身影窜入了房中,而后方则紧跟着慕容龙城。
风九夭微微一怔,一眼便看到了风六郎背后所背着的,正是疯僧,只是此刻疯僧乃是昏迷之状,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见过公子!”
包方圆、邓虎德、风九夭连忙开口。
青魃道人也正色了许多,道:“慕容公子。”
聂药师拱手,道:“鬼药山聂乌,见过慕容公子。”
慕容龙城微微一笑,道:“见过聂药师,青魃兄。龙城令二位千里来到参合庄,实在烦劳二位了,这里,向二位赔不是了。”
“哪里哪里。”青魃道人连忙道:“慕容公子这就见外了。”
慕容龙城道:“因明日龙城还有事情,要离开姑苏,所以便也就不继续客套,而是开门见山了。”
说着,他指向了风六郎背上的疯僧,道:“此人,便是那位疯僧了,但不知道二位可否查看,又可否印证一下青魃兄之法,是否真能实践。”
聂药师顿时看向疯僧,道:“请将此人平放,我这就来看看他的状况。”
慕容龙城对风六郎略一点头,风六郎这才将疯僧放了下来,搁在地上。
聂药师当即蹲下身,捡起了疯僧的手腕,缓缓地将手指搭在了脉搏之上,同时闭上眼睛静静感受了起来。
很快,聂药师便张开双眼,开口道:“此人之身体强悍,乃聂某平生仅见,其经脉通常无比,正如江流奔腾,而他的内力,又浩瀚无边,简直难以想象,更令人感到奇异的是,其丹田之内,竟并无内力存留,奇哉!奇哉!”
慕容龙城道:“聂药师果真是神医,一下便发现了这疯僧的厉害。”
众人皆是感到吃惊,正常武人的内力,便都是存留在丹田之中,各家的内功秘典,基本所有的第一重都是如此,而疯僧的情况却如此迥异。
知晓《易筋经》事情的众人,更加感到了《易筋经》的玄妙,他们先前并不知道这些,但看来,慕容龙城早就知晓。
聂药师放下了疯僧的手腕,迅速靠近了疯僧的头颅位置,抬起手来,托起了疯僧的头颅,另一只手则开始查验起了疯僧的头。
第三百八十章 此疯彼疯状不同
良久之后,聂药师缓缓将疯僧的头颅放下。
慕容龙城道:“聂药师觉得如何?”
聂药师道:“先前包庄主已经与聂某说起了此人过往经历,他幼年时便在少林寺中长大,乃是僧侣收养,现看他头部并无旧伤,是先天疯傻的可能更大,这种人聂某也曾见过,他们多活不到成年,便被抛弃或死去,能够幸存的寥寥无几。一般情况,这种人他们并非是真傻,只是他们与我们对这世间的看法有很大不同。”
众人纷纷怔然,这疯傻之状,还有这么多的说道?
聂药师道:“这类人与我等对于周遭的认识不同,所以难以以言语交流,他们会说话但很少说话,会总是重复一件事情,对感兴趣的事情会全情投入,而好似外界发生任何事情,便都与他们无关一般。聂某认为,此人正是这种情形,否则,他也不能练就一身武艺,更不能够在对敌之时,使用各种招法进行应对。当然,他终究还是疯傻之人。”
慕容龙城道:“那么,此人的疯傻之病,是否能够医治?”
聂药师苦笑,道:“这如何能够医治?此人能够像现在这般活着,又能独自一人在外,已可以说是收养他的少林僧侣付出了无穷心血,来试图让他正常,但人力无法逆天而行,他此生只能如此。”
慕容龙城道:“那,像是青魃兄先前所提到的那种方式,不令他正常,但取那些龙城想要的东西,聂药师又能否做到?”
聂药师沉吟,道:“此人认知与常人不同,与慕容公子也有不同,慕容公子想要的东西,可能展现的形态会有所不同。”
慕容龙城疑惑道:“何解?”
聂药师道:“这类人并非是真的傻,相反,他们可能还会在某些事情上面,比常人更加厉害,此人就是个例子,那便是在武道方面,他们专注于一件事情,重复的去做这件事情,最终取得比常人更加可怕的成就,也就是说,同样的武艺,到了此人手中,也会出现一些变化,甚至要更加厉害,这源于他们对事物的认知不同所导致的。”
慕容龙城目光闪动,两条剑眉微微蹙起。
聂药师继续道:“慕容公子对于一种武艺的理解,终究还是存在于正常人认知的范围当中,比如说,慕容公子会认为,武艺是用来强身健体,或者是用以对敌之用,再或者强大己身等等,从而对于武艺的细节,慕容公子的认知也非常正常,比如对于经脉的认识,对于内力的认识等等。但此人,可能完全不同,他很大程度上,即便练了盖世武功,同时又十分厉害,但在他的眼中,对于武艺的理解,是外人所不能够感受,感觉的。”
慕容龙城道:“据龙城所知,此人曾经收徒,也就是说,他教授过别人习武。”
聂药师怔了一下,道:“按照常理来说,这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或者说,慕容公子对这其中的事情,存在了误解也说不定。他并没有与常人沟通的能力,也就是说,我们询问一个问题,他不能理解这个问题的含义,就更无从解答了。没有这样的能力,又如何能够收徒,如何教授别人习武呢?”
慕容龙城目光一闪,转头看向了正在沉思的风九夭,道:“九夭,你说一说,当初这疯僧是如何教授那个张寒城练功的。”
风九夭回过神来,如实道:“当时疯僧住在一座山洞之中,而小……那人便每日去给疯僧送些吃的,便是这样……”
慕容龙城道:“除此之外呢?”
聂药师道:“这样,也就能够相对理解了,如果聂某所猜测的不错,你们说的这人所教授之人,对他表达了善意,从而形成了一种与他之间的特殊联系,但绝对是和常人想法中的师徒关系完全不同。”
风九夭道:“我曾悄悄跟随他前去那山洞外查看,似乎也并未见到他们说话……两个人只是各自练功,有的时候又一起……傻笑,有时候那人会拿出吃的,并表达关心……”
说到此处,风九夭忍不住回忆起了那段时光。
慕容龙城看向聂药师,道:“这不算是传授么?”
聂药师叹了口气道:“不算,真正的问题恐怕出现在另一人身上,就是学此人武功的人身上,虽未曾见到过那人,但可以知道的是,那人一定比常人更擅长于模仿,这模仿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聂某实在难以想象,甚至也有些不敢相信,他是如何在这人的身上学到武功的?或者说,那人心思单纯简单,只是学了此人武功之形?而非是内里精深的东西?”
“此事不太可能。”慕容龙城道:“说起来,那叫做张寒城的少年,的确是绝无仅有的天才人物,但他的武艺,不像是没有人传授,其内力,定然是出自这疯僧的身上,而模仿其形,也完全学不会那等高深的内功,必须要知道经脉走向才可,更遑论,少林七十二绝技,每一种绝技都需要有相应的运转法门催动,那人年少,修习时间短,按照常理来说,断然是没有什么能力打出少林绝技之精髓,但,据龙城所知,他至少完成了少林绝技六七成的精髓,这在场之人,能够在武功方面比他高强者,怕是……没有。”
风九夭目光一凝,昔日张寒城确确实实没有向疯僧学习过内功运转法门,因为,风九夭知道张寒城修习内功的事情,张寒城通常去寻找疯僧,便是学习少林七十二绝技的招式,关于内功方面,绝对不是《易筋经》,因为风九夭也见过《易筋经》的练法。
迟疑了一下,风九夭主动开口道:“或许……他修行的不是疯僧身上的《易筋经》。”
慕容龙城道:“绝无可能,世上难有第二法能够在短短时间便催动正宗少林绝技。”
聂药师也感到无比纳闷,道:“那也许是聂某理解错了。”
风九夭欲言又止,她心思极乱,害怕说的多了给张寒城招惹麻烦,说的少了又像是对慕容龙城不够忠诚。
慕容龙城道:“那么,像这种情形,聂药师又是否能够引导此人呢?”
聂药师道:“如按照慕容公子提供的这样,应该能够尝试,令他吐露一些,可能并不全面,散乱不堪,但应当是对慕容公子有用的。”
慕容龙城这才微微一笑,道:“青魃兄也会辅助聂药师完成此事。”
聂药师略感诧异,看向了青魃道人。
青魃道人捋着山羊胡,道:“惭愧,惭愧,贫道并不懂得这摄魂之术,但却懂得银针控穴、走脉之术,这神魂虽然重要,但只是人之一部分,这驱壳,也能留下许多东西,到时,聂药师便给这疯僧进行神魂引导的摄魂之术,来引导疯僧,而贫道则对他进行施针,控制其肉身,令他的肉身能够说话。咳……至于此间结束之后,此人或许再无作用,但就不知,能否将此人交给贫道?”
慕容龙城道:“交给你?”
青魃道人笑道:“贫道赶尸宗最喜爱这世间奇异之躯,此僧尸首如是作为死尸来炼有些可惜,要是能够将他变为活尸,那便最好不过,还望慕容公子能够成全。”
“活尸?”聂药师疑惑。
青魃道人干笑道:“不错,正是活尸,聂药师方才对那神魂解释,令贫道大开眼界,但贫道并不在意这些,贫道只在意他的驱壳。如果说聂药师擅长摄魂之术的话,那贫道可能擅长之术,可以称作封魂之术,任他再疯,再癫,他这疯癫之魂,贫道将它封了,就用他的肉身做些事情,还是有可能做到的。”
聂药师感到诧异,道:“那这样,岂不是相当于杀了此僧?”
