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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日昆仑     追星逐月txt下载     追星逐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船上风云

    沈追星、玲珑儿登上了这艘命名为“鱼凫”号的大型楼船,这是一艘属于川帮的客船,专门来往于京师和成都之间,川帮另有一艘“鱼凫”的姊妹船名为“蚕丛”,这两个名字都是古蜀国国王的名字。

    两人本想买到岳阳附近,谁知这种短途只能买到散舱,好一点的船舱只给到达终点的船客。沈追星不愿意玲珑儿太过幸苦,索性多花了几倍的价钱买了到成都的船票。

    楼船有四层高,沈追星所在的三层最是豪华,周围客人成分复杂,但看上去都非富即贵。四层则是餐厅、赌场以及观光甲板所在。酒足饭饱之余还可以饱览长江景色。川帮老大苏子崔虽是黑道出身,但极具商业头脑,这条线路的开发让他赚的盆满钵满。不过也有人说这两条船的生意,苏老大只是小股东,真正的大股东是京师里的某人,只是不愿和黑道沾边,故隐去了姓名。这就给人带来了无尽的遐想。当然,也有人认为这是苏老大故弄玄虚的伎俩,目的是威慑竞争对手,抬高自己。

    早先玲珑儿和沈追星论过年岁大小,玲珑儿刚好比沈追星大一个多月,因此,二人以姐弟的身份登的船。沈追星当时还开玩笑的说是不是自己报出多大的年岁,玲珑儿都会多说出一个月来,好在他面前充老大,玲珑儿笑着踹了他一脚才算完事。

    两人的船舱设有两张木床,另有一些简单家具,从陆地看算是简陋,但在船上就算是相对宽敞了。

    船舱左侧是一个三十多岁、留着修剪整齐胡须男子,俊美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右侧则是一对年轻夫妻,男的二三十岁,面色白里透红,脸带傲色,仿佛所有人都不入他法眼,从来不以正眼看人。只有在看向身旁女子是时,眼中才露出奇怪的光芒。女子大概十**岁年纪,面容清秀,一张精致的瓜子脸上带有几个雀斑,皮肤白皙,身材略显瘦弱,给人楚楚可怜的感觉,眼中常常露出惊恐的神色。

    在船上吃过晚饭后,沈追星玲珑儿二人来到甲板上吹风。

    正是六月时分,刚刚过了大暑,白天天气炎热,太阳落山后的甲板上,江风阵阵,倒是异常凉爽,二人靠在船舷上,一边观看沿途风景,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

    玲珑儿虽然坐惯海船,像这种装修豪华主要用来游览观光的江船却也是头次乘坐,因此很是兴奋,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沈追星心中还是惦记着蓝月的生死,因此情绪不高。

    玲珑儿见状,问道:“有什么心事呢?说来听听。”

    沈追星故意岔开话题说:“你说船上我们看到的这些人,表面上是一个样子,背后是不是和我们一样有着不可言说的秘密呢?比如前面那个。”说着,用手一指另一侧船舷背对自己的一个黑衣男子。

    玲珑儿按照沈追星的指向看去,只见那人四十多岁,脸上长满浓密的胡须却并不修剪,眼神落拓,给人一种历尽沧桑的感觉。

    玲珑儿看了一眼道:“这个人应该不和我们一层,我也是刚刚看到。此人看上去心事重重,倒有点

    像你现在的样子。”

    那黑衣人仿佛感觉到有人议论他似的,掉过头来,朝两人看了一眼,转身走开。

    沈追星顿时感觉有点尴尬,玲珑儿却满不在乎地指着远处的另一对人说:“你看那两人呢?”

    沈追星一看玲珑儿说得正是自己左侧的邻居,便随口说道:“看着像有钱人家的小夫妻。”

    玲珑儿接口道:“应该是做生意的,你看那男的看女子的眼神好像在看住自己的货物似的。”

    沈追星看玲珑儿说得形象生动,不禁笑了。

    这时身边走来一人,正是自己房间右侧的邻居,只见他笑着打完招呼后,便低声对玲珑儿说:“他们家不但是做生意的,还是做大生意的。”

    沈追星眉头一皱,显然此人是偷听到了自己和玲珑儿的对话。玲珑儿却满不在乎的问道:“究竟是谁家?”

    那人见玲珑儿对他说的话产生兴趣,似乎很高兴,便以知无不言的态度道:“川中地区有三大势力,分别是川帮、排教和沙家堡。”

    在玲珑儿鼓励的眼神中,那人继续讲到:“川帮本是黑道,但最近勾结官府,慢慢走上正途,黑白通吃。我们现在坐的船只就是川帮的。帮主苏子崔,一手‘沉月’枪法,打遍蜀中无敌手。排教,是蜀中苗人的一个帮会,最为神秘,最为大家熟习的就是排教的‘赶尸’。最后就是沙家堡,沙家堡有三样东西:金矿、铁矿、马贼。”

    此时,那对那女转身离开船舷,转身往赌场方向而去。

    那人见他二人走远,才继续道:“沙家虽然富可敌国,却有一样不如意,就是迄今为止已经是五代单传,偏偏沙家祖训是传子不传婿,传媳不传女。刚才看见的就是沙家这一代的主人沙君宝。沙君宝虽然姬妾无数,却不成生下一个儿子来。三年前,在苏州羞花阁,偶然遇到了唐惜惜,便以重金为她赎身,同时娶回家中。”

    “这在大户人家也是常有之事,可是沙君宝竟弃其他豪门闺秀于不顾,执意将唐惜惜扶为正室夫人,为此,沙君宝父母气出病来,没过多久,一命呜呼了。”

    听了那人的长篇大论,玲珑儿忽然问道:“还没请教你是哪位?如何知晓这么多呢?”

    那人笑道:“弊姓叶,叶茂林,苏州人士,和沙家做过生意,所以知道这些。”

    此时天色已黑,甲板上已没有几人,沈追星想要回去休息,叶茂林却建议二人到赌场转转,沈追星本不愿意,玲珑儿却兴致勃勃,只得一起去了。

    那赌场装修豪华,荷官都是一些年轻漂亮女子。两人随便走了走,沈追星没有赌性,正想离去。忽然见到最里面一个包间门帘一闪,赫然见到叶茂林适才所说的沙君宝也在里面,玲珑儿动了好奇心,便拽着沈追星走了进去。

    牌桌上除了沙君宝、唐惜惜外,那早先甲板上见到的黑衣人也在,同时还有叶茂林。

    由于叶茂林的事先介绍,沈追星对唐惜惜产生了好奇 ,不禁多看了一眼。谁知此

    举竟被沙君宝看见,只见他双眼露出凶狠的目光,大声道:“不相干人等都出去!”一旁侍者见沈追星、玲珑儿年少,又衣着普通,便欲请二人出去。

    玲珑儿见状,把眉头一扬道:“怎么?开赌场的还撵客人啦?是怕谁输不起吗?”

    那侍者道:“这是贵宾间,赌本最低一千两银子。两位可以到大厅中玩耍。”

    玲珑儿从沈追星怀里掏出一小包,放在赌桌上,缓缓打开,众人一看,顿时吃了一惊,里面全是大颗粒钻石,在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五彩光芒。玲珑儿随便拿出一粒,交给侍者,漫不经心道:“找个懂行的估一下,换些筹码来,我想玩两手。”

    众人都看得呆了,那一颗大钻石最少也值一万两银子,这一包钻石足够买下十几条“渔凫”这样的楼船!

    侍者小心翼翼地将钻石捧去,不一会儿,送过来八千两银子的筹码,玲珑儿也不介意,和沈追星上了赌桌。此时赌桌上赌的是骰子。

    玲珑儿虽然负气上了赌桌,可是并不精通,上去押大小,小赢了几把,得了几百两银子,便得意起来。接下里连续下注一千两,均押错了大小,输了只剩一千多两银子。反观沙君宝此时倒赢了七八千两银子。

    沈追星看玲珑儿也玩尽兴了便劝她回去,谁知沙君宝见状,很鄙夷的笑了笑,嘲笑道:“如此身手,就不要在此丢脸了,还不赶紧回家洗洗睡了。”

    本来想走的沈追星见玲珑儿受辱,反而坐了下来,笑道:“想必你玩的挺好,不如我陪你玩两手,如何?”

    沙君宝见状冷笑道:“你要给我送钱,我也挡不住啊!你想怎么玩我奉陪!”

    沈追星道:“我没有玩过这个,不如我们玩得简单点,一人摇一把骰子,对方猜点数,猜对的赢,如果双方全错或全对,点数大的赢,如何?”

    沙君宝问道:“一把定胜负?好!赌注是多少?”

