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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虬胡山主     缥缈风烟录txt下载     缥缈风烟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六章 盖世奇功飞仙术

    银铃儿毕竟只是个普通的姑娘,不似武人那般精力充沛。吃饭途中,她便已经困顿不堪,张寒城也不愿听这位养心仙人和法慧禅师聊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便借着机会,将银铃儿送去了房中歇息。

    至于张寒城自己,则选择继续修行《洗髓经》。

    虽然按照法慧禅师的意思,是张寒城可以不必专门练功,主要以修心为主,在法慧禅师的眼中,张寒城就算再练几年,也无法抗衡慕容龙城,短期的修行,并不能够改变什么,不如稳扎稳打。

    但,张寒城觉得,他自己并没有太多的优势,武艺算是他少数擅长中的一项。

    如果连擅长的事物都做不好,那又怎么能够面对许许多多明里,暗里的威胁?

    短期修行,不会带来什么质的飞跃,但年长日久,一定会比什么都不做更好。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深更半夜。

    张寒城缓缓的吁出了一口真气,张开了双眼。

    他也准备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再继续赶路。

    正准备熄灭油灯,张寒城却目光一闪,忍不住看向了窗口处。

    耳边,响起了一阵阵剑吟的声音。

    这声音清脆隐晦,带有十足的律动之感,寻常的剑客想要使出这等控制极好的剑鸣声,十分的不易。

    沉吟了一下,张寒城便去到了门口,将门缓缓打开了一条小缝。

    但见这院落池塘正中的平台之上,正有一道青衫身影,手持着一把利剑,于月下舞动。

    正是那养心仙人。

    他的动作十分豪迈不羁,明明是招式,可使用起来,却好似跳舞一般。

    剑锋在月光之下挥动,不断地令月光洒向各处,给人一种剑影千万之感,十分奇特。

    但见这位养心仙人脚步腾挪,竟从石台之上飞退了出去,单足点在了池水之上,瞬间又冲天跃起,竟好似蜻蜓点水般。

    待到他下落即将到池水水面的时候,单掌猛地向后虚拍,整个人竟犹如一只大雁般,瞬间飞出了池水范围。

    张寒城心中惊异,不是因为这位养心仙人有多么厉害,剑法多么精妙,他见识过的剑术高手,在招式上面,恐怕要比养心仙人厉害许多。

    比如俞青竹、独孤,乃至于慕容龙城。

    只是,这位养心仙人用剑,更有一种陶醉其中的感觉,十分的自然,丝毫没有攻杀之感。

    张寒城思索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门,准备找这位养心仙人交流一下武学。

    养心仙人自石桌上取了酒壶,把壶嘴含在口中,咕咚咕咚的喝着,余光恰巧看见了走出屋子的张寒城。

    “唔……”养心仙人将酒壶放在石桌上,洒脱一笑道:“张兄弟?我还以为你早就歇息了,没想到还没睡?”

    张寒城点头道:“是没有睡,方才听见斋主舞剑的声音,被吸引到了,于是忍不住观看了一下。”

    养心仙人得意道:“我这剑术如何?”

    张寒城道:“十分厉害,令人佩服。”

    养心仙人嘿嘿一笑道:“那是自然,我这剑法乃是我自创的,叫做仙人剑法。”

    “仙人剑法?”张寒城疑惑。

    养心仙人道:“我辈修行之人,此生定要成仙,这剑法蕴含了我对仙道的感悟,用起来飘然如仙,与天地相互契合,自是称得起仙人剑法这样的名号。”

    张寒城愣了一下,这养心仙人倒是会自卖自夸。

    养心仙人道:“张兄弟与法慧禅师一同来到斋中,也是懂些武艺的吧?不如,你来给我评判评判,我的剑法,在江湖中是不是已经独步天下了?”

    张寒城看着养心仙人,只觉得他目光诚恳,同时有些期待,道:“与众不同,非常玄奥,我的武功平常,看不出太多,恐怕斋主的剑术,确实在江湖中十分厉害。”

    “哈哈!”养心仙人道:“这不怪你,毕竟你还年轻。”

    张寒城微微一笑。

    养心仙人的剑法,究竟是什么层次?

    张寒城也不好说,如果说要独步天下,那恐怕差了太多。

    养心仙人道:“可惜,我从未与人比试过,也不是江湖中人,恐怕,这仙人剑法,终究无法出现在世俗了。”

    张寒城道:“斋主并非江湖中人?”

    养心仙人道:“自然,我可不喜欢打打杀杀,那种日子哪有在我这斋中活的逍遥自在?”

    张寒城吃惊,他一直以为,这位养心仙人应该是个江湖中人,结果竟然不是。

    当即,张寒城便好奇道:“既然斋主不是江湖中人,又是如何掌握了轻功、内力、以及这剑法的?”

    养心仙人得意一笑道:“自然而然就会了,也不太难嘛。”

    张寒城疑惑。

    养心仙人道:“我这人最爱读书,也到处收集各种各样的书,如是有好书来了,我喜欢看,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不吃东西,也要看完。那些道家的养气之法,我这里有许多,看的多了,自然就会用气了,懂得了用气,久而久之,也就会飞了。”

    说罢,但见养心仙人脚步轻轻一点,整个人突然间飞上了石桌,而还未落足于石桌,但见他竟单掌虚拍向石桌处,内力涌出的同时,竟又窜高了四五丈多。

    而后才双臂打开,俯冲而下。

    只是,正得意的看着张寒城,似乎并未意识到落足点已到了池塘便是。

    才刚一踏在石头上,居然脚下一滑,整个身体猛然间向后仰倒而去。

    张寒城哪里看出养心仙人是出了问题,还以为养心仙人是要为他表演武艺。

    只听养心仙人大叫了一声“不好”。

    而后双臂便犹如公鸡打翅一般,在身子两侧上下滑动。

    下一刻,便噗的一声仰摔进了池塘当中。

    张寒城目瞪口呆,顿时又有些尴尬。

    养心仙人从池水中钻出来,爬上了岸,突然间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我感到有些炎热,所以进池塘里凉快凉快,张兄弟来吗?”

    张寒城道:“不……不了。”

    这里的冬季虽不如北方寒冷,但也凉风阵阵,天气热……这个借口实在太差了。

    养心仙人浑身湿透,拎着剑站起身来,笑看着张寒城,道:“哎,那就对了,我们养气之人,练了气,身子自然时而如同有火炉在丹田之内,经常如此这般,让人想要往水中钻。”

    “原来如此。”张寒城深以为然的点头,生怕令养心仙人下不来台阶。

    养心仙人道:“张兄弟可想学一学我的功夫?”

    张寒城道:“这……有些不好吧?”

    养心仙人道:“怎么会呢?你来了我这里,便是与我有缘,我这人平生最爱交友,只是些武功,应该教你。”

    张寒城虽然出来的时候,是本着和养心仙人探讨武学的心思的,但是,在了解了养心仙人的情况后,张寒城就有些失去了兴趣,因为恐怕养心仙人很难对武学有什么深入的见解。

    没想到养心仙人居然主动要教他武功。

    如是直接拒绝,必定伤害了养心仙人的颜面。

    学的话,又有些浪费时间。

    张寒城思索了一下,道:“还是不了……斋主身上的武功定然珍贵无比,我何德何能,能够学这等功法?如此珍贵的功法,更应该慎重传授才对。”

    养心仙人连忙道:“哈哈,张兄弟何必如此客气?这功法虽然珍贵,但哪里有你我的交情珍贵?来来来,你随我去堂中去,我来教你这盖世奇功!”

    张寒城尴尬无比,道:“这似乎不太好吧。”

    养心仙人道:“有什么不好?在我这养心斋中,便没有那俗世之中乱七八糟的规矩了,这盖世奇功,理应分享,张兄弟是否觉得,这盖世奇功恐怕很难练成?”

    张寒城顺着台阶道:“不错,我悟性不好,恐怕很难练成这种本事,怕耽误了斋主的时间。”

    “这便见外了。”养心仙人道:“我愿意花时间来传授张兄弟,嗯……这外面天气太热了,张兄弟快随我到堂中去,那里凉快。”

    说罢,养心仙人也不给张寒城拒绝的机会,拎着两条胳膊,一路小跑向了中堂处。

    一路上,水流顺着他的衣裳落在地上。

    这养心仙人分明就是觉得浑身是水,万分寒冷,结果,却找了个外面太热的借口……

    张寒城叹了口气,只能跟了上去。

    养心仙人进了堂中之后,便对张寒城道:“张兄弟在此等待,我要去换一身适合传授武功的衣裳。”

    张寒城当即点头,道:“好。”

    话音刚落,却见到养心仙人竟直接将衣裳脱了下来,随手扔在地上,他赤着上身,下身穿着一条裤子,说完便扭过身子,窜到了一排排的书架后面。

    过了一会儿,才又换了一身花衣走了出来。

    张寒城摸了摸鼻梁,这养心仙人行为诡异,有些不太正常。

    养心仙人笑着在张寒城身前转了一圈,道:“我这套衣裳如何?”

    张寒城脸都要绿了,这要如何夸赞?

    夸漂亮?还是夸什么?

    迟疑了一下,张寒城硬着头皮道:“斋主看上去英武非凡,人中之龙。”

    养心仙人惊喜万分,道:“张兄弟真乃是我知己也!这衣服之上所绣之花,乃是牡丹!正是万花之王!如此之花,乃是万花之主,最为英武!张兄弟有见识!”

    张寒城更加尴尬。

    养心仙人道:“好了,那么我就教张兄弟武功吧。”

    张寒城道:“这,有些耽误斋主的时间了,实在愧疚。”

    “没事。”养心仙人笑着,自顾自的走到了这房中正中所在的八卦图形中心。

    张寒城目光一闪,疑惑的看着这一幕,同时,又低头看向了这图形。

    这图形乃是雕刻在地面上的,拥有纹路,但并不是特别深,踩在上面,虽然有些感觉,却并不影响。

    养心仙人站在那阴阳之间,道:“这飞仙之术,对于世上道人来说,恐怕十分珍贵,但对于我来说,却也不算什么,张兄弟,你可要看好了我这养气之术!”

    张寒城忍不住正色了起来,他也好奇,养心仙人是如何练就一身内力的。

    只见养心仙人双腿缓缓分开,腰部下沉,似是扎马步,可是要更加松垮,有种随意之感。

    接着,便见到养心仙人提起双臂,向上提起。

    “张兄弟,你看好,我就要开始了。”养心仙人道。

    张寒城点了点头,道:“好。”

    只听养心仙人道:“呼……”

    话音落下,养心仙人便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张寒城挑眉,更加愕然。

    “吸……”

    养心仙人的双臂缓缓提起,而后落下的同时道:“呼……”

    “吸……”

    “呼……”

    张寒城有些傻眼了,他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奇怪的修行内功的方式。

    养心仙人缓缓地收起了动作,认真的看着张寒城,道:“张兄弟,你可看明白了?”

    张寒城忍不住挠头,道:“有些……不是太明白。”

    养心仙人顿时走向张寒城,伸手握住了张寒城的小臂,拉着他去图形中间,道:“你来练习,我来指导你。”

    张寒城越发神情诡异,这是什么内功修行之法?这养心仙人不会是故意在逗他玩吧?

    养心仙人道:“张兄弟还记得我的动作吧,你做那个动作。”

    “好……”

    张寒城硬着头皮,学着养心仙人先前的姿势,缓缓的沉下了腰,双臂抬了起来。

    养心仙人摸着下巴,绕着张寒城走了一圈,点了点头:“张兄弟天赋异禀,简直惊人,这动作我教了斋中之人许多次,他们却都做不到像你这样准确。或许,张兄弟乃是一个修行的天才也说不定。”

    张寒城僵硬一笑,道:“斋主过奖了。”

    养心仙人道:“张兄弟,千万不要掉以轻心,你可以开始了,那韵律,你一定不要忘了。”

    “我……试试。”张寒城说着,缓缓地将手放下。

    养心仙人道:“要呼出声音,并说出话来,呼的时候,在说呼的同时,把气也呼出来,说吸的时候,要让气充满自己的身体,如此往复。”

    “好…”张寒城应了一声,只觉得万分羞耻,可偏偏养心仙人又在一侧无比认真。

    “呼……”

    “吸……”

    “呼……”

    “吸……”

第三百五十七章 飘雨楼中倚栏杆

    张寒城的动作戛然而止,他丝毫没有什么感觉,并且也觉得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感觉……现在,他十分怀疑,这位养心仙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在捉弄他。

    养心仙人疑惑道:“张兄弟,你怎么不练了?”

    张寒城道:“大概是我愚钝,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特殊之处。”

    养心真人若有所思,道:“大概是张兄弟有些着急,心诚则灵,只有心诚,才能够与天上的神仙联系上,神仙才会为你灌顶。”

    张寒城万分无奈,养心仙人大概对内功有什么误解。

    养心仙人迟疑了一下,道:“张兄弟,你让开,你看我的。”

    张寒城巴不得赶紧走开,当即便挪到了一边。

    但见养心仙人站了过去,开始再次做出了那个动作,目光中还带着些诚恳之色。

    “呼……”

    “吸……”

    “呼……”

    “吸……”

    “呼……”

    “吸……”

    陡然间!

    张寒城突然间感觉到了养心仙人的一丝丝变化,但见养心仙人的衣袍,竟然缓缓的有种漂浮之感。

    同时,一丝丝微微的清风,好似从养心仙人的周身扩散了出来。

    张寒城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目中透出了惊愕之色。

    竟然,好像是真的。

    这养心仙人,并没有说谎,不是在作弄他,因为,随着这动作,真的有内力开始传出来了。

    “呼……”

    养心仙人缓缓地停下了动作,看这张寒城,道:“张兄弟,怎么样?你感受到了吗?”

    张寒城的眉头紧紧皱起,道:“怎么可能……”

    养心仙人道:“所以说,张兄弟大概是分心了,只要你心诚,一直想着跟仙人们交流,这样仙人们就会给你灌顶了。”

    张寒城疑惑道:“斋主这养气之术,是从什么地方学的?”

    养心仙人哈哈一笑道:“此术,说来也有趣,我来给你讲讲。”

    说罢,养心仙人收起了动作,竟直接坐在了地上,同时向张寒城招手,道:“张兄弟坐。”

    张寒城当即坐了下来。

    养心仙人得意道:“说起来,也都是我天赋异禀,天生就是做仙人的缘故。年轻时,我无意当中得到了一本道家的养气之术,觉得好奇,就练了练。不过,那养气之术,乃是坐着练的,就是盘起双腿,把手搭在膝盖上面,说什么五心朝天,而后进行周天循环,再将气引入丹田什么的,看得我一头雾水。”

    张寒城愕然。

    养心仙人道:“我练了有十天半个月,只觉得这养气之术,绝对是天下间最低等的成仙之法,根本就不行。可我又喜欢这个,所以就开始到处收集,想着能够找见真正的修行之法,世上大部分的养气之术,都是那种低等的养气之术,有的还说什么经脉,穴道之类的,你说可笑不可笑?”

    张寒城脸色僵硬,世上的内功,不是大多如此吗?即使是洗髓经,也没有脱离这种正常的练习步骤。

    养心仙人道:“本来,我已经准备放弃了,找一个其他的爱好,比如诗词歌赋之类的,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转机出现了。”

    张寒城只觉得这养心仙人说话吊胃口。

    养心仙人道:“话说那应该是我在金陵的听雨楼所住的第七七四十九天……想起来,真觉得那一天不凡……”

    “听雨楼?”张寒城疑惑:“那是什么地方?”

    养心仙人道:“乃是烟花之地。”

    张寒城顿时尴尬,这养心仙人分明就是在妓馆呆了七七四十九天,结果说起话来,却好似像是去了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养心仙人道:“我那天倚着栏杆,听着一首浣溪沙,就听见楼下有人吵吵闹闹,正有个喝醉酒了的人,在那里大闹,他被听雨楼给赶出去了。”

    张寒城道:“赶出去了?”

    养心仙人点头道:“我认识此人,此人也是听雨楼的常客,但,你可要知道,在这烟花之地,你身上得带足了钱,钱用光了,当然就要赶人走了,你说是吧?”

    张寒城尴尬的点了点头。

    养心仙人道:“这人是个金陵才子,姓陈,我曾经看他作画,画的十分不错,只可惜世人看不太懂他的画,唯有听雨楼的小荷花欣赏他……当时,我看他被推倒在地,便喊了一声‘慢’!”

    张寒城只想要知道重点,不想知道这些过程,但打断养心仙人不太好,也就只能让他继续讲下去。

    养心仙人道:“我在听雨楼呆了七七四十九天之久,说话还是十分有分量的,这一声慢字,顿时叫这听雨楼中那些小厮惊住了。看到他们停下了,我就又喊了一声‘等我’。”

    “然后呢……”张寒城道。

    “然后……”养心仙人道:“我不疾不徐的踏开了脚步,从楼梯上蹬蹬蹬、蹬蹬蹬、蹬蹬蹬的走了下去,一路上没有人拦我。”

    张寒城眼角轻轻抽动。

    养心仙人道:“我从那些人让开的地方走了过去,看着这位陈才子,当真于心不忍,他本来十分俊俏,被打的鼻青脸肿,我就说了声‘岂有此理,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文人?不就是钱么?陈公子的钱,我出了!’”

    张寒城看着养心仙人的得意之色,或许这种事情在养心仙人的眼中,便是英雄之举。

    养心仙人道:“果不其然,我就这样救下了陈公子,其实早在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只要出手,便能够解决问题。”

    张寒城道:“那么,这和养气之术有什么关系?”

    养心仙人道:“来了,马上就到了。”

    “我扶起了陈公子,对他说了一句‘可还能走?’”

    “陈公子说‘还能走,就是有点疼。’”

    “我看着陈公子的样子,叹了口气,告诉他我决定出钱,让小荷花帮他上药。”

    “陈公子十分感激我,想要跪下谢我。”

    “但……我怎么可能让他跪呢?毕竟,我是一个向往圣人、仙人的人。所以,我扶起了他。”

    “陈公子说必须要谢谢我出手大方,不但帮他还钱,还让他有钱留在飘雨楼。”

    张寒城听得昏昏沉沉。

    也不知道养心仙人说了多久,终于开口道:“就这样,陈公子拿了一本书,塞在了我的手里,对我说这本书就算是还我的人情了。”

    张寒城顿时来了精神,道:“这书,便是那养气之术了?”

    养心仙人点头,道:“不错,我当时并没有在意,而陈公子只跟我说,这书乃是壮阳之术,能够一展男子雄风,我估计,他是谦虚。”

    张寒城有些听傻了……

    养心仙人道:“我回到了屋子,翻开来看了看这本书中的图画,只觉得非常的奇妙,奇特,里面有些男女纠缠的动作,也有些动作,但,我对这些动作,绝对没有什么兴趣。”

    张寒城沉默……

    养心仙人道:“我发现,陈公子比我想象中的更有才华,而且,对我更好,那就是,有一些男子单独的动作,竟然,非常的神奇,有种说不出的气势来,于是,我就在屋子里研究了起来。”

    张寒城觉得事情变得更奇怪了。

    养心仙人道:“就这样,我发现原来陈公子是传我成仙之道,他一定是一位超凡脱俗之人。所以,后来他跟我借钱,我从来不会不借。”

    张寒城道:“那,那本书呢?”

    养心仙人道:“张兄弟,你终于问到了重点,我这就去把书找来给你瞧瞧。”

    说罢,养心仙人直接从地上窜了起来,奔向了中堂一侧的书架位置。

    很快,他就翻出了一本,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书。

    而后,他便又跑了回来。

    养心仙人再次坐下道:“说起来,这书中的动作虽多,但并不是每一种都能养气,我也在摸索,有关于那男女纠缠的图形,我也多次尝试,但,无论如何,却也得不到神仙指点,实在可惜。”

    说着,养心仙人将书递给了张寒城,道:“张兄弟,你可看看这书,也许,你看了书,也就明白了。”

    张寒城眼角抽搐,硬着头皮,缓缓翻开了书。

    此书应该就是所谓的春宫图之类的东西,张寒城知道这些,只是从没看过,那养气之术,让他十分好奇,所以只能仔细翻阅。

    这书中的图画,的确十分精巧,倒是说明了那位飘雨楼的陈公子,确实是个厉害的才子。

    只是,这图画太过露骨,张寒城看的面红耳赤,其中的人,全部没穿衣服,令张寒城尴尬万分。

    他快速翻找,很快便找到了男子单独的图画。

    说来也奇怪,这男子单独的图画,倒是穿了衣服,而且,还有些奇怪,像极了僧袍……

    养心仙人道:“张兄弟,对,就是从这里开始。”

    张寒城目光一闪,盯着这图画,这画中男子做了个奇怪的姿势,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当即,他又向后翻阅。

    发现,这男子又换了个动作。

    每一页,都是一种不同的动作。

    张寒城起初还不觉得有什么,只不过,又觉得这些动作,好像有些熟悉之感。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张寒城突然开始震惊了起来!

    这些动作,越看越像是疯僧法明在睡觉、休息的时候,所作出的一些动作。

    张寒城与疯僧相处日久,知道有的时候打完架后,疯僧会睡觉,每次都会做一些奇怪的姿势。

    张寒城第一次知道疯僧乃是在练功,是有一次疯僧在树下酣睡,那树枝被雪压断了。

    然后,疯僧并未躲闪,其内力自然护身,直接震飞了树枝。

    而疯僧所练的,正是《易筋经》……

    张寒城完全没有想到过,他竟然看到了《易筋经》……

    不,这也许不是《易筋经》……

    而且,这《易筋经》又是怎么莫名其妙的跑到这春宫图里面来了?

    养心仙人看着张寒城震惊的模样,哈哈大笑道:“怎么样?张兄弟,可是看出了这养气之术的不凡来了?这乃是飞仙之术!一定是!我练了那么多养气之法,都不如这图厉害,只可惜,我翻来翻去,只有一张图能让我练出气来……其他的,估计是也不重要吧。”

    张寒城顿时抬头,看向了养心仙人,道:“这书里的画,是那位陈公子怎么画出来的?”

    养心仙人思索道:“我估计,是他在落笔的时候,仙人附体,告诉了他应该怎么画,所以才能画出来,正是如有神助啊!”