青魃道人道:“他现在便如同野兽那般,已是活死人,又哪里来的生死?聂药师心善,但不必用在此人身上,正如这世上,有许多人吃食野狗,山中打猎,皆是伤天害理。”
“你的意思是,此僧与牲畜无异?”聂药师道:“恕聂某不敢苟同!”
青魃道人顿时尴尬万分。
风九夭则是瞳孔收缩。
慕容龙城道:“此事不行,毕竟此僧乃是少林寺之僧侣,如是得到了其身上龙城所需之物,龙城愿意另外感谢聂药师。至于他,龙城不需要了,也会送回少林,毕竟龙城不想食言,还望青魃兄莫要再想此事。”
青魃道人这才道:“贫道只是说说,只是说说,绝非是真心如此,还望慕容公子莫要在意。”
聂药师道:“这摄魂之术,存在了许多风险,慕容公子虽答应可让聂某观看还施水阁之中任何有关于摄魂之术的典籍,但聂某不会为了这些典籍而令一个无辜的人有什么风险,如果只是简单地,对此僧进行些引导,聂某可以同意,但聂某深思熟虑,再加上青魃兄那种未知之法,聂某觉得风险太大。医者乃是生来治病救人,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青魃道人顿时撇嘴,原本他还想要跟聂药师亲近些,此刻聂药师说话却不留情面,甚至有折辱他的意思,让他心中十分不满。
慕容龙城叹了口气,道:“聂药师有所不知,此僧这些年来四处行走,时而做些杀人屠村的恶劣行径,甚至,他还会以人为食,乃是世间之大恶,即便他疯傻,所做之事,也绝对罄竹难书。原本,龙城也想让他回到少林,被佛法教诲,但他就是生在少林,数十年都未懂得仁义之道,回到少林,佛法真能够度化他么?据龙城所知,他先前回到少林寺后,便又打伤了众僧,甚至还有两人因受伤严重而暴死,龙城也是希望,聂药师能够试着引导他,说不定,能让他变得正常也未可知?”
聂药师微微一愣。
风九夭、包方圆、风六郎、邓虎德几人却目光微闪,慕容龙城的话语中,回到少林寺的说法是真真假假,疯僧回到少林寺后,确实与僧侣发生冲突,但却并未打死过人。
但此时此刻,谁也不会驳斥慕容龙城的说法,而且,慕容龙城的说法,也的确是有可能会发生的。
慕容龙城继续道:“龙城是真心实意邀请聂药师,据我所知,这天下摄魂之术同样百家争鸣,只是,各家都将这等奇异之术藏私,从而导致摄魂之术难有进展,此术高深莫测,如是在聂药师的手中,定然能够大放异彩,又能够救治天下间更多之人,龙城相信,聂药师是需要还施水阁中的摄魂之术的。”
聂药师思虑了一下,抱拳躬身道:“叫慕容公子见笑了,慕容公子说得对,正是死马当作活马,聂某是施术之人,小心翼翼,尽量保全此僧才是正途,而不该还未开始,便躲躲闪闪。”
慕容龙城微微一笑,道:“聂药师说的正是,那么,今日情形便就是如此,明日龙城便要动身离开办事,便放手交给聂药师与青魃兄二位来做此事,但不知,二位大约多久可以拿到龙城想要的内容?”
聂药师忍不住看向了青魃道人。
青魃道人道:“十日,十日怎么也能够完成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慕容龙城道:“可以,十日就十日,但此僧厉害无比,且极为凶悍,恐怕他如是突然暴起,这参合庄中,绝无能够与之匹敌者,龙城会派人护卫在二位左右,同时留下一些能够让此僧昏睡之药,以免危及到二位。”
青魃道人道:“好好好,还是慕容公子考虑的周到。”
慕容龙城道:“那事情便定下,十日之后,我返回希望二位能够给龙城一个完满的结果。”
聂药师道:“尽力而为,但确实不敢确保结果。”
“无妨,事在人为。”慕容龙城道:“既然如此,那么龙城也便遣人安顿二位,不多做打搅了,二位有任何事情,只需与参合庄中之人明说便可,他们会将二位当做是龙城一样对待。”
“好说,好说。”青魃道人笑道。
第三百八十一章 心悦君心君可知
“九妹,今天你六哥表现的怎么样?”
回到房间后,风六郎便笑吟吟的对风九夭说道。
风九夭有些魂不守舍,随意应答道:“嗯。”
风六郎道:“公子对我的态度极好,我看这庄主之位,基本就是你六哥无疑了,你放心吧小妹,等我做了庄主,便给你找个好夫婿!”
风九夭再次应答:“嗯。”
风六郎哈哈一笑,得意无比,道:“今日那胖子根本在公子面前没什么表现,你六哥我都跟他说了,叫他帮咱们玄霜庄说话,他也没跟你六哥我要东西,看来,他是有些想要讨好我,所以九妹,那胖子跟你提什么婚事之类的事情,你可千万一定要表现的似是而非一点才行。这胖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下辈子他也没机会。”
风九夭回过神来,道:“六哥,我准备休息了,明日还要动身前往河东,你先走吧。”
风六郎这才看了一眼天色,确实天已经黑了,当即道:“行,你去河东的时候,可千万要小心,你跑的快,遇见什么危险,你就只管跑,你六哥怎么说也是未来玄霜庄的庄主,有什么事情,六哥给你顶着。”
风九夭露出一丝微笑,道:“我知道了六哥,谢谢你。”
风六郎这才道:“你知道就好,那我就走了。”
说完,风六郎才在风九夭的目送下离开了房间。
等到风六郎离开后,风九夭脸上的微笑渐渐的收敛了起来,陷入了思虑当中。
疯僧跟她并无什么交情,甚至,风九夭心中还有些不太喜欢疯僧,加上她之前被疯僧打伤过。
所以,疯僧遇到什么事情,是与她并无关系的。
但是,现在疯僧的处境看起来非常危险,那鬼药山的聂药师看似是个仁心仁德的医者,但实际上在慕容龙城的利诱之下,却还是决定对疯僧施展相对危险的所谓摄魂之术。
至于那青魃道人,惦记着将疯僧变成那不知是什么样子的活尸,疯僧落到这两个人的手中,一定万分的危险。
疯僧落入危险,风九夭更在乎的不是疯僧如何,而是张寒城会如何。
风九夭幽幽一叹,自顾自的去到了椅子上坐下,抬手推开窗,仰头看向了夜空中的月亮。
“我这样着急做什么?听说他已经在绛州成婚了……”
“许是他并未看懂我的留书,也不知道那个约定……”
“其实也许本来就只是我自己胡思乱想,他年岁那么小……”
风九夭想着想着,不经意又想起了道观之中的点点滴滴,一些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张寒城对她照顾有加,有什么吃的都是给她先吃。
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从未抱怨过一句。
这世上,除了家人,风九夭想不到谁能对她这么好。
除此之外,即便是家人,却不懂风九夭想要的是什么,他们总是为了讨好慕容龙城而去努力,做许许多多的事情,为了玄霜庄的未来,其实也会舍弃掉风九夭,令她以后跟一个心中并不中意的人在一起。
张寒城不同,他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少年,令风九夭看到了不同的风景。
只是……
风九夭喃喃自语:“今时今日的他,还是原本的他么……”
……
一夜的时间转眼间便过去,包方圆送着慕容龙城上了前往吴越国的马车,讨好的挥手道别。
另一边,风九夭牵着马,走出了参合庄。
包方圆转头,看着风九夭道:“风姑娘。”
风九夭略一点头,道:“包庄主。”
包方圆道:“咳,此去河东万分遥远,现在虽因冬季中原战乱暂缓,但却仍然危险,要不然,包某将手头上的事情交与别人,然后陪着风姑娘一同前往河东?”
风六郎站在风九夭的一边,转了转眼珠,扯了扯风九夭的袖子。
风九夭神色不变,淡淡道:“多谢包庄主美意,包庄主无比辛劳,日理万机,肩负了公子留下的各种重任,九夭怎么敢劳烦包庄主大驾?”
包方圆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风姑娘多虑了,毕竟……”
风九夭道:“包庄主还需谨言慎行才是,公子才去吴越国,你便如现在这般准备擅离职守,此事绝非金风庄庄主该做的。”
包方圆顿时尴尬无比。
风九夭继续道:“更况且,包庄主身材略有壮硕,骑乘马匹,一路之上不知要换多少马儿,不知何时才能到达河东。”
包方圆的小眼睛顿时瞪大。
风六郎连忙硬着头皮,道:“哈哈,包庄主莫要误会我九妹,她一向就是这样,喜欢说实话,咳……九妹,你确实有些乱说,那马匹怎会承受不了包庄主之重?”
风九夭道:“好了,多谢六哥、包庄主相送,就要这就先行了。”
说着,她便纵身上马,双足一夹马腹,便朝着北方去了。
包方圆这才回过神来,幽幽一叹。
风六郎抱着胳膊,道:“咳,包庄主千万别误会我这妹子,她昨日的时候,还与我夸赞你来着。”
包方圆道:“哦?他是如何夸赞包某的,六爷可否告知?”