    沈追星笑道:“你来定,但必须是现银。”

    沙君宝听了沈追星这话,心中狂喜,原来沙君宝自小就爱赌博,很有天赋,加之自家也开有赌场,因此精通各种赌术。现在唯一遗憾是自己现银带得不够多,否则可以将对方那一袋子钻石赢来。

    想到这里,从怀里掏出一张十万两通兑银票,放到台面上,再将台面上本来的银子也算上,一共是十一万六千五百两银子。

    沈追星从怀里拿出钻石口袋,拿出十二颗钻石,再将桌面上剩下的一千多银子的筹码一起推去。

    赌场逢十抽一,因此不管双方输赢如何,赌场总有钱赚。

    此时玲珑儿心中微微有些紧张,虽然她知道沈追星内力惊人,但赌钱又是另外一回事。毕竟十几万银子不是个小数目。

    沈追星知道玲珑儿紧张,便对她微微一笑道:“你我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的人,还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吗?”

    玲珑儿忽然心中有悟,脸上露出微笑。

第九十一章 楼船血案

    沈追星收回看向玲珑儿安慰的目光,转头对沙君宝道:“人道‘长幼有序’,加之我也不善此道,不如由沙公子先掷骰子,我尾随其后,如何?”

    沙君宝听沈追星如此提议,心中暗喜:“待我先掷出一个大数来,寒了他的胆再说。猜不出来最好,即使猜对了也让他产生恐惧心理,从而影响他的发挥。”

    想到这里,沙君宝对沈追星道:“悉听尊便,只是我要求一方掷完后,双方的身体必须离开台面。以防有人暗中捣鬼。”

    沙君宝这么说是有根据的,沙家也开赌场,沙君宝除了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千术外,还见识过内力高手凭借真气通过台面控制骰子点数的情况,一旦身体离开赌台,这些手段全都失效,只能凭借纯粹的赌技:投掷骰子的手法和双耳的听力。

    沈追星听了,耸了耸肩道:“没有问题。”说完作出一个请对方开始的手势。

    沙君宝深吸一口气,拿起三粒骰子,放入骰盅,轻轻摇晃起来。盅内的骰子随着沙君宝有节奏的摇晃发出“沙沙”的轻响。响声由轻到重,再从有规律变得杂乱无章。周围观战的赌客全都露出惊叹的眼神,看得出来沙君宝是一个有绝技在身的真正行家。

    “啪”!骰盅落于台面上,沙君宝双手离开台面。

    旁观众人中的绝大多数摇头叹息,显然没有听出点数。沙君宝在摇骰子上有一项绝技,就是在摇骰子的过程中利用手指高速敲击骰盅,从而产生杂音,破坏对方听骰,当然自己不受影响。这还不算,如果有人到了此刻仍能听出点数,沙君宝还有一个秘密杀招,就是在骰盅落地的那一刹那,其中一个骰子会悄悄的翻个身,只不过骰盅落地的声音会隐去其翻滚的声音,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多少赌坛高手由于过于自负总是输在这一招上。

    沙君宝这一招学自有“赌仙”称呼的莫子仁,只不过之后莫子仁就消失在江湖上了。

    与此同时,唐惜惜推开椅子,站起身来,从一旁的侍者手里接过沏好的香茗,双手捧给沙君宝,眼中露出崇拜的眼神。沙君宝显然非常受用,一团烈火由胸腹中点燃。

    接下来众人把期待的目光看向沈追星,只见沈追星露出犹豫不决的神色。

    原来刚才沈追星暗暗运起大无相功,且功聚双耳,细细倾听骰子翻滚的声音,再将沙君宝手指制造的杂音从中除去,就在骰盅落于台面的一刹那,沈追星感觉到似乎有一粒骰子翻了身,不巧的是那时正好唐惜惜推开椅子站起来,给沙君宝捧茶。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掩盖了那一粒骰子的声音。

    此时沈追星脑海里出现当时骰子画面,其中有两只落地时肯定是“六”点朝上,另外一个骰子是“五”点朝上,三粒骰子的总数是十七点,已经是很大的数字了,很有可能就是如此。如果真有骰子翻身,一定不能是“二”点,一定是“一、三、四、六”中的一个数字,以沙君宝这样的水准,一定是

    沈追星朝沙君宝看去,只见他露出骄傲自负的神色,沈追星微微笑道:

    “沙公子真是个中高手,在下佩服至极,你居然掷出了一个豹子——三个六,一共是一十八点!”

    荷官此时轻轻揭开骰盅,里面果真现出三个六点来,四周顿时传来一阵惊叹声和喝彩声。

    叶茂林轻轻摇摇头,显然最后那一下他没有能够听出,只有一旁的黑衣中年男子毫无惊讶表情,好像一起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沈追星不禁对此人的来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沙君宝虽然对沈追星能听出他骰子点数感到吃惊,可是自己也战绩不俗,接下来只要他能听出沈追星的点数,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在听力上,沙君宝有绝对的自信,只要有细微的声音,他都能分辨出点数,除非没有声音,但那是不可能的。

    此刻轮到沈追星摇骰子。众目睽睽之下,沈追星将三粒骰子放进骰盅,盖上盅盖,双手捧住,用力摇晃起来。

    一旁众人见他笨手笨脚的样子,都露出了鄙夷的笑容。随即,笑容渐渐凝固了。

    骰盅里居然无声无息!这是不可能的。在众人疑惑的眼神里,沈追星轻轻放下了骰盅。

    沙君宝显然是没有听到一点声音,他手指骰盅厉声道:“这里没有骰子,你居然敢出老千!”

    沈追星淡淡道:“还是由荷官揭盖,如果没有骰子,说明我作弊出老千,那自然是我输了。不过在那之前还请告诉我,骰子的点数。如果没有骰子,你确定那是零点吗?”

    沈追星这一追问,沙君宝顿时额头冒出冷汗,心里的自信被彻底打碎。自己不但没见过今天的事情,甚至听都没听说过有这么摇骰子的,这完全超出了一个赌徒的正常思维。

    其实,你现在让沈追星猜,他也不知道,没有声音,他同样听不出是几点。

    沈追星完全不懂赌术,甚至有些规则他都不知道。但他知道精通赌术的高手是靠听声听出点数的,既然如此,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设法让骰子不发出声音。

    于是沈追星在摇骰盅时将自己充沛无比的真气注入骰盅内,使整个骰盅变成一个类似灌满棉花的圆球,骰子在里面怎么转动都不会发出声音。

    在荷官的追问下,沙君宝只能坚持说是没有点数。

    荷官的手伸向了摆在赌台上的骰盅,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荷官缓缓揭开骰盅,三粒骰子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分别是一点、二点、三点。如果单纯比较大小,沙君宝的“六豹子”最大,而沈追星的“哟二三”最小,小到没点。只可惜二人比的是猜三粒骰子的总点数,沈追星猜对了,而沙君宝以为对方出千,没有骰子,结果完全猜错。

    这是一场不按常理的赌局,沈追星赢了!

    周围传来了一阵惊叹声。沙君宝愣在当场,唐惜惜推了他一把,低声道:“回去休息吧!这点银子对咱家来说不算什么。”

    沙君宝这才缓过神来,一言不发的离开赌场。对他来说,十几万两银子确实还输得起,只是这种失败的感觉让他受不了。

    赌场中人给

    沈追星兑换银子时,叶茂林来到沈追星身边,笑道:“恭喜沈兄弟赢了这一大笔银子,为表祝贺,我请你们到旁边喝点如何?”

    玲珑儿喜滋滋地道:“还是我们来请你吧,你不劝我们来转转,我们还赢不了这么多呢!”

    其实玲珑儿心中所喜的不是这些银子,而是沈追星的态度。玲珑儿知道沈追星不会赌钱,但见她受辱却又毫不犹豫地站出来真心维护她,这让她倍感温暖。

    沈追星环顾四周,却发现那黑衣人早已不知所踪,不知怎的,沈追星总觉得此人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接过赌场送上的银子后,沈追星将银票和钻石放回怀里,那包银子却挎在肩上。

    三人来到旁边酒家,一边吃着夜宵,一边闲聊。叶茂林口才极佳,能将一件平凡小事说的津津有味,逗得玲珑儿哈哈大笑。据叶茂林介绍,苏州叶家那是当地望族,枝繁叶茂,家族子孙遍布全国各地,而他这一支是嫡宗正传。

    三人聊到很晚才各自回房,沈追星、玲珑儿累了一天,回去后就呼呼大睡。

    半夜时分,沈追星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仔细一听才听出来自隔壁沙君宝的舱房,隐约是唐惜惜发出一种痛苦的声音。忙下床,推醒玲珑儿,悄悄问道:“你听,是不是沙君宝输了钱后,把气撒在唐惜惜身上,正打她呢?”