    张寒城道:“那,什么地方能够找到这位陈公子?这书是斋主什么时候得到的?”

    养心仙人道:“距离现在,估计要有十年了吧……陈公子应该早就不在飘雨楼了,说不定,他已经先一步羽化升仙了……但我又觉得,他可能在游戏人间吧。”

    张寒城道:“那,这位陈公子具体叫什么?斋主知道吗?”

    养心仙人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交朋友不怎么在意名讳。难道,张兄弟想去见见这位陈公子?”

    张寒城道:“是想见见。”

    养心仙人道:“那恐怕就要去金陵了,也许陈公子还在金陵城,也许,又去别处画画了。倒是有个人应该知道此事,那便是小荷花了。”

    张寒城道:“多谢斋主指点。”

    养心仙人道:“哈哈,不必。”

    张寒城当即将书还给养心仙人,道:“斋主,您的书。”

    养心仙人道:“张兄弟怎么不继续看了?”

    张寒城道:“我有些愚钝,不太看得懂这书,放在我这,有些暴殄天物了。”

    养心仙人道:“这书对我已然无用,便送给张兄弟了,我早已经将书中的动作都记忆下来了。”

    张寒城有些尴尬,忍不住干咳了一声。

    事实上,这书里面的动作,终究是跟真正的易筋经有些偏差的,否则,张寒城不会第一眼没有认出来《易筋经》。

    同时,这书上并没有任何穴道、经脉的走向标注,只是动作图形而已。

    单纯的动作如果有用,又哪里比得上张寒城亲眼看到疯僧做出的各种动作呢?

    只不过,没有运转之法,单纯的去看动作,是学不会《易筋经》的。

    至于,养心仙人误打误撞能够练出内力,恐怕也是机缘巧合使然。

第三百五十八章 春秋易转人消瘦

    离开养心斋后,张寒城决定先改道金陵,了解一下有关于《易筋经》的情况。

    金陵乃是南唐都城,地处长江下游不远之处六朝之时,便有天下枢纽之称,其内人口众多,以秦淮为中心,分部两岸,昔年唐代诗人李白、杜牧、李商隐、刘禹锡等大诗人都曾在此驻足。

    张寒城一行人乘着小舟,顺着秦淮河进入金陵,与两岸繁华的集市融为一体。

    李璟治下的南唐,应当是这天下间最有李唐风采之地了。

    这里的人们不受战火的困扰,仍旧在照常往来、经商,各种奇异的货物层出不穷。

    上了岸后,张寒城便找了一家客栈,将法慧禅师、恒真安顿下来,自己则带着银铃儿,寻找起了飘雨楼的所在。

    在张寒城的猜测当中,那位绘制了《易筋经》的陈公子,一定见到过真正的《易筋经》,他也许并未发现到那是《易筋经》这种少林奇功,只是当做某种有趣的东西而已。

    当年少林寺中的孤本《易筋经》随着疯僧法明一起离开少林寺,也许,其辗转来到了南唐也说不定。

    找到真正的《易筋经》不是张寒城要自己修行,而是觉得可以把真正的《易筋经》作为筹码,换来疯僧法明。

    当然,如果有机会,张寒城也会对《易筋经》进行学习,看一看与《洗髓经》所相互呼应的另一项内功究竟是什么样子。

    张寒城带着银铃儿,循着养心仙人指点的方向,慢慢接近了飘雨楼。

    一路上打探过程中,倒是也招来了许多南唐人异样的目光。

    毕竟,张寒城终究还是带着个姑娘寻找着金陵城的一处妓馆。

    大约寻找了半个多时辰。

    张寒城终于在秦淮河畔找到了飘雨楼的所在。

    此处看上去,十分的繁华,并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叫人避之不及。

    有许多人会从飘雨楼走过。

    而飘雨楼的门口,也有一些浓妆艳抹的女子,正在招揽客人,如有往来的年轻男子驻足,她们便靠近过去,手、臂并用,摸索之间,领着他们进入飘雨楼之中。

    张寒城带着银铃儿,自然并未遭到这种困扰。

    银铃儿面红耳赤的看着飘雨楼一些女子的模样,忍不住抬头,看向了飘雨楼二层上,一些拿着团扇,衣着光鲜的女子娇笑。

    她们倚着栏杆,向来往的行人抛着媚眼,腰肢都如水蛇一般,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

    张寒城本来也不想带着银铃儿,但银铃儿执意要跟着,他也没有办法。

    踌躇了一下,张寒城道:“铃儿妹妹,我去打探一下,那位叫做小荷花的姐姐是否在此,你在这里等我,莫要乱跑。”

    “哦……嗯!”银铃儿应声道:“好……好的。”

    张寒城这才踏开脚步,走向了飘雨楼门口招揽客人的几名女子。

    这几名女子早已经看到了张寒城,此刻见他独自一人走来,顿时面面相觑,原本的笑容渐渐收敛。

    张寒城来到了一名身着红色衣裳的女子跟前,抬手抱拳,正准备问候,却不料,对方先他一步说话了。

    “怎么?你是要将妹妹卖到飘雨楼中么?”这红衣女子眯着凤眼,脸上露出了不愿。

    进而又引来了后方的几名女子,神色不善的看着张寒城。

    张寒城意识到自己是被误解了,当即,便想要解释。

    “当真是狼心狗肺,心肝脾肺,尽是黑色的,为了赚取银钱,将自家的妹子卖到飘雨楼,你,当真良心过得去么?”又一名女子放下了团扇,盯着张寒城的眼睛。

    张寒城深吸了口气,这些沦落烟花的女子,往往并非自愿,她们多是被拐卖而来,疑惑是被丈夫、父亲、兄弟卖到此处的。

    见到张寒城领着银铃儿,自是觉得,张寒城是来卖银铃儿的。

    “几位姐姐误会了,我是来找人的。”张寒城连忙诚恳解释道。

    红衣女子轻笑一声,显然不信,道:“找人?找什么人?是找老鸨么?老鸨不在。”

    张寒城忙道:“并非如此,我是要找一位艺名叫做小荷花的姐姐,向她打听一些事情,是真的,我带着的姑娘乃是我的妻子,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卖了她的,我向众位姐姐发誓。”

    此话落下,红衣女子的面容倒是缓和了一些,但,那小荷花三个字,似乎让她陷入了犹疑之中。

    “小荷花?”红衣女子疑惑,道:“飘雨楼之中,有小梨花、有小桃花、有小牡丹、就是不曾有小荷花。”

    张寒城微微一怔,十年的时间,能够改变太多太多的东西了,养心仙人口中的小荷花,也许,已经不在飘雨楼了。

    正想要询问飘雨楼的老鸨所在。

    却听见一侧一名穿着黄衣的女子道:“你说的,是荷花姐姐么?”

    张寒城微微一怔,看向了那黄衣女子,道:“我……不能确定,很可能是的,我是代小荷花姐姐的故人前来看她,那位故人上一次见到小荷花姐姐,已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黄衣女子讶异,道:“是什么人托你来找她的?可是周公子么?”

    张寒城顿时摇头,道:“不是……”

    周公子?这又是什么人?

    黄衣女子道:“原来,不是周公子……实不相瞒,荷花姐姐已经死了。”

    张寒城吓了一跳,惊愕道:“死了?”

    其他的女子显然并不认得这位小荷花,纷纷有些讶异。

    黄衣女子道:“荷花姐姐大概六年前被一名城北的商贾买去做了小妾,她怀上了这位商贾的孩子,但因为是残花败柳,所以生下的孩子,叫商贾的正妻摔死了……而荷花姐姐也被折磨,不幸染病……不肖一年,她便死了……我那时才来飘雨楼不久,跟着姐姐们去看过她……”

    张寒城脸色变幻,陷入了沉默。

    黄衣女子道:“荷花姐姐染病的时候,时常念叨着一名周公子,昔日那名周公子曾来飘雨楼,叫她招待过,给她念过诗,所以叫她总是念念不忘,直至死时,还背着那位周公子给她念得诗呢……”

    张寒城心中感叹,这繁华的金陵城,背后也许还有着许多悲伤之处,只是被掩藏起来了,人们只看到了其外表的光鲜,却并不能够轻易察觉到其内里的无奈。

    “那,实在是有些可惜了。”张寒城叹道。

    众多女子听了这位小荷花的事情,纷纷神色黯然,伤感,这种结局,似乎会是很多人将来的人生。

    黄衣女子道:“那不知,你是代谁来寻找荷花姐姐呢?”

    张寒城道:“是一名姓陈的画师。”

    黄衣女子摇了摇头,道:“不认得,姓陈,倒是荷花姐姐也提到过一个姓陈的人,倒是个痴情人呢,不过,他是知道荷花姐姐的事情的。”

    张寒城顿时道:“也是姓陈?”

    黄衣女子道:“那名姓陈之人,好像是个赶车的人,荷花姐姐被卖到了商贾家之后,这姓陈的人,还曾多次去,吵吵闹闹要将荷花姐姐买走呢,不过,他一个赶车的,哪有那么多钱?那商贾家毒打了他几次,他也总是还去,此人虽然痴心,但却从不想想,他总吵嚷着要买荷花姐姐,荷花姐姐反倒要遭到鄙夷。”

    张寒城思索着这件事情,渐渐的觉得,这姓陈的赶车之人,会不会,是那位陈公子?

    黄衣女子道:“不过,说起来,荷花姐姐,倒是至少有这么一位痴心人,荷花姐姐死后,这姓陈的赶车之人,还去报仇呢,听说,他的一条腿都叫人给打断了,而后,便不知去向,说是死了,又说,是叫流放了,具体也就不得而知了。”

    张寒城目光闪动,道:“原来如此,多谢姐姐指点。”

    红衣女子道:“不知哪位陈画师,找这位荷花姐姐做什么?”

    张寒城道:“没什么,只是大概,是记着她吧,托我来打听打听她好不好。”

    “哼,人都已经死了,早却不来瞧瞧,此刻来瞧,又能有什么用呢?”

    ……

    不必进入飘雨楼中,张寒城倒是免了一些尴尬。

    银铃儿道:“怎么样,小哥哥,可问出那位小荷花姐姐的去向了?”

    张寒城道:“问到了,但大概,人已经死去了。”

    “啊?”银铃儿有些吃惊。

    张寒城摇了摇头,他口中的陈画师,也许就是那位陈姓赶车之人。

    仔细想想,那位陈公子虽有画工,也有些才学,但,这金陵城才子辈出,懂得画工者比比皆是。

    比来比去,总有人将会没落,变得平庸。

    自然,也就成了个普普通通,庸庸碌碌的赶车之人。

    金陵城人口百万,想要找到这位姓陈的公子,恐怕,已经不太可能了。

    张寒城忍不住,回头看向了那飘雨楼。

    只觉得恍恍惚惚的,好似能够看到一个青年男子站在楼下,坐着凳子,看着二楼的一个女子,在纸上小心作画的模样。

    而那女子,许是正聆听着另一人背着诗。

    张寒城摇了摇头《易筋经》怕是与他无缘,他已经找到了《易筋经》的一丝线索,却这样断了,要找《易筋经》像现在这样,已经不太现实,大概,还需要将来在这南唐建立丐帮之后,寻找起来更加方便些。

    “我们回去吧。”张寒城道。

    “嗯!”银铃儿当即应道。

    走了几步,张寒城却又停了下来,望着远处繁华的集市,道:“不如陪你去集市上走走吧。”

    银铃儿顿时有些惊喜,道:“好呀。”

    张寒城微微一笑,想到带银铃儿去走走,也是因为方才听了那小荷花的故事。

    ……

    金陵城的集市十分繁华,许多女子不似在中原那般小心翼翼。

    一些小贩兜售着团扇、钗、簪子、胭脂水粉,以及各种各样漂亮的饰物。

    银铃儿吃惊的看着这些,她从前也在洛阳城呆过一段日子,但,洛阳城的集市,却远远不如这里品类繁多。

    不过,银铃儿只是看,却从不愿意买。

    只因为这些摊贩索要的价格过高,往往一件饰物,便要百钱之多。

    张寒城身上有一些银两,他毕竟是丐帮帮主,自然不会真的一穷二白,也不会在意花钱,只是每每要掏钱时,银铃儿又强烈拒绝,只说方才的东西,她又不怎么喜欢了。

    这种口是心非的模样,倒叫张寒城心中心疼了起来。

    走着走着,银铃儿停下了脚步,望着远处的一个卖糖葫芦的地方,道:“小哥哥,你还记得吗?我们当时在绛州城的时候,一起吃过糖葫芦。”

    张寒城道:“当然记得。”

    仔细想想,那时的银铃儿,比现在看起来更小一些,而他自己,则更是了。

    “我这就去买两串,咱们尝尝金陵城的糖葫芦与绛州城的糖葫芦哪个更好吃一点。”张寒城笑道。

    银铃儿这次没有拒绝。

    ……

    将一根糖葫芦递给银铃儿,张寒城便又领着银铃儿,顺着人群行走了起来。

    走着走着。

    低头之间,突然瞳孔一缩。

    只见前方的摊位上,摆放着十分怪异的木头小人。

    这些木头小人,乃是罗汉的模样,每一个都十分精巧,连衣裳的褶皱都雕刻抽来了,上面还用漆彩涂抹。

    令张寒城震惊的是,这些木头小人形态不一,有哭有笑,让他忍不住想到疯僧法明。

    这些动作,看上去分明就也是《易筋经》的样子。

    这简直不可思议。

    张寒城当即拉着银铃儿前去了摊位那里,抬手拿起了一个罗汉木人,放在手中看着。

    这小人不过拇指大小,倒是十分精巧。

    摊主道:“公子果然识货,这木雕乃是南海梨木所雕成,别看细小,但却清香无比,而且雕工也非常不错,平时读书写字,可以摆放一个在桌上,保管你科考的时候,罗汉护身,能够高中。”

    张寒城看着这罗汉小人,道:“这东西,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摊主道:“哈哈,实不相瞒,乃是小人亲手雕刻。”

    张寒城目光一闪,看向了摊主,道:“我可以买下这些罗汉木雕,但,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第三百五十九章 幕府山下洞中壁

    摊主怔了一下,但马上便小鸡啄米般点起了头道:“公子随便问,哈哈,只要是小人知道的,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寒城拿着这木雕,道:“这木雕看起来十分奇特,但不知道是雕刻的什么?”

    摊主转了转眼珠,道:“小人不能现在回答公子,公子要先买下木雕才行。”

    张寒城笑了笑,道:“好,这里大约有二十个木雕,我给你五两银子如何?”

    “可以!当然可以。”摊主连忙答应了下来,这里的木雕他一般都会要价五十文钱,讨价还价之下,基本就只有二三十文了,二十个木雕也就能卖一两银子左右,张寒城给他五两银子,已经极多,所以,他知道,如果索要的多了,有可能张寒城转身就走了。

    张寒城当即从怀中取了钱袋,从里面拿了五两碎银,搁在了摊位上。

    摊主赶紧拿起了银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眉开眼笑道:“公子真是大方,小人也不向公子隐瞒,这木雕雕的自然是佛家的罗汉了。”

    张寒城道:“我知道这是罗汉,只是我从前也见过一些罗汉的画,还有神像,虽然也活灵活现,但却并无这些动作。”

    摊主连忙小心的收起了银子,道:“那是自然,小人干这一行,必须要想如何才能让这木雕看着与众不同,如此才有人愿意购买。”

    “那……”张寒城询问道:“你是从何处得到这些动作的呢?”

    摊主嘿嘿一笑,道:“公子可知燕子矶?”

    张寒城疑惑,道:“燕子矶?”

    摊主道:“我就知公子是北方人,来到这金陵,自然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金陵的精致。这燕子矶在直渎山上,山峰跃然于江上,三面临空,号称万里长江第一矶,势如燕子展翅而飞那般。而燕子矶附近,多有寺庙,还有十二处山洞,多是悬崖峭壁,其中便有一处山洞,在幕府山上,周围有一些碑刻与佛龛,多是隋唐传下来的。”

    张寒城目光闪烁。

    摊主接着道:“之所以有这么个洞穴,乃是因为相传在六朝的时候,禅宗的创始人达摩祖师被梁武帝萧衍请来建康讲学,可那时梁武帝不识大乘佛法,便叫达摩祖师走了,达摩祖师离开后渡江北上前,就在这洞穴中休息,所以这山洞就叫达摩洞了。而这些罗汉的动作,便是在那山洞里面的图形,不知是谁人知道了达摩祖师的事迹,所以才在里面留画。对了,公子可听说过那达摩祖师?”

    张寒城道:“当然听过。”

    摊主道:“那也知道达摩祖师一苇渡江的事情吧?我说的洞穴,便是达摩祖师一苇渡江之前发生的,梁武帝寻了达摩祖师好久,也未曾找到他,便在江边等着,终于有一天达摩祖师从洞中出来了,便折了一根芦苇投入江中,而后渡江而去,梁武帝再追,却已经追不上了。”

    “原来如此……”张寒城道:“多谢你告知我。”

    “应该的,应该的。”摊主道:“小人收了公子的银钱,自然知无不言。公子还想知道些什么?这金陵的各种景致,公子都可问小人。”

    张寒城道:“不用了,我准备去那达摩洞瞧瞧。”

    “好嘞。”摊主嘿嘿一笑道:“那公子就收下这些木雕,快点去吧,这天色有些晚了,小人准备收摊回家了。”

    张寒城点头道:“好。”

    摊主赶紧帮张寒城包好了木雕,一把塞在张寒城的怀里,干净利落的收起了摊位。

    张寒城带着银铃儿,转身离开了摊位。

    ……

    幕府山全场约有十里多,山体与长江为邻,乃是金陵之屏障,其上有五座山峰,陡峭嶙峋,十分雄伟。

    距离燕子矶不远之处,有两座山峰夹对,便是金陵人所称的“幕府登高”之景。

    此处山体犹如鬼斧刀工开凿而成,青林丛丛,时而白云绕山,偶尔还会下起绵绵细雨。

    张寒城和法慧禅师并未去附近的几处寺庙,而是直接顺着山来到了达摩洞前,山壁之上,存在着一些雕刻而成的佛龛。

    法慧禅师双掌合十,对着佛龛参拜,道:“阿弥陀佛,这里有些像是龙门石窟,但其上的佛像,却的确是近代的。”

    说着,他便转头,看向了那中心的洞口。

    那里,应该就是达摩洞了。

    法慧禅师道:“我们走吧。”

    张寒城点了点头,当即和法慧禅师一起走向了山洞处。

    如今已经到了冬季,金陵虽并不寒冷,却鲜有人来到此处,倒是给法慧禅师与张寒城留下了方便。

    张寒城并未向法慧禅师隐瞒《易筋经》的事情,毕竟这《易筋经》乃是少林寺之物,就算找到了,他也不可能据为己有。

    进入山洞之后,便陡然间好似来到了另一番天地。

    此处有些昏暗,但比外面看上去要大的多,十分之宽敞,洞顶有许多类似钟乳一般的怪石倒垂,隐隐有一些阳光从前方洒落而下。

    很快,法慧禅师便和张寒城一起,找到了靠近洞内深处的一块岩石。

    这岩石相对平整一些,其上存在了一些梵文,以及一些图形,只是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有些不太清晰了。

    张寒城看着这些图形,第一时间认出,这些图形的动作,便正是易筋经上的动作无疑,只是,有一些动作,疯僧法明并未做过。

    法慧禅师看着这景象,喃喃道:“果然是《易筋经》真叫人意想不到……”

    “是啊。”张寒城也十分感慨,这些图形之上,存在了一些已经不太清晰的经脉走向,至于人形本身,却要简单的多。

    那些梵文文字,多有些随意而为,并不认真。

    法慧禅师道:“恐怕这该是《易筋经》最初的样子,达摩祖师辞别梁武帝后,便去了少林,而《易筋经》、《洗髓经》是他在面壁九年以后传下来的,应该要比此处的《易筋经》更加完善和准确。阿弥陀佛,祖师保佑,虽然这《易筋经》不是少林寺的,但终究不算丢失。”

    张寒城看着这石壁之上的图案,在其中经脉走向当中,隐隐看出了《洗髓经》的影子,这《易筋经》也许不只是《易筋经》,其内或许也包括了部分《洗髓经》的内容。

    他越看越有些入神,只觉得这些小人仿佛尽皆活了过来,在他的眼前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小人身上的穴道,也好似光点一般,不断地亮起,顺着经脉转入下一处穴道。

    恍惚之间,这些小人开始与疯僧法明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张寒城只觉得神魂都被吸引了过去,手掌都有些忍不住要动起来。

    法慧禅师乃是少林第一高手,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张寒城的异样,他目光一闪,略一思考,缓缓的向后退去,他能够看出张寒城有所感悟,心中自然无比吃惊,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种感悟很容易稍纵即逝,如果他打扰了张寒城,那张寒城很可能就会错失这一次机会。

    张寒城心神全部沉浸在这石壁之上,体内的内力悄然间开始顺着穴道、经脉运转了起来,有一些洗髓经练不到的地方,开始被他感知,而他,也看着眼前那个不断动作的小人,不经意之间,将内力开始转化为了真气,不断地从体内向外倾泻而出。

    一阵阵风声,开始自张寒城的身上发出。

    法慧禅师越发惊异,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洗髓经》与《易筋经》本就一体,现在一看,果然如此,只不过,这情形,好像有些像是走火入魔前的征兆。究竟要不要叫醒他……”

    张寒城只感觉眼前的小人越动越快,各种动作开始眼花缭乱了起来。

    在这个过程当中,小人不再单单按照石壁之上所刻画的动作来活动,而是开始使用起了各种各样的少林拳法、杖法、指法、掌法等等。

    这些动作致使张寒城体内的内力越来越乱。

    陡然间!

    张寒城只感觉心口好似遭到了重击,而后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轰一声倒飞了出去。

    嘭!

    张寒城跌落在地上,单手撑着地面,喉咙一甜,跟着便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法慧禅师登时反应过来,箭步窜了过去,单手拿起了张寒城的手腕。

    一摸之下,只觉得张寒城体内的经脉紊乱到了极点,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真气,在试图弹开法慧禅师的手掌:“糟糕!”