风六郎道:“你知道的,这世上女子总是爱口是心非,他心中其实佩服包庄主,但嘴上却不爱饶人,昨夜她说包庄主越发的俊俏了,而且,也真有了一庄之主的风范,尤其是与那聂药师还有青魃道人相谈的时候,端的不凡。”
包方圆顿时眉眼中透出了一丝笑意,道:“包某就知道定然如此,风姑娘总是这样,喜欢冷不丁的来一句伤人之语,其实她心里不是这样想的,说起来,六爷,你先前说的有关于那吴越国布庄的事情,包某没有找到机会与公子说,但过段时间,公子闲下来的时候,我便定然会跟公子说一说,同时,也再替六爷美言几句,看看能不能将玄霜庄庄主之位叫六爷坐实。不过……”
风六郎道:“不过什么?”
包方圆道:“不过嘛,六爷也知道,包某实在是喜欢风姑娘许久了,从前老庄主也还提过一两嘴,将风姑娘许配给包某的事情,六爷想必也有这样的印象。那时候风姑娘还年岁小,如今她已经成人,这女大当婚的事情,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好意思提?六爷能否念在小弟如此心诚的份上,在风姑娘面前对替我美言几句,同时那婚事,是否能够定一定?”
风六郎有些尴尬,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包方圆道:“六爷,咱们两家若是联姻,那结果自然不同凡响。你们玄霜庄和我们金风庄虽然私底下也有姻亲,可多数都是非家主的姻亲,未来的事情,那可是说不准的。公子虽然一直说是以我们四大庄为主,但,实际上任谁都能看出来,公子是将许多事情交给了十二铁卫做,这十二铁卫乃是我们四大庄的大敌,在武功上,我们也不如他们十二铁卫厉害,至于许多的事情,五岳盟中很多门派,可是打破头的想要参与。未来,你说公子建国之后,我们四大庄是怎么存在的,据包某所知,这庙堂之中,可是并无哪种官职是适合我们四大庄的。”
风六郎道:“这,公子不是说,武国建立,要更改旧制?以武人为立国根本?”
包方圆道:“那都是糊弄各大门派的,你怎么也跟着相信了?”
风六郎道:“糊弄各大门派?”
包方圆开口道:“这武人最容易以武犯禁了,你我也都知道,这江湖之中的高手层出不穷,各种新的神功被创出,如果有一天庙堂与江湖没了分别,那么,天下就该总是陷入乱局当中了。公子真的会移交权柄给各大门派么?至多是安抚他们一下罢了,六爷可千万不能真把公子对各大门派的话当真。到时候吃亏的会是你们玄霜庄。”
风六郎道:“但,公子现如今,却是这样告知江湖中人的,到时候真的立国了,那他们岂不是要造反么?”
包方圆大有深意道:“所以啊,这个时候,便要开始清洗了,以公子的智计,定然有千百种方法令各大门派老实。问题就是,我们四大庄何去何从,其他的倒还好说。”
风六郎道:“这……我们四大庄其实本不就是以家将的名义么?到时候,可以各做将军、统帅,多好啊。”
包方圆道:“你忘了十二铁卫么?有他们在的话,谁要我们做将军?”
风六郎道:“这……这……”
包方圆道抬起胖手,拍了拍风六郎的肩膀,道:“六爷,你可千万要知道,我们两家联合起来的重要性,而风姑娘,便是我们两家更加紧密的重要之人。你可了然?”
风六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包庄主果然是有远见……”
……
风九夭骑乘着快马一路向北,很快便已经远离了参合庄,她到达洞庭湖附近后,便停下了马匹,而后调转马头,朝着湖边一侧的林子里走去。
她特地寻找了一处隐秘的地点,将马匹藏好,拴上,然后拍了拍马背,贴着马耳朵轻声说了几句,然后便抽回了手,环顾了一眼四下,而后便顺着林间又朝着参合庄的方向走了回去。
有些事情做与不做,就是在一念之间。
也许假装没有看见,会更轻松点,但心中的沉重却永远无法消减。
风九夭自小便是被当做刺客、当做一名忠心耿耿的侍卫培养的,她从来也没有自己,只有为了玄霜庄而对慕容龙城永远忠诚。
自从他同诸位兄长一起,来到慕容龙城这里协助,便见多了许多的事情。
有些好的,有些坏的,她心中从未对这些事情发表过看法,也总是在做慕容龙城手中的匕首。
但这一次,她不准备还是像以前那样。
风九夭觉得,她是自私的,因为,从前那些没有关乎到她自身的事情,她只当没有看见,如今真的关乎到了她自身,她才选择跟自己的命运做抵抗。
为什么关乎她自身?
这件事情风九夭想了一夜。
那是因为,她认为,她和张寒城的关系,并非是那种普通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这种关系,不似是和包方圆的关系,不似是和风六郎等兄长的关系,是否是男女之情,风九夭也不懂。
在这种关系之下,张寒城的事情,便是她的事情,这不是那种对慕容龙城忠心耿耿,因为风九夭并不隶属于张寒城。
总而言之,只是她想做,所以便做了这样的选择,即使,她知道这样做有很多很多的不妥。
要是,张寒城有一日知道了风九夭看到疯僧处于危险而不施救。
那张寒城会怎么想?
或许,他会为风九夭寻找借口,并不责怪风九夭,但两个人的关系,却永远隔了一座大山。
更况且,风九夭也无法面对,自己不施援手,不必张寒城对此事挂怀,她自己便先挂怀了。
……
风九夭轻功非凡,虽内功并不强悍,但多年修行凌霜幽步,这轻功一道,也绝非是寻常之人可以媲美。
在整个玄霜庄中,凌霜幽步的程度,风九夭是位列第二的,第一的是玄霜庄的庄主,也就是风九夭的父亲风大千。
也因此,风九夭才能身为女子,又年轻,却跟在慕容龙城的身边做事,而风九夭的姐姐们,却早已经嫁人为妇。
风九夭悄然间回到参合庄后,便轻柔的从参合庄一侧潜入到了参合庄当中。
她十分了解参合庄,也因此,她能够找到真正隐秘的路线与藏身之所。
此刻虽然是白天,不适合行动,但,风九夭觉得,此刻行动,反而比夜间更加安全。
因为参合庄的防护,是在夜间才会铺开的,白日里参合庄只是参合庄。
她几次悄无声息的穿梭,便接近了参合庄的厢房所在,这里的厢房主要用来接待来到参合庄的客人,聂药师与青魃道人,便是客人,而为了能够让两人方便,厢房特地空出了房间,用来安置疯僧,以令两人能够更多的了解疯僧的情况。
第三百八十二章 魂归少室芳草地
风九夭很快便找到了一处空房隐匿了下来,她不会直接选择出手救助疯僧,因为直接出手救助疯僧,相当于暴露自身。
当风九夭暴露之后,玄霜庄也会因为她的举动而出现巨大的问题。
她只能代表自己,不能代表玄霜庄对待这件事情的做法,所以,她要间接对疯僧施以援手。
至于怎样才能间接向疯僧施以援手,其中十分重要的一点,便是从药着手。
慕容龙城虽然封住了疯僧的穴道,但是,以疯僧的能耐,慕容龙城也只能封住疯僧穴道一时,而如今,慕容龙城已经离开参合庄前往吴越国,这样一来,就没有人能够再封住疯僧穴道,所以要使用药物,来令疯僧的内力不能积蓄,让他一直熟睡。
这也是慕容龙城昨日说过的。
所以,找到药物,便是关键之处。
只需要令药失去原本的效用,便能够让疯僧内力恢复,积蓄,冲破穴道,到时候,整个参合庄无人能够压制疯僧,结果必然是疯僧逃离。
从始至终,风九夭不必露面。
……
聂药师与青魃道人并未拖延,而是一早便带着弟子一同进入房中研究起了疯僧的情况。
房间内,疯僧赤着上身,躺在榻上,聂药师与青魃道人站在一旁,二人的弟子则站在后方。
青魃道人捏着山羊胡子,道:“聂兄准备如何对此僧施以摄魂之术?”
聂药师道:“摄魂之术在对方清醒的时候施展才能更可能成功,现如今此僧处于熟睡当中,聂某并无太大的把握令其中术。所以,先要尝试,看是否可行,如果不可行,再将此僧唤醒。只不过……此人功力超群,他若醒了,恐怕会出问题。”
青魃道人愕然,道:“摄魂术还有这等弊病?必须要对方清醒?”
聂药师道:“也不尽然,施展之法也可以在对方睡梦中进行,只是是否成功,要因人而异。”
青魃道人迟疑了一下,道:“那么就请聂兄尝试,但愿能够成功。”
“好。”聂药师当即应了一声,而后,便侧身看向了随他来到参合庄的弟子,道:“将东西都取出来吧。”
“是。”弟子应答了一声,当即将背上的箱子放在了一侧的桌上,而后翻找了起来。
很快,弟子便从箱子里面依次拿出了一面似是孩童使用的小鼓、一个放在手中摇动的铜铃、一个木鱼,以及一把边缘并未开锋的匕首。
然后,这弟子又拿出了一个香炉搁在了桌上。
做完了这一切,弟子才转身,道:“师父,好了。”
聂药师点头,走了过去,从袖子中取出了一个红色的玉瓶,自其中取出了几粒青色的丹丸,然后将香炉的盖子打开,将丹丸放入其中。
一侧,弟子则从怀中取出了火折子,道:“师父,可以点火了么?”