    玲珑儿一听,脸一红,气呼呼地道:“别多管闲事,赶紧睡觉!”说罢,蒙头钻进被窝,不再理睬沈追星,沈追星这才重新回到自己床上。

    第二天一早,沈追星玲珑儿早早吃了早饭,来到甲板上面吹风,忽然发现那黑衣人已经在他们之前就来到了甲板上。只是他一付拒人千里的样子,沈追星二人便不能主动过去搭讪。

    过了一会儿,叶茂林也笑容可掬地来到甲板,和二人打了招呼。

    这时见船上酒店的侍者提着食盒走了下去。叶茂林笑道:“我敢打赌这是给你们另一个邻居送早餐呢!”三人又闲聊几句,突然三楼船舱传来“咚咚”砸门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一声:“快来人啊!”的声音,好像是刚刚下去的侍者发出。

    沈追星反应最快,第一个跑了下去,甲板众人也都赶紧下到三层船舱。

    只见沙君宝唐惜惜的船舱门已经被船上侍者和水手用重物砸开,只是那二人却待在舱外不敢入内。此时沈追星、叶茂林、玲珑儿和那黑夜人先后挤了进去。

    眼前的一幕让众人大吃一惊。

    豪华的船舱里充满了酒气和血腥气味。宽阔的双人床上躺着两个人,一个口中塞着布头、双手双脚被捆的是唐惜惜。另外一个右手握刀,浑身是血咽喉被割断的赫然是沙君宝!

    那侍者浑身发抖的说出细节,原来唐惜惜昨天上船后,就关照餐厅在船上的这几天每天早上将早餐送到舱房。刚才过来时,见敲门不开,刚想离去,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呜呜”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嘴被堵住发出的声音。正巧小窗户没有关严,便推开一看,发现这吓人的一幕。

第九十二章 密室迷案

    船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早已有人通知船老大去了。沈追星、叶茂林上前七手八脚地忙着将唐惜惜解开手脚上的绳索,取出塞在口中之布头。

    这时,川帮的船老大褚杰走了过来。褚杰,三十多岁,因为常年风吹日晒,肤色黝黑,看上去有四五十岁,走路咚咚作响,显然有着不俗的武功。双眼不时眯起,透露出精明的眼神,显然在粗狂的外表下有着精明的头脑。

    褚杰将不相关的人物撵出舱外,却唯独留下了沈追星玲珑儿以及叶茂林和黑衣男子。

    褚杰解释道:“由于出了人命案子,理应报官。你们四人是最早进来的客人,还请做个见证。下一站是安庆,船会在那里停靠。”

    叶茂林听了,紧张道:“我还有事情,不能下船。”

    褚杰道:“看现在这个样子,应该就是男主人自杀,没有凶手,一会儿我提问女主人,做个供词,各位签字画押就是。至于死者和家属,应该从安庆下船,另租船回家就行。本船上客人,非富即贵,如有尸体在船上,恐不大方便。”

    沈追星和玲珑儿听明白了,褚老大就是想让尸体、血案等乱七八糟的事情离自己的船越远越好,害怕耽误自己的生意。

    叶茂林见不耽误自己行程,便放下心来。黑衣男子始终不置可否,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似冰冷的眼睛扫视船舱里的人和物。

    沈追星最关心的却是唐惜惜,她那弱不禁风的身体在楚楚动人中夹杂着一丝惊恐的表情,让沈追星产生了强大的保护欲。

    沈追星没有母亲,从小到大接触的女人数也数得过来,朱允真算其中一个,在沈追星眼里,朱允真是完美的化身,是高高在上、只可仰视的存在。朱允真或许需要保护,但一定不是自己这样身份的人。应该是那种头束金冠,身穿锦袍,面容成熟英俊,骑着宝马良驹、身份高贵的人,像蓝月那样的人。

    玲珑儿在沈追星心里是朋友,是拍档,是战友,是可以随便开玩笑地兄弟,反正,沈追星从未把她当作女人。玲珑儿不需要保护,她不去害别人就算不错了。

    沈追星从未见过唐惜惜这样的女人。唐惜惜从未和沈追星有过只言片语的交流,可是她那会说话的眼睛似乎是向沈追星求救。

    沈追星心想:“如果自己不去和沙君宝在赌桌上争雄斗胜,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唐姑娘就不会遭受如此虐待,差点死在船上。”此时,最爱说话的玲珑儿反倒沉默不语。

    褚杰找来纸笔,让唐惜惜讲述事情的经过。

    唐惜惜深吸了口气,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我夫君沙君宝本对我极好,只要是我喜欢的,总会想方设法弄来给我。我出身低微,与他相遇后本不奢求什么名分,可是君宝却不管所有人包括他父母的反对,将我娶作正室夫人。可是,他有一个缺点,由于君宝无论在战场、商场还是赌场从未有过败绩,因此他非常骄傲,是一个极度自负的人物。昨晚赌场败给这位小兄弟后,就始终闷闷不乐。我劝他说我们沙家可以说是富可敌国,不差这一点

    银子,再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赌场上就更加如此。可是他就是不听,只是低低说‘我怎么能输呢’然后就是不停地喝酒,我见他不停劝说便想早点睡去。不想他非要我伺候他,我这几天身体不适,可是他却不管不顾。”

    “事后,他又开始喝酒,我说酒凉怕伤了身体便想将酒温一温,便拿了酒想出去热一热,谁知他一把将酒坛打碎,嘴里念叨‘我不许你离开我’同时找来绳索将我捆了起来,又将我的嘴堵住。同时不停喝酒,嘴里念叨着‘我不可能输’,一会儿又抽出刀来,我当时非常害怕,拼命挣扎,想用脚去踹墙板,他见了便一指点了我的穴位,于是我便动弹不得。紧接着,最可怕的事发生了,他居然用这把刀”说道这里,唐惜惜已经泣不成声。

    唐惜惜讲完后,褚杰又和大家一起仔细地察看了现场,整个房间除了舱门就只有一个小小的透气窗口,根本不能从中进出。而舱门是从里面反锁的,因此完全排除了从外面进来人的可能。现场的唐惜惜手脚均被绑住,所以不可能是她杀了沙君宝。

    到了这一步,褚杰非常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沙君宝由于性格过于好强,经受不起失败,在大量饮酒后,自杀身亡。唐惜惜所言不虚,请各位在证词上签字画押。

    这时,那黑衣人说话了,声音低沉,略带沙哑:“是否应该再看看死者伤口,再签字呢?”

    褚杰听了道:“理当如此,看来先生挺专业呢!”

    说完带领大家又检查了沙君宝的尸体,尸体的咽喉处有一明显刀伤,正好切断气管,干净利落。除此之外,全身别无可疑之处,只在脖子处、锁骨上方有一个细小的伤口,似乎是不小心被针所刺,但此处不在任何穴位上,因此此处不可能时致命之伤。

    那黑衣人看来看沙君宝右手握的短刀,突然抬头问唐惜惜:“我在赌场看过你丈夫玩骰子,似乎都是左手,他应该是个左撇子吧?”

    唐惜惜道:“先生观察入微,亡夫确实是左撇子。据他讲,沙家家教森严,用左手写字、吃饭被视为不雅之举,因此小时候逼迫他改用右手,为此他挨过许多打,受过许多罪。自从他父母过去后,君宝便成了沙家之主,再也不受任何约束,因此又用起左手来,只是他双手用得都好。”

    沈追星听了接口道:“一个人去自尽,本来就是不合理的事情,试想一个处于正常状态的人怎么可能去干出这么极端的事情呢?所以他当时也不会考虑用那只手自尽。又或许当时他就是被什么附体了也是说不准的。”

    叶茂林也摇头晃脑的推理道:“这就从根本上解释了为什么沙君宝有这种极端的性格,干出一些极端的事来,那是因为他从小被家里管得过于严厉造成的。小时候逆来顺受,长大了就会做出一些极端自我甚至反叛的事来。”

    说道这里,叶茂林歉意地朝唐惜惜一笑道:“我举个例子,当然不是对沙夫人不敬。沙君宝当年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讲唐姑娘娶作正室,就是对家族和父母的一种极端反叛表现

    。”

    唐惜惜听了,红着脸低头道:“我出身风尘,这是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这次我们两人不带随从家人,来到苏州,就是亡夫的意思,为了纪念我们相识三周年,他想旧地重游,重温当年的时光。君宝就是这样一个多情的人!”