    张寒城强制性的将目光从石壁上挪开,甩了甩头,看向了法慧禅师。

    法慧禅师道:“你竟受了内伤。早知如此,贫僧应该将你叫醒。”

    张寒城面色苍白,道:“这《易筋经》,竟然好似能够吸摄我的神魂一般,令我沉浸在其中,难以自拔。”

    法慧禅师道:“或许,这也是因为这《易筋经》并非是最终达摩祖师所传授的《易筋经》的缘故。”

    张寒城擦去了嘴角的鲜血,忍不住再次看向了石壁。

    只是,这一次,方才那种感觉已经不见了。

    “方才,我明明感觉,这石壁之上的人形开始动了,现在,却并没有方才的感觉了。”张寒城开口道。

    法慧禅师道:“阿弥陀佛,方才你可能是初次看这石壁,潜意识想要去印证石壁之上的内容,自然进入了某种领悟武学的状态,现在,你已经不是初次看它,也就没有什么感觉了。不过,你虽受了内伤,但福祸相依,你一定有所精进,只是现在,你很难真正感受到而已。”

    张寒城有些茫然的同时,也若有所思。

    法慧禅师道:“我们明日再来到这里,贫僧会将石壁之上的内容,誊写下来,带回少林,至于你,则在一旁参悟此经。”

    “只是……”张寒城道:“这《易筋经》乃是少林寺秘传,我……”

    法慧禅师道:“比起慕容施主来说,贫僧倒也希望是你学这《易筋经》,此经自达摩祖师传下,六祖之后,唯有法明师弟一人练成,纵使是其师妙果师叔那等武学天赋也无法学会,此经与你缘分极深,你能领悟,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张寒城连忙道:“那就多谢法慧师伯了。”

    法慧禅师道:“不过,你一定要答应贫僧,此经只可你自己去练,不能再继续外传了。”

    张寒城道:“我知道,我绝不会外传。”

    “好。”法慧禅师道:“我先简单为你疗伤,然后我们便先回去。”

    ……

    张寒城盘膝而坐,感受着法慧禅师从他背部传来的内力。

    只觉得这内力,好似跟先前他感受到的法慧禅师的内力,有了一些不同。

    这种不同的感觉,非常微妙,不是法慧禅师的内力真的出现了变化。

    而是,好像他自身对这内力的感觉不同了。

    这世上每个人的内力,都有一定的区别,关乎于一个人练的内功,也关乎于一个人的修为。

    而现在,张寒城只觉得,法慧禅师的内力与他的不同,可,却有一种能够使用法慧禅师度来的内力之感。

    当即,他便推波助澜,借用法慧禅师打来的内力,开始在自身经脉之中运行,主动梳理起了经脉。

    法慧禅师豁然张开了双眼,目中闪过了震惊之色,内力疗伤,虽不是把内力打入别人体内那样具有攻击性,但毕竟是其他人的内力。

    通常来说,这内力需要被疗伤者运转周天,自身化开,融入己身变成自身的内力才能够使用。

    而……

    张寒城好像,不需要运转周天这一步,直接控制了进入到他体内的内力。

    这样的情况,超出了法慧禅师的预料,简直,有种难以想象的感觉。

    他甚至,想要停止为张寒城疗伤,想要跟张寒城切磋一下,来看看打在张寒城身上的内力,是否能够被张寒城化为己用。

    理智终究占据上风,法慧禅师缓缓闭上了双眼,开始更认真的给张寒城疗伤。

    切磋一事,可以暂时放放,等到张寒城的内伤好一些了再说。

    ……

第三百六十章 不求甚解南北辙

    法慧禅师对于《易筋经》的誊写十分认真,他依照着石壁之上的图形,小心翼翼的将每一笔吹毛求疵的绘制出来,并一并抄写了那些梵文,以待将来回到少林进行翻译,到了那时,便可以装订成册,形成新的《易筋经》。

    这新的《易筋经》虽不是原本的《易筋经》,但总要好过失传的好。

    至于张寒城,则一直盘膝端坐在石碑的正前方,看着石碑之上的图形,时而抬起手比划,有的时候会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易筋经》有部分与《洗髓经》出现了重合,这些重合的内容是很难区分出来的,毕竟,他并没有看过《易筋经》,也许《易筋经》就是有与《洗髓经》重合的地方也未可知。

    也因此,这石碑之上的《易筋经》给张寒城仿佛打开了武学方面的盲区。他开始明白的知道,为什么《易筋经》叫做《易筋经》。

    《易筋经》融汇贯通周身之经络,凝五脏之精神,气自脏腑之中自生而出,行而不断,延绵不绝,周而复始,一切无比自然,而血液也随内力不断新生,就好似血液与内力之间,打破了某种壁障,融合为了一体一般。

    张寒城没有正式的真正开始去练《易筋经》,但却已经开始有了体内内力好似收放自如,自然而然的在身体任何一处,用出内力之感,而且速度极快,犹如迅雷,同时深厚的又好似潮水涨退,根本无需用力。

    如果,张寒城所思索的不错,这《易筋经》对于内力的积累速度,要比《洗髓经》来得更快,一日之功,抵得上旁人十日,而内力积蓄速度快的同时,却稳扎稳打,气血合一,恐怕即便是睡觉的时候,内力也会不断地增强。

    疯僧法明的《易筋经》已经修行了极长的日子,其内力之深厚,江湖之中难有敌手,恐怕即便是法慧禅师,也未必敌得过他。这还是在疯僧法明不能真正明白真实的武学基础之上,若是给一个懂得融汇武学之人修习同样长的时间,这天下恐怕难找到第二人有同等深厚的内力,怕是已经能够挑战那些,张寒城认定,已经达到某种可称之为人中之仙层次的高手,即逍遥子、扶摇子以及太白老人那等隐世之人的层次。

    张寒城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亲身修行,但终究因为体内伤势,只能暂时搁置修行一事,但正如法慧禅师所说。

    福祸相依。

    张寒城虽然受了内伤,但是,修为却不知不觉之间,有一种暴增之感。

    原本的《洗髓经》开始进入了某种新的境界,即便张寒城并未练到《洗髓经》真正高深的阶段,却冥冥之间,可以以《洗髓经》之髓中内力,造血中内力,二者交互循环,比《易筋经》多了《洗髓经》的精深,比《洗髓经》多了运用与自如。

    两种武学皆是至阳至刚,可相互重叠,正真如法慧禅师昔日所提到的那般,有一种无形无相之感,因为自然而然,所以,反而变得阴柔并济,圆融如一。

    不知不觉间,便已经过去了三日。

    法慧禅师终于将《易筋经》誊抄在了纸张上,他多次对照,事无巨细,生恐誊抄的错了,偶尔,他也起身,尝试一下《易筋经》的内容,进行修习,只可惜,就仿佛他与《易筋经》之间存在了一层不可逾越的障壁一般,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这障壁,不能得到《易筋经》其内的真正法门。

    就好像,有一座宝山明明摆在眼前,好似垂手可得,但伸出手去,这宝山却化作了幻象。

    而只是短短三日多的时间,张寒城已经内功治愈,并且,有种气质上的不同,他气血充沛,精力旺盛,比起先前,更显得自然而然,一丝丝原本身上所留存的在幽云十六州养成的凌厉之感,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然。

    法慧禅师从张寒城身上收回目光,自嘲一笑,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张寒城转头,看向了法慧禅师,道:“法慧师伯何故叹息?”

    法慧禅师道:“我也如妙果师叔一般,沉迷于这旷世绝学,看着这《易筋经》,想要弄明白其内容与修行之法,却又仿佛有种力量,令我根本难以真正弄得清楚。”

    张寒城心中疑惑,关于经脉,穴道,法慧禅师比他更有发言权,在张寒城的眼中《易筋经》不过就是一些动作,配合上了一些经脉、内力的走向而已,从而进行某种印证。

    这《易筋经》的每一种动作,都是在令周身融洽合一,与自然共鸣,也就是说,动作也只是形式,修的深了,未必就要依照这些动作完成,就像是《易筋经》真实透露的,只是某种修行之法一般。

    张寒城思索了一下道:“法慧师伯有哪些地方不能理解,或许,我恰好能说上一说。”

    法慧禅师顿时道:“这易筋经的经脉走向之中,有种将穴道南辕北辙,莫名相连之感,就是,明明是手少阳经脉,却突然间直接走到足三里穴,这经脉穴道,从手到脚,十分突兀,根本不符合正常武学的修行方法,如此天南地北的经脉穴道,要如何进行相连?”

    张寒城陷入了沉思,以自己的理解,开口道:“这是因为,《易筋经》与正常的运转内力的方式,的确有所不同。”

    法慧禅师眼睛一亮,道:“哪里不同?”

    张寒城道:“这《易筋经》有些不求甚解之感,无论是伯伯,还是那养心仙人,他们都是在某种,不是专门想要弄懂《易筋经》的情况下去练习的《易筋经》,所以,不会像是法慧师伯这样,关注于内力走向是否处于正确当中。”

    法慧禅师眸光一闪,道:“不求甚解……?”

    张寒城道:“其实,这《易筋经》比如前面的步骤,乃是手少阳走内力,突而将内力聚于足三里处,那便就按照《易筋经》上所示,将内力走入手少阳,然后自然再于足三里发内力即可。”

    法慧禅师道:“这怎么可能?内力运转周游,走入手少阳之后,不经过运转,如何能到达足三里处?”

    张寒城道:“这《易筋经》令体内内力融合一体,随心所欲,虽内力走了手少阳,但却可以突破某种运转的必然之路线,直接令内力自足三里处催发,根本不需要像正常那样,依照经脉线索去走内力。”

    法慧禅师即便身为达摩院首座,少林第一高手,听到张寒城如此明确的解释,还是一头雾水。

    只因为,这《易筋经》的内容,挑战了他数十年来对于武学的认知。

    因为,这一切在法慧禅师的眼中,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两个明明没有连续,连载一起的经脉、穴窍,一南一北,从无往来,如何能够内力贯通?

    法慧禅师摇了摇头,道:“这,太过匪夷所思,贫僧誊抄誊写的时候,甚至也在想,是不是,这《易筋经》是错的,怎么如此古怪……但看到你明明在进行参悟,又意识到,这《易筋经》也许是对的,而错的却是我才对。”

    张寒城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法慧师伯不能弄懂《易筋经》……”

    法慧禅师道:“妙果师叔在武学天赋方面,还要在贫僧之上,他钻研《易筋经》许多时日,仍旧弄不懂《易筋经》,最终郁郁而终,你就应该知道,这《易筋经》,绝非常人能够领会,理解。正如你所说,法明师弟不求甚解,不了解《易筋经》之中的相悖之处,所以能够练会,至于那养心斋的斋主,或许是因他只是练了一个动作,才能够得到几分皮毛,也是不求甚解……可偏偏,贫僧难以抑制心中求索之想法,却弄不懂《易筋经》之内在,而天下人,皆是如贫僧这般,看了《易筋经》明明了然认识其运转方式,结果又犹如在看天书……”

    张寒城沉思,道:“那,也许法慧师伯,可以不求甚解,不去想这《易筋经》之中那些不对,不合乎您心中认知的地方,只是练它,按照《易筋经》所描绘的内容,练之呢?”

    法慧禅师再次摇头,道:“我已经尝试了,但……不行,即使贫僧不想,也无法入门。”

    张寒城沉默,能够感受到法慧禅师心中的落寞之情。

    少林寺的僧人大多钻研佛法,很少有武痴存在,而法慧禅师正是少林寺中武痴的代表,只有痴迷于武学,才能够做到达摩院首座,做到少林寺第一高手。

    他对于武学的向往,恐怕要比张寒城强烈百倍,这《易筋经》明明摆在眼前,却无法弄懂,那种心情,张寒城能够想象,是极为难受的。

    昔年,疯僧法明的师父,也许便就是这样,所以才难以对《易筋经》释怀。

    法慧禅师道:“贫僧见你气血已经舒张,气息稳定,内力该是也已经好了,不如,你我切磋一番,如何?”

    张寒城回过神来,道:“当然可以。”

    他缓缓起身,一方面,想要通过实战印证一下这《易筋经》的精髓,另一方面,则是起了一些通过交手,来让法慧禅师理解《易筋经》的心思。

    法慧禅师缓缓提起了一只手掌,道:“我们先来,按照先前你我曾经切磋内力那般,进行内力上的切磋。”

    “好。”张寒城恭敬不如从命,当即也抬起手掌,直接踏步,到了法慧禅师跟前,以手心与法慧禅师的手心相对。

    法慧禅师眸光一闪,道:“小心了。”

    话音落下,法慧禅师周身内力陡然间运转开来,而后便自手臂入手掌,开始朝着张寒城轰然间冲撞而去。

    张寒城同样聚集内力,但,不再是从丹田调动内力,而是,他的手臂之中,仿佛存在了丹田,直接便以内力与法慧禅师的内力进行了碰撞。

    法慧禅师登时一惊,双目中露出了愕然之色,张寒城内力调动之快,简直不可思议。

    而两者内力相互触碰,法慧禅师只觉得,张寒城的内力,好像比先前暴涨了一大截那般,而且,毫无与他抗衡之意。

    张寒城目中也有惊讶,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内力,竟然起了这样奇异的变化。

    法慧禅师得知张寒城的内力变的深厚,顿时开始继续加深内力催发,一股股的内力自法慧禅师丹田之中游走而出,绵延如海一般,朝着张寒城呼啸而去。

    一时之间,法慧禅师胡须飘飞,衣衫也随之翻飞了起来。

    张寒城眸光一闪,顿时继续以内力接住法慧禅师的内力,周身也开始有道道内力,朝着手掌之处快速汇聚,只是,这些内力不只是来自于丹田之中,也并非是骨中游走的髓之内力,而是,周身尽是内力。

    血液流淌之处,四肢百骸,内力都可以调动聚集,根本无需要张寒城过于思考如何调动。

    法慧禅师惊讶之色更浓,他倍感震惊,张寒城的内力之深,内力之纯,已经超乎了他的认知范畴,不是他在内力上败给了张寒城,而是,张寒城的内力,比先前强了太多太多,给人一种厚重如山的感觉。

    如果,法慧禅师的内力好似海浪一般汹涌澎湃,张寒城的内力此刻却坚韧如石一般!

    但,法慧禅师毕竟是法慧禅师,其数十年来如一日的修行少林寺的纯正内功,内力已经积蓄到了一种恐怖的境界,得知张寒城的内力如此强悍,他便彻底放开,道道内力开始在他体内呼啸而出,他的僧袍都随着内力的运转鼓荡开来!

    袖口处,已经发出了猎猎的风声!

    轰!

    恐怖的内力瞬间被法慧禅师尽数催发出来!

    张寒城心中一惊,周身内力一瞬间便遭到了法慧禅师的打来的内力压制,瞬间便被生生压的后退而去。

    而,张寒城目光一闪,只觉得,法慧禅师的内力,他好似认识一般!

    竟鬼使神差的,主动选择了退回自身内力!

    轰!

    嘭!

    嘎嘣!嘎嘣!

    张寒城的脚下,陡然间爆出了一道裂响声!

第三百六十一章 僧指灯焰修禅功

    碎石陡然间四溅开来,一道道裂缝自张寒城的脚下扩散而出。

    法慧禅师已全力催发内力,而这内力,却叫张寒城生生卸掉了!

    张寒城也完全没有料到,竟然能够卸掉法慧禅师的内力,目光一闪之间,只觉得法慧禅师的内力好似与他的内力融合在了一起,不再属于法慧禅师。

    瞬间!

    张寒城与法慧禅师双掌分开,同时向后倒飞了些许距离。

    法慧禅师神色中透着震惊之色,道:“怎么可能……”

    张寒城也万分不解。

    法慧禅师道:“按照常理来说,贫僧的内力对于你来说,乃是异种内力,与你的内力完全不相容,这内力入你体内,必定会出现问题,可……贫僧内力入你体内后,却好似突然间泥牛入海,消失不见……”

    张寒城道:“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身内力有一部分自脚下倾泻而出,而法慧师伯的内力,则迅速补全了倾泻出去的内力。”

    法慧禅师道:“达摩祖师所留下的《易筋经》,《洗髓经》不愧是两大奇功,竟然有这等神奇的妙用,真叫人意想不到,有如此特殊内力,恐怕那斗转星移未必能够对你生效了。”

    张寒城疑惑,道:“斗转星移那样神奇,为何不会对我生效?”

    法慧禅师道:“慕容龙城虽内力精神,但毕竟也十分年轻,其内力不如贫僧内力,而贫僧之所以会败给慕容龙城的斗转星移,是因为此功神奇,能够将我的内力转入自身,再返还给贫僧,贫僧动用内力越强,他反击之力便越发厉害,贫僧很大程度上,是败给了自己。”

    张寒城目光闪动。

    法慧禅师道:“虽然,慕容龙城的斗转星移能够转走内力,甚至连贫僧的内力都能化为己用,且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借力打力,但,如是遇见了你,则未必能够成功。因为,他的斗转星移所做到的,是将你的内力打回给你,当你与慕容龙城内力相缠,他收你内力后,必然会打回在你身上,而你连贫僧的内力都可化解,更遑论是你自身被打回的内力?恐怕,此次你去找慕容龙城,未必一点机会都没有,只是不知,你的招数,是否能够抵抗于他。内力之外的武学修为,恐要成为决定胜负的重要所在。”

    张寒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虽然法慧禅师这么说了,但他还是不太自信,或者是说不太敢相信,他简单的对《易筋经》有所领悟了解,却一下子可以在内力方面比拼慕容龙城,并且可以无视慕容龙城的斗转星移,总有些听起来不太可能,毕竟,这也只是法慧禅师的猜测。

    法慧禅师道:“慕容龙城少年时期便已经踏遍江湖,他将江湖之中的潜在门派,高手找出,由弱到强,开始一个一个进行挑战,一边扩充五岳盟书之上的高手、门派数量,一边以探讨之名,得到对方之武学,从慕容龙城出道开始,几乎鲜有失败,贫僧唯独知道,他少年时来到少林,贫僧侥幸胜他,那时的他,与你的年纪相差不大。而今次他来挑战贫僧,贫僧在他身上,看到了江湖上各种各样的武学,其招式天南海北,层出不穷,且变化多端,至于你……上次贫僧在华山与你交手,见你使用了许多少林绝技,但皆不完整,且无正确法门催动,致使原本强大的少林绝技,无法完全发挥,不过,以你的年纪,能够动用这么多少林绝技,已经令人难以想象,虽然不得其法,但使用起来,却威力也不算差。”

    法慧禅师继续道:“但,相比之下,你与慕容龙城如果要进行武学方面上的切磋,招式则必然会吃亏,慕容龙城虽在少林绝技方面,几乎只掌握了一拍两散掌,但,其他门派武学也各有所长,有许多的招式,并不能说弱于少林绝技,贫僧与他对敌,也试探不出他究竟还有多少种奇功妙法未曾动用。”

    张寒城深以为然的点头,慕容龙城,根本是一个难以判断其究竟多强之人,在慕容龙城同代的高手之中,张寒城觉得,恐怕只有独孤那种剑走偏锋的人,能够与其争斗,但,独孤的剑术太过诡异强悍,是张寒城所没有的,其剑气恐怖,招数催发之间,便能威力巨大,纵使慕容龙城招法精妙,也完全发挥不出,是以力降其会。

    而张寒城的武功路数,更显得传统一些,没有独孤那种惊人的恐怖威力。

    法慧禅师道:“原本,贫僧对你不抱有太大希望,毕竟你的年纪摆在这,无论是内力,招数,都不可能与慕容龙城比拼,但,如今你《易筋经》加身,却有了与慕容龙城交手的资格,不若,在前往吴越国的路上,贫僧开始指点你,对于少林武学的用法,以及慕容龙城所使用武功之特点,提前先叫你有一定准备,至于那先前研读佛法,压制《洗髓经》走偏之事,则可以暂且搁置,因为,有了《易筋经》,《洗髓经》暴露出的霸道,已经相对削弱。”

    张寒城顿时道:“那就多谢法慧师伯肯指点我了。”

    法慧禅师笑道:“贫僧也想看看,这《易筋经》、《洗髓经》双经合一,是否能有些达摩祖师昔日风采。此刻天色还早,不若,我们继续方才的切磋。”

    “好。”张寒城顿时开口,同时,心中也有了一丝希望。

    能够正面抗衡慕容龙城,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无法面对,又无法忽视一个事实。

    那就是,他根本不会是慕容龙城的对手,与慕容龙城谈及有关于疯僧法明的事情,张寒城并无足够的底气,因为慕容龙城可以强硬的拒绝把疯僧法明交给他。

    如果他能够正面对抗慕容龙城,即使慕容龙城不愿意讲道理,那至少张寒城可以与之切磋而进行自保,又不必劳烦法慧禅师从中出手。

    其实,这一次出来,恐怕法慧禅师已经生出了代替张寒城应对慕容龙城的心思了。

    当即,法慧禅师便踏开脚步,瞬间欺身到了张寒城身前,同时,他的右手食指陡然间朝着张寒城打了过去!

    张寒城眸光一闪,只感觉这一指好似封住了他的上下左右,令他闪无可闪,避无可避,竟有种无法抵抗之感。

    念头电转之间,张寒城化左掌为龙爪,陡的朝着法慧禅师的手掌打去,以便能够格开此招。

    法慧禅师微微一笑,无视张寒城龙爪手,瞬间震开张寒城的龙爪,一根手指直接点向了张寒城的胸口!

    张寒城连忙调动周身内力形成护身之力,待到这一指落在张寒城的胸口之处!