“可以了。”聂药师开口道。
青魃道人奇异道:“原来,聂药师的摄魂之术,也是与声音有关?”
聂药师转头,道:“哦?青魃兄为何如此一说?”
青魃道人哈哈一笑道:“实不相瞒,我们赶尸宗的活尸之法,便是通过声音来操控活尸,所以,贫道才说也会涉及到摄魂之术,只不过,想必没有聂药师专研的精深。”
聂药师点了点头,道:“那过后,还望青魃兄赐教。”
正说话之间,一丝丝白烟顺着香炉的小孔当中慢慢透了出来,同时一股清香的气息,也开始弥漫了整个房间。
青魃道人疑惑,只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片刻后,他便恍然道:“好似是普通的草香气,好生奇特,竟十分新鲜。”
聂药师微微一笑,道:“青魃兄的鼻子果然灵光,这正是草的气息,只不过,并非是真草,而是通过各类草药调制出来的,近似真实的草香气。”
青魃道人道:“聂药师不愧是神医,对草药的运用,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聂药师道:“接下来,我便要与弟子施展摄魂之术了,青魃兄请叫您的弟子们先离开屋子,至于青魃兄如果好奇,便留在此处观看也可。”
“也好。”青魃道人转头,对几个看上去孩童模样的弟子道:“你们先下去吧,顺带去取那令疯和尚睡觉的药,提前去煎好。”
“是!”赶尸宗的几名弟子齐声应道,而后便纷纷退出了屋子。
青魃道人因为好奇,自然不会离开,而是保持安静,坐在了不远处。
接下来,却见到聂药师和他的弟子,开始在床榻边上摆放起了桌椅,两个人各自坐在了一张椅子之上。
其中,聂药师的弟子拿起了铜铃,将木鱼摆在了一侧,并拿起了木锤。
至于聂药师,则取了那把匕首,同时,又将小鼓放在了手中。
聂药师的弟子请示道:“师父,可以了吗?”
聂药师看了一眼青魃道人,点了下头,而后,道:“可以开始了。”
话音落下,聂药师的弟子深吸了口气,便缓缓的晃动了一下铜铃。
清脆的声音响起的同时,聂药师手中的小鼓已经开始晃动了起来。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小鼓的声音开始在房间中响彻了起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聂药师的弟子在聂药师晃动鼓锤的同时,缓缓的敲了一下木鱼。
就这样,两个人开始一直持续这样的过程。
青魃道人在一侧看的奇异,但又不解这两个人在做什么,只觉得他们高深莫测,原本,他还想在一旁偷师,记忆一下两个人打鼓和敲木鱼的规律,但记忆了几次,便已经乱了。
只见两个人认认真真,一丝不苟的在重复着自己的事情,其中,聂药师的弟子似乎十分紧张,额头甚至都泌出了汗水。
大约持续了两炷香之后。
聂药师突然间停止了小鼓的晃动,将匕首停放在身前,以小鼓的鼓把,迅速在匕首之上撞了一下!
呯!
清脆的声音响起的同时。
聂药师迅速将匕首放在了疯僧的耳边。
嗡……
轻轻的震颤声,在疯僧的耳畔响起。
聂药师缓缓道:“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方才与你说的那些话,你可曾记住了?”
青魃道人坐在一旁,感到有些惊奇。
……
少室山。
达摩院一侧的密林之中。
一个小和尚持着树枝,正在树下捅着蚁穴。
有几只小蚂蚁顺着树枝爬了上来,到了他的手上。
小和尚顿时满脸笑意,丢了树枝,而后看起了手上的那几只小蚂蚁。
他用右手连接自己的左手,任由几只小蚂蚁爬到左手上面。
然后,看着小蚂蚁四处走动。
看着看着,他便缓缓的躺了下来。
太阳很高,有些刺眼,周边传来了寺中的钟声,以及敲打木鱼的声音。
草地很软,泥土与青草混合,是那样令人感到清新。
玩着玩着,小和尚便听见了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方才与你说的那些话,你可曾记住了,法明?”
小和尚愣了一下,但马上便将这声音当成了耳旁风,又将手放在身前,看起了小蚂蚁。
突然间,原本的阳光被阴影替换,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了小和尚的前方。
“你可曾记住了吗?”
小和尚撅了下嘴,坐起身来,而后转身到另一边,不面对这道身影。
“你可曾记住了?”
小和尚顿时生气无比,他抬起手,直接甩起了手上的小蚂蚁。
“可曾记住了?”
“记住了?”
“法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和尚捂着耳朵,不断地晃着脑袋,想要阻止这声音进入他的耳朵里。
可是,这声音却还是那样清晰。
“你可曾记住了?”
“记住了吗?”
小和尚顿时站起了身子,然后迈开了脚步,朝着远方的山坡上跑去。
“抬起你的手,告诉我你记住了吗?”
小和尚只觉得这声音他脱离不了,只能一直往山上跑,前方便是一棵松树,以及一处高耸的平台。
……
房间中。
聂药师看着丝毫没有动作的疯僧,试探性的道:“记住了吗?”
青魃道人站在一旁,万分疑惑,心下顿时了然,聂药师是在与疯僧说话。
“抬起你的手,告诉我你记住了。”
聂药师再次尝试,但疯僧却仍然无动于衷。
“哎……”聂药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匕首收了回来。
青魃道人迟疑了一下,试探性的低声道:“失败了么?”
聂药师点头,道:“恐怕是的,他与常人不同,我这摄魂之术,难以施展,更遑论是在他睡梦之时施展,他并无反应,如果有反应的话,会将手抬起来,想来,他根本听不懂我的话。”
……
松树下的石头上,小和尚赌气的坐在那,听着后方两个人交谈的声音。
“失败了吗?”
“恐怕是的,他与常人不同,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如果他能够听懂,应当能有回应才是,看来,他做不到这件事情。”
“这……该如何是好?”
“便随他去吧,也只能如此了,谁叫他生来便是这般疯傻。”
“哎……”
“师兄,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陪他。”
“好,妙果师弟也莫要太过伤感。”
“阿弥陀佛,师兄请。”
“请。”
小和尚动了动耳朵,偏头,看向了走来的高大身影,又仰头看着此人的脸。
这是个样貌消瘦,双目有神的中年僧人,他看上去十分和蔼,正对小和尚微笑着。
小和尚也不知怎么,没来由的对这中年僧人,有种莫名的依恋之情,当即便一把抱住了中年僧人的腰部。
中年僧人摇头,抬起手摸了摸小和尚的脑袋:“法明,你来到这世间,是做什么来了?”
小和尚听不懂中年僧人的话,只是又抱紧了几分。
中年僧人道:“世人都觉得你愚钝,可为师总觉得,你并不是真的愚钝,为师想,可是在你降生之前,佛祖也许是故意给你设置了这样的考验,他叫你来到佛门中来,便定然是有他的道理。”
小和尚在中年僧人的腹部蹭了蹭。
中年僧人轻轻一笑,道:“好了,师父不会舍你而去的,昨日我看你在树下扫地的时候,打了一套拳,为何为师到了,你便又假装没有打过,继续扫地了呢?”
小和尚晃了晃脑袋。
中年僧人微笑的走开了,去到了一旁,缓缓地站定,沉静的吸了口气后,他便脚步踏开,双掌停于胸前而握起拳头。
接着,便见到他跨步向前,出拳,发出了阵阵微风。
小和尚瞪大了眼睛,咽了口口水,然后便歪着头,看着中年僧人行云流水,时疾时徐的打起了拳法。
中年僧人的衣衫在随着风飘动,又好像风在随着他的身体而吹拂。
仿佛,一下子整个世界,便都只剩下了中年僧人这一个存在,而周遭的一切,都是为他而生的一般。
终于。
中年僧人缓缓停下了动作,站定的同时,抬手向小和尚挥了挥:“法明,你来试试?”
小和尚赶紧变成赌气的模样,假装从来没有看过中年僧人打拳的样子。
中年僧人道:“莫要扭捏,师父是达摩院首座,徒儿会拳法,乃是正常,你既喜欢,为何不学?”
小和尚只觉得自己的手叫一只大手牵了起来,而后,中年僧人便和蔼的带着他到了空地位置。
接着,中年僧人道:“便像昨天扫地时候,你打拳那样,打给为师看看。”
小和尚鬼使神差的挠了挠头,然后,便缓缓踏开了脚步,并笨拙的打起了拳。
他的动作并不标准,很多地方十分笨拙粗糙。
而一旁的中年僧人,却露出了笑容,而且,眼中还有惊喜之色。
小和尚打完了拳,便偷偷看向了中年僧人,见到对方如此开心,他也不知怎么跟着笑了起来。
接着,不等中年僧人说话。
小和尚便又把拳头变成了手掌,然后又笨拙的打了一套掌法。
中年僧人惊讶道:“法明,你好生聪慧,这韦陀掌为师并未用过,是你与达摩院的师兄们学的么?”