    听道这里,沈追星心生歉意,但已经无法挽回,只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褚杰此时总结道:“此船舱封闭严实,绝对没有外人进来的可能。同时,唐惜惜的手脚均被捆住,也无法持刀行凶。因此,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沙君宝自杀。各位还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褚杰见众人再没有不同意见,遂请四人在唐惜惜的口供上签字画押。

    轮到黑衣人签字时,沈追星特别注意了下,他签的名字是“马东”二字。

    接下来就是一堆琐事,要处理尸体,同时还要重新安排唐惜惜的住处。

    唐惜惜婉言拒绝了褚杰提供人手帮忙的要求,坚持要自己处理丈夫的尸体。同时表示自己要陪丈夫在这房中度过船上最后一晚,明天从安庆下船离开。

    褚杰征求了唐惜惜左右邻房的意见,挨着一侧的邻居要求搬离此处,而沈追星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隔壁有尸体,还是住在原处。这样处理褚杰当然满意,省去他不少麻烦。

    一夜无话。

    第二天的早上,沈追星、玲珑儿照例早早来到甲板上吹风。黑衣人“马东”依然是独自靠在一边,似乎满怀心事。叶茂林上了甲板后便和沈追星聊起昨天之事,叶茂林表示下午船到安庆,希望到时沈追星能和他一起给唐惜惜帮忙,沈追星点头答应。

    过了一阵,见日头高照,沈追星、玲珑儿以及叶茂林一起回到三层舱里。进舱不久,沈追星刚和玲珑儿说了句话,突然就听见隔壁叶茂林的房间传来一声惨叫,吓得沈追星和玲珑儿一激灵,两人连忙出屋,来到叶茂林船舱察看。

    之间叶茂林完好无损的站在屋里,不停地翻着东西,嘴里叫道:“完啦!完啦!这东西一丢我的命就完啦!”状如疯魔。

    沈追星推了他几下,叶茂林才恢复了一点正常,嘴里词不达意的说了一堆,其大概意思是:叶茂林这次坐船去成都,是准备将一件东西交给某人。可是现在那件东西却不翼而飞了。如果那件东西自己不能送到,自己丢了性命不说,其家人的生命也会遭到威胁。

    沈追星和玲珑儿顿感好奇,追问道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二人愿意帮他寻找。叶茂林先是很为难,后来实在是害怕,才对沈追星道:“其实对我家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其中有一张通存通兑的十万两银票,还有一本最近叶氏家族新编的族谱。”

    沈追星和玲珑儿听了都直挠头,银票丢失可以理解,族谱又有什么用呢?

    二人也无头绪,玲珑儿道:“这个盗贼不但高明,而且古怪,咱们也该有所防范。”二人各自检查了怀中之物,玲珑儿身上东西不缺,沈追星的那袋钻石还在,但十万两银票和那块有关吴王宝藏的玉佩却不见了踪迹。

第九十三章 铁捕司马

    这下沈追星也傻眼了。银票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反正也是赢来的,可那块玉佩却是不能丢失的,吴王宝藏还在原地,并没有全部转走,因此,玉佩不能丢失。另外,这块玉佩是沈追星父母留给自己的唯一遗物,丢了这块玉佩,让沈追星感觉到和父母切断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联系,想想自己的名字——追星还是因为玉佩而起呢。

    想到这里。沈追星黯然神伤。玲珑儿关心的问起时,沈追星却不能多说,只是说那块玉佩是父母遗物,对他非常重要。玲珑听后只说了句“我去找船老大”,说完就匆匆离开。

    叶茂林的惨叫声吸引了不少人过来围观,其中就有那神秘的黑衣男子“马东”。

    “噔、噔、噔”,褚杰迈着他那特有的刚劲步法走了过来。昨天刚刚处理完一桩人命案,褚老大才刚刚松了一口气,今天又出这样的事,而且是数目不小的银票,这让褚老大有些上火。

    虽说贵重财物是由自身妥善保管,如果丢失和船上无关,但这样的事情势必会影响“鱼凫号”的良好的声誉,再说失主一旦要求停船靠岸,报官处理不但会耽误行程,还会惹来一大推不必要的麻烦,龙游浅滩遭虾戏,何况是一条靠上岸的“鱼”呢?那些陆上的官府衙门早就对长江中“鱼凫号”这条大鱼垂涎三尺了,如果送上门去,各式各样的机构、衙门会如吸血的蚂蟥一般蜂拥上来。虽然“鱼凫号”的背后老板后台很硬,但官场规矩决定了“鱼凫号”最后还是会出一大笔血。如果那样,自己的位置能否坐稳就难说了。想到这里,褚老大有些心烦气躁。

    褚杰分别询问了两人丢失物品的时间,叶茂林是早上出去前检查了物品还在,回来时发现丢失;沈追星因为贴身收藏,不知道何时丢失。

    众人都感到毫无头绪时,那黑衣人说话了:“丢失的物品一定还在船上。”语气中透露出肯定的意味。

    褚杰不耐烦道:“你又是谁?在这里指手画脚,我当然知道失物在船上,可船上这么多人,怎么找?”

    黑衣人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放在桌上,那是一块刑部捕头的令牌,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缓缓道:“在下刑部员外郎——司马剑东。”

    这个名字一出,沈追星和玲珑儿是首次听说,倒不觉得如何,其他众人都吃了一惊。

    刑部员外郎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官职,但“司马剑东”这四个字却如雷贯耳,赫赫有名。在当时的捕头中,有三个人最是有名,分别是莫怀远、铁锋、司马剑东。

    三人中,莫怀远资格最老,辈分最高;铁峰同时还是鹰爪门的门主,门下弟子遍布江南各处衙门,势力最大;但名气最大的却是司马剑东。

    司马的名气来源于两方面,一是他有独特的个性,对于抓捕的对象,有他自己的标准,他从来只抓那些真正穷凶极恶、狡猾如狐、内心邪恶的罪犯,却从来不碰那些虽被朝廷通缉但实属官场斗争的牺牲品或者被逼无奈的人。比如蓝月的案子,朝廷就使用铁峰而不是他。二是司马一手破获

    了许多稀奇古怪、匪夷所思的案件,有许多逃逸多年的连环杀手栽在他手里。当时朝廷欲给他加封“神捕”称号,而他却推辞道:“神捕的称呼实不敢当,我只是希望自己能用铁一般的意志和铁血手段去追捕罪犯罢了。”因此,司马被人称为“铁捕”。

    见有“铁捕”在此,褚杰喜出望外,忙讨教计策。司马冷冷道:“没有什么特别的方法,人是活的,因此找人不好找,东西是死的,所以一定能够找到。”

    褚杰又问道:“船上这么多人,从哪儿开始呢?”

    司马剑东道:“当然是从下一站准备下船的旅客身上查。现在我想先查一下这三位。”说着,一指叶茂沈追星和玲珑儿。

    玲珑儿委屈说道:“可是他们刚刚丢了东西,是失主啊!”

    司马道:“你没有听说过‘贼喊捉贼’这句话吗?再说他们也有可能彼此偷了对方的东西。”

    很快,司马以专业的手法对三人进行了检查。

    见沈追星和玲珑儿怀里掏出一大笔巨款,司马倒没什么,褚杰和叶茂林却傻了眼,想不到这两位年纪轻轻是什么来路。

    检查叶茂林时,司马剑东问道:“你为什么随身带一本族谱呢?”

    叶茂林道:“前些时日,沉寂几年的‘兰花盗’又出现了,我们叶家损失惨重,最后,兰花盗留下书信,令我叶氏家族在指定的时间内,修出一本有关叶家在全国各地叶氏子孙分布的族谱,并在指定日子乘坐这艘船到成都,到时自然有人接应,同时还有十万两银票。如果能够按照要求做到,则以后不会再来,否则,下次偷的就是人头。”司马询问族谱的大小,叶茂林说因为只是叶家在各地的人名关系,所以也没有几页。

    司马检查完后,说道:“我得到线索,兰花盗确实上了这艘船。本来我是对你们三位都有怀疑的,你们的武功、钱财、行走的线路和时间都和兰花盗有吻合之处。不过现在我解除了对你们的怀疑,因此,我想请你们充当我检查的助手。”

    说道这儿,司马剑东朝褚杰说:“到目前为止,你和你的船员不会是兰花盗本人,但不能排除有人是兰花盗的同谋的可能。”

    听了这话,褚杰只得苦笑一声,在铁捕眼里,谁都有可能成为被怀疑对象。

    玲珑儿却因此欢欣雀跃,迫不及待地要一展身手,忙问道:“司马大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查?”