    他周身内力一阵的同时,法慧禅师已经如电般的收回了手指,并且后退而去。

    张寒城神情微微一变,目中闪过了一丝无奈之色,法慧禅师这一指根本未用什么力道,如果方才他打出指力,张寒城定然会重伤。

    这应该便是法慧禅师成名的一指禅。

    一指禅乃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中,软功中最强之技,相当于凝全身之力为一指,法慧禅师本就功力深厚,加之武学境界颇高,这一指出来,天下间能够抵住的人已然寥寥无几。

    法慧禅师淡淡开口,道:“这一指禅,贫僧已经练了多年,贫僧并不像妙果师叔那样,修习多种七十二绝技,所以算是主要以一指禅作为专修之功。你也不必因未能防住,而妄自菲薄,事实上,这一指禅,慕容龙城也是无法防住的。”

    张寒城心中一惊。

    法慧禅师道:“贫僧这一指禅,也曾以类似方法向慕容施主打出,但慕容施主龙城具备斗转星移之功,以身应对这一指禅指力,而后周身穴窍迅速分化开之力,再转指力打回给贫僧。”

    张寒城道:“这样的指力,慕容龙城的斗转星移,也能够转走……”

    法慧禅师叹道:“慕容施主的确能够做到,此事,且先不谈,之所以要用这一指禅,主要是因为,慕容龙城掌握一项十分厉害的指法,名为参合指。”

    张寒城的记忆,顿时被拉回到了昔日里的雪中寺庙当中。

    那一天段思平与慕容龙城对拼指力的场景。

    当时,段思平是以一阳指对战了慕容龙城的参合指。

    法慧禅师道:“这天下间的指法,能够称得上名号的不多,大理段氏的一阳指、少林寺的一指禅、慕容龙城的参合指,可以称得上是顶尖的指法了,慕容施主的参合指,虽然不像贫僧这样多年研习,但,他可用三次参合指之力,正面化解贫僧指力。”

    张寒城心中震惊。

    法慧禅师道:“指法,最好是以指法进行应对,你选择龙爪手来进行应对,面对寻常高手,自是可以,但指力超群之人,不但出指迅捷如电,威力也颇为巨大,难以被以其他方式抵抗。”

    张寒城顿时明白了,指力这种东西,相当于凝结力量于一点,正如剑尖一般,威力巨大,而像法慧禅师、慕容龙城、段思平这种高手,根本不怕别人从中途阻拦,因为他们内力汇聚于指尖的时候,手臂必然也充斥着内力,临时调动内力,根本很难撼动这种恐怖的一击。

    法慧禅师道:“而其实,少林寺中,除了一指禅之外,还有数种指法十分厉害,其中,你所掌握的大智无定指,便是其中之一。”

    张寒城目光一闪,大智无定指,这个名字还是法慧禅师告诉他的。

    法慧禅师道:“一指禅修习之时,乃是以一铁锤悬挂,以手指去指此锤,最初时,指力无法撼动此锤,而后,此锤能够摇动,人便向后退去,慢慢拉开距离,最终,距离颇远,也能撼动此锤。这凭空一指的功夫,只是一指禅之入门。”

    话音落下,法慧禅师再次提起手指,突然间朝着张寒城一侧指点而去!

    只听嗖的一声!

    张寒城感受到了一股气流自他的脸侧飞过,而后,便是一道爆响声出现!

    张寒城转过头去,但见身后的石壁之上,出现了一道幽深的指洞,就如同生生插入一般。

    法慧禅师道:“而后,便是于夜深人静之时,开始以灯练指,起初,手指可令灯火摇曳,后面,则可熄灭灯火,继续向后拉开距离,足够远时,达到此境界后,再来反而令灯火如微风摇曳,却不熄灭,此功才算是小成。”

    张寒城疑惑,道:“为什么反而微风那般算是小成?”

    法慧禅师道:“这乃是锻炼指法之准确,以及对指力之操控,将指力操控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范围之内,如此才能够令一指禅听从使用者之指引,就好像方才,贫僧一指点在你的胸口,指力多强,全凭贫僧意愿。”

    张寒城顿时了然。

    法慧禅师继续道:“进而,再连令那灯焰被一指打飞,但在空中燃着而不马上灭掉,收指之时,还能够将灯焰收回灯芯者后,间隔一个呼吸,灯焰灭掉,乃算是大成。”

    张寒城顿时感到了这一指禅的神奇之处,这一指禅大成后,就已经不再是完全追求威力了,而是化腐朽为神奇。

    法慧禅师道:“这一指禅圆融,则需将十盏灯笼排列十丈,以指力点之,灯纸不破,而十盏灯笼之中的灯焰灭了,便算是圆融之境。”

    张寒城只觉得这几乎是难以实现的事情,而眼前这位禅师,却已经将一指禅练到了这种境界。

    法慧禅师道:“一指禅修成之后,可穿透墙壁,凌空又可打穴于无形,讲求汇聚指力于一点,同时禅功合和为一,一指阴阳交融,静中有动,当气、力、神汇聚成一,看似至刚,但却至柔,自然,也就成了这化境之功。”

    张寒城心中惊叹,少林寺每一项绝技,都存在了不同的练法,远远比他练习的方式,要更加复杂许多,所以,他也只能用出粗糙的少林绝技,更像是模仿少林绝技,进行拓印,翻版。

    法慧禅师微微一笑道:“之所以先说一指禅,而不直接说大智无定指,那是因为,这大智无定指,虽与一指禅不同,但却有相同之处,从这一指禅来说,贫僧亲身经历,更好传达的清楚。”

第三百六十二章 空法无定指存道

    法慧禅师乃是达摩院首座,对于少林寺七十二绝技再熟悉不过,他又专门修习一指禅这种指法,自然对大智无定指、多罗叶指这类同为少林七十二绝技的指法无比了解。

    “少林七十二绝技,不但一指禅,包括大智无定指等等所有少林绝技,几乎都是与禅修有关,也就是所谓的功不离禅,禅不离功,这些武学,说到底,终究是一种参禅的方式,通过武学来了解禅宗中的真意。”法慧禅师缓缓开口道:“大智无定指,其名来自于《大智度论》,此论乃是由龙树菩萨所造,龙树菩萨乃是天竺人士,在大乘佛教之中,被誉为释迦再来,他的缘起性空,在佛门禅宗之中十分重要。”

    “缘起性空,大约就是说,这世间没有独存性的事物,亦没有常住不变的事物,一切都是因缘和合所生气,而这些东西乃是假有,本性是空的,如果自性不空,则就不能有,即是真空生妙有之真意。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果定律与世间万物从不脱离。”法慧禅师解释道。

    张寒城有些似懂非懂,他毕竟不是佛门弟子,这些天虽然听了法慧禅师教他一些佛学道理,但涉及到一些高深的学问,他便不能领会了。

    法慧禅师似是看出了张寒城的不解,道:“先前贫僧与你说过《心经》,佛法各种经典,乃是共通的,而《心经》之中的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不异色,色不异空,便是与龙树菩萨所传佛法相通的道理。”

    张寒城这才稍微了解了一些。

    法慧禅师道:“大智无定指并非是龙树菩萨所创,而是隋时一位名叫无定的道人所创造。”

    张寒城微微一怔,道人?

    道人所创造的武功,怎么跑到少林寺来了,又成了七十二绝技?

    法慧禅师道:“这位无定道人云游四方,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他虽出身道门,但却喜欢佛学经典,他认为,道家之学说,可以与佛家之学说相互印证,在他六十余岁的时候,来到了少林寺与当时般若堂的首座探讨佛法,两人时常进行佛与道之剑的辩论,并共同精进。同时,这无定道人,也是一名习武之人,他内力深厚,可一掌印壁寸许,即使是当时的达摩院首座,也不是他的对手。”

    张寒城认真听着这个故事,心中感叹少林寺的历史悠久,背后存在了太多太多的故事。

    法慧禅师继续道:“有一日,这无定道人在般若堂首座的桌上,看到了一本书,便是《大智度论》,他一看这《大智度论》,便迷上了《大智度论》其中的内容,便沉迷其中,也不再跟般若堂的首座探讨,整日只抱着《大智度论》在少林寺中行走,久而久之,便像是入了佛门,成了个头陀一般。”

    “这《大智度论》他看了五年,不知读了多少遍,旁人也不知他在看些什么,终于有一天,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在寺中开始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似癫狂,又好似痴妄,又好像是明悟了什么。之后,他只说是错了,错了,不该,不该,而后便恢复如常。”

    张寒城道:“那么,他明白了什么?”

    法慧禅师道:“《大智度论》主要是在讲述中道实相,以真谛、俗谛解释实相之理,通达般若思想,对《摩诃般若波罗蜜经》进行解释,内容是以故事为主,被称作经论之王。其中中道实相,乃是诸法非空非有,亦空亦有,不落二边,圆融无碍。而无定道人所明悟的,便是知道了他自身存在的意义。”

    张寒城道:“自身存在的意义?”

    法慧禅师点头道:“正是,从前,无定道人认为自己是个道人,他虽喜爱佛法,但根本上的认知,是以道家为本的,而因为他读了诸多佛经,又喜欢引用许多佛家典籍作为辩论之用,又自觉好似做了个僧侣,这两种身份,或多或少,叫他有些迷茫,有些佛学道理,他不大赞同,而有些道家之理,他又觉得也不怎么对,总是徘徊在中间,左摇右摆,对自身不能了然,执迷在辩论、切磋上面,争强好胜。”

    张寒城目光一闪,他倒是也和这无定道人的想法有些想通,他也不觉得佛家的道理都是对的,不过大概他没有无定道人那种想要弄清楚道理的心思。

    法慧禅师道:“无定道人从《大智度论》中,明白了三个字。”

    “三个字?哪三个字?”张寒城好奇道。

    法慧禅师道:“不重要。”

    张寒城道:“为什么?”

    法慧禅师微微一笑道:“那三个字,就是不重要。”

    张寒城道:“不重要?”

    法慧禅师道:“诸法非空非有,无论佛法,亦或是道家典籍,都是法,而这两种法,自然也是非空非有,同时,又是亦空亦有,可以说,既是重要,但同时也不重要,未必要过于觉得重要,也不必刻意的觉得不重要,一切应该遵循本心,以自己之心作为量度之尺,才能做到圆融无碍,做到真正的修行。”

    张寒城目光一闪,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世上道理千千万万,佛家有佛家的道理,道家有道家的道理,儒家有儒家的道理,还有更多各种各样的道理,也许并非是来自于某一个流派,只是自身所经历的。

    而这些道理,无论是谁家的,从哪里来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心里要有一把去衡量的尺子,去定义和丈量这些道理,但也不是进行高下之分,只是去了然,明悟,不能了然,明悟的,也不强求,一切不刻意,遵从本心,这样才能做到那所谓的圆融无碍。

    这些东西,张寒城也会在自己思考的时候偶尔想一下,他本身的一些理解,可以说是与无定道人类似的,只是不大清晰,如今听了法慧禅师的说法,才算是一下打通了这个想法。

    法慧禅师道:“当然,具体无定道人所领会的东西,远远不仅限于此,只是粗浅的解释和道理,便就是这样。而无定道人终于打开了真正的修行大门,从此之后,反倒开始代替寺中的高僧,对佛门弟子讲经说法,也是少林寺曾经的一桩往事。有一次,少林寺来了一名密宗的高僧,名为玉树法王,来进行密宗与禅宗之间的交流,这位密宗高僧不禁女色,不守戒律,不禁杀戮,吃荤腥,但对于佛法却十分了解,他更是也在将佛法与武艺相互融合。当时,达摩院的首座不在寺中,寺里其他学武的僧人,都是以武为禅,并不擅长争斗,所以接连败在了这位玉树法王的手上。”

    张寒城也接触过密宗高手,正是那大雪山般若寺的般若神僧坐下弟子,他们的武功十分厉害,与中土武功有别,的确不是寻常的少林僧人能够抗衡的。

    法慧禅师道:“无定道人终于站了出来,他便主动以一指,应对了这位玉树法王。而这一指,便是后来的大智无定指了。玉树法王内力雄浑,武学迥异中土,又掺杂密宗佛法,根本无往不利,而无定道人一指,便令他败下了阵,令玉树法王直接重伤。”

    张寒城惊愕无比,大智无定指这么厉害?

    法慧禅师微微一笑道:“玉树法王十分震惊,他虽是密宗,但毕竟佛门中人,被无定道人击败之后,并未恼羞成怒,反而向无定道人请教,于是,无定道人与他说了这一指的出处,正是《大智度论》,并讲述了这一指之中的道理。”

    张寒城顿时认真了起来,法慧禅师说了这么多的事情,最终,就是要告诉张寒城大智无定指的真髓究竟是什么。

    法慧禅师道:“这大智无定指,便如《大智度论》其中的道理一样,乃是非空非有,亦空亦有之法,而玉树法王再是厉害,在无定道人的眼中,他是空的,这一指打出去,便如同随意挥出的一指,即是在击败玉树法王,又不是要击败玉树法王,而是阐述无定道人自身的道理,回归到他自己的本心,所以,这大智无定指,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心指。”

    张寒城目光一闪。

    法慧禅师道:“这一指之中,涵盖了无定道人对修行的理解,涵盖了他心之力,身之力,精之力,神之力,同时,对面的玉树法王,又存在,又不存在,既是虚妄,又不是虚妄,而玉树法王,并不重要,像是一块石头,又像是一棵树,又像是池塘里的水,也像是灯笼里的火焰,在这一指中,所包含的是无敌之心,既然无敌了,便也没人能做无定道人的敌手。”

    张寒城只觉得,这大智无定指,真要追究起来,其背后的真髓太过精深,如不能理解这深奥之处,所用出的大智无定指,一定是空有其招数的。

    他的大智无定指,甚至,不但空有招数,还是模仿出来的,并不是真正的大智无定指。

    想到此处,张寒城微微一叹。

    法慧禅师道:“为何叹息?”

    张寒城道:“可惜这大智无定指背后的道理,我恐怕是弄不懂了,就像法慧师伯时常所提的愚痴二字,我便是愚痴之人。”

    法慧禅师哈哈一笑道:“怎么会呢?你现在不就是正在弄懂大智无定指的过程中么?你难道忘了,这无定道人的一指真意,那便是无即是有,有即是无,无法、有法,存在与虚无,对立却又圆融,正也像是先前我们在那养心斋处,所看到的道家阴阳鱼一般,两者并存,形成了一种圆满平衡,但又可以只存一种。”

    话音落下,法慧禅师提起了右手。

    这一次,他的起手式,不再是一指禅,而是食指与中指并在一起,化作了大智无定指。

    但见,他陡然间将手指朝着前方轻轻一打!

    一道无形之气,猛然间从法慧禅师的指尖打出,看上去无比凶猛!

    但这力道,才窜出半丈不到,便好似突然间消失,竟然毫无威力了。

    张寒城目光一闪,只觉得震惊。

    还不等他回过神来。

    法慧禅师再次打出了指力!

    这一次,竟无声无息,好像,只是在随意点指。

    而!

    张寒城猛地听到,后方的一处石壁,突然间响起了一道爆裂之音!

    嘭!

    他转过头去,却见到方才一指禅留下的指洞旁边,出现了一个犹如爆裂开来的凹陷。

    法慧禅师微微一笑,道:“第一指,乃是从有到无,但未必没有威力,第二指,则是从无到有,旁人却看不出来,即是有,也是无。不过,贫僧并非真的专研大智无定指,乃是以一指禅催动这大智无定指,而这一指所打出的,也是贫僧的理解,毕竟,你也要清楚,这大智无定指之中的无定二字。”

    “无定……”张寒城喃喃自语。

    法慧禅师道:“每个人对于自身的理解都是不同的,领悟的也是不同的,而大智无定指在命名的时候,看似是取了《大智度论》之中的大智二字与无定道人的无定二字,但实际上,这无定二字非常巧妙,无定,就是没有定数,是无所不包,亦是只是一指,这大智无定指之精髓,便是在此了。”

    张寒城终于明白了,这大智无定指,打出的是道理,打出的是真意,并不是表面上的一种武学,如果把它理解成为了参合指、一阳指那样的功夫,便是落入了下乘当中,法慧禅师从一指禅,说到大智无定指,就是希望张寒城能够将少林寺的武功与江湖中的其他武功做出区分。

    武功,对于少林寺的僧侣来说,只是一种修行的禅法,而不是用来争强斗狠的,主要是用来明悟道理的。

    张寒城道:“我明白了,这大智无定指,只是一个形式,它是没有定数的,而它之所以叫做心指,就是因为,是遵从使用者本心不同的道,所用出的一指,而这一指,需要在无和有的基础上,来做自身的领会,理解,从来不是固定的。”

    法慧禅师道:“你果然有悟性。可惜,未曾遁入空门。”

第三百六十三章 钱塘龙井剑蓬莱

    法慧禅师不愧为武学宗师,在通过与张寒城的接触当中,他已经看出了张寒城自我追求的武道方向究竟是什么。

    正因为无定道人与张寒城有所重叠,所以法慧禅师才会由浅入深,层层推进的帮张寒城指明这条道路。

    少林七十二绝技,每一种都需要极长的时间进行钻研,也许一生过去,所掌握的也不过是其中一两种而已,或许,连其中一种都掌握不好。

    而张寒城迫切的需要变强,自身又总想着武功路数是否不必太过拘泥,而大智无定指这个心指的非空非有的武道神髓,恰好也是一种包容万法的理解。

    接下来,法慧禅师便不再像大智无定指那般,一一为张寒城讲述每一种武学背后的故事,来源,以及想要传达的禅法,而是建议张寒城就以大智无定指的禅法去涵盖和包容所有禅法。

    因为张寒城掌握了《易筋经》《洗髓经》两种内功,加之他那些模仿少林七十二绝技的武功路数得到法慧禅师这个正牌达摩院首座的指点,所以一时之间,武功进境一日千里。

    大概半个月后,法慧禅师与张寒城决定开始继续向吴越国进发,张寒城终究还是担心疯僧法明的安危。

    两个人并未毁坏这金陵达摩洞当中,达摩祖师留下的《易筋经》,而是留待后来的有缘之人,或许可以从这石壁之上修得《易筋经》。

    只不过,岁月沧桑,弹指挥动间,或许,这石壁之上的印记终究要被磨灭了。

    微风吹拂,船桨缓缓的摇动出水波。

    张寒城立在船尾处,回头看着渐渐远离的水岸,达摩祖师昔年便是在这附近,留下了一苇渡江的传说。

    而实际上,达摩祖师所留下的所有事物当中,武学仅是其中一项,那佛教禅宗的禅学,才是其真正宝贵的绝学。

    ……

    南唐与吴越国之间时而爆发小型冲突,一般这类冲突绝不会扩大达到一定的程度,通常最终都会以商贾的方式谈判解决。

    这与江南一代人的身份、想法密切相关。

    江南乃是鱼米之乡,祖祖辈辈便喜好商贾之道,所以即便战乱,也会以商贾之道的方式解决为主。

    甚至,南唐更近内陆,吴越国更近海中,两者本该互相吞并,却因为两方要进行各种生意,所以一直保持着目前这种局势。

    当然,这也仅是张寒城在路上,听了商贾的谈论才知道的,具体是对是错,张寒城也不清晰明了。

    越是向南,天气便越不是那么寒冷了。

    一行人走在官道上,看了一眼午时天色,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茶摊,最终选择到茶摊上吃茶,并填饱肚子,然后继续上路。

    “四位客官快请坐。”茶摊老板第一时间看到了张寒城四人,当即便从肩膀上取了毛巾,在一旁的桌子上清扫了两下。

    张寒城微微一笑,便和法慧禅师、银铃儿、恒真一同坐了下来。

    “来四碗茶。多谢。”张寒城道。

    茶摊老板道:“好嘞!听客官口音是北方人,那恰好可尝尝我们这有名的龙井茶。”

    张寒城略一点头。

    不过片刻,茶摊老板便已经沏了好了茶,将茶水倒入了四人身前的碗中。

    “请客官们品尝,小的先下去了。”

    “多谢。”张寒城再次道谢。

    法慧禅师端起了茶碗,看着茶水之中的茶叶慢慢伸展开来,道:“阿弥陀佛,此茶香气浓郁,叶片纤长,颜色碧绿,定然是好茶。”

    茶摊老板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说起来,这龙井茶小人觉得乃是钱塘、西湖附近产出的最好的茶叶了,最初也是道观或是庙宇栽种的,后来慢慢地,附近百姓也跟着种茶,就形成了风气,在杭州,商贾谈论生意,文人作诗写文,最喜欢沏上一壶龙井了。”

    法慧禅师笑着点头,抿了一口,道:“果真是好茶,香气高而持久,入口便有回甘,且十分爽口,只可惜,在北方却未听闻过此茶。”

    茶摊老板叹了口气,道:“诶,这茶是好茶,世道却并非是好世道,茶再好吃,也挡不住这乱世呐,前些年终于倒是还有些北方走差的商贾来我们这收茶,现如今,却又不来了,估计都在想办法保命吧。”

    张寒城目光一闪,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柴荣,柴荣便是跟随那位老爹贩茶为生的,应该就是茶摊老板口中的走茶人了。

    正说着,后方却响起了马蹄声。

    张寒城目光一闪,略微偏头,余光看向了那个方向。

    但见那不远处的林子当中,来了四个骑着马匹的剑客,这四名剑客穿着青色衣衫,腰间挎剑,端的气质非凡。

    这四名青衫剑客当即便朝着茶摊纵马而来。

    茶摊老板愣了一下,而后赶紧报以笑容,迎了上去:“小人见过四位客官。”

    一名剑客当先下马,道:“给我们来四碗茶。”

    “好嘞。”茶摊老板应了一声,先跑去收拾了桌子,而后又慌慌张张的去沏茶了。

    剑客们纷纷下马。

    但听到一名剑客道:“哼,青城派这些家伙当真是一群卑鄙小人,竟然敢辱骂师叔,如是找到了他们,非要将教训教训他们。”

    张寒城目光一闪,这些人说话乃是北方口音,听起来像是来自山东,而且,衣衫打扮,叫张寒城略感眼熟。

    正思索着,法慧禅师传音入密之功已在耳畔响起:“蓬莱派。”

    张寒城顿时眉毛一挑。

    蓬莱派,应该是五岳盟其中之一,否则来到这吴越国也说不太通,仔细想想,昔日他初到华山的时候,曾经见过蓬莱派的人,怪不得觉得衣衫熟悉。

    如果记得不错,当时是蓬莱派的剑客在与青城派的剑客比拼剑法,张寒城还十分佩服来着。

    也因此,遇见了鬼谷门的一对父女。

    想着想着,张寒城略微露出了一丝微笑,一转眼却已经过了许久的时间了。

    四名蓬莱派的剑客一一落座,神色皆不好看。

    一名剑客道:“师叔遭人暗算,要我看,定然就是青城派的人干的,他们故意给师叔下毒,再让师叔去找他们要解药,然后再羞辱师叔,偏偏又不帮师叔解毒。只可惜师父不在,否则,哪里要找他青城派来帮忙解毒?”