小和尚挠了挠头,又蹲下身,从地上捡了块石头,乱画了起来。
与此同时,小和尚的嘴咧开了,开心的笑了起来。
第三百八十三章 佛前老僧月下风
(待改,等这句话消失后再订阅)
聂药师皱着眉头,已经观察了疯僧许久,除了一些细微的动作外,疯僧根本没有什么反应,这种情况,对他来说,便是摄魂之术失败的表现。
无奈之下,他只能看向了弟子,道:“想来是药力太过温和了,你去将香换成其他的,我们再尝试一下。”
弟子应答道:“是,师父。”
青魃道人摇了摇头,捋着山羊胡道:“聂药师也不必过于着急,毕竟此僧厉害的很,其心智又与常人有所区别,更何况他是睡梦之中,中术的可能性小也说不定。”
“师父,换成什么香?”弟子转头,看着聂药师道。
聂药师思量了一下,道:“便换成檀香吧,既然是僧侣,对檀香的味道或许更有感触。”
“是。”弟子从箱子中又取出了一个酱色的小瓶,自里面倒出了香丸,投入到了香炉当中。
而后,便以火折子点燃后,回到了座位上。
聂药师对弟子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便持着铜铃、木鱼、匕首、小鼓,继续起了这摄魂之术的施展。
……
小和尚在地上玩了许久的石头,不知不觉天便暗淡了下来,他的肚子也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正想着要回去,一眨眼睛。
四下却无端的暗淡了下来,周围的点点橙色灯火,伴随着正在燃烧的檀香,让小和尚忍不住挠头。
再一看自己的手掌,却变大了许多。
“咳咳……咳咳咳咳咳……”
佛前,一名老和尚坐在蒲团之上,剧烈的咳嗽着,他一只手紧紧的握着念珠,只听啪的一声。
念珠便散落开来。
所有的珠子顷刻间落在石板上,一颗又一颗跳动,弹到一边去。
小和尚抬头,看着老和尚,蹲在地上,捡起了一颗佛珠,有些想不通自己为何一下子长大了。
“法明……”
小和尚无动于衷。
“为师已经感受到了佛菩萨的召唤,许是将要离去了……”
“往后,为师不在你的身旁,你要多去师伯、师叔那里,听他们讲经,说法,每日记得早课晚课礼佛的时候,虔诚一些……”
“为师这一声,终究放不下执着,这《易筋经》为师看了二十年,却还是看不懂上面的内容,为师……还是有些放不下它……”
“有时候,为师想着,如我是你,那便好了,心中便也就没了执念,其实你不傻,你只是没有分别、没有执着罢了……”
小和尚任由老和尚一个人说话,跪在地上,一颗一颗的拾起了珠子,认真的握在手中。
老和尚笑了笑:“你的功夫厉害,为师离开以后,你若喜欢,便自己练功,可莫要和众位师兄弟发生什么争执,他们打不过你,会叫你打坏了的,你要记着,我佛门中,最厉害的功夫其实乃是忍功,许多师兄弟,他们看你,待你,自是不如为师这般亲近的,但他们终究没有坏心,只是没有你的境界,放不下分别之心,忍一忍,莫要与他们争执……”
便在此时,殿外响起了一道声音:“妙果师弟,你可还安好?白日的时候,你吐了血,我叫徒儿熬了些草药,我这便给你送进来?”
“咳咳……咳咳咳咳……”
老和尚道:“不必了,师兄。我想与我这徒儿多待一会儿。”
“妙果师弟你……”
“我命数已尽,那些草药已经无用了。”
“好吧……请妙果师弟放下执念,莫要再在临终时记挂着那《易筋经》了,如此,才能得去西方,面见如来……”
“多谢……师兄提醒。”老和尚回应了一声,便收回了目光,看着小和尚。
小和尚已经将珠子捡了七七八八,他跪着,挪到了老和尚的面前,伏着身子,捧着满手的珠子,咧嘴笑着,将珠子递给老和尚。
老和尚笑了笑,抬起手,摸了摸小和尚的脑袋:“法明看破了生死,不觉得生死痛苦,甚好,甚好。”
小和尚再次将珠子捧得高了些,笨拙道:“给,师父……”
老和尚摇头一笑,只是,这笑容还未展开,他便忍不住,噗的一声喷了一大口鲜血。
小和尚瞪大了眼睛,只觉得手中的珠子,脸上,都有些滚烫,他呆呆的看着老和尚满嘴的鲜血,无比迷茫。
老和尚叹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身子向后仰倒,停在了那里。
小和尚歪了歪头,爬到老和尚的身边,捧着珠子,道:“师父,给……”
老和尚没有回应。
小和尚眨了眨眼睛,便将珠子小心的搁在地上,一颗珠子滚的远了些,他便又捡了回来。
然后看着手上的鲜血,在身上擦了擦,接着,他便也学着老和尚的样子,躺在地上,侧头看着老和尚。
过了一会儿,小和尚便坐了起来,在老和尚身边绕了几圈,关注到老和尚身边的《易筋经》之后,才停下脚步,弯腰自地上捡起了书,用满是鲜血的手,翻看了起来。
他看了看,便仰头,做思考之状,回忆老和尚练功时的样子,然后便在一旁,练起了《易筋经》。
恍恍惚惚,不知练了多久,他停了下来,抬起手推了推老和尚,一手拿着《易筋经》:“师父……我饿……”
……
聂药师更加的凝重了一些,方才疯僧的手动了动,像是有所回应,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了。
青魃道人道:“聂药师,你这摄魂之术,究竟是以何种方式摄魂的?”
聂药师目光一瞬,他不喜青魃道人,但不至于对他不假颜色,遂简单道:“此术也是鬼药山师门所传承,是以香为引,令其入梦,而后,再以特定的韵律,令其沉迷于梦中。”
青魃道人道:“那聂药师可知道他在做什么梦?”
聂药师道:“当然不行,谁人能知道另一人做什么梦?至多也只能知道,通常受术之人,会做一些过往的梦,与他们息息相关,十分在意的事情,但此僧难以以常理去揣度,究竟做什么梦,根本不得而知,甚至是否是在做梦,聂某也无从确定,但看他略有反应,推测是入梦无疑。”
青魃道人道:“那也就是说,聂药师已经全然束手无策?”
聂药师双眼微微眯了眯,道:“事到如今,便只能加大药量,令香气出现改变,令他做些更加激烈之梦,以确定他是否有反应。”
青魃道人道:“那,不会对我等造成什么伤害吧?”
聂药师道:“自然不会,至多夜里做做恶梦而已。”
说罢,他便看向了弟子,道:“你去吧,将药换成……朱果香。”
弟子迟疑,道:“那药力会否太猛烈了……”
聂药师道:“此僧不可以常理揣度,更何况,慕容公子留下了令他睡眠之药,青魃兄的弟子又在煎,稍后喂他服用便可。”
弟子点头,道:“好。”
说罢,弟子便又去从箱子中取了个红玉的药瓶,自里面倒出了几枚红色的药丸,置换到了香炉当中点燃。
才不肖片刻,整个屋子里,便弥漫了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
青魃道人眼角微微抽动,这味道确实有些浓烈,他甚至忍不住脑海中开始莫名的反复闪过了几次昔年所经历的血腥景象。
聂药师坐直了身体,与弟子再次动作了起来。
伴随着匕首在疯僧的耳边嗡鸣响起,聂药师道:“不要跑!”
“不要跑!”
“停下!”
……
小和尚正推搡着老和尚,不知怎么,老和尚身侧,却出现了一个门,里面传出了阵阵难闻的味道。
他无比迷茫,站起身,歪着脑袋,走进了门里,左右看去。
夜色之下,一切都显得十分速杀。
阵阵的冷风像是刀子一般,令他觉得有些冷。
他打了个寒战,便想要回去老和尚身边,只是,回身之际,却发现来时的门已经悄然不见了。
有的,却是一群正在对他大喊的孩子。
“不要跑!”
一颗石头从天上飞了过来,嘭的一声打在了小和尚的头上。
“不要跑!你这疯子!我们快点打他!打死他!”
孩子们从地上捡起石头,不断地朝着他丢来。
小和尚终于意识到了,惶恐的同时,眼中露出了恐惧,后退了两步,便转身朝着山坡处跑去。
一边跑,他一边用袖子抹着眼泪。
后方,却仍然响彻着叫骂声。
“不要跑!”
“疯子!”
“哈哈哈哈!他跑了!”
“胆小鬼!”
“哈哈哈哈……”
小和尚跑着跑着,便来到了山脚下,他回头看到已经无人追赶,便坐了下来,缩在那里抹着眼泪,又从怀里取出了满是鲜血的《易筋经》,抱在怀里紧紧的搂着。
不远处,马蹄声突然间自山上响起,仿似整个地面都在震动。
小和尚起身,偷偷的看向了那边。
却见到一群骑着快马,提着刀的人,如同一片黑云一般冲向了他方才逃走的村落处。
小和尚挠了挠头,便不再理会,又坐在地上,摸着饥饿的咕咕乱响的肚子,忍不住张嘴,咬了一口手里的《易筋经》。
一颗石头从天上飞了过来,嘭的一声打在了小和尚的头上。
“不要跑!你这疯子!我们快点打他!打死他!”
孩子们从地上捡起石头,不断地朝着他丢来。
小和尚终于意识到了,惶恐的同时,眼中露出了恐惧,后退了两步,便转身朝着山坡处跑去。
一边跑,他一边用袖子抹着眼泪。
后方,却仍然响彻着叫骂声。
“不要跑!”
“疯子!”
“哈哈哈哈!他跑了!”
“胆小鬼!”