    司马对褚杰道:“你手里应该有下一站在安庆下船的人员名单,我们就按照名单一个一个检查就是了。”

    名单上有一十二人,都在一层二层船舱。在褚杰的带领下,一一作了详尽的检查,沈追星、叶茂林负责对男人检查搜身,玲珑儿专门负责女性。检查结果,没有发现被盗物品,倒是查出了一些朝廷严禁夹带的私货,司马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都放过。

    见一无所获,几人有些失望,可司马剑东却无动于衷,好像这是预料之中的事一般,平静地说:“三楼舱房还有一个。”众人这才想起唐惜惜一

    会儿也会在安庆下船,只是她不在原定的名单上。

    几人轻轻敲开唐惜惜船舱的房门,短短一天,唐惜惜似乎又消瘦了许多,双眼微微红肿,脸色更加苍白,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哀伤。除了司马和玲珑儿,沈追星、叶茂林和褚老大都心生怜惜之意,不愿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她。最后还是褚老大上去解释了不得已上来检查的缘由,唐惜惜含泪表示理解,在司马的监督下,沈追星四人作了详细的检查,没有发现任何被盗物品。

    众人正要离去时,司马剑东却冷冷道:“活人身上检查了,死人身上没查呢!”此话一出,唐惜惜脸上露出悲愤的神色道:“你们丢了什么贵重物品,价值几何?我现在就陪给你们,请不要去打扰我死去的丈夫!”

    沈追星、叶茂林被说的手足无措,两人把目光投向了司马剑东。

    司马从怀中掏出刑部捕头令牌,沉声道:“本人司马剑东,乃刑部捕头,特为追捕‘兰花盗’而来,此盗狡猾无比,已经危害江南多年,因此,寻物事小,抓人事大,还请沙夫人海涵。再者,沙夫人从苏州而来,在我眼中,亦有嫌疑,必须检查,否则不得下船!”

    见司马如此一说,唐惜惜不在言语,只是转到一旁默默流泪。

    沈追星刚想上去劝说几句,却被玲珑儿轻轻拽了回来。

    这次是司马亲自上去检查了死者的衣物,看得出来唐惜惜对沙君宝的真心:身上的血污已经被清洗干净,换上了整洁的新衣裳,脖子上的刀口也被密密缝起,看起来不那么刺眼。看得出来唐惜惜还为他的丈夫刮了胡子,梳理了头发。

    众人一无所获,褚老大对唐惜惜表示了歉意便和众人退了出来,毕竟沙君宝一死,唐惜惜就成了沙家的当家人,别说褚老大得罪不起,就是整个川帮也不敢得罪沙家。

    这时候,大船已经抵达安庆,安庆的旅客也在陆续下船。船上的水手抬着事先准备好的担架进入唐惜惜的船舱,抬走沙君宝的身体,沈追星和叶茂林也赶过去帮忙,唐惜惜为此对二人露出感激的微笑。

    看着担架一层一层往下抬去,司马剑东忽然问褚老大:“船上有几付这样的担架。”

    褚杰回答:“这种担架平时就位应付这样突发事件准备,一般用不着,所以准备不多,也就两付。”

    司马剑东眼眉一挑,道:“那么另一付担架是否刚好昨天坏了呢?”

    褚杰吃惊地反问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司马剑东顿时道:“快,追上那付担架,东西被藏在了担架里!”说完,拔腿跑去,褚杰也紧随其后赶来。

    褚杰赶到时,司马已经在一层甲板出拦住了正要下船的唐惜惜和担架。

    司马剑东不顾唐惜惜的强烈反对,将沙君宝的尸体抬到一旁,随即动手将担架拆散。

    担架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可是,并没有发现任何被盗物品,褚杰一脸尴尬。司马剑东心想,难道我的推理不对,东西不在这站下船的旅客身上?

第九十四章 兰花怪盗

    面对着散乱的担架,横搁一边的尸体,神情悲愤的唐惜惜,沈追星觉得司马的做法过分了,他上前质问道:“捕头大人,对于唐惜惜我们不是刚刚做过彻底检查吗?怎么又来这一出?难道除了她你就没有其他可以怀疑的人吗?”

    司马此时并未将沈追星的话听进耳中,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沙君宝的尸体发呆。

    沈追星朝褚杰看去,对方朝他点了点头,沈追星明白他的意思,便招呼了叶茂林上来帮忙,自己则考虑将沙君宝的尸体背下船去。

    一阵江风吹过,掀开了罩在沙君宝身上的白布,露出了沙君宝惨白的脸庞和脖子,脖子上的伤口此时也在日光下清晰可见。

    沈追星走上前去,正要盖上白布,忽然,司马剑东快步走上前来,仔细观察了死者的伤口,自言自语道:“奇怪,伤口怎么变长了?”同时用手摁伤口周围,又用手捏了捏。

    司马剑东缓缓站起身来,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紧紧盯着唐惜惜,向她走来。

    此时唐惜惜停止了啜泣,见司马面色凝重,眼神紧锁自己,不禁害怕起来,身躯微微颤抖。

    司马剑东张开铁掌,一把扣住唐惜惜手腕,同时一股内力传入,唐惜惜经受不住,不由得“啊呀”一声疼的叫出声来。

    沈追星看不下去,上前制止,司马剑东冷冷道:“这次还找不到赃物,我司马剑东四个字倒过来念!”说罢,吩咐褚杰将尸体带回原处,自己先押着唐惜惜走回船舱。唐惜惜却并未反抗。

    沈追星、玲珑儿以及叶茂林、褚杰随后来到唐惜惜原来的船舱。此时唐惜惜以及被司马捆住了手脚。

    在众人的注视下,司马剑东掏出一把短刃轻轻挑开了沙君宝的伤口,用两根手指探入其中,轻轻夹出一物。

    那是一个用薄皮做成的一个防水的皮囊。司马用清水洗去外面的污垢后,掏出里面物品——两张十万两银票,一小叠卷起来的纸张,应该是叶家的族谱,以及沈追星的玉佩。

    众人都咔傻了眼。司马拿着这些物品,对唐惜惜道:“你要不是太贪心将那块玉佩也塞入就不会扩大伤口,也不会让我生疑。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话说?”

    唐惜惜哭到:“我并不知道尸体中藏有这些物品,我沙家富可敌国还缺银子吗?再说我爱我夫君胜过爱我自己,又怎么可能对他的遗体作出不敬的事呢?一定是有人想借此躲过检查,事后在想法子夺走,从这里回蜀中,还有很远的路,什么事情不能发生呢?”

    唐惜惜说的很有道理,最起码刚才司马的铁掌握住唐惜惜脉门,透入内劲时,并未发现唐惜惜用内力抵抗,唐惜惜或许全无内力,又怎么可能偷到沈追星和叶茂林所藏物品呢?

    司马剑东冷冷道:“现在人赃俱获,强行抵赖也无济于事,现在已经过了安庆,我会在下一站下船,将你带回刑部,到了那里,你自然就会交代清楚。”

    “还有,”司马转身又道:“你很清楚我为什么会抓你,那点赃物还不值得我从苏州一路追踪到此处。”说着点了唐惜惜的穴道,并将其口堵住,然后走出船舱,纷纷褚杰找人看守舱门,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开门。

    虽然找回了赃物,众人脸色反而显得凝重,沈追星等人一脸满然地跟随司马剑东走进了褚老大的船舱。

    作为“鱼凫号”的老大,褚杰的船舱设在四层,豪华宽敞舒适。众人进入后褚杰吩咐人手把守门口,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众人落座后,褚杰第一个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铁捕不会是碰巧在咱船上的吧?还有,现在虽然有赃物,可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就是唐惜惜偷盗了物品,她现在的身份不同往日,已经是沙家主人,沙家可是不好惹得啊!”言语中不无担心之意。

    沈追星也疑惑道:“唐惜惜说的也有道理,作为富可敌国的沙家之主,怎么可能去偷那点银子,再说,偷走叶家的族谱就更加没有道理。能从我身上偷走东西之人武功应该不错,可是我看不出唐惜惜身具武功!”

    司马剑东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质密封酒壶,拿在手里把玩片刻,喝了一口,心满意足后,才缓缓说道:“事情远比诸位想象的复杂得多。唐惜惜不但偷了那些物品,还亲手杀了沙君宝,除此之外,可能还有更大图谋。”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话一出,众人全都露出不能置信的眼神,本来,对于唐惜惜偷盗物品众人已经不能置信,都认为赃物虽在沙君宝那里发现,但未必是唐惜惜所为,现在竟然还有更严重的指控,谁能相信?看来不是唐惜惜疯了,就是司马疯了!