    “师兄此话并非没有道理,这青城派一直在想办法建立剑盟一支,要做剑盟之首,而叫我们蓬莱派做次,明摆着是要针对我们蓬莱派。我们不能叫青城派的卑鄙小人们得逞!”

    “哼,青城派武功不过如此,即便建立了剑盟,剑盟之首,也必定是我们蓬莱派才对。”

    张寒城端起茶碗,饮了一口,不得不说,这江湖纷争处处都有,这五岳盟之内,应该也是如此。

    剑盟?

    是五岳盟之下的一支擅长各种剑法的分支么?

    也对。

    五岳盟涵盖太多门派,武人极多,这些人统统由五岳盟带领,显然十分困难,所以,就必定要在五岳盟之下进行分割。

    而蓬莱派的人出现,恰恰是代表张寒城已经距离慕容龙城不远了。

    当然,张寒城不会现在就询问蓬莱派的人慕容龙城所在,他要先进杭州城去,看看杭州城内慕容龙城的驸马府,再对慕容龙城多些了解,然后再见慕容龙城。

    “四位客官,请借过。”茶摊老板片刻便沏好了茶,前去倒茶。

    四名蓬莱派剑客依然在说着青城派的不是,有两人已经退开了些,任由茶摊老板倒茶,而另一边的两人,却并无借过的意思。

    茶摊老板有些无奈,顿时收回了茶壶,准备绕到另一边去倒茶。

    刚到了另一边,壶嘴才刚到两人之间。

    便见其中一名剑客猛地抬手,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这一幕顿时吓了茶摊老板一跳:“客官息怒!客官息怒!”

    那拍桌子的蓬莱剑客冷哼了一声,转头怒瞪着茶摊老板,道:“你这小厮,是什么意思?没看到我们正在说话,竟出来打扰!”

    茶摊老板连忙躬身赔礼,不住道:“抱歉,抱歉,是小人不对,小人不该打扰到四位客官交谈。”

    那剑客目中怒色一闪而过,猛然间从桌上甩开了剑,连带剑鞘直接抽在了茶摊老板手中的茶壶之上。

    这茶摊老板并非是练武之人,哪里承受得住这等大力,当即便连人带壶仰摔了出去。

    一时之间茶水四溅,茶摊老板坐在地上,脸色惶恐。

    “哼!”剑客道:“给我滚!”

    茶摊老板连忙道:“是,是,小人这便滚。”

    张寒城已经起身,自顾自的去了这茶摊老板的身边,蹲下身将茶摊老板扶了起来。

    剑客已经收回了目光,继续与三人交谈了起来,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发生过。

    茶摊老板看着张寒城,苦笑了一声,道:“多谢客官,小人收拾就行了,您去吃茶,吃茶。”

    张寒城道:“好。”

    茶摊老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从地上捡起了已经摔烂的茶壶。

    法慧禅师、恒真、银铃儿都忍不住看着张寒城,不知张寒城要做什么。

    正在此时,却见到张寒城直接便到了那名以剑打翻茶摊老板的剑客旁边,抬起脚,踢了踢凳子腿。

    那剑客正说着话,感受到张寒城踢凳子的举动,顿时话语顿住,神色不善的转过头,看向了张寒城。

    张寒城微微一笑。

    剑客眯起双眼,道:“干什么?”

    张寒城道:“找你算账。”

    剑客顿时勃然大怒,道:“什么!?”

    张寒城道:“我说找你算账。”

    登时,其他三名剑客立时纷纷站了起来,全部紧盯着张寒城。

    张寒城无视三人,看着这剑客的眼睛,道:“方才你打翻茶壶的时候,茶水溅在了我的衣服上,所以,我来找你算账。看看你该赔我多少银两。”

    “你找死!”剑客陡然间呵斥了一声。

    茶摊老板已经吓傻了,没想到张寒城会冲撞这四人,这四人身上都带着剑,又是骑马来的,哪里是好惹之人?

    反应过来后,他便慌张的来到张寒城这边,道:“众位客官息怒,息怒,小人的错,是小人的错,是小人未拿稳那茶壶,才出了这样的事情。”

    张寒城道:“我找死?我不找死,我找钱。”

    剑客双眉一竖,顿时将手放在了桌上的剑柄之上,刹那间便以剑朝着张寒城横扫而去!

    张寒城嘴角勾起,抬起右手两根指头,十分随意的以食指打向了剑鞘!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啪的一声!

    那剑竟瞬间下沉而去!

    剑客大吃一惊,只觉得手中之剑好似瞬间重于万斤,当剑身撞在桌子的瞬间,只听轰的一声,整个桌子便四分五裂,而他自身则是向前一倒,随着碎裂的桌子一同摔在了地上。

    另外三名剑客纷纷大惊失色,未曾想到会发生这样一幕诡异的事情。

    张寒城道:“你也太不小心了,拿钱就拿钱,动作这么大干什么?将这桌子都打碎了,真是可怜。”

    三名剑客之中,其中一名剑客双目一凝,道:“你是什么人!”

    张寒城冷笑了一声,看向了这名剑客,道:“呵呵……方才你们这三个混账,不是还在诬陷我们,现在,却不知我们是谁了?”

    “青城派!你是青城派之人?”一名剑客目中顿时露出了恨意。

    另一边,法慧禅师已经笑着摇头,恒真则是挠起了头,银铃儿一头雾水。

    张寒城何时成了青城派之人了?

    “废话!”张寒城道:“方才,你们在桌上所说之事,我听的一清二楚,胆敢在背后说你青城爷爷的坏话,你们蓬莱派是要找死!”

    那名摔倒在地的剑客惊恐的向后窜去,连滚带爬的与三名青城派的剑客站在一起,戒备的看着张寒城,同时,又慌张地看向了法慧禅师三人那边。

    张寒城道:“怎么?你们四个哑巴了?不说话了?被青城派的爷爷吓到了?”

    “不对!”一名蓬莱派的剑客道:“你不是青城派的人!你的口音不对,而且,青城派年青一代,绝对没有你这样的人。而且,你为什么没穿青城派的衣服!”

第三百六十四章 吴越车马商贾繁

    “你究竟是什么人!”一名蓬莱派剑客惊怒道。

    张寒城笑了笑,将手掌放在了腰间,轻轻扯下了包着黑布的摄魂铁面,放在脸上随意比量了一下,而后大有深意的看向了四人。

    四人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愣,而后其中一人便脸色煞白,惊恐道:“护法大人!”

    张寒城目光一闪,看来这铁卫从圣使变作了护法。

    其他三人也惊慌失色,脸色都有些白了,同时抱拳道:“护法大人。”

    “嗯……”张寒城随意嗯了一声,道:“你们四人好大的胆子呐……”

    “这……”一名蓬莱剑客迟疑万分,心急之下,道:“我等不敢,我等不敢……”

    那茶摊老板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得小心后退而去,只觉得张寒城原本还算和善,倒是这四名剑客凶神恶煞,现在,张寒城令这四名剑客吓成这样,想来也是个凶神恶煞之人,只是外表看不出来罢了。

    张寒城缓缓坐在了凳子上,道:“身为五岳盟一员,怎么可以在外面惹是生非?若是五岳盟的名声受损,你们要如何承担?盟主的大计如果有失,你们这些人,又该怎么补救?”

    这话说的平平淡淡,但却正中了四名剑客的下怀。

    四名剑客惊慌之间,纷纷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护法大人息怒!请护法大人息怒!”

    “此事都怪我们不好,是我们不对,我们不应该惹是生非,不对,不对,都怪陈师弟,是陈师弟!”

    陈师弟自然便是那名用剑打了茶摊老板茶壶的人,也是方才袭击了张寒城之人。

    张寒城看着这位陈师弟,摇了摇头,微微一叹。

    这陈师弟已经吓得满头是汗,丝毫再没有先前那种耀武扬威的姿态,他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开始对着张寒城磕起了头。

    嘭!嘭!嘭!嘭!嘭!

    法慧禅师背对着这边,银铃儿古怪的看着这一幕,恒真则是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挠了挠头,还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好了。”张寒城随意对陈师弟说了一声,道:“你所作所为之事,实在是令五岳盟失了颜面,同时,你们蓬莱派想要争夺剑盟话语权之事,恐怕,要因为你们四人而失去了。”

    四人顿时更加傻眼了。

    张寒城继续道:“盟主为了组建五岳盟,汇聚了天下的豪杰,而天下豪杰,自然都该是侠义之辈,蓬莱派也是名门正派,可天下间有哪个名门正派的人,像是你们四人这般胡作非为?五岳盟声威从此以后,该如何在众多豪杰眼中立足?而天下百姓,又会如何看待我们五岳盟?”

    这些话语张寒城本是不太会的,都是跟百骑司的几个人学的,这些人时常教育一些闹事的乞丐,张寒城负责在一旁看着,自然也学了一些。

    “我我我……我们……我们……护法大人!”一名蓬莱派剑客竟隐隐要哭出来了:“我们绝对没有要令五岳盟蒙羞之意,都是一时糊涂啊,护发大人!请您一定不要让我们所做的事情,殃及到我们的门派……更何况,更何况那人只是一介草民……万万不至于闹得如此之大……”

    张寒城哼了一声,道:“一介草民?你的意思是本护法将小事化大,根本没有必要如此,对么?你在质疑本护法的处事方式?”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蓬莱派剑客道:“请护法息怒!是在下失言!”

    张寒城道:“那还愣着作甚?将身上的钱财都取出来吧,这茶摊坏了的桌椅,茶壶,茶碗,今日摊主恐怕也做不了生意,再加上你们吓到了他,该赔偿多少,你们看着办吧。”

    四名蓬莱派剑客面面相觑,不敢拖延,纷纷从怀里掏钱。

    接着,就将一些碎银子搁在了张寒城旁边空着的凳子上。

    看上去,大约有个五六两左右。

    后方,那茶摊老板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张寒城没有说话,而是眯着眼睛,看着四名蓬莱派的剑客。

    四名蓬莱派剑客眼角抽搐,再次将手放入怀中,掏了起来,又在椅子上放了些银两。

    但仍旧不多。

    张寒城道:“你们蓬莱派穷到如此地步了么?竟连茶钱都付不起?据我所知,那青城派可是有钱的很。”

    “有有有……有!”

    四名蓬莱剑客无比肉疼的从怀中取出银两,再次放在了凳子上。

    他们作为江湖中人,实际上身上的银两也并不太多,平日里都是依靠门派的产业度日,这些银两,都是存了许久才存下的,现在都被张寒城给要出来了。

    张寒城看着凳子上差不多二十多两碎银子,转而对一侧的茶摊老板招了招手。

    茶摊老板胆战心惊,但不敢不从,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张寒城看向茶摊老板,微微一笑道:“这些银两乃是这四人给你的赔偿,你不是喜欢这龙井茶么?这银子应该也够置办几处田地了,便自己种些茶吧。”

    “这,都是误会。”茶摊老板挤出一丝笑容,道:“这都是误会,客官们千万莫伤了和气。”

    张寒城道:“难道老板是不给在下面子?”

    “不敢!不敢……”茶摊老板眼角抽搐,惶恐的看着张寒城,小心的去到了银两边上,又小心的捡起,一直在看张寒城的脸色。

    张寒城微微一笑,道:“天色已经不早了,老板便收摊回去吧。”

    “是,是,小人这便离开,这便离开。”茶摊老板说了一声,而后便抱着银子慌张的跑了,根本不敢收摊。

    张寒城并未喊住这茶摊老板,而是看着四名跪在地上的蓬莱剑客,道:“你看,这好好的百姓,叫你们吓成了这般模样,你们心中,难道没有愧疚之心么?”

    四名蓬莱剑客都已经懵了,他们现在只肉疼拿出的银子,哪里有什么心思管这茶摊老板是不是被吓到了,而且,这茶摊老板拿了二十多两银子……被吓了一下又能怎样?

    张寒城叹道:“今日幸好我路过此处,制止了你们,并让你们赔偿了他,否则,他日后遇到亲朋好友的时候,便要说上一次,蓬莱派的人都是一群人渣,欺负百姓,是江湖之耻,那五岳盟也不怎么样,竟然和蓬莱派是一伙的,久而久之,你说,江湖中你们蓬莱派的名声臭了,那五岳盟是该为民除害,灭了你们,还是如何呢?”

    什么狗屁的道理!?

    四名蓬莱剑客心中暗骂,张寒城简直就像是在胡说八道,但他们又不敢违逆张寒城的意思,只能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张寒城道:“罢了,教训也教训了,这茶十分好喝,可惜被你们败坏了心情,日后再见到这老板,我再找他吃茶,但愿,你们四个人放聪明一点,否则……”

    四名蓬莱剑客不敢不答应,纷纷应声。

    “请护法放心……我等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嗯……”张寒城点头道:“这还不错,念你们补救及时,此次蓬莱派的罪责,我便不与盟主说了,愿你们好自为之。”

    “是!是!”

    “以后这等事情,再也不会发生!请护法放心!”

    张寒城道:“对了……还有就是……”

    四名蓬莱剑客竖起了耳朵,生怕听不清楚张寒城要说什么。

    “还有就是,平日里要多多行侠仗义,帮帮百姓们,记得要留下名号,就说你们是蓬莱派的,久而久之,你们蓬莱派会如何,你们不会不清楚。”张寒城随意道。

    “多谢护法大人指点!”

    张寒城点头,道:“嗯,没你们什么事情了,滚吧。”

    “是!是!我等这就滚!”

    四名蓬莱剑客顿时连滚带爬的站起了身子,奔去了栓了马匹的地方,准备离开此处。

    张寒城道:“对了……”

    四名蓬莱剑客动作僵住,纷纷看向张寒城。

    张寒城道:“我方才从北方回来,盟主此刻在什么地方,你们四人可知晓呐?”

    那名陈师弟道:“盟主大人所在之处,我等并不知晓,不过,两日前盟主大人方才召见一些暂在江南一代的门主来到杭州叙话……这才刚过去没多久,想来,盟主应该就在杭州。”

    张寒城道:“嗯,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对了,留下两匹马好了,我等要用。”

    四名蓬莱剑客脸色难看,这马匹乃是蓬莱派的马,这样交出来,总有些不好。

    张寒城目光一闪,便想到了是这样,道:“无妨,有人问起,便说是护法借走了,用完了会还你们。”

    “是!是!”

    四名蓬莱剑客不敢再拖延,干脆上了两匹马,火速逃走了,唯恐张寒城再叫住他们。

    银铃儿终于这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法慧禅师也笑着摇了摇头,恒真则是咽着口水,看着张寒城忍不住竖了个拇指。

    ……

    五岳盟一直没有起事,因为还未等到好的时机,但即便如此,五岳盟应该也是在做准备,否则,处于北方的蓬莱派,来到这江南一代做什么?

    只是不知,五岳盟对于中原的起事,都准备了一些什么。

    与这四名蓬莱剑客打交道,倒是叫张寒城看出了些东西,慕容龙城的确有御下的本事,在他统御之下的门派,不但对他恭敬无比,就连对他身边的铁卫都害怕成这样,怕是见了自家门派的门主、掌门也不过如此。

    ……

    杭州的景致远远比此刻破落不堪的中原要强上许多,虽不是绿柳如因的季节,但看上去却仍有繁盛之感,至少这道路,便没有什么杂草。

    在中原,一些道路已经因为长时间没有车马通过,而杂草丛生。

    遥望杭州古城,只觉得这杭州城便像是一幅展开的画卷一般,一些车马自城门处往来,人们也有说有笑,并不比南唐的金陵城要差。

    至于城墙之上,则驻扎了不少士兵,他们倒是没有中原一些城池的守军那般严阵以待,反而有说有笑。

    杭州城乃是吴越国的国都,吴越国的皇宫便在城中,虽然无论杭州城还是杭州城的皇宫,不可能有洛阳城那般气势雄浑,但却反而有种精致的感觉。

    而杭州本身商贾之风盛行,自然沿街尽是些商贾摊贩。

    张寒城比较了一下金陵城与杭州城,发现这两处看上去十分类似,人们的衣衫打扮,包括富足程度,也无甚差别。

    如果张寒城不提前知道这里是吴越国,恐怕还要以为这里是南唐。

    “卖剑啦,卖剑啦!”

    “上好的青龙宝剑!各位千万不要错过!”

    “卖剑啦!”

    张寒城停下脚步,看向了这铁器铺,只见门口正有一个穿着白袍的书生模样青年,持着一把宝剑,不断地叫卖着。

    青龙宝剑?

    这名号倒是响亮。

    这书生模样打扮之人见到张寒城驻足下来,顿时一脸笑意的双手持着手中的剑,做献给张寒城的动作。

    张寒城当即抬手,抓过了这宝剑。

    才刚一入手,便觉得这剑有些轻了。

    书生顿时开口道:“此剑乃是由天外陨铁打造而成,轻盈无比,最适合跳舞,饮酒、吟诗作对时挥舞了,只要有了它,便如同那李唐时节的太白诗仙一般,潇洒无比,定然能做出锦绣文章。”

    张寒城挑了挑眉,不得不说,这剑做的极为好看,尤其是这剑身,剑鞘,上面花纹精致,有几条蟒蛇盘踞而上,剑柄也是蛇口的样式,比起青龙,倒是更适合称之为青蛇。

    他随手将剑从剑鞘当中拔出,登时微微一怔。

    怪不得他觉得这剑轻飘飘的,原来,剑身分明就是木片构成的,而不是钢铁所铸。

    “这剑,怎么是木剑?”张寒城好奇道。

    书生道:“额……客官是何意?难道,您要买真剑?”

    张寒城道:“当然,这剑当然要真的,木头的有什么用呢?而且,你方才说天外陨铁打造,这剑是木头的,何来天外陨铁呢?”

    书生顿时笑道:“原来客官是误会了,我说的天外陨铁打造,乃是这剑柄,剑鞘部分,这些是天外陨铁,至于内里,在下又没说不是木头。至于这木剑嘛,使用它耍剑,不会有辱斯文,那真剑乃是利器,用起来误伤到别人,那就不好了,客官觉得呢?”

第三百六十五章 深更月下探乾坤

    “原来如此。”张寒城微微一笑,将剑递回给了书生。

    书生愣了一下,道:“客官不喜欢这青龙宝剑么?如果不喜欢的话,我这里还有其他的。”

    张寒城道:“倒也不是,对了,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如果回答的不错的话,我便买下你这青龙宝剑如何?”

    书生顿时道:“问。”

    张寒城道:“我一路上听人说这吴越国的驸马风流倜傥,才华横溢,但不知道是否真的如此?”

    书生愣了一下,摸着下巴道:“驸马啊……平日里他出门总是坐在轿子里,通常都是陪伴长公主,具体是不是风流倜傥,就不知道了,至少,小人是未曾看过他的文章,也没有读过他的诗文,说起来,连面都不曾见过。”

    张寒城目光一闪,看来慕容龙城极少露面,就算出门也是坐在轿子里,外面的人的确看不到他的样貌:“原来如此,我还想着他是何等人杰呢。”

    书生道:“他嘛,我觉得……”

    张寒城疑惑。

    书生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我觉得他不太有什么前途。”

    张寒城道:“为什么?”

    书生道:“他身上除了驸马的身份,便没有其他的官职了,没有官职,不能做官,自然就没有什么前途了,这世人想要有前途,必须要进官场才行。”

    张寒城道:“原来如此。”

    书生继续道:“我倒是听说,他和小王爷走的有些近,在皇帝即位之前,也曾和小皇帝亲近,但小皇帝即位之后,他也没有得到过什么召见,估计是被冷落了。”

    张寒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书生显然被张寒城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道:“这驸马爷只能是个驸马,并非是良木,如果说客官你是要择主的话,驸马并非是什么好的选择。”

    张寒城道:“公子如何觉得,我是要寻找主人呢?”

    书生大有深意的笑了笑,道:“你口音乃是北方,虽然你问我问题像是随口一问,但其实是在打探这驸马爷的情况,显然,是要做他家的食客。”

    张寒城道:“竟然被公子看出来了,公子当真是深藏不露。”

    书生听到公子儿子的称呼显然十分受用,道:“一般一般,说起来,我也是准备投效一方,毕竟咱们吴越国不似南唐那样沿用科举制度,我也在物色呢,这不,我每日就在这铁匠铺前面,帮着铁匠铺的老板卖这些刀剑之类的,就可以接触到不少达官显贵,遇见了我觉得不错的,我便就投效于其了。”

    张寒城露出一副敬佩的表情,道:“那公子可找到了良木?”

    书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不曾。说起来也是先皇走的太早,留下的子嗣都还年轻,小王爷今年还不满十六,小皇帝也是如此,如何能够投效于其,说不定,这吴越国还要易主呢,我想着应该跟着将军不错,但可惜的是,咱们吴越国的大将军们都在边关驻扎,我一时之间也不好自荐。”

    张寒城点了点头,反倒是对吴越国有了些了解:“对了,那驸马府在什么地方,我去见识见识,看看这驸马为何神神秘秘的。”

    书生道:“看来客官还是不死心呐,也罢,我便告诉你驸马府所在,神神秘秘,是因为没有本事,没有能力,还能因为什么……”

    说着,书生开始将驸马府的位置告知给了张寒城,并热心的再三指点,唯恐张寒城走错了方向。

    张寒城心里觉得有趣,自然也不会白白叫这书生指点他,当即便拿了些铜板,买下了这把青龙宝剑,价钱倒是不贵,只是没什么用处。

    ……

    沿街前行,法慧禅师道:“阿弥陀佛,这慕容施主看来在吴越国十分之低调。”

    张寒城点了点头,道:“的确,实在是有些不太寻常,不过,按照我的了解,以慕容龙城的本事,这吴越国恐怕在暗中已经被其影响极深,方才那人不是说了,这吴越国的小皇帝,小王爷都与他亲近。”

    法慧禅师道:“慕容施主深谙权谋,自然悄然间掌握吴越国于无形,否则,他也根本不必来到这吴越国做驸马了,以他的能力,反倒在江湖之中更加自由自在。”

    张寒城道:“吴越国乃是慕容龙城手中的重要一步棋,他除了武人军队之外,必须要掌握正常的军队,南唐太大,不好下手,那李璟虽然年轻,也不好掌握,这吴越国距离南唐不远,更远离中原,军队如是在这里收拢,最是不容易引起注意。只不过,就是不知慕容龙城准备怎么让吴越国的兵马进入中原进行逐鹿。”

    法慧禅师道:“也许,慕容施主并不是要以吴越国兵马逐鹿,其志在逐鹿中原后的统一天下,也说不定。他来少林寺几次,贫僧也听闻过他的一些说法,统一天下,是他最终之目标,毕竟,少林寺择人,也定然要知道对方心胸与将来的野心在什么位置。”

    张寒城若有所思的点头。

    不一会儿,张寒城一行人便来到了驸马府的附近,张寒城看向了驸马府处,不得不说,这驸马府建造的虽然不是十分富贵的府邸,气势也不雄浑,但依旧有种小家碧玉的感觉,公主跟随慕容龙城住在此处,自然,也不会受到委屈。

    立在宽敞的大道之上,张寒城将视线投向远处,那里,竟就是吴越国的皇宫所在了。

    慕容龙城的府邸距离皇宫如此之近,真的会跟目前吴越国的小皇帝毫无瓜葛么?