“哈哈哈哈……”
小和尚跑着跑着,便来到了山脚下,他回头看到已经无人追赶,便坐了下来,缩在那里抹着眼泪,又从怀里取出了满是鲜血的《易筋经》,抱在怀里紧紧的搂着。
不远处,马蹄声突然间自山上响起,仿似整个地面都在震动。
小和尚起身,偷偷的看向了那边。
却见到一群骑着快马,提着刀的人,如同一片黑云一般冲向了他方才逃走的村落处。
小和尚挠了挠头,便不再理会,又坐在地上,摸着饥饿的咕咕乱响的肚子,忍不住张嘴,咬了一口手里的《易筋经》。
一颗石头从天上飞了过来,嘭的一声打在了小和尚的头上。
“不要跑!你这疯子!我们快点打他!打死他!”
孩子们从地上捡起石头,不断地朝着他丢来。
小和尚终于意识到了,惶恐的同时,眼中露出了恐惧,后退了两步,便转身朝着山坡处跑去。
一边跑,他一边用袖子抹着眼泪。
后方,却仍然响彻着叫骂声。
“不要跑!”
“疯子!”
“哈哈哈哈!他跑了!”
“胆小鬼!”
“哈哈哈哈……”
小和尚跑着跑着,便来到了山脚下,他回头看到已经无人追赶,便坐了下来,缩在那里抹着眼泪,又从怀里取出了满是鲜血的《易筋经》,抱在怀里紧紧的搂着。
不远处,马蹄声突然间自山上响起,仿似整个地面都在震动。
小和尚起身,偷偷的看向了那边。
却见到一群骑着快马,提着刀的人,如同一片黑云一般冲向了他方才逃走的村落处。
小和尚挠了挠头,便不再理会,又坐在地上,摸着饥饿的咕咕乱响的肚子,忍不住张嘴,咬了一口手里的《易筋经》。
一颗石头从天上飞了过来,嘭的一声打在了小和尚的头上。
“不要跑!你这疯子!我们快点打他!打死他!”
孩子们从地上捡起石头,不断地朝着他丢来。
小和尚终于意识到了,惶恐的同时,眼中露出了恐惧,后退了两步,便转身朝着山坡处跑去。
一边跑,他一边用袖子抹着眼泪。
后方,却仍然响彻着叫骂声。
“不要跑!”
“疯子!”
“哈哈哈哈!他跑了!”
“胆小鬼!”
“哈哈哈哈……”
小和尚跑着跑着,便来到了山脚下,他回头看到已经无人追赶,便坐了下来,缩在那里抹着眼泪,又从怀里取出了满是鲜血的《易筋经》,抱在怀里紧紧的搂着。
不远处,马蹄声突然间自山上响起,仿似整个地面都在震动。
小和尚起身,偷偷的看向了那边。
第三百八十四章 乱借刀兵欲杀人
墙角之下,四名道童围坐在火炉边上,百无聊赖的盯着药罐之上冒出的白烟。
许是这药本身便有睡眠之效,导致其中两名离得近的道童不停地打哈欠。
“师兄,师兄,你可千万别睡着了。”一名正在扇风的道童连忙对一侧昏昏欲睡的道童说道。
两名快要睡着的道童顿时激灵了一下,其中一人道:“只是小憩一下,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扇风的道童道:“怎么会没什么大不了,马上就该换成师兄扇风了,我已经扇了两炷香了。”
两名昏昏欲睡的道童对视了一眼,各自翻了个白眼。
“哪里有两炷香,这才过去一炷香的时间,你记错了时间。”
扇风的道童顿时急了,道:“胡说,明明就是两炷香的时间,我一直数着数,都数了两千多个数了,我记着一炷香便是一千多个数,两千多个数,就是两炷香了。”
“怎么会,我也数着呢,我心里才数了八百个数。”
扇风的道童急道:“那或许是师兄方才睡着了,所以数的少了,我数的没错,就是两千多个数。”
“那我问你,你现在数道两千多少个数了?”
“两千好几百了。”
“到底多少,你说得出来吗?”
“我我我与师兄说话,自不记着具体了,但我们就算成两炷香好了。”
“哼,你明明就是想要偷懒。罢了,你毕竟是师弟,师兄不与你计较就是。”
说着,道童便又打起了哈欠,这哈欠很快便传染了两个旁观的道童,三个人一起哈欠连天。
那扇风的道童道:“师兄,该换我歇息了。”
“这煎药今日便由你负责好了,我们各自去歇息,先前说的轮换,这方法不好,我们一人煎药一次,这样轮换才好。”
扇风的道童愣了一下,道:“可是师兄现在改规矩,总归有些不好。”
“就这么定了,我们三个先去歇息,你在这好好煎药。”
说完,三个道童便互使眼色,接连起身,然后便快步跑了。
扇风的道童受了一肚子气,噘着嘴,加快了扇风的速度,嘴里念叨着:“师兄们欺负我,待回头必定要告诉师父,叫师父修理他们……”
而这名道童却不知晓,与他一墙之隔,风九夭正背靠着墙壁,静静等待着。
关于三名道童突然间离开,风九夭也没有想到,她本以为今日也许会白白等待,却没料想机会会来得如此之快。
这些道童虽只是道童,但风九夭再厉害,也不能在他们眼前对药动什么手脚,但现在就剩下一个人,倒是有了机会。
想到此处,风九夭沉吟了一下,便从腰带中取出了一枚碎银子。
然后直接抬手,向上一抛。
这银子啪的一声落在了瓦片之上,而后弹飞了出去。
做完了这个动作,风九夭便用耳朵贴紧了墙壁。
那正在扇风的道童呆了一下,视线忍不住看向了发出动静的地方,一眼便看见了一枚碎银子。
他瞪大了眼睛,左右查看,顿时将扇子放在了地上,而后便奔向了那里,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银子,放在手中。
墙内,风九夭再次抬手,抛出了另一枚碎银子,只是这枚碎银子抛去了拐角处。
道童听见声音,再次踮脚看了一眼,而后便毫不犹豫的跑了过去。
风九夭也趁着这个机会,直接从地上抄起水囊,接着纵身一跃,翻过了墙。
她的动作极其迅速,直接从一侧拿起毛巾,握住了药罐的把手,再纵身一跃,跳回了墙的另一端,将盖子取下后,便将里面的药往地上倒出了二分之一,又将水囊的盖子打开,咕咚咕咚向里面注水。
一连串举动,不过是片刻之间而已。
等到她翻墙回去,那道童还拿着两颗碎银子抬头看着瓦檐,眼里满是喜出望外之意。
道童特意等候了一会儿,不见有银两再掉下来,才又回到了小凳子处坐了下来,盯着手里的银两道:“想不到竟能捡到银两,哼哼,师兄们走了,这银两便没有他们的份了,都是我的了。”
风九夭察觉到道童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便悄然间选择了离开。
她不准备直接让疯僧暴起,而是循序渐进,慢慢为疯僧提供暴起的机会,这样做不留痕迹,更像是药性压制不住疯僧,最终导致的结果。
当然,这也会耽搁风九夭更久的时间。
……
房间里,疯僧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聂药师紧皱着眉头,青魃道人吓得干脆退到了后面:“聂药师,这和尚怎么了?”
“一定是在一场他此生都难以忘记的情景当中,说明摄魂之术,对他终究还是有效的,只是我们找不到引导他的方式。”聂药师紧紧盯着疯僧。
他已经尝试了让疯僧抬起手,抬起腿,或者是以一些指令让疯僧有更进一步的反应,但结果都失败了。
青魃道人道:“这反应如此剧烈,他不会醒过来吧?这参合庄虽是慕容公子的地盘,也有不少高手,可恐怕无人能够压制住他。”
聂药师道:“罢了,今天的尝试,便到此为止,左右我们的时间还充裕,找到了契机,便算是进了一大步,明日再想办法将摄魂之术调整一下,再来尝试。”
青魃道人松了口气,道:“明日可必须要等他服药之后才来,看他的模样随时都可能醒过来。”
……
月色下。
风从山坳中席卷而出,发出呼啸的声音,正如一阵阵悲鸣一般。
小和尚站在血泊当中,茫然的看着周围横七竖八的尸首,惊恐的将手中的刀子丢在了地上。
他抱着双臂,浑身剧烈的抖动着,眼前尽是这些人死时的惨状。
小和尚蹲了下来,呜呜的哭泣了起来,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的血流得到处都是。
……
南唐皇帝李璟先派了快马带着建交的消息进了吴越国,通知了吴越国的小皇帝钱弘佐。
钱弘佐得知李璟竟然真的主动要与吴越国建交,心中激动无比。
朝臣们在朝堂之上各抒己见,而最终结果,竟全都是支持建交之事,这令钱弘佐感到一切发生的顺利的像是梦幻一般。
同时,他心中也忍不住好奇张寒城是如何在这中间操作了两国之事的。
退朝之前,有几名朝臣赞扬了钱弘佐,并说他是吴越国的明君。
虽这话语只是表面功夫,但却是钱弘佐从前求之不得的。
恍惚间,大臣们如同潮水一般退出了大殿,而钱弘佐也随着太监回到了书房之中。
在书房门口,正是兵部尚书罗尚等候在那里。
“臣拜见陛下。”
罗尚缓缓跪倒在地,看起来恭敬十分。
钱弘佐的脸色却略有难看,道:“平身吧。”
“谢陛下。”
罗尚缓缓的站起身子,道:“天气渐冷,陛下还需多多注意身体,莫要着凉才是。”
钱弘佐道:“罗尚书有什么事情,便直截了当的说吧。”
罗尚道:“臣是恭喜陛下得到南唐之盟,此为吴越国天大的喜事,陛下治下的吴越国越发风调雨顺,百姓也安居乐业,此乃盛世之兆。但,国不可一日无宰臣,陛下也不能事必躬亲,所以,臣是来恳请陛下,能够尽快选出合适的人选,来做新的宰相,主导群臣。”
钱弘佐看过了张寒城交给他的名单,其中便有罗尚的名字。
吴越国的兵部尚书都与宰相一伙把持朝政,同时听令于慕容龙城,在这吴越国,他钱弘佐哪里还算是什么君王?