    本来一肚子疑问的几人现在反而都闭上了嘴,瞪大了眼睛看着司马剑东,看他接下来如何解释刚才他所说的话。

    “几年前,在江浙一带,连续发生了一系列的偷盗案件,被盗之物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就是巨额的珠宝银票。在案发现场有人捡到过一两次兰花的花瓣,只是因为花色品种各不相同,因此并未当做线索。于此同时,在每月的十五月圆之夜,都会发生离奇命案,受害者有一个共同特征,都是三四十岁左右中年男性,且都被残忍碎尸。面目无法分辨。”

    “因为久不能破案,此事惊动朝廷,刑部责成铁峰和莫怀远分别办理两案。两人接手后各自侦查。铁峰为此动用鹰爪门弟子将整个江南翻了个底朝天,抓了一堆嫌疑人犯,但却找不到赃物。莫怀远处理案子也毫无进展,只是有一次在月圆之夜的守候中,莫怀远带领一班蹲守的捕快们和疑犯相遇。后来我遇到莫怀远聊到此案时,莫老还是心有余悸,不愿多提,只说此人武功匪夷所思,不能以常理判断,那晚,莫怀远带领众捕快和他只有一个照面,便被他割了三人的咽喉,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此事过后,莫老便以身体原因告老还乡了。”

    “唉!莫老若是就此真的能告老还乡,退隐山林就好了,可惜!”司马剑东忽然的感慨让人摸不着头脑,只有沈追星知道其中意思,莫怀远后来被蒋玉麟拉来抓捕沈恒,结果却死在了沈恒的绝命环下。

    “三年前,这两个案子的凶手像商量好了似的同时偃旗息鼓,不再作案。直到最近,案子再次在苏州、无锡发生。莫老已经不在,铁峰忙着协助锦衣卫追查蓝月,又因为这两个案子都在苏州无锡,靠的很近,因此刑部就将这两个案子都交给了我。”

    “我接手后,发现这两个案子居然有共同点,与以往略有不同,是案犯这次故意将兰花作为信物放在被盗现场,于此同时,我从被碎尸人的口腔里也找到了对应的兰花,且品种一致。”

    “很明显,此两案可能是同一案犯所为,如此明显的线索,以莫老和铁峰的精明,为什么没有并案处理呢?”

    “于是我又回到刑部调出了三年前两案的原始材料,才发现没有那么简单,当时这两个案子有两起是相距百里却同时发生的,所以当时没有并案调查。也就是说,三年前的案子最少是两人所为。而现在这个案子可能是同一人或同一伙人所为。”

    “那么三年前的案子和现在的案子有关联吗?我查问了当年验尸的仵作,因为是碎尸,所以也没有人再去检查口腔,可是因为想辨认尸体身份,他们当年曾经找人划出一些失踪人口的肖像,排除掉女性和其他年纪的男子画像,专门将年纪相符三四十岁的画像放在一起,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这些人长得很像!”

    “于是我又找人画出最近那个可能被分尸人的画像,结果在意料之中,果然和三年前死的那些人很像。有此我大体断定,三年前后的两批案子中,最少有一个案犯为同一人。”

    “同时我还发现了一些三年前没有注意的细节,当时有失主提到过家族族谱有被撕掉过几页,只是不是什么贵重物品,铁峰并未在意,这也是一个老仵作和我提起的。同时,我调查过,过去几年在浙江沿海一些偏僻地方也发生过丢失族谱的事情,只是没有其他财产丢失,也没人当回事罢了。”

    “调查到这个地步,大体可以理出一些头绪,三年前,同一伙人、至少是两人犯下了盗宝和碎尸的案子,只不过盗宝案件我感觉不是为自己,似乎是为了某个组织或者帮会、门派所为,类似于公事,而碎尸似乎是个人私事。三年后,这两案子为同一人所为,亦公亦私。”

    说道这里,本来表情严肃的司马突然笑了,说:“告诉你们一个奇怪的事,我看到沙君宝第一眼时是什么感觉你们知道吗?我仿佛看到了那些被碎尸的画像,他和那些画像太像了!”

    听了半天,大家终于听出了头绪,玲珑儿说出了大家的心声:“现在你认为唐惜惜就是那个兰花盗?除了那些赃物你还有其他什么证据吗?”

    叶茂林也问道:“她要那些族谱有什么用?”

    沈追星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说那晚是唐惜惜杀了沙君宝,可是我们看到的是当时大门从里锁上,唐惜惜手脚均被捆上,难道她在杀人后再将自己的手给捆上,或者让死人起来给她捆手吗?”

    听他这么一说,玲珑儿不禁打了个冷颤。

第九十五章 月圆之夜

    沈追星的问题确实问到了一个关键的细节,如果认定唐惜惜是杀害沙君宝的凶手,她当时手脚均被绑住,她如何才能杀死沙君宝呢?动机又是什么?

    对于沈追星的提问,司马剑东苦笑一声道:“先说动机,有两层,从利益角度来考虑:按照沙家的古老家规,传子不传女,传媳不传女,所以,沙君宝一死,唐惜惜就是沙家之主;从心里角度考虑:唐惜惜似乎在少年时遭受过什么事情,因此痛恨有着类似沙君宝长相的男子,且‘兰花’在其间有着重要的象征意义。”

    玲珑儿问道:“既然你说唐惜惜痛恨沙君宝那种相貌的男子,为什么要嫁给他?”

    司马道:“所以我推测唐惜惜背后还有人,可能是一个组织或者帮会之类,嫁给沙君宝符合组织的利益要求,且唐惜惜知道沙君宝最终会死在自己手里,所以才会答应嫁给沙君宝。”

    玲珑儿又问道:“那唐惜惜痛恨的是什么人呢?还活着吗?”

    司马耐心解释道:“那个人一定还活着,而且其身份地位远在唐惜惜之上,唐惜惜觉得自己永远杀不了那人所以才会对其他人下手。”

    褚杰问道:“你说的这一切不会只是推测吧?”

    司马道:“只是推测,毫无证据。”

    沈追星道:“那我刚才的问题呢?她是如何在手脚被捆的情形下杀人的?”

    司马双手一摊:“不知道!”

    “什么?!”所有人对司马的这个回答都不满意,沈追星、叶茂林是出于怜香惜玉的情怀,玲珑儿是出于对女孩家的同情心,而心中最不愿意的就是褚杰,他可不愿意招惹沙家,更有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唐家了!

    司马剑东见众人一付不以为然的样子,笑道:“这很正常啊,这个世界上的案子如果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放在你面前,还要我们这些捕头干嘛?再说,我们现在手里有最重要的东西,赃物啊!你们几个扪心自问,如果案犯不是这般美貌柔弱的唐惜惜,而是换成面目可憎的老男人,也从他的行李中搜出了赃物,你们还能这样吗?”

    沈追星笑道:“不愧是‘铁捕’,张口就是铁嘴钢牙,那些赃物最多只能说她偷了东西,而你要证明的是唐惜惜不但杀了沙君宝,而且还是危害多年的、别有用心的‘兰花盗’。”

    司马剑东扫视众人一眼,道:“我明白各位的意思,我不应该单凭推测去抓人。现在,我可以给唐惜惜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只不过要求各位帮忙。”

    听司马这么说,叶茂林第一个响应道:“没问题,需要我们做什么?”

    司马转头对褚杰说:“你给我们在唐惜惜的附近找一间空房,不要太近,以访她察觉,我们几人天天蹲守观察,如果这几天全无异状,我就放了她,只要你们不追究丢失物品的事情就行。”

    “不过,”司马又对沈追星玲珑儿道:“如果出现异状,证明她就是‘兰花盗’各位一定要配合

    我全力出手,不能留情。”

    众人点头答应,司马见玲珑儿欲言又止,似乎还有什么要说的,便主动问道:“还有什么问题,一并提出,现在解答,再往后就要看好自己的嘴了,千万不能让唐惜惜知道我们的底牌,因为她并不知道我们只是推测没有直接证据。”

    玲珑儿期期艾艾道:“她被绑着吃饭解手怎么办?”

    司马一听,笑了,说道:“还是女孩儿心细啊,这些你都不用操心。白天我和你一起进去给她送吃喝之物,你可以松开她脚上绳索,带她解决问题。还有,褚老大,尸体麻烦你找些防腐的东西来处理下,我想你船上应该不是首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吧。”

    之后,一切按照计划进行。褚杰找来房间后,司马、叶茂林、沈追星和玲珑儿四人躲在其中进行监视。四人分成两组倒班监视,沈追星和玲珑儿一组,叶茂林和司马剑东一组。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第一天时,大家还都很紧张,白天还好,一到天黑,就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漏掉任何细节,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唐惜惜毫无异常,几人就有点失去了兴趣,开始马虎起来。尤其到了夜里,沈追星、玲珑儿和叶茂林经常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这时候总会被司马叫醒。第四天时,船已经到了城陵矶,属于岳阳地界了,如果去洞庭,应该从此地下船。

    沈追星把自己的情况和司马说了一遍,司马听了点头道:“你们当然可以随时下船。在过三天就是六月十五,如果唐惜惜是兰花盗就一定会有所动作,否则,就证明她是无辜的,我也会立即释放了她,你们难道不想知道她是否清白吗?”