    法慧禅师道:“接下来,你准备要做什么?”

    张寒城道:“简单的了解了慕容龙城之后,还需要继续深入了解慕容龙城,对于江湖中人来说,慕容龙城的身份虽然很清晰,是姑苏慕容氏,但实际上其恐怕不能被江湖中人真正了解。这慕容龙城要插手吴越国的政事,包括军队,并且进行掌控,不可能不树敌,纵使他武功高强,权谋非凡也是如此,我准备找到慕容龙城的敌人,对他了解的更深入一些。”

    法慧禅师点了点头,道:“可是,这敌人又要怎么找寻呢?”

    张寒城道:“此事恐怕还要从长计议,可惜此次只有我自己过来了,真正的人手都还在河东一带,否则,要做成这些事情定然会轻松许多。”

    张寒城渐渐感受到了手中掌握别人的好处,很多的事情,不必亲力亲为,只需要说一声,便有人去做这件事情。

    由此,也能够感受到权力这种东西,的确十分诱人。

    ……

    张寒城选择了一家距离驸马府不远的客栈,而且是特地选择。

    在这客栈的二层房间内,只要开窗,便可以遥遥看到驸马府的大门所在之处,至于府邸内部,则不太看的清楚,但如此,也已经可以监视到出入驸马府之人了。

    银铃儿坐在床榻上,把玩着那把青龙宝剑,看着张寒城道:“小哥哥,你已经看了许久,可看见了什么?”

    张寒城道:“除了驸马府的下人送菜出入,或是单独离开,便没有了。”

    银铃儿道:“小哥哥,不如你休息一下,我帮你看着吧,我一定会仔仔细细的看着,绝不会错过任何出入之人。”

    张寒城微微一笑,道:“不用了,我自己看就行了。”

    “哦……”银铃儿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把玩起了那把青龙宝剑。

    近些日子,张寒城虽然一路与她相伴而行,但其实多数时候,都是在与法慧禅师交流,不是些武学,便是谈论慕容龙城。

    私下里,张寒城便是修行《易筋经》,或者练些招式,不经意间便冷落了银铃儿。

    银铃儿知道张寒城要做大事,自然也不敢打扰,所以一路之上,只能默默无闻。

    张寒城自然不知道银铃儿的少女心事,如果他知道的话,定然不会这样忽略银铃儿的感受。

    ……

    深夜,张寒城吃过饭,回到房间后,便依然在监视着驸马府,有种不眠不休的感觉。

    银铃儿已经睡醒了两次,发现张寒城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

    她担忧张寒城太过疲惫,只是问了两次,张寒城只是叫她先睡。

    张寒城自然因为习武之人的缘故,不需要像正常人那般久睡,这驸马府自傍晚之后亮起了灯笼,便再也无人出入了。

    之所以选择在深夜还继续观察这驸马府,主要是张寒城觉得,慕容龙城的府邸无人造访,有些反常。

    慕容龙城作为五岳盟盟主,与各大门派之间,显然是有紧密的联系的,至少,一些情报不仅仅会是在慕容龙城所在的姑苏城,也有可能会来到杭州城的驸马府,但,一整天过去,却无人送信?

    或者说,那些下人做了传递情报的工作?

    看起来却不太像是。

    张寒城觉得,这深夜之间,也是做传递消息的好时候,慕容龙城的府邸,很有可能深夜要比白天繁忙许多。

    可惜……

    不知不觉,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天已经亮了,而慕容龙城的府邸一夜仍然无人造访,简直反常到了极点。

    “会不会是时间太短的缘故,毕竟只是一天而已?”

    张寒城喃喃自语,就这样,他决定再看一天慕容龙城这驸马府的情况。

    时间匆匆过去。

    转眼之间,又到了深夜,一切没有丝毫变化,白天的时候,来了两拨马车,都是送些粮食,期间有些下人离开,但是很快就返回了。

    这些离开的下人,有些去了坊市,有些则只是到了附近,张寒城都有留意。

    消息一定会传递,但,是通过这附近的坊市,还是通过送菜的下人?

    张寒城无法得知这些,看着月亮已经渐渐放的更亮,张寒城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稍微去探查一下驸马府,亲身前去进行试探。

    当即,他便转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银铃儿,单手撑着窗沿,轻轻一跃,到了窗外,而后从外面将窗子关上,脚步一点,便直接飞向了对面的楼台之上。

    ……

    张寒城在房顶迅速穿行,他的凌霜幽步已经比从前强大许多,达摩祖师一苇渡江,绝对不是虚假,张寒城今时今日,没有一苇渡江的武学境界,但轻功使用,已经十分不凡。

    很快,张寒城便到了驸马府的一侧,整个人微微伏下身体,看着驸马府当中的情况。

    驸马府占地宽广,前面是正常的宅院,中间乃是个石碑,上面的字看不清楚,过了石碑,便是进入正式的院落的门洞。

    而在门洞的另一面,是两座房子,以及一个中堂,中堂两侧,又是两个门洞,后面通往的是整排的厢房,厢房再之后,则是后花园,一侧还有马厩。

    这宅邸,比外面看上去的还要大上许多,张寒城只监视正门,终究也有不对之处,那就是后门也有可能有人通行。

    张寒城在原位看了一会儿,见到了几次下人提着灯笼往来的场景,像是在巡视,但却没有什么府兵。

    沉吟了一下,张寒城趁着无人在的情况之下,纵身一跃,直接俯冲向了中堂所在。

    中堂一般是会客之处,这驸马府的中堂,比起正常的中堂更大一些,张寒城在上面看得真切,这中堂不是一整个中堂,而是存在了两间与中堂连载一起的小房间,也不知是不是慕容龙城的书房。

    一般,在书房这种地方,最容易有一些东西,找到一些书信,定然能够对慕容龙城更加了解。

    张寒城落在中堂地上,看了一眼门,这门并未上锁,也许,是慕容龙城觉得这吴越国十分安全?

    当即,张寒城便推开了门,闪入房中后,又关上了门。

    中堂内部的景象,一些官僚宅邸大同小异,只不过,相较于刘知远的宅邸,这慕容龙城的中堂更有书生之气,房中养着一些花草,在墙上,也挂着不少字画。

    除了古香古色的桌椅,瓷瓶之外,便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张寒城没有浪费时间翻找,当即将目光锁定在了左侧的房间所在,箭步窜了过去。

第三百六十六章 石廊幽长压顶山

    张寒城试着推了推偏室的门,轻而易举的便将门推开了。

    他走进偏室当中,环顾一周,除了一张桌案,一张椅子之外,便再无其他的事物,连本书都没有。

    张寒城目光闪动,这偏室看上去根本没有什么可搜查的,但这也令张寒城感到奇怪,一个好好的中堂,为什么要设置这么一个偏室?

    难不成是坐在此处,去听中堂的声音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偏室应该设置的更加隐秘,不能被轻易察觉才对。

    张寒城想了想,还是想不太明白,但就这样离去,又总觉得太过随意。

    当即,他便伏在地上,抬起右手,扣了扣地上一格一格的石板。

    哐哐哐……

    张寒城沉吟了一下,索性开始一格一格石板的叩了起来。

    没想到,在扣动墙边的一处石板的时候,原本哐哐哐的声音,变成了咚咚咚的声音,这说明下方乃是中空,而并非是实心。

    张寒城目光一闪,收回手掌,同时直起了身子,开始观察这处石板是如何打开的。

    此处倒也算是隐秘,一般人应该不会像他这样进了屋子里这样试探,尤其是贴在墙边的位置。

    张寒城摸索了一会儿,又试着以手指扣动石板,想要将石板揭开,这石板更像是真的镶嵌在地上一样。

    “如果需要机关的话,机关在什么地方?”

    张寒城寻继续寻找,将桌子椅子再三查看,又在附近墙壁之上寻找,但找了许久,也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正当张寒城准备干脆以力量强行撬开这处石板的时候,忍不住向后又退了一格,蹲下身看起了这块同样是实心的石板。

    但见这块石板四周虽然看上去与其他石板一样紧密相连,可实际上缝隙当中的土石,并没有其他的地方那般厚实,反而一侧好像能够将指甲伸进去的样子。

    沉吟了一下,张寒城便伸手,进行尝试。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这石板竟真的被他轻轻开启了。

    而更令张寒城感到意外的是,这石板下方的确存在机关,乃是中心位置有一处凹陷。

    当即,张寒城便抬手,按动了石板之下的机关。

    与此同时,那中空的石板却从一侧,缓缓的升起,竟就这样被打开了。

    张寒城没有犹豫,将石板重新放下,然后单手撑住中空的石板,向下看去,却是一个通向地底的深邃洞穴,在一侧还有铜制的梯子。

    “原来这里还别有洞天……就是不知会通向什么地方。”

    迟疑了一下,张寒城还是决定冒险去下面查探。

    ……

    嘭!

    张寒城稳稳落在地上,入目所见前方一片漆黑,他当即从怀中取出了火折子,吹了吹,然后再向前方看去,这才发现,前面是一处廊道,极为狭窄且深邃,只能容下一人通行。

    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石板,距离这地面恐怕要有五六丈之高,他向一侧看去,便看到了个铜制的石头,沉吟了一下,将手掌放上去摸索两下,轻轻下压,上方的石板便缓缓的重新封死了。

    “有意思。这驸马府在外界看,只是个普通的宅院,在常人看来,慕容龙城也只是个好运气取了长公主的庸人,但显然一切并不是那样。”

    张寒城喃喃自语,持着火折子,踏开了脚步,顺着廊道向前走去。

    这条廊道比张寒城想象的要幽深许多,他已经走了三十多步,还未到达廊道尽头。

    又走了大概五六步远,廊道便生生弯折向了另一个方向,而且不再狭窄,但也只能通过三人左右,前方依旧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而且,这里的味道有些发闷,应当是处于地下所致。

    这样巨大的工程,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

    张寒城闭上双眼,推算了一下驸马府的情况,三十几步,应该已经到达了驸马府的外围了,也就是说,这里已经不再是驸马府的区域了。

    “这里……难道是通向皇宫?”

    张寒城沉吟了一下,去到一侧墙壁处,持着火折子继续向前走去,果然,大约过了十步之后,墙壁再次弯折,从而又露出了一条廊道,只不过,这一次廊道边上存在了并未点燃的灯笼。

    犹豫了一下,张寒城并未拿下灯笼,依然持着火折子缓缓前行,他不能确定这里究竟通向何处,会不会有人存在。

    至少,现在张寒城怀疑,这处廊道乃是通向皇宫所在。

    只不过,大约走出了百步之后,一切的情况有了变化,就是这廊道出现了分割,前方依旧向前通行,一侧却多了个豁口,显然是另一处廊道。

    这廊道,究竟是何人修建?如果不是吴越国之力,怕是很难做成。

    张寒城沉思,正考虑是否要更改方向进行探索,却陡然间感受到了一丝微风从一侧廊道的豁口处出现。

    张寒城眸光一闪,单足后踏,整个身体向后一仰!

    与此同时,便见到一道锋刃自他的脸上生生划过,悄无声息,但却诡快非常!

    有人!

    张寒城吃了一惊,顾不了太多,当即将火折子抛在地上,而后一只脚直接朝着那个方向飞踢而去!

    呯!

    兵刃与脚尖相撞,虽然对方被张寒城一脚逼退了几分,但马上便以力量格开了张寒城的脚掌。

    张寒城收回脚掌,停步站稳,他看不清对面的人,对面的人显然也看不清他。

    一道劲风再次迎面袭来,又是剑刃劈头而来!

    张寒城提气手指,调动内力,以手指打向了这剑刃!

    便听见呯的一道电光火石之音响起,对方被张寒城生生击退。

    只是,对方比张寒城想象的要更加厉害许多,转瞬之间,剑刃便已经横向斩来,张寒城快速闪躲,对方的剑刃却已经再次飞劈!

    张寒城瞪大了双眼,试图将对方看个真切,不断退后当中,终于到达了墙壁所在,身体连忙向一侧翻滚!

    呯!

    火星四溅,剑刃斩在墙壁之上,爆出了一道火星。

    张寒城陡然间鼓足周身内力,提起手掌化作大智无定指,一指点向了对方!

    嘭!

    未曾料到,所响起的竟不是击打在对方身上的声音,而是一道金属争鸣声,像是打在了什么器物之上!

    对方遭到张寒城恐怖的指力攻击,瞬间便被打飞了出去,直接没入在了黑暗当中,只能听见落地的响动声。

    张寒城深吸了口气,他不如法慧禅师那般神功深厚,即便聚精会神,对于对方的动作,也只能听到一丝。

    在这黑暗之中,张寒城对对方一无所知。

    正沉吟对方是否受了内伤,只听见一道撕裂之音猛然间从前方响彻而起!

    嗖!

    张寒城瞬间躲避开来!

    嘭!

    紧接着,身边便响起了一道恐怖的炸裂声,碎石纷纷迸溅开来,落在地上。

    剑气!

    张寒城即刻运转内力,豁的踏步前冲,同时左臂化作如来金臂,充斥真气的同时,做甩出状正劈前方!

    轰!

    剑气陡然间斩在张寒城的手臂之上,二者之间气劲汹涌播散而出,张寒城内力已经万分深厚,足下内力反冲的同时,已经凌空飞出,左臂收回的同时,右手已经化作少林龙爪手,捉向了前方。

    呯!

    张寒城的手掌瞬间便撞在了金铁之上,他龙爪手汇聚内力向前扣动,生生将前方之物按压凹陷,用力一抓的同时,向一侧甩出!

    嘭!

    但听见对方撞击在墙壁上的声音响起。

    张寒城脚下凌霜幽步踏开,不停留原地的同时,内力再次汇聚于周身,左手中指食指已经化作大智无定指,准备应对对方一击!

    嘭!

    对方剑气甩开,而张寒城早已不在原地,趁着空隙之间,他主动欺身上前,大智无定指狂冲而出!

    嘭!

    两根手指瞬间刺入到了墙壁当中,而张寒城的膝部,已经压在了那金铁之物之上,同时,死死按压着对方。

    对方的呼吸,张寒城都听得一清二楚。

    对方想要挣扎,撑开张寒城,但张寒城力气甚大,对方无论如何,也无法从张寒城的压制中脱身。

    一侧,是张寒城犹如神兵利器般的手指,一边,则是张寒城的退步。

    张寒城眸光一闪,当即抽回左手手指,再化龙爪手,甩开的同时,撞开对方欲要持剑的手掌,扣在了对方脖颈之上。

    入手瞬间,只觉得对方的脖颈,有些纤细。

    “你是什么人!”

    张寒城缓缓开口道,对方的实力十分强劲,绝对不是江湖中寻常的高手,虽然一直都是简单粗暴的攻击方式,没有什么招数,但绝对也已经达到了铁卫的水准。

    “杀死我吧。”对方的声音响起,竟然是个女子的声音,而且,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张寒城道:“你是铁卫?”

    对方并未开口,而是陷入了沉默。

    张寒城道:“你为什么鬼鬼祟祟的藏在这石道当中?”

    对方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张寒城有些无奈,道:“你如是不说,我便将你的喉咙捏碎。”

    “随便你。”

    张寒城道:“你倒是不怕死。”

    对方一言不发的起来。

    张寒城心思电转,开始快速思考了起来,此女冲出的十分突然,毫无征兆,根本是在进行无差别性质的攻击,不分敌我。

    这种情况,一种便是,对方知道自己是入侵。

    张寒城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因为他是拿着火折子,同样鬼鬼祟祟的进来的,如果光明正大,肯定是拿着灯笼,火折子,就是避免被人发现。

    但,还有其他的可能性,比如说,此女并不是负责守护这处廊道的,而是和他类似的潜入之人。

    当即,张寒城便开口道:“你是来杀公子爷的,对么?”

    对方并未开口回答,只是呼吸略有些紊乱。

    张寒城眸光一闪,缓缓的松开了龙爪手,同时,压在对方身上金铁之物的膝盖也收了回来。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张寒城会做出这种举动来:“你不杀死我,我也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

    张寒城笑了笑,道:“也许,我们并非是敌人也说不定。”

    对方再次沉默,想来,应该十分意外,只可惜,张寒城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张寒城之所以放过对方,是因为,他问了是否是来杀慕容龙城的,对方如果是负责保护廊道之人,定然会说对张寒城的说法嗤之以鼻,或者说是进行解释。

    而对方没有,虽然不确定是不是来杀慕容龙城,但可以确定的是,对方与慕容龙城并非是一伙的。

    只要不是和慕容龙城站在同一阵营,张寒城就没有必要杀死对方。

    对方缓缓地起身,同时从地上捡起了剑,戒备的与张寒城对立:“为什么我们不是敌人。”

    张寒城道:“不为什么,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目的。”

    “你想骗我,说出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不会上当。”

    “那你好自为之。”张寒城开口说了一声,干脆不理会此女,转身朝着廊道另一头走去。

    说起来,这女子口音有些生硬,不似中原之人,也不似是南方之人。

    张寒城不准备在她身上浪费时间,继续探索这里的情况,才是大事。

    只是,这女子反倒跟了上来,道:“为什么放过我,你不会以为,你还能抓我。”

    张寒城停下脚步,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了已经几乎要熄灭的火折子,放在嘴边吹了吹,道:“那你走吧。”

    说话之间,他回身将火折子向对方照去,而后便微微一怔。

    此女生了一对碧蓝色的双目,嘴角挂着一丝鲜血,她样貌精致,鼻梁挺巧,皮肤洁白,此刻披着一件残破的黑布袍子,一手持着一面绘有十字的盾牌,另一只手则持着一把银色纤长的奇异之剑,剑柄之上有红蓝二色宝石,其腰间也悬挂着同样的剑鞘。

    仔细一看,对方在黑布袍子下面,竟是紫红色的头发。

    西域人!

    张寒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竟然是个西域人。

    这西域女子身材要比中原女子高大一些,她凝视着张寒城的眼睛,道:“你会告诉慕容龙城,对吧。”

    张寒城目光一闪,将视线转到这女子持剑的手掌处,对方随时都有可能向他挥剑,自然是因为不信任的缘故。

第三百六十七章 铁索困僧地穴通

    “如果我说我会告诉慕容龙城,你会怎么做,杀了我吗?”张寒城笑了笑,道:“你能做到吗?”

    他实在有些想不通,在这里怎么会遇到西域人?

    上一次看到西域人的时候,还是在华山脚下,众多门派齐聚,很多跟随摩尼教的人都是西域人。

    但通常都是棕色、或是金色的头发。

    西域女子听到张寒城的回话,眉头微微簇拥了起来:“我会试试。”

    “我刚放过你,你就跑过来杀我?”张寒城道:“你在这里是要杀慕容龙城么?”

    西域女子没有开口,而是戒备的盯着张寒城。

    张寒城只觉得对方万分紧张,道:“我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你身上,如果你是慕容龙城的敌人,那么也许我们可以成为同盟。”

    西域女子狐疑道:“你不是效忠于慕容龙城。”

    张寒城道:“当然不是,如果我是慕容龙城的人,何必如此偷偷摸摸的出现在这里呢?至于你,应该也是一样。”

    西域女子道:“你要杀死慕容龙城。”

    张寒城道:“幻想过,但我应该做不到。”

    西域女子的神色缓和了一些,道:“我也是。”

    张寒城道:“你不是来杀慕容龙城的?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西域女子道:“我想要控制他。”

    张寒城微微一怔,惊讶万分,道:“控制他?”

    西域女子道:“没错,这条路是通向皇宫的,慕容龙城和这里的国王有很神秘的关系,我想我如果找到了这里的国王,跟他谈谈,那么慕容龙城就会听我的话。”

    张寒城顿时感到错愕十分:“原来如此……”

    西域女子道:“你呢?如果你也是慕容龙城的敌人。”

    张寒城道:“我只是来这里查探一下,了解一下他。”

    西域女子疑惑,道:“只是这样?”

    张寒城道:“是的。”

    西域女子道:“为什么?”

    张寒城知道她问的是为什么只是查探,了解慕容龙城,而不是杀死慕容龙城,或者如她一样想着操控慕容龙城:“因为我知道有些事情不可能做到,比如说像你一样,以为控制住了这里的皇帝,就可以让慕容龙城听你的。”

    西域女子皱眉,道:“为什么不行?慕容龙城是这里国王身边的大臣,作为大臣,他要听从国王的吩咐。”

    张寒城道:“在我们中原,大臣不一定要听皇帝的命令,甚至,大臣还会杀死皇帝。”

    西域女子道:“不可能,国王的权力是由神赐予的,他们代表着神,大臣杀死国王,就是违逆了神的旨意,会受到惩戒。”

    张寒城再次感到意外,这个西域女子的想法有些奇特:“皇帝只是个拥有权力的人,而这里的皇帝今年只有十几岁还非常年轻,所以,他没有能力管理这个国家,也许他只是一个傀儡般的人物,你跟一个这样的人物谈,就算对方答应你了,他也没有能力操控慕容龙城。”

    西域女子沉默了片刻,毕竟她是西域人,张寒城所说的话对她来说有些难以理解。

    张寒城道:“你不在西域,跑到这里做什么?”