不单是罗尚,吴越国有许多高官,都是在效忠慕容龙城。
钱弘佐不动声色,道:“那不如,便叫罗尚书统领群臣,成为我吴越国新任的宰相如何?”
罗尚顿时愣了一下,眼中惊喜之色一闪而过,迅速跪倒在地,老泪纵横道:“陛下竟如此信任微臣,微臣简直无以言表,只是……只是微臣毕竟能力有限,怕要辜负了陛下的厚望。”
钱弘佐道:“罗尚书的意思是,做不好这宰相?”
罗尚顿时心中紧了一下,他只是客套一下,这宰相之职从天上掉在他脑袋上,他怎么会不想做,当即道:“绝对不是,绝对不是。”
钱弘佐自嘲一笑,道:“那你是觉得朕并不把持朝政,所以无权封你为宰相,对吧?”
罗尚顿时愣了一下,此事人人都知,不过他还是有些意外,钱弘佐这个平日里不出声的皇帝,竟然突然间对他说这些话。
钱弘佐道:“那你的意思是,询问一下母后,又或者是询问一下死去的宰相?”
“这……”罗尚顿时迟疑了一下,他此次前来乃是奉了慕容龙城之令,来这里提醒一下钱弘佐,做做样子,完全没有想到过这宰相之职会突然间跑到他的头上来。
钱弘佐道:“看来,你的确并非是宰相人选,你虽对朕表达忠心,但却不是真正的忠臣。”
罗尚急忙磕头,道:“陛下,陛下莫要误会微臣,臣绝对没有这等想法。臣是忠臣,是忠臣呐!”
钱弘佐道:“是啊,其实朕心中知道,这朝中上下,便也就你罗尚书算是真的忠臣了,你亲近于朕,乃是朕最信任的人,因为在朝中,有几次三番,宰相对朕的话忽视之时,都是罗尚书出言提醒宰相。”
罗尚顿时疑惑,他什么时候做了这样的事情,但既然钱弘佐说了,那做没做过也不重要了,当即他便认了下来,道:“陛下英明,微臣自然是以陛下为主,因陛下是吴越国的江山之主。”
钱弘佐点头,道:“罗尚书,朕信任你,但,朕今时今日并未把持朝政,所以难以真的下一道圣旨,叫你这忠臣做我吴越国的宰相,至于宰相之职究竟由谁来做,朕现在也不清楚,不知罗尚书你知道是谁么?可与朕说说,让朕了解他一下。”
罗尚愕然,道:“这……这……”
他心急电转,顿时思虑了起来,宰相死后,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做宰相的心思,但是,事实上这等大权现如今在整个吴越国,看的不是谁更有能力,谁更有政绩,而是看谁跟慕容龙城亲近,大概,宰相需要做慕容龙城和吴越国之间的衔接之人,专门传达慕容龙城的意思。
但,平日里兵部的事情有许多,加上需要经常与各方将军打交道,罗尚虽和慕容龙城见过,但多数时候,都是与宰相联系,要说慕容龙城会将宰相之职给他,那恐怕又不太可能。
钱弘佐道:“罗尚书怎么不语?莫非罗尚书也不知道这吴越国该谁来做宰相?亦或者说,罗尚书与朕的想法一样,觉得你才是适当的人选?”
罗尚再次懵了,钱弘佐的话让他有些飘飘然。
钱弘佐道:“罗尚书统领兵部,与各方将军素来都有瓜葛,而军中也都要给罗尚书几分薄面,其他的群臣,也多尊敬罗尚书,而罗尚书主导之下,这朝臣,也都其乐融融,这宰相之选,依朕来看,该罗尚书来做。”
罗尚万分惊喜,但又万分复杂,钱弘佐把他夸得再好,但钱弘佐说了不算,又有什么用?
钱弘佐道:“不如,罗尚书协助于朕,令朕能够稍微把控一下朝中大权,颁下一道旨意,令罗尚书做这宰相如何?”
罗尚迟疑道:“这……”
钱弘佐道:“先前,宰相在府中设宴,宴请了各方尚书,大臣,那一日宰相之死,任何人都有嫌疑,但朕觉得,乃是礼部尚书陈礼德的嫌疑最大。”
罗尚书疑惑道:“陛陛陛下为何觉得礼部尚书的嫌疑最大?”
礼部尚书乃是和罗尚一般,是听从宰相指挥,也是由慕容龙城领导的,这礼部尚书根本不可能去杀宰相,因为没有必要,礼部尚书平日里能得到许多银两,因为听从慕容龙城的吩咐,负责通过礼法阻止钱弘佐掌权,所以也备受信赖,就连宰相,对礼部尚书也要比对罗尚更亲近几分。
钱弘佐背着手,摇了摇头,道:“据朕聆听一些太监宫女传话,说着礼部尚书曾经多次私下里挑衅过宰相,他无视上下,挑衅宰相,早有取而代之之心,但宰相又不死,他就只能买凶来做了,所以,朕觉得他的嫌疑最大。”
罗尚的眼睛左右乱转,钱弘佐这么一说,宰相之位,倒还真有可能会落到礼部尚书陈礼德的手中,因为慕容龙城需要依靠陈礼德限制钱弘佐。
钱弘佐道:“今日,朕在朝上,说了一下,要夹道欢迎南唐使节来到吴越国,结果,这礼部尚书居然以礼法之名,叫朕不要表现的太过热情,还要适当的为难南唐遣来的使节,甚至令群臣都将风向转向了他,朕有理由怀疑,这礼部尚书,便是我国心腹大患,罗尚书不可不防,此人能够杀死宰相,便是怕人与他争宠,说不定哪天将你也给杀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二吏反噬同归尽
罗尚眼角抽搐,第一次发觉小皇帝居然有这么多的想法:“这……陛下觉得礼部尚书嫌疑如此之大,那么,陛下想要如何处理……”
钱弘佐眸光一闪,道:“杀人乃是触犯了律法,我吴越国律法森严,怎可放任不管?这才几天的时间,调查之人便毫无声息,莫非叫宰相白白死去?”
罗尚其实十分清楚,现在死去的宰相并不是真正的宰相,而是被人移花接木替换的一具尸体,但是,这件事情罗尚肯定不会主动提出,因为宰相目前就是直接当做死了而处理的,这也是慕容龙城的意思:“陛下请放心,微臣回去之后,便马上继续追查此事。”
钱弘佐道:“凶手已经如此明显,还追查什么,莫非罗尚书想要打草惊蛇?”
罗尚愕然道:“那陛下您的意思是?”
钱弘佐道:“礼部尚书早有除掉宰相之意,动机明显,罗尚书,朕是否可以相信你,你真是忠臣么?”
罗尚急忙道:“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自然是忠臣。”
“既然是忠臣的话,朕便命令你,回去之后,趁礼部尚书不备,将他缉拿归案!以此来祭奠宰相。”钱弘佐淡淡开口道。
“什么!?”罗尚已经傻眼了。
钱弘佐目光一冷,道:“罗尚书,莫非你是觉得,朕不配命令你这个忠臣么?”
罗尚道:“不不不,不是的,陛下是否有些太草率了?”
钱弘佐道:“朕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如果此事罗尚书办的干净利落,那么,在适当的时机,朕便马上颁一道圣旨给你,叫你这罗尚书变成罗宰相,一切由朕临时决定,无人可以阻拦。毕竟君无戏言,让你做宰相,你便是宰相,谁也无法改变。”
罗尚顿时咽了口口水,同时心中又有些惧怕慕容龙城,他心中觊觎宰相之位,如今机会真的来了,看钱弘佐这种胡乱动作的情况,显然昏庸无道,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而恰恰是这样的孩子,可以替他提供机会。
钱弘佐追问道:“罗尚书,你怎么不说话了?莫非,你看不上宰相之位么?”
“没有,绝对没有。”罗尚暗自咬牙,道:“那么,陛下的意思是?”
钱弘佐道:“罗尚书拥有生杀大权,可以早一点将礼部尚书除去,毕竟,礼部尚书本身也是要和罗尚书竞争宰相之位之人,朕不希望宰相之位如此大权落在一个奸贼的手中。”
罗尚的目光终于坚定,当即叩首,道:“承蒙陛下信赖,微臣必定会按照陛下所说的去完成此事!”
钱弘佐弯腰,扶起了罗尚书,道:“从今往后,罗尚书便是朕最信赖之人,朕定会好好待你,将你当成自家长辈那般看待。”
罗尚顿时做出了感激涕零的样子,擦了擦眼角了泪水:“陛下!”
……
罗尚离开皇宫的途中,目光越发的坚定了起来,他的确惹不起慕容龙城,但是,对于这朝堂大权,他还是有些野心的。
这世上的官员,哪一个不想得到晋升,哪一个不想施展拳脚,这吴越国的荣华富贵,必须要有足够的地位才能够得到。
钱弘佐如果下旨让他做了宰相,那慕容龙城也就不好更改了,至于礼部尚书陈德礼究竟是死是活,那便都是钱弘佐的旨意,他做臣子的,怎么可以质疑钱弘佐这个皇帝呢?