    三天后船会进入湖北境内,到时再往回返确实有些麻烦,可是沈追星心里确实希望能够看到司马剑东释放唐惜惜,便答应下来,再等三天。

    接下来的三天里,白天玲珑儿会一如既往地进入唐惜惜的舱里送水送饭,同时观察其动静。唐惜惜除了情绪低落、不爱吃饭以外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闲下来时,沈追星总是缠着司马剑东讲一些他破过的奇奇怪怪的案件,司马一来也是怕沈追星和玲珑儿觉得无聊,二来见他俩聪明伶俐,便将自己破过的案件挑奇怪的有趣的讲给他们听,什么夜行千里案、借尸还魂案、两人换头案、画中真人案、前世今生案等等,二人听得津津有味,大呼过瘾,于此同时,司马还有意传授二人一些破案常识和技巧,二人因此得益匪浅。时间就这样悄悄过去,一直到了六月十五的晚上。

    这天晚上,一轮明月高挂天空,江面上波光粼粼。客人晚饭后三三两两地来到舱外或甲板上赏月谈心,好不惬意。酉时,天上突然乌云密布,紧接着刮起大风来,虽在夏季,但江风刺骨伤人,众人皆各自回到舱内休息。戌时,风渐渐停歇下来,天上却飘起了毛毛细雨。

    伴着细雨轻敲船板的沙沙声,船上旅客在楼船有节奏的摇晃里慢慢地都进入了甜蜜的梦乡。负责监视的

    沈追星和玲珑儿也眼皮发粘,昏昏欲睡。

    亥时,沈追星、玲珑儿在迷迷糊糊中被人推醒,两人一看是司马剑东,同时被推醒的还有叶茂林。只见用手在唇边做了个静音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外面。几人同时朝外面看去,此时雨水一停,乌云半散,船板上时明时暗。

    三人瞪大眼睛,却没有看见任何异常,司马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低声说:“你们听。”

    几人功聚双耳,顿时周围声音尽收耳内,果然,远处传来低低的似乎是某种野兽撕咬食物和牙齿不停摩擦的声音。

    再过片刻,撕咬声、摩擦声渐渐停息,却传来阵阵低吼声夹杂着尖细的笑声,声音不大,但听得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唐惜惜所在船舱一个圆圆透气的气窗从里面被推开,一个黑乎乎、毛绒绒的东西堵住了不大的气窗。那黑乎乎的东西似乎要从里面钻出来,可是由于窗口太小,没有成功。再下来的事让人觉得匪夷所思,那毛绒绒、黑乎乎的东西发出“咔咔”的响声,像一个灌满棉花的枕头被挤变形后顶了出来,紧接着“咔咔”之声响个不停,跟在那毛绒绒的东西后面又挤出了一些东西,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带着身后之物,从窗口经过墙板再到甲板慢慢“游”了出来,所过之处,留下一滩暗红色的液体。

    全部“游”出后,那最前头黑乎乎的东西慢慢“举”了起来。此时乌云已经完全散去,一轮明月照射在那团“东西”上,众人这才看清,那似乎是一张被拉长的扭曲的人脸,面容惨白,两个大大的眼眶中此时看不见瞳仁,只是一片眼白。一嘴白森森的牙齿露在嘴边,似笑非笑,嘴角挂满暗红的血迹。

    接下来那后面的躯干伸出四个细细的瘦长竹竿似的东西,将整个躯干支撑起来,同时从里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那东西整体上由细长往粗壮转变,虽然缓慢,但众人渐渐看出那是一个人形,依稀可辨,那是——唐惜惜!

    此时司马剑东低吼一声“随我来”已经抢先冲了出去,沈追星、玲珑儿和叶茂林刚才被那可怖画面吓了一楞,此刻才如梦初醒,众人等了整整七天就是等的这个时刻,慌忙跟随司马剑东冲了出去,将唐惜惜团团围住。

    此刻听着声音的褚杰也手持风灯赶了过来,他见唐惜惜船舱的气窗打开,便抢先走了过去,从窗外往里观看,不大一会,便弯下腰去,呕吐起来。

    司马对褚杰大声发话:“快去命人把此地封锁起来,任何旅客不得靠近。”

    被四人包围在中央的唐惜惜此时也慢慢地恢复了正常,容颜依然俏丽动人,只是嘴角挂着一丝血迹。

    司马剑东用手一指唐惜惜,大声道:“事到如今,唐惜惜,你还有何话讲?”

    唐惜惜听了,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道:“你们要找死,那也怨不得我了!”说罢,伸手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金钗,运起身形,如一阵夜风般向四人攻去。

第九十六章 江清月明

    唐惜惜化作一道夜风,旋转着攻向四人。右手金簪首先以迅疾无比的速度扎向叶茂林的右眼,左手五指成爪,抓向司马剑东天灵盖。与此同时,双脚凌空踢出连环腿,分别奔沈追星胸膛和玲珑儿的太阳穴而去,一招之内同时攻向四人。此时四人还都没有做好准备,兵器都没有亮出。

    叶茂林先是被唐惜惜可怕的变化吓得魂不附体,此刻还没有完全从震惊中完全惊醒,金簪刺向他时竟然忘了闪避,眼看就要被扎透,后果不堪设想,一旁的司马一把将他拉开。

    司马因为顾着拉叶茂林,自己躲闪不及,虽然避开头部,胸前却中了唐惜惜一爪,被连皮带肉抓下一块,鲜血直流。好在由于速度太快,伤得不是太深,饶是如此,疼的司马咬牙切齿。

    沈追星见唐惜惜的连环腿奔向自己和玲珑儿来,却不慌不忙,也不躲避,反而迎上前去,一掌击在唐惜惜脚心涌泉穴的位置上,一股强大的内力透体而入,顿时第二腿便踢不出去,整个人落在地面。

    唐惜惜胜在速度,而沈追星强大的内力却能克制其速度优势。

    此时,叶茂林也缓过神来,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剑,扑向落回地面的唐惜惜,司马不顾自己身上之伤,抽出自己的独门兵器铁尺冲了上去。沈追星和玲珑儿由于空间狭小,并未上前,只在外围观战,若有不敌,再接应上去。

    此番缠斗,司马和叶茂林皆使短兵刃近身搏斗,而唐惜惜的右手金簪左手利爪更是比二人兵器还短,三人在狭窄的空间里你来我往,激斗不休。

    叶茂林平时给人映像是个公子哥儿的形象,可是动起手来却并不含糊,只见他的短剑刺、割、抹、扎,不停地变换手法,将短剑的优势发挥到淋漓尽致,此人虽不是武林中人,但已经强过大多数武林好手,应该受过名家指点,自己也下过苦功,只是差在临敌经验不足而已。

    司马剑东的武功又高出叶茂林许多,其造诣已经不在一般江湖门主之下,甚至犹有过之。同样是一心二用,右手铁尺,左手或掌或爪或拳,变化多端,显然胸中有丘壑,熟知各家拳路掌法。

    三人目前堪堪打成平手,一方面是因为唐惜惜的武功奇特,饶是以司马剑东的见多识广,也是首次见识,其特点用两个字形容就是“快、怪”,三人中,司马武功最高,但由于空间狭小,不能发挥二人联手优势,同时司马也是想生擒唐惜惜,以了解“兰花盗”背后的秘密,故始终不下杀手。这恐怕也是所有捕头的通病,万不得已,不会去杀死犯人。

    此时三人鸢起兔落,越打越快,兵器交击声、呵斥声、拳掌风声交织在一起。唐惜惜的左手爪右手金簪连续几下快速攻向司马剑东,以司马的功夫也只能暂时躲避,露出一个空隙来,唐惜惜抓住机会暗地里突然对叶茂林施展出连环腿来,叶茂林连避七招后,唐惜惜突然一爪抓向叶茂林面门。叶茂林挥左掌挡住,刚准备右手短剑刺出,突然对方手臂居然爆涨一尺,

    直冲叶茂林面门而去。司马虽在身边,也救之不及,只能一掌同时击向唐惜惜胸膛,希望这招“围魏救赵”能逼着唐惜惜撤回对叶茂林必杀的一招。

    哪知道唐惜惜并不躲闪,依然抓向叶茂林面门。眼看着叶茂林不死也是重伤,这时,像变戏法一般,叶茂林的身躯竟然平平地向后移动了一丈之远,而他原来的位置上居然换了一个人——沈追星!