    西域女子道:“我是来复仇的。”

    张寒城道:“找慕容龙城复仇?”

    西域女子摇头,道:“不是他,而是一个叫阿萨辛的组织。”

    张寒城眸光一闪,阿萨辛是西域势力,目前效忠于辽国,乃是属珊军中的一支势力,有一些晋国官员以及将领遭到了阿萨辛的刺杀:“我知道阿萨辛。”

    西域女子惊讶道:“你知道?”

    张寒城道:“我和他们也算是仇人。”

    西域女子道:“你认识的人,被他们杀死了?”

    张寒城道:“不是,我和他们的立场不同,天生就是敌人。所以,你认识的人,被他们杀死了,对么?”

    西域女子道:“是的,我的父亲被他们杀死了。”

    张寒城道:“那你是怎么跑到这里,跟慕容龙城为敌的?”

    西域女子道:“我来自耶路撒冷,我的父亲被阿萨辛的刺客刺杀,我需要杀死他们为我的父亲复仇。在诺夫哥罗德的时候,我与阿萨辛的刺客交战,碰巧救下了那里的大公。大公告诉我阿萨辛进入了中土,并且已经投靠了强大的契丹,我需要帮助,于是,大公就派了一个大臣和我合作,并交给了我们一百匹阿哈尔捷金马,用来在中土寻找盟友。”

    张寒城聆听着西域女子的叙述,心中略感混乱,她话语中的一些词汇,令张寒城感到万分陌生,譬如耶路撒冷、诺夫哥罗德、阿尔捷金马,至于大公,难道是皇帝?

    西域女子道:“到达中土之后,我们听说了强大的慕容龙城正在试图和契丹对抗,大臣认为慕容龙城是一位不错的盟友,所以……”

    张寒城道:“所以,你们找到慕容龙城,进行合作?”

    西域女子点头:“但慕容龙城是一个狡猾的人,我们没有谈成合作,慕容龙城表面放我们离开,实际却派人追杀我们,我为了保护大臣还有他的妻子、儿子,选择了退出,那一百匹阿哈尔捷金马就成为了慕容龙城的东西。”

    张寒城目光闪动,道:“原来如此。”

    西域女子继续道:“我本来想就这样离开,寻找其他的盟友进行合作,但可惜我不熟悉中土,寻找了一段时间也没有任何收获,所以……我还是把目标放在了慕容龙城的身上,悄悄跟着他来到了这里,在知道他是这里国王身边的大臣以后,我就决定要想办法和这里的国王联络。”

    张寒城道:“怪不得你会在这里,你是想要通过这里的国王控制慕容龙城,然后再让慕容龙城对付阿萨辛……”

    西域女子道:“该你了。”

    张寒城道:“我?”

    “是的。”西域女子道:“轮到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和慕容龙城是仇敌,并且为什么和阿萨辛是仇敌。”

    张寒城道:“我们中土目前处在乱世之中,各方势力之间有复杂的关系,而我是和慕容龙城敌对的,同时,我也是与契丹敌对的,阿萨辛效忠契丹,自然也就是我的仇敌。”

    西域女子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契丹和慕容龙城是同伙?”

    张寒城摇了摇头,道:“并不是,契丹也是慕容龙城的敌人,大概是我们互相之间都是敌对的关系,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

    西域女子道:“明白了一些。”

    话音落下,西域女子放下了剑,并哐啷一声将剑收入了剑鞘,将盾牌落下的同时,她伸出手,道:“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萨拉。”

    张寒城看着西域女子伸出的手掌,有些不解,道:“我叫张寒城,这是什么意思?”

    西域女子怔了一下,思索道:“是一种礼仪,两个人把手握在一起,算是初步的认识。”

    “原来如此。”张寒城说着,伸出手与这名叫萨拉的西域女子握了一下,然后迅速抽回手掌。

    萨拉道:“你决定怎么对付慕容龙城?”

    张寒城意识到,对方应该是已经将他当成了盟友:“此处并非久留之地,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萨拉点头道:“好。”

    ……

    萨拉显然比张寒城更加了解这地下廊道的走向,甚至她根本不需要照明,就可以在其中穿行。

    显然,她已经探索了多次这处地下廊道。

    通过交谈,张寒城了解到,这处地下廊道,实际上是连通多处的,除了慕容龙城的府邸以及皇宫之外,还有王府,以及宰相府邸。

    而萨拉则是从王府府邸当中潜入进来的。

    很快,张寒城便跟随着萨拉一同爬上了梯子,直接上到了地面处。

    张寒城看着周围的景象,此处乃是一处书房。

    萨拉熟练的将机关重新闭合,并去到窗口处,将窗子打开,然后叫了张寒城一声。

    接着,张寒城便跟着萨拉在王府当中穿行了起来。

    萨拉轻车熟路,很快便带着张寒城到了王府后花园所在,在一处假山后面,她蹲下身挪开了一块石头,露出了通往地下的石阶。

    张寒城感到十分诧异,跟随着萨拉一同下到了地下。

    原来,这里是一处石室,里面堆放了许多的杂物,有些刀剑、也有些铠甲之类的,只不过略显杂乱。

    萨拉穿过兵器与铠甲,到了一处石桌位置,做了个请的动作。

    张寒城自然而然的坐了下来。

    萨拉道:“我最近一直住在这里。”

    张寒城点了点头道:“你的胆子真大,不怕有人来么?”

    萨拉摇头:“不怕,我可以藏起来,已经有人来过这里几次了。我会在这里的厨房拿吃的来这里,等到晚上的时候,就去地穴里面走动,摸清楚路线。昨天我已经潜入一次皇宫,但里面太大,我分不清楚方向,只好回来,本来我是要今天再去,争取找到这里的国王,不过碰到了你。”

    张寒城道:“慕容龙城和皇帝以及你说的亲王是什么关系?”

    萨拉道:“慕容龙城是他们的师父,这里居住了两名亲王,他们的年纪也都很小,他们会练功,是慕容龙城教他们的,国王那里应该也是一样,只不过我没见过皇帝出现过,但我知道慕容龙城会去见他,只是不频繁。你应该告诉我你的计划,因为我们是盟友关系。”

    张寒城看着她认真的样子,道:“我是准备要亲自去见慕容龙城,然后挑战他的。”

    萨拉道:“但你不是说,你无法杀死他。”

    张寒城道:“没错,我应该没办法杀死他,但我想试试能不能击败他,因为我的师父在他的手上。”

    萨拉皱眉,道:“你刚才没有向我说起这件事情。作为盟友,你应该告诉我全部。”

    张寒城道:“你知道慕容龙城的身边有一个和尚存在吗?”

    萨拉道:“你说的是僧侣?”

    张寒城点头。

    萨拉道:“他的身边经常有僧侣。”

    张寒城目光一闪,的确,慕容龙城除了和少林寺有交集之外,还与其他的寺庙有所交集,自然身边不止会出现一个僧侣:“疯疯癫癫的那种呢?”

    萨拉怔了一下,道:“你是那个疯子的学生?”

    张寒城顿时双目一凝,道:“他的情况怎么样?”

    萨拉道:“大概在有一段时间以前,慕容龙城还没有回到这里,他带着人离开,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身边就带着那个疯子,那个疯子身上锁着锁链,总是在哭或者是在笑,我能够听见他的声音。他被关在房子里,慕容龙城每次换一处地方,也会带着他。但,我不知道具体的细节,因为在慕容龙城快要出现的时候,我会离开,因为我害怕他会知道我的存在。其实,他应该知道我的存在,只是没有表明,因为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发现过我。”

    张寒城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至少疯僧还活着,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那我师父有没有被虐待?”

    萨拉沉默,道:“其实,我之前有一次跑过去查探过,他被锁在屋子里,有人在外面看守。不过我进去了一次,试着跟他交流,他对我大喊,他的喊声非常可怕,我只能逃走。他的身上有一些淤青,但我想应该不是被殴打所致的。”

    张寒城更加放下心来,不过,即便是锁着疯僧,也让他心里万分不舒服。

    而可想而知,慕容龙城走到哪里都要带着疯僧,一定是要得到《易筋经》以及少林绝技,张寒城觉得,慕容龙城想要得到少林绝技,应该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因为,慕容龙城也可以模仿少林七十二绝技,只不过应该会像自己一样,无法使用的正宗。而且,慕容龙城欠缺了佛门内功对少林绝技催动。

    但即便如此,恐怕少林绝技在慕容龙城的手中,也依旧十分可怕,只是不知慕容龙城的进度如何,又是否看得上这种通过模仿的方式得到的少林绝技。

    至于《易筋经》,慕容龙城恐怕无论如何也得不到。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三位一体各异端

    张寒城道:“那你知道他现在被关在什么地方吗?”

    萨拉摇了摇头,道:“我不能确定慕容龙城的所在,因为来到这里以后,我就决定找这里的国王了,所以舍弃了跟踪慕容龙城,因为那样风险很大。”

    她毕竟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能够做到的事情十分有限,跟踪慕容龙城肯定会有很大的风险,所以转移目标情有可原。

    张寒城决定和萨拉达成合作的关系,并开始通过攀谈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

    可惜的是,萨拉作为一名西域人,对于中土的情况有很深的隔阂感,她没有特别关注过慕容龙城的一些详细情况,比如说是否还有其他的敌人等等,在她的观念里,慕容龙城是没有敌人的。

    张寒城沉吟了一下,道:“恐怕的确需要前往皇宫一次了。”

    萨拉疑惑道:“你不是说找这里的国王谈判没有用吗?”

    张寒城道:“我不找这里的小皇帝,我要找皇太后。”

    萨拉道:“皇太后?”

    张寒城道:“就是皇帝的母亲。”

    萨拉道:“国王的妈妈?”

    张寒城道:“没错。皇帝年幼,肯定难以处理好吴越国的事宜,所以权力是被各方进行瓜分的,一些权力落在吴越国的大臣手里,当然慕容龙城算是一个,看密道的情况,他应该是跟宰相有瓜葛,至于皇太后,或许会形成另一支势力,毕竟,慕容龙城是个外人。”

    萨拉道:“你们中土的国家有些混乱。”

    张寒城道:“习惯就好了。”

    萨拉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现在吗?”

    张寒城摇了摇头,道:“不,我们明天再去,因为天已经快亮了,我也要先离开了。你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离开?”

    萨拉疑惑道:“跟你离开?”

    张寒城道:“是的。”

    萨拉道:“可以。”

    ……

    当即,张寒城便带着萨拉离开了王府,这里毕竟人多眼杂,而且可能会有慕容龙城的人,万一萨拉被发现了,会导致一系列的问题。

    回到客栈后,天已经蒙蒙亮了,萨拉压低了头顶的帽子,遮着脸,寸步不离的跟着张寒城一同上楼。

    张寒城到了门口之后,便抬手叩了叩门。

    银铃儿马上打开了门,惊恐道:“小哥哥,你去什么地方了?”

    张寒城道:“去查探了一下慕容龙城的府邸,没什么事。”

    银铃儿道:“那就好。”

    正说话间,萨拉已经跟着张寒城走进了屋子。

    银铃儿吓了一跳。

    张寒城道:“这位是萨……拉,是刚认识的朋友。”

    银铃儿有些吃惊的看着萨拉。

    萨拉取下了头顶的帽子,微笑的伸出手,道:“你好,我是萨拉,很高兴认识你。”

    银铃儿被萨拉的样貌吓了一跳,同样不明白萨拉伸出手的意思。

    张寒城在一旁解释道:“这是他们西域人的一种礼仪,握手介绍自己就算认识了。”

    “哦……”银铃儿连忙试着握手,道:“姐姐你好,我叫银铃儿,你可以叫我铃儿。”

    萨拉道:“好,你真漂亮。”

    银铃儿顿时面色泛红,害羞道:“姐姐才是真的漂亮。”

    ……

    法慧禅师没有想到,张寒城出去一趟,竟然拐回来了一个西域女子,而当看到萨拉身上的十字架后,法慧禅师却大感惊异道:“阿弥陀佛,姑娘是景教之人?”

    萨拉道:“不是。但与中土景教有些关联。”

    张寒城感到疑惑,景教?

    法慧禅师道:“昔年阿罗本来到中原,传授过这种来自于西域的教派,唐太宗还曾为他修建过一座庙宇,称他为护国**王。之后便有许多景教之人带着经书来到中原。不过信奉景教之人多非汉人。可惜……当年黄巢作乱,致使天下遭劫,各地景教被驱赶屠戮,那些寺庙几乎都被毁灭,有许多佛寺也落了同样的下场。到如今几十年来,景教已经在中原绝迹了。”

    萨拉点了点头,目中露出了悲悯之色,道:“我们虽然将中土的景教视为异端,但他们的遭遇也让人感到伤心。”

    法慧禅师奇道:“异端?”

    萨拉解释道:“我来自耶律撒冷的天主教,我们是纯正的,而中土景教与我们的观点有区别,所以他们是异端。”

    张寒城只觉得异端这个词汇听起来并不太好。

    法慧禅师道:“原来如此,想来就似是禅宗与密宗之争。”

    萨拉听不懂法慧禅师的话语。

    事实上,在天主教徒眼中,佛教的佛陀也是人,他是由天主所创造的,因为宇宙万物都是天主创造的,人当然也是天主创造的。

    天主独一无二,无所不能,是创造有形与无形万物的神。而天主又具有三个位格——即圣父、圣子、圣神,所以称他为三位一体的天主。

    不过,萨拉不会在法慧禅师的面前说出这些,只是微作点头。

    法慧禅师道:“昔年贫僧曾有幸读过景教经书,其内的一些东西,与我佛家有些共同之处,所以在贫僧眼中,景教亦是从善之道。”

    张寒城道:“那景教的武功,一定很厉害吧?”

    法慧禅师点了点头,道:“听说过一些传说,景教的武功大多是由中土的武学所构成,但因为吸引的都非汉人,所以十分奇特,只是今日已经不能得见,据说他们擅长内功,但在招式方面,却相对一般。”

    张寒城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因为萨拉的武功在他看来非常不错,而萨拉十分年轻。

    萨拉道:“中土的这种叫做武功的力量确实非常厉害,我很意外,为什么很多人没有信仰,也不虔诚,却能够掌握像是神圣之力的力量,就像萨巴赫所创造的野芒之力。”

    “神圣之力?野芒之力?”张寒城和法慧禅师都感到有些意外。

    萨拉点头,抬起了手掌,而后,便运转起了体内的力量,很快,她的手掌边缘,便好似出现了一层无形的气流,但有些不同的是,好像她的肌肤都更白了一些,像是在发光那般。

    张寒城和法慧禅师同时感到有些吃惊。

    好深厚的内力。

    这种内力,需要长时间的苦功才能够练就而成。

    萨拉收起了手掌,道:“这就是神圣之力,至于野芒之力,我并不会使用,那是萨巴赫创造的力量,他是异端,窃取了神的力量。”

    “萨巴赫是谁?”张寒城道。

    萨拉道:“萨巴赫是阿萨辛的缔造者,摩尼教的力量也来自于萨巴赫。”

    法慧禅师道:“你说的是山中老人……”

    张寒城看向了法慧禅师。

    法慧禅师道:“阿弥陀佛,这位山中老人,便是创造了摩尼教乾坤大挪移奇功的人,摩尼教教主的乾坤大挪移在李唐时的江湖之中名号十分响亮,不过,这乾坤大挪移想要练就非常艰难,以至于摩尼教在中土的高手,都相对平庸,不过,先前在华山之时,贫僧看到了那来自于西域的摩尼教教主、圣女,他们所表现出的实力,非常惊人,在中土能够与他们并列的高手屈指可数。”

    张寒城顿时了然,他也关注过摩尼教,不过,法慧禅师的武功高强,虽然他说摩尼教在中土的高手相对平庸,但实际上在江湖中,却也必定是纵横一方的高手了。

    摩尼教、阿萨辛与属珊军结合,共同在耶律德光的麾下,力量十分惊人,张寒城在河东便听说,这摩尼教的信徒,有一支军队十分奇特,他们分为了五个队伍,能够布下阵法,先前曾有晋**队遭遇他们,结果数千人的军队全军覆没,极少数活下来的人传出了这个消息。

    为了方便记住躲开这支队伍,所以各地便给这支队伍取了名字,叫做五行旗,只因为这五个队伍的衣着有颜色区别,便是黄色、绿色、蓝色、红色、黑色。

    萨拉道:“你们能告诉我,为什么中土有很多人能够掌握神圣之力么?”

    法慧禅师道:“在我们这里,这种被你称为神圣之力的力量,是一种名叫内力的东西,是通过吐纳以及自身结合,所产生的力量。我们中土有许多吐纳的方法,便是内功。如果要追溯起来,恐怕要到先秦时代,即是一千多年以前,非常古老。”

    萨拉顿时吃惊万分:“原来是这样,你们擅长冥想。”

    法慧禅师与张寒城顿时觉得,他们和西域人的想法有很大的差异,这种隔阂之大,难以简单的通过对话进行消除。

    所以,接下来只是相对稍微了解,便再没有继续深入。

    ……

    深更之后,张寒城便与萨拉一起离开了客栈,这一次,他们选择了从王府进入那条地道当中,然后进入到皇宫里,寻找太后所在之处。

    萨拉并不像张寒城懂得轻功,但身形也十分灵巧,跟随着张寒城不断地翻墙而过。

    两个人到了密道入口所在,萨拉十分熟练的打开入口,而后两个人便一同进入了地下廊道当中。

    萨拉道:“这种被你称作轻功的东西,就像是人插上了翅膀,应该怎么才能够使用它?”

    张寒城跟萨拉一边往前走,一边沉吟道:“一时半刻,恐怕很难解释清楚,因为涉及到穴道、经脉,以及内力的运用。大概,就是将体内的气,运转到脚下,然后就可以通过力量,让自己跑的更快,跳的更高,更远,但不仅限如此,轻功还包含身法,用来躲避。”

    萨拉沉默不语,过了一会而,张寒城便突然间看到,萨拉的身体突然间冲了出去,而且速度极快。

    因为地下漆黑,张寒城只看到萨拉一步之间整个人如同箭矢一般嗖的没入黑暗当中。

    张寒城顿时感到万分震惊!

    学会了?

    转瞬之间,萨拉便飞快的又从前方折返了回来,动作之轻盈,令张寒城有些回不过神来。

    萨拉好像发现了宝藏一般,惊喜道:“居然真的可以!”

    张寒城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萨拉道:“是按照你说的做的。”

    张寒城道:“我说的?”

    萨拉解释道:“就是把神圣之力送到脚下,然后利用神圣之力奔跑,或者跳跃。”

    张寒城惊愕万分,道:“但是,我并没有告诉你穴道、经脉,没有这些,是很难完成的。”

    萨拉有些茫然,道:“为什么很难?我觉得不难。”

    张寒城只觉得这位西域女子恐怕是个恐怖的天才人物,她的天赋绝对超过了太多太多的人,她是怎么做到只听了张寒城只言片语,便完成轻功使用的?

    萨拉道:“居鲁士先生原来也告诉我说,那种名叫剑气的东西很难,但我觉得并不难使用,只是我以前不会使用而已。”

    居鲁士就是陪同萨拉一起来到中原的那位大臣。

    张寒城更加感到吃惊,很难想象,一个没有接触过中原武学的女子,竟然懂得内力,而且内力深厚,在没有练过招式,不懂得经脉,穴道的情况之下,能够使用剑气或者是轻功。

    这世上,怎么会有天赋这么可怕的人?

    之所以张寒城确定萨拉没有接触过中原武学,或者说连类似的都没有,就是因为,萨拉的修行方式非常奇特。

    萨拉是通过她所谓的冥想来进行修行的,也是坐在地上,但是却是将心灵放空,去想象她口中的天主,然后接引天主的力量。

    张寒城只觉得在萨拉的口中,这种修行内力的方式十分特别,张寒城可以确定的是,萨拉绝对是在修行内功,但是,她在不了解如何运转周天循环的情况下,怎么积蓄出的内力,令张寒城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真有一个天主存在?

    而这个天主是所谓的神,可以把神力赐给他的信徒?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有些太过可怕了。

    张寒城从前也觉得世上是有神仙的,但是,直到赵九重告诉他说世上没有神仙,都是骗人的,如果有神仙的话,还会无视世间凄惨的百姓吗?