越是想到这些,罗尚便越觉得此事可为,而且,做了宰相之后,想要操弄钱弘佐这样糊涂的小皇帝,必然轻而易举,到时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
杭州城近来的天气有些多变,时而晴朗,时而阴霾,时而又风雪交加。
礼部尚书陈德礼的府邸,迎来了一群来自于兵部的官兵,而负责带领这些官兵的,便是罗尚。
罗尚进入陈德礼的府邸之后,便风行雷厉的与陈德礼的府兵发生了冲突,而后命人将陈德礼捉了。
陈德礼被押的跪在地上,死死的盯着罗尚,道:“罗尚!你要做什么!”
罗尚目光冰冷,道:“陈尚书,你与宰相之间矛盾深重,从江湖中收买了高手,杀死了宰相,对否?”
陈德礼顿时道:“胡说八道!罗尚,你在血口喷人!”
罗尚冷笑道:“由不得你不承认!将人带上来!”
说罢。
便见到一个身穿黑衣,头戴着黑色兜里的挎剑青年走了过来,恭敬地向罗尚行了一礼,道:“参见尚书大人。”
罗尚睥睨道:“陈尚书,此人,你可认得?”
陈德礼瞪大了眼睛,道:“此人是谁?我当然不认得!”
罗尚道:“你不认得他不要紧,他认得你便好了,你说,这位跪着的礼部尚书大人,你可认得么?”
黑衣剑客看了一眼陈德礼,顿时道:“认得,便是他花了五千两银子,雇佣小人杀死宰相大人,于是,那一日小人铤而走险,潜入了宰相府邸,趁着所有人不备的情况下,出剑斩下了宰相的头颅。夜里的时候,小人便把头颅送到了陈尚书的府上,陈尚书还要杀小人灭口,幸好小人身怀武艺,最终逃走。”
陈德礼浑身颤抖,道:“胡说!胡说八道!简直血口喷人!这不是真的!我与宰相大人关系密切,和公子关系也密切,罗尚,你莫非要……”
罗尚喝道:“你才是胡说八道,胡言乱语,你敢杀死宰相,此事动了吴越国的根基,乃是叛国之罪,你为官不仁,挑动党争,是为不忠,这乃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你如果认罪自裁,我愿意在陛下面前替你求情,保你全家安然,但如果你不认罪的话,那么,陈尚书,对不住了,你九族便要陪你一同死去!”
陈德礼道:“胡说,胡说,公子不会答应此事,不会答应此事!”
罗尚道:“看来,陈尚书是不认罪了!”
陈德礼道:“我陈德礼无罪,何来认罪之说!?”
罗尚道:“现在已经证据确凿,但陈德礼目无王法,触犯了吴越国的律法,此等做法挑衅了陛下威严,我有理由怀疑,陈德礼极度危险,有可能会雇佣杀手刺杀陛下,如此之人,不能留下!”
话音落下,那黑衣剑客哐啷一声便将剑拔了出来,寒芒瞬间划过陈德礼的脖颈。
陈德礼瞪大了眼睛,捂着脖子,愤恨的看着罗尚,而后便倒在了地上。
“老爷!”
“老爷!”
“老爷!”
“爹!爹!”
“父亲大人!”
陈德礼的家人一拥而上,跪在陈德礼的身边哭嚎。
罗尚勃然大怒,对黑衣剑客道:“你做什么!?”
黑衣剑客道:“回禀罗尚书,我是在按照罗尚书的说法做,罗尚书说此人不能留下,于是我便动手了。”
罗尚喝道:“你怎能如此做!我只是说不能留下,没说杀他,而且,凭什么你来动手?”
黑衣剑客道:“罗尚书不是与我说好了,给我五百两银子,叫我陪你演一场戏,但是,我觉得罗尚书给我五百两有些太多了,所以,我觉得应该多做点事情,帮助罗尚书杀死陈尚书,便算是弥补罗尚书给我的五百两银子。”
罗尚勃然大怒,道:“你不要含血喷人!什么五百两银子!我不知道!”
黑衣剑客道:“罗尚书之前也不是这么说的,罗尚书究竟是何意?”
罗尚道:“胡说,胡说!”
“罗尚!你竟然是如此卑鄙小人!”
“你想要除去我父,所以才给我父扣上罪名,然后,又命人将他杀了!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
罗尚道:“不,不是这样,你父杀了宰相大人,所以我是要将他带回去羁押,这剑客的事情,我并不知道,他乃是你父雇佣的刺客,杀死了宰相大人。”
黑衣剑客道:“罗尚书,这后面的说法,是临时加的吗?那你要多给我一点钱才行,方才那五百两银子连带杀人,已经花光了,你再给我五百两,我再帮你杀一个人,然后再听你的,说这陈尚书雇佣我杀死了宰相大人。”
罗尚浑身颤抖,死死地盯着这黑衣剑客,噗的一声喷了一大口鲜血。
与此同时,陈尚书的家人已经纷纷怒火中烧,一瞬间便冲了过来。
黑衣剑客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便先离开了,罗尚书如果需要帮忙,便命人送来银子,在下随叫随到。”
话音落下,这黑衣剑客便单脚踏地,整个人飞身而起,瞬间便突破了重重官兵,直接离开了礼部尚书府邸。
罗尚瞬间便被推倒在地,被愤怒的陈礼德家人围在中间,不断地遭到殴打。
……
黑衣剑客飞身离开,便去了一处僻静之所,将斗笠摘下,露出了真容。
便正是张寒城无疑。
不得不说,钱弘佐比张寒城想象当中的要聪慧,这一场借刀杀人之后,再让被杀之人反噬同归于尽的戏码,便是钱弘佐想出来的。
这样一来,钱弘佐便一举除掉了不允许他把持朝政的礼部尚书,以及效忠于慕容龙城的兵部尚书。
而他们两个人,可以说是目前在吴越国中十分重要的官僚。
如今,钱弘佐还未亲政,但年岁已经相差不多,这一次南唐李璟派人前来邦交之后,便为钱弘佐提供了亲政的机会。
而礼部尚书,便是那时候的阻碍。
兵部尚书,则是兵权之障碍。
现在,钱弘佐前方的道路,便算是被扫清了许多,纵使还有许多朝臣,但却于情于理,不太能够给钱弘佐造成特别大的阻碍。
……
入夜。
宫中传出了一阵开怀的笑声:“那罗尚当时,便是傻眼了对吗?”
“不错。当时他便已经不知所措了。”张寒城道。
钱弘佐笑道:“那陈尚书的家人也足够凶狠,竟活活将罗尚打死了,明日,朕便要和母后一起,想办法处理此事,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理此事为妙?”
张寒城道:“灭族便就不必了,毕竟,他们两个人的家人大多无辜,当然,也会存在助纣为虐的情况,所以,我建议陛下先对他们家中的财产进行查抄,充入国库,然后,再让两个人的子嗣,不得有机会进入朝堂,限制他们做官的前路,同时……”
钱弘佐道:“同时怎样?”
张寒城道:“同时,可以在抄家的过程当中,发现一些密信,这些密信,可以指向已经死去的宰相,也可以指向一些陛下想要除掉的人,如此,便算是充当证据了。不过,陛下一定要尽快处理这些事情,否则,等到慕容龙城回来了,陛下就不好再进行什么动作了。”
钱弘佐点头,道:“你说得对,明日朕便和母后按照你说的做,如此,也算是对朝中进行了清洗,只可惜,母后虽然有些相对亲近的臣子,但他们本质上还是处于中立的态度,不敢真正表态,这些继任之人,朕不太找得到可以信赖的人选。”
张寒城道:“这方面,便要看陛下的了,我作为朝野之外的人,对于谁人值得相信,并不了解,需要靠陛下自己选择。”
钱弘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可惜,你并不是吴越国的官员,否则,朕一定想方设法叫你做宰相。”
张寒城道:“多谢陛下美意,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要询问陛下,那便是此次南唐使节来访,我已经与南唐使节做了交流,陛下想要除去谁人,我可与南唐使节说清楚此事,如此一来,陛下到时稍微配合便可。”
钱弘佐道:“那便将下一个目标,定位吏部尚书吧。”
张寒城道:“吏部尚书?”
钱弘佐道:“三省六部,这吏部尚书其实乃是六部之首,目前的吏部尚书胡牧乃是二品官员,相比于礼部尚书陈礼德还有兵部尚书罗尚,其实吏部尚书可能更在慕容龙城的掌控当中。因为,吏部尚书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也因此,会出现一些买官,卖官的情况,慕容龙城能够在朝野当中操纵,这吏部尚书功不可没。”
张寒城道:“那陛下可有什么对策么?如何除掉这吏部尚书?”
钱弘佐迟疑,道:“我也不太有什么好的想法,所以……要不然我们便再换一个目标?”
张寒城道:“这样吧,我去与南唐使节先商量一下,然后再看能否针对吏部尚书,如果不行再说其他。”
钱弘佐道:“好。只是,我吴越国之事,叫南唐的官员来插手,总觉得有些不好。”
张寒城道:“南唐皇帝李璟希望陛下能够坐稳吴越国的宝座,然后二者联合通商,针对外敌,当然,他说是这样说的,做也是这样做的,具体,就看陛下心中是如何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