    但现在,张寒城觉得,可能神是真的存在的。

第三百六十九章 宫墙高深寻凤鸣

    吴越国的开国君主乃是钱镠,唐末时期他曾跟随董昌保护乡里,抵御乱军,因不断立功,所以渐渐升至镇海军节度使。后来,因为董昌突然叛唐称帝,他便负责对董昌进行讨伐,功成之后,便又同时接任了镇东军节度使的官职。

    因实力雄厚,对杭州为首的两浙十三州影响巨大,所以先后被地处于中原的唐朝、后梁、后唐三朝封为越王、吴王、吴越王、吴越国王。

    钱镠深谙远交近攻之策,每每中原易主,他便会主动尊其为正统,不断地向中原王朝进贡以寻求庇护,如此,也才在早年的吴国、闽国的包围之下得以令吴越国安然自处。

    钱镠在位期间,采取保境安民的政策,因了解江南乃是鱼米之乡,更产盐桑,所以大理发展,并不断地培养人才,同时在任期间解决水患,渐渐的,便让吴越国这处小地方有了十分强大的国力,在吴越国内的百姓,都将其称之为海龙王。

    待到钱镠死后,将王位传给了第七子钱元瓘,钱元瓘在位期间,正值南唐烈祖李昇崛起,夺取吴国土地,待李昇占据吴国,建立南唐之后,自也有过直接出兵吴越国的打算。

    但可惜的是,李昇在对比了南唐与吴越国的军力之后,决定不去招惹吴越国,而是选择对南唐进行内治。

    虽然钱镠的儿子钱元瓘并非是那等英明神武的君主,但钱镠留给钱元瓘的国力十分强大,令李昇不得不进行正视。

    可惜,就在天福六年的时候,据说,钱元瓘因为府署内着火,惊得得了重病,很快便死去了。

    至于,他是否真是因为着火恐惧而得了重病,此事就无从查证了,至少,张寒城在了解了吴越国的历史之后,是不太相信的。

    因为,这位钱元瓘乃是钱镠的儿子,虽然不如其父那样厉害,但他做王子的时候,征战四方,讨伐叛乱,抗击贼寇,并且擅长骑射,文采也相当不错,绝非是胆小怕事之人。

    最终落得了一个被吓死的说法,恐怕这其中有什么隐秘,是不为外人所知的。

    钱元瓘“吓死”之后,便由第五个儿子钱弘佐莫名其妙的做了吴越国的君主之位。

    这钱弘佐今年方才十五六岁,做世子的时候喜爱读书,性情温和,并会做诗词歌赋,并非是那等适合继承君主大统之人。

    要知道钱元瓘拥有十四个儿子以及若干女儿,钱弘佐乃是第五子,他的其他兄长已经成人,且都在吴越国各处历练,无论如何,也难以轮到钱弘佐继承宝座。

    张寒城觉得,这钱弘佐,很可能背后是有势力进行扶植的,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傀儡君主,这也是张寒城觉得吴越国的皇后,很可能会和慕容龙城是有不可言说的潜在敌对情况。

    但,张寒城也不能百分百确定,所以这一次,也是要以试探为主。

    ……

    吴越国的皇宫乃是钱镠时代修建而成,所以宫殿崭新,但因为吴越国向中原政权主动称臣,自然实际上却是王宫,所以规模相比于中原皇宫要小上许多。

    吴越国国主在吴越国境内被认为是皇帝,中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得过且过了。

    但如果吴越国敢将皇宫修建的万分华贵,挑战中原皇宫,那么,天下便会借此机会征讨吴越国。

    以钱镠这等厉害的君主,自然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十分低调,王宫修的简朴而精致。

    张寒城与萨拉从皇宫内部的一间屋子当中小心走出。

    四处看上去略有些荒败,因为墙头、地上都已经有些杂草,可以看出皇宫中并无太监宫女在此处进行修缮打扫,这种地方,按照推测来说,是比较偏僻的。

    张寒城当即便对萨拉点了下头,然后纵身一跃,到了墙上,站在他的位置去查看整个吴越国皇宫的景象。

    果然一切与他想象中的情况差不太多,这里乃是皇宫西北角的位置,其他地方的灯火通明,这里却暗淡无光。

    确定了位置之后,张寒城又开始分辨方向,他曾经跟着赵九重偷偷进洛阳城的紫微宫参观,赵九重向他介绍了紫微宫的一些布局,比如说皇帝的书房是在何处,皇帝是在何处上朝,以及皇帝饮酒作乐之处,以及皇帝的后宫内院。

    张寒城简单的分辨了一下吴越国的皇宫,便发现,这里虽然规模不如紫微宫那样巨大,但实际上布局,构成,尽皆有一脉相承之感,所以,张寒城很轻易的便找到了处于皇宫中心,并以高墙围拢的后宫所在。

    再三记忆了位置,他便从墙上跳了下来:“我们走吧。”

    萨拉道:“你只是上去看了一下,就找到了?”

    张寒城微微一笑,道:“也不算是找到,但大概知道具体范围。”

    萨拉道:“你们中土的皇宫,看上去有些庞大和混乱,我在这里找了很久,也找不到该去哪里,还差点找不到回去的路。”

    张寒城道:“跟我来吧。”

    说罢,张寒城便直接带着萨拉去到了这处院落的后墙处,纵身一跳,登上了墙,而后又纵身一跃,跳上了前方一处房子的房顶,顺着瓦檐如履平地一般向前冲去。

    萨拉紧随其后,但因为觉得自己刚刚学会一点轻功,可能没有张寒城这样能够控制好力道,踩在瓦片上难免发出声音,她便只是在下方跟随张寒城。

    这深宫内苑,乃是一国重地,自然有许多的侍卫进行巡逻,但无论是张寒城还是萨拉,对于这些侍卫来说都犹如鬼魅一般,根本无法发现他们两人的存在。

    在张寒城看来,这天下间的武人,想要对一方皇帝不利,其实并没有那么艰难,只不过,长久以来,江湖中人喜欢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不爱参与这国土势力的争夺。

    而慕容龙城打破了这个江湖之中自然而然所形成的规矩,以他的本事,天下间的皇宫,哪一个能够拦得住他?

    不过,篡取一国,绝非是杀死皇帝,或者是把皇帝的儿子杀光那样简单,皇帝本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整个国家内部的军队、体量、以及他们逐渐形成的东西,贸然杀死皇帝,只会致使天下大乱。

    就如这吴越国来说,随随便便杀死皇帝,吴越国内部的各处将军,恐怕会进行造反,互相争夺地盘,而吴越国的一些百姓,则也有可能趁此机会揭竿而起,等待慕容龙城的便是一场恐怖的乱局。

    所以,杀死皇帝,永远不如控制皇帝来得好,只有潜移默化,春风化雨,循序渐进的进行渗透,自然而然的过渡,才是最好的选择。

    既不会伤及国之根本,又可保留一国之凝聚力。

    而中原,显然就不会是吴越国这样,那当然是群雄逐鹿,天下大乱的战场,在那里杀死皇帝,乱也不会更乱到哪里去,只不过,一切会陷入到不可控的范围之内。

    天下间的事情,许多都不是依靠个人的武功能够解决的,就算是属珊军以及慕容龙城的五岳盟,虽然攻城略地可以无往不利,但不可操纵的事情,有太多太多了,武功再厉害只能是莽夫,只有懂得治理国家,引导天下大势,才能真做的了世间之主。

    张寒城眼中的慕容龙城,便是这等奇才,只可惜,张寒城不喜欢他做事情没有底线,可以为了目的和利益不择手段,否则,为了这天下间的百姓能够安定,张寒城说不定还会主动辅佐慕容龙城,而不是与他敌对。

    张寒城自己掌握了丐帮之后,也曾配合了刘知远在河东的一些政事,张寒城也有怀疑,治理天下,是不是,有些底线其实真的是难以保留的,那些明争暗斗,干净的手段,脏的手段,其实并无区别,只要能够达成目的,便都是正当的。

    但张寒城的理智与良心告诉他,无论如何,绝对不能没有底线,尽管选择的路会是艰难之路,没有那么容易,但也绝对不该把有些东西丢弃,去选择简单的坦途。

    ……

    进入后宫之后,侍卫明显减少了许多,多是一些掌灯的太监,匆匆忙忙的在后宫之中来回进行着走动。

    张寒城摸了摸下巴,到了后宫之后,他便分不清楚太后所住之所了,因为后宫中许多寝宫都是相对华丽精致的,不了解皇宫,很难知道的具体。

    萨拉道:“我们现在还要去什么地方?”

    张寒城道:“我去抓个人回来问问。”

    萨拉呆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张寒城已经嗖的一声冲出去了。

    张寒城飞快奔行的同时,已经将腰间的面具戴在了脸上。

    他很快便赶上了一班小步腾挪的太监,看着这些太监穿过长亭,他便化作鬼魅,悄无声息的冲了过去。

    半空中,张寒城以龙爪手锁住了最后那名太监的喉咙,另一只手则直接捂住了太监的嘴巴。

    太监惊慌失措,瞪大了眼睛,两只脚正准备乱蹬之际,张寒城脚步一踏,整个人便瞬间越过了长亭的栏杆,没入到了黑暗之中。

    从始至终,除了轻微而不会引人怀疑的声音之外,便一切安静。

    一众太监根本没有注意到一个人消失了,仍然在小心翼翼的前行着。

    ……

    萨拉惊讶的看着张寒城拖着一个人,迅速的飞奔回来,闪入到院子当中,她简直不敢想象,张寒城竟然真的抓回来了一个人。

    张寒城拖着太监的身体落在地上,直接窜到了墙角处,并松开了手。

    但见这太监正惊恐的张着眼睛与嘴巴,两手直挺挺的立在身前,两条腿也处于乱蹬的姿态,但却好似定格一般,一动不动。

    萨拉吃惊道:“他死了?”

    张寒城道:“我点了他的穴,所以他不能动。”

    萨拉更加感到惊奇。

    接着,便听见张寒城对那太监道:“你对于我来说便像是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你明白吗?”

    太监惊恐的瞪着眼睛,没有什么反应。

    张寒城继续道:“你想要活命,其实非常容易,我会问你几个问题,只要你回答的好,我便会放了你,这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如果你稍后试图叫人,并且大喊,那就怪不得我真的把你当成蚂蚁捏死你了。”

    太监的眼角顿时轻微的抽动了一下,只是因为被点穴,所以幅度很小。

    张寒城道:“我想,任何人在这种情况,都会选择生路的,对吧。”

    他又指着自己的面具,道:“你应该看到这张面具了,我会巫术,如果你不听话,即使到了你死后,也要被我抓来,到时候,我会折磨你的魂魄,将你封入面具当中。”

    太监的瞳孔狠狠收缩了一下。

    张寒城道:“明白了的话,眨眨眼睛。”

    太监顿时奋力的想要眨眼,但他拼尽了吃奶的力气,也只是让眼皮稍微动了一下。

    萨拉在一旁看的无比惊讶,也好奇的去看张寒城的面具,除了花纹奇怪之外,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

    只见张寒城抬起手,在太监的身上迅速点动几处穴道。

    而后,太监便发出了一声闷哼,捂着胸口,慌张的爬起,熟练地跪在地上,哐哐的磕头,声音颤抖带着哭腔道:“爷爷,爷爷,奴才,奴才都听您的,请您不要杀奴才……”

    “闭嘴!”张寒城呵斥了一声,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孙子。”

    “是是是是……”太监惊慌的抽泣了一下,直挺挺的跪直了。

    张寒城道:“告诉我太后寝宫在什么地方,你可以活命,如果不告诉我,你就要死。”

    太监连忙道:“我我我我,我知道,太后是住在凤鸣殿,凤鸣殿就是在……在……在……奴才,奴才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形容那里……”

    张寒城见到这太监痛哭流涕,便冷哼一声,道:“莫要哭哭啼啼,我带你去高处,你给我指出。”

    太监道:“奴奴奴才…可以画给神仙爷爷……不必不必……”

    话音未落,张寒城已经瞬间扯住太监的领口,脚步一踏便跳到了高处,同时低声道:“莫要乱发出声音,只负责指,否则我便直接摔死你!”

第三百七十章 鸾床颠倒掌琉璃

    这太监已经被张寒城吓破了胆子,他惊恐的捂着嘴巴,只觉得天旋地转,好像随时都要掉在地上。

    张寒城扯着太监的衣领,迅速跃上了最近的一座宫殿的瓦檐上,距离地面足有十几丈高。

    太监落在瓦檐上,只觉得踩着棉花,两腿忍不住抖动。

    张寒城道:“指给我看,是哪一座宫殿。”

    太监回过神来,哭丧着脸,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了西面的一处宫殿,道:“那…那里便是凤鸣……凤鸣殿了,太后便是居住在那……”

    张寒城点了点头,道:“我再问你,你知道慕容龙城么?”

    太监顿时一惊,道:“知知知道……是是是驸马爷……”

    张寒城哼了一声,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太监快哭了,道:“回禀神仙爷爷……这宫中谁人不知驸马爷之名……奴奴才只是实话实说,不不不敢隐瞒……”

    张寒城道:“那么,我问你慕容龙城可时常来到宫中么?”

    太监下意识的去看张寒城的脸,以进行察言观色,但忘记了张寒城戴着诡异的摄魂铁面,才刚看到面具上的花纹,他便立时魂不守舍,只觉得有一口黑色的洞穴好像要将他吞没。

    “说!”

    太监顿时惊醒,撇过头去,道:“没没没有……驸马爷很少很少来宫中……自从与公主结成连理,便只有公主偶尔来到宫中……”

    张寒城点头,道:“你做的不错,以后若是有人问起,便如这般告知于他们,记住了么?”

    “记……记住了……”太监惊疑不定。

    张寒城道:“我稍后会打晕你,将你放置在空地位置,如有人问起……”

    “奴才,奴才定然守口如瓶!绝对不会胡说八道,也绝不会提驸马爷!”太监连忙保证道。

    张寒城道:“很好!”

    话音落下,张寒城便随手在太监身上用力一按,太监顿时双眼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他确实有是在打探慕容龙城的消息,也顺便将事情嫁祸给慕容龙城。

    至少,别人询问这太监,他说出的人,定然会是慕容龙城。

    ……

    张寒城将那名太监随意丢在了一处墙下之后,便带着萨拉快速接近凤鸣殿所在。

    此刻已是深夜,太后早已就寝。

    而在凤鸣殿外,除了持刀太监守护之外,便再无其他。

    张寒城看了一眼正门的情况,便选择带着萨拉一起绕道凤鸣殿的后侧,直接跃到了凤鸣殿上面。

    他快速在凤鸣殿上的瓦片上摸索,很快便将瓦片捡开。

    顺着瓦片,可以看到凤鸣殿之内的景象。

    幔帐之内,便是一张床,而在床边上,则是一盏亮着微黄色光芒的琉璃灯。

    在不远处的一张小桌处,一名宫女正趴在那里,闭目浅眠。

    张寒城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彻底将瓦片捡出了能够容纳一人进入的空间。

    而后,便转过头对萨拉点了下头,陡然间顺着窟窿俯冲而下!

    他的速度飞快,轻盈落地的瞬间,已经一步踏到了宫女一侧,单掌化作手刀,对着宫女脖颈处轻轻一敲。

    便见这名宫女动弹了一下,而后睡得更沉了许多。

    看了一眼幔帐内部,又抬头看向萨拉,对萨拉招了下手。

    萨拉点头,学着张寒城的动作跳跃进来,落在了地上。

    因为无法像张寒城一样悄无声息,所以,一下子便惊动了鸾床之上的太后。

    “谁!?”

    疑问声响起,张寒城并未拖延,再次踏步到了鸾床所在,单手掀开了幔帐,正准备以龙爪手先将太后擒住,却突然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鸾床之上,除了一名女子之外,还有一名青年男子。

    此刻两个人正惊恐的看着突然间出现的张寒城。

    因为摄魂铁面的缘故,他们还未来得及惊叫出声,便已经陷入了铁面中的奇术当中。

    张寒城不敢拖延,并起右手食指中指,在两个人身上迅速点动,令两个人不能动弹,不能说话。

    做完了此事,他才收回了手。

    萨拉从后面走过来,站在张寒城的边上。

    张寒城将头转到另一侧,不叫太后与这名青年男子看到他的模样,同时发出了一阵轻笑声:“呵呵……看起来这深宫中的太后,过得并不寂寞。”

    太后的瞳孔剧烈收缩,显然惊惧万分,只是却无法发出声音,而一侧的青年男子,更是有冷汗从头顶滑落而下。

    张寒城淡淡开口道:“想不到这宫中,还有这种事情发生,就不知先皇在天之灵,会如何看待此事了。”

    说着,张寒城抬起右掌,虚拍向了床边的琉璃灯。

    火苗瞬间熄灭,一下子,整个宫殿陷入了漆黑当中。

    张寒城这才转过头,又看向了太后,道:“就是不知,太后对于这种事情,是想要天下人都知道,还是最好不要让天下人知道的好呢?莫不是太后自觉自己掌管了庙堂大权,可任意为之么?”

    萨拉看着张寒城的样子,只觉得张寒城非常喜欢吓唬别人。

    太后面色苍白,身体也开始有些颤抖了起来。

    张寒城幽幽发出了一声长叹,道:“现如今,太后应该也顾及不了这些名声了,毕竟,太后的性命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太后应该想的,是要如何保命才对。”

    “此刻,太后若是能够说话,选择大喊大叫,让宫中的那些草包太监来援救太后,太后必定会身首异处。同时,这里所发生的事情,也会被所有人知道。”

    “那么,太后应该如何保全自己的性命,又维护自己的名声呢?我看,不如让太后自己说说好了。”

    张寒城话音落下,抬起手,再次做了点向了太后的脖颈下方处。

    太后闷哼了一声,顿时剧烈咳嗽了起来。

    她惊骇无比的看着身处于黑暗中的张寒城与萨拉,想要动弹,却还是动弹不得。

    张寒城道:“该是太后说说,应该怎样解决这些事情了。”

    “不,不要……”太后忙道:“你要什么,金银财宝,哀家……哀家都答应你!”

    这太后年岁并不大,只有三十岁左右。

    张寒城叹道:“金银财宝,能有什么作用?”

    太后慌张道:“那,那你想要怎样?”

    张寒城道:“我想怎样?我想,如果太后能够和我成为自己人的话,那么太后所做的事情,自己人当然是能够理解的,同时,我也总不至于把自己人杀死,你说对吗,太后?”

    “自,自己人……”太后更加慌乱,她的视线转向了那仍然一动不动的青年男子,咬牙道:“好……你若是肯放过哀家,哀家任凭你处置!”

    张寒城哪里听得出太后是以为他要做采花大盗?自顾自的道:“很好,既然我们是自己人了,那我就需要太后来给我说说,你身边的这个人是什么人了。”

    太后惊慌失措,不敢说谎,连忙道:“他,他乃是虎咆军孟将军之子……此事,此事与他无关,你莫要伤他……求你放过他……哀家答应你,以后不会跟他见面,决不!”

    张寒城没想到这太后倒是对这位孟将军之子关心非常,居然还替他求情,道:“原来是虎咆军孟将军的儿子,那自然不能杀他,他和太后是都是自己人,太后放心就是。”

    太后更加惊恐,只觉得张寒城下流无比,而且还万分的邪异:“你,你究竟要怎样……哀家,哀家虽……哀家虽做了错事,但,也绝不受辱!你若是要让哀家做那等事情,哀家纵然是死,也绝不屈从!”

    张寒城纳闷,道:“我还未说什么事情,太后却能够未卜先知?”

    太后只觉得张寒城是在肆意的调戏于她,脸色又青又红道:“你……你……你……”

    张寒城觉得继续吓唬太后不太好,毕竟,如果真要合作,有一个朋友总比有一个敌人好很多,当即道:“太后对这朝中之事是怎么看的?”

    太后愣了一下,只觉得张寒城的转变太快,方才还在调戏他,现在却在问她朝中之事,不过,他马上意识到了问题,道:“不,不行……有些事情绝对不行,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

    张寒城更加疑惑,道:“不会同意什么?”

    “自然不会同意,帮你得到这吴越国之主的身份!此事绝不可能!”太后慌张道。

    张寒城这才意识到,这太后以为他要篡权:“太后想多了,我对吴越国国主的身份并无什么兴致。”

    太后道:“那……那你是何意?”

    张寒城道:“太后只管说说这朝中局势与我听听好了,要说实话,如果太后不说实话的话,那……我也只能把太后杀死了。”

    太后更加惊恐,竟被张寒城吓得抽泣了起来:“哀家……哀家,哀家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人了,你……你莫要杀哀家……莫要杀哀家……”

    张寒城只觉得这太后有些头脑不清楚,道:“我问你问题,你回答就是!”

    太后道:“是……是……驸马已经得到相爷认可,而朝中大臣又对相爷死心塌地,边关将军们,也更忠于相爷,驸马掌握了相爷,自然,自然也是掌握了吴越国……至于,至于这宫中,我儿奉驸马为师,小儿子又在驸马爷的掌控之中……哀家,哀家无论如何都翻不起风浪,亦是对驸马忠心耿耿,哀家做妃之时,从未为难过长公主,只对她恭敬有加,还请,还请放哀家一马!”

    张寒城心思电转,太后将他当成了慕容龙城的人,而在太后眼中,张寒城恐怕是来杀她的。

    也因为这样,太后才会如此失控崩溃,看得出来,她对慕容龙城的惧怕已经到了骨子里面。

    而,太后所说之语当中,透露出了有关于慕容龙城在吴越国的不少信息。

    首先就是,慕容龙城掌控着这吴越国的宰相,而吴越国的宰相,在吴越国之中振臂一呼,便可统领百官与边关将士,慕容龙城掌握了吴越国的宰相,就代表掌握了吴越国的大权。

    至于这宫中,慕容龙城想必也掌握了目前在王座之上的小皇帝,以及另外的王爷。

    这吴越国,看似是吴越国,但暗地里已经可以说是慕容龙城的了。

    而慕容龙城做这些,吴越国的人不知道,百官也未必知道,但宫中的太后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张寒城道:“那么,太后未曾想过要反抗么?”

    太后惶恐道:“绝对没有!哀家如何敢反抗!一定是有人编排了哀家!那是污蔑!”

    张寒城目光一闪,道:“那,这位孟将军之子,太后又要如何解释?”

    太后急忙道:“请莫要误会,哀家入宫之前,便与孟将军一家认识,我……我与他本就是青梅竹马,但……但我来了宫中,自,自然斩断了与他的联系,现如今……现如今也只是……也只是感慨过去的事情,绝对,绝对与朝政无关。如果驸马不相信此事,可调查清楚!我与孟朗,便是青梅竹马,绝无虚假。”

    张寒城道:“那还真是可惜,太后就这么甘心?吴越国虽小,但强盛无比,这钱氏国土,白白让给别人,太后,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此刻坐在宝座之上的,乃是你亲生之子。”

    太后顿时生出无力之感,道:“这天下,本就该叫能人来做,驸马文武兼备,韬略惊天,自然,该坐吴越国国主之位,至于……至于哀家之子……他,他定然会像昔日所与驸马保证的那样,待到时机成熟,便将皇位禅让给驸马,请驸马莫要伤害他,也莫要怀疑他,他还只是个孩子……如果驸马定要有人负责,那……那哀家便如先皇那般,遇见大火,惊出病来,撒手人寰,也未必不可……”

    张寒城道:“听太后这么说,这吴越国的先皇,还真是死的蹊跷,原来是驸马害死了他。”

    太后道:“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哀家只是要随先皇而去,绝非是在说驸马杀死了先皇,绝非如此!”

    张寒城道:“慕容龙城杀了你的丈夫,又欺负你们孤儿寡母,占了这吴越国的实权,你们却对这等恶人卑躬屈膝,感恩戴德,真是叫我开了眼界,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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缥缈风烟录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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