    原来沈追星虽然没有参战,但始终在一旁观察,对唐惜惜的武功已经看透,一种说不出来的直觉让他知道她的下一招,唐惜惜那一招虽然使得很突然,但沈追星也在同时一个空翻来到叶茂林上方,落地前将叶茂林扔向身后,自己站在叶茂林原来的位置上。

    唐惜惜抓向叶茂林面门的一爪变成抓向沈追星面门,沈追星早有准备,不慌不忙,似缓实快的一掌拍向对方一爪。

    在这之前,司马那一掌先一步印上唐惜惜胸膛,但觉得对方胸膛突然凹陷,掌力落空,虽只差了一两寸却有天壤之别,对方毫发无损。

    沈追星实打实地和唐惜惜对了一招。唐惜惜虽然是蓄意而为,沈追星似乎是灵机一动,但效果却正好相反,“嘭”的一声传出,沈追星纹丝未动,唐惜惜却“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好在沈追星心存怜惜,只使出三层内力,如果沈追星全力而为,可以将唐惜惜立毙当场。如只论内功强弱,天下已没有几人胜过沈追星。

    唐惜惜这一吐血也是大有讲究,半是因为受伤,还有一半是借此催动霸道心法,顿时高速后退,翻身从三楼落到一楼甲板上。

    司马紧随其后也跳了下去,沈追星三人也一一跳到一层甲板上,玲珑儿最后落地,眼睛扫视一周却不见唐惜惜人影。

    此时一轮明月正悬天空,江清月明,船头甲板亮如白昼,可是众人扫视左右,皆不见唐惜惜踪迹。叶茂林道:“难道她已经跳入江中逃走?”

    司马剑东摇头道:“江水不比河水或者湖水,你看现在江中流水平静,其实内里却是暗流涌动,水性再强者也会被卷入江底。跳入其中,当是九死一生。”

    几人来到船舷处查看,看她是否会悬挂在船舷外,但也一无所获。难道唐惜惜真的跳江了?

    众人正怀疑间,玲珑儿突然指了指地上的甲板,沈追星三人忙低头观看,可是甲板上空无一物。忽然司马剑东猛得明白了玲珑儿的意思,甲板上当真是没有东西,却有一道桅杆的影子映在上面,长长细细的桅杆影子端头却似乎有一个人影趴在上面。

    玲珑儿为了不惊动桅杆上面的唐惜惜故意没有指向上方。众人悄悄往桅杆方向包围过去。

    哪只众人才往桅杆靠拢,蹲在上方高出的唐惜惜已然发现了众人意图,见自己避无可避,便急中生智,使劲晃动起桅杆来。

    那桅杆虽比海碗还粗,但毕竟高达数丈,且富有韧性,唐惜惜使劲一晃,桅杆随之左右摇摆起来。

    司马剑东见了,叫声不好,忙冲向桅杆,企图攀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此时楼船正好行驶到较窄的一段江面,左右晃动的桅杆宛如一张大弓将唐惜惜弹射了出去。唐惜惜团屈身体,呈一个球状,在空中翻滚数周,划出一道弧线落在江岸。落地的唐惜惜在柔软的岸边打了几个滚,毫发无损的站了起来,朝船上众人远远的挥了挥手,消失在附近的丛林中。

    沈追星也想如法炮制,却被司马剑东制止。司马解释道,以现在的船速,再爬上杆弹射过去,两人已经相距一两里地了,且附近丛林密布,地形复杂,追上的可能性极小。

    沈追星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司马剑东道:“对我来说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危害江南多年的‘兰花大盗’中最重要的疑犯身份已经确定,想破这个案子必须从唐惜惜入手。”

    沈追星问道:“你去哪里抓她呢?现在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一定会躲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出现。”

    司马剑东笑了,说:“你还是不了解这些人,他们花了这么多的心思打入沙家,现在已经到了收获的时候,为什么要放弃呢?贪婪是这些人的动力也是他们的弱点。唐惜惜一定会回到沙家堡当她的主人,我就到那里找她,这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玲珑一撇嘴道:“只怕你赶到那儿时,这和尚已经成了主持方丈,蜀中沙家也已经变成了蜀中唐家,以他们的势力对付你,司马大哥,你觉得你有几成胜算呢?”

    司马剑东点头道:“玲珑妹子提醒得对。但是我职责在身,怎能因生死而避之?再说呢,我现在坐船,可以养精蓄锐,到达成都后立即更换快马,很有可能赶在唐惜惜之前到达沙家堡,只要我说明缘由,再将沙君宝的尸体奉还,那唐惜惜就会变成自投罗网了。”

    司马虽然这么说,可是众人心里都明白,形势并不像他说的那样乐观,沙家堡作为一大黑道势力,怎会轻易相信官府中的捕头?再说,唐惜惜在沙家堡经营三年,又怎么不会有自己的心腹手下?甚至于她背后组织也有人悄悄安排进了沙家,因此,司马此去其实是凶多吉少。

    司马剑东问起几人去向,沈追星抱歉道:“我很想去帮你,只是我还有一个朋友现在生死不明,我需要安排人手打听,如果死了,那万事皆休,我也不会替他报仇,可是如果他还活着,我会找帮手想办法救他出来。”说道这里,眼圈竟然红了。

    司马闻言叹了口气道:“说实话,你要做的这件事比我要做的这件事难多了。”

    沈追星、玲珑儿闻言诧异地看着司马剑东。司马苦笑道:“一开始我不知道,后来我看到了你藏起来的剑就知道了你们的身份,也就知道了你朋友的身份。放心,你们的事和我无关,但作为朝廷命官,我也不能帮你。权当不知道啦。”

    沈追星笑道:“想不到我的剑比我这个人有名啊!”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第九十七章 天牢地狱

    四人回到唐惜惜居住过的舱房,褚杰依然守在门口,只是脸色苍白,不知道是受了惊吓还是吐得太多的原因。

    四人刚要走入船舱,褚杰说话了:“玲珑妹子,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啦,我劝你还是不进去的好。其他三位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司马笑了笑带头走进舱房,叶茂林紧随其后,沈追星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转身对玲珑儿道:“要不你就先不要进去了,在门口陪褚老大待会儿,我看看情况再叫你,如何?”

    玲珑满不在乎说道:“我可是见过世面的人,死人更是见多了,哪来那么脆弱呢?”沈追星无奈,二人一起走进了舱房。

    一进门,一股隆重的血腥味道扑鼻而来,借着幽暗的灯光,二人看到四周墙壁上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迹和一些黏糊糊的物体,仿佛一个淘气的孩子将一桌子的饭菜都洒在了墙上。

    司马和叶茂林挡在了前面,两人似乎在低头查看着什么。沈追星、玲珑儿也挤到前面观看,眼前的一幕令人终身难忘:沙君宝的头颅似乎还是完好无损的存在,只是单独得被撇在一边,宛若一个被丢在角落的无用的废物一般,躯体部分惨不忍睹,不知道是被手撕还是牙咬,已经被分成了一堆堆碎块,铺了一地。这屋里似乎早先关押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野兽,甚至是一个魔鬼。

    玲珑儿再也看不下去,回头冲了出去。沈追星赶紧跟随而去。

    狂吐一阵后,沈追星陪着玲珑儿来到船舷处,在清冽的江风吹拂下,玲珑儿的感觉稍好了些。

    看着眼前不停东逝的江水,玲珑儿幽幽道:“怎么会有人对自己的爱人作出这样的举动呢?”

    沈追星回道:“在那一刻,唐惜惜已经失去了自我,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

    玲珑儿道:“是什么导致唐惜惜这样一个弱女子作出如此恐怖的事情呢?”

    沈追星叹道:“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都是有因果的,一定是早年有人对唐惜惜做了比现在还残忍的事情,导致唐惜惜今天变成这样。不过听司马的意思唐惜惜也就在十五月圆之夜才会发作。”

    玲珑道:“很奇怪,唐惜惜做了这么可怕的事情,我居然对她产生了同情心,真是没道理啊。”

    沈追星笑道:“你倒会‘将心比心’,站在唐惜惜的角度考虑问题,如果你换个角度,站在那些无辜的惨死在唐惜惜手下的冤魂角度呢?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的家人的感受呢?”

    玲珑儿又问道:“司马有没有说起让唐惜惜变成这样的人现在怎么样呢?”

    沈追星道:“好像司马说那人应该还活着,所以唐惜惜就一直犯案。”

    玲珑儿叹道:“都说‘天道好还,报应不爽’,可是那样的作恶之人怎么还能好好的活着呢?”

    沈追星笑道:“我们中土还有一句叫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再说呢,不是还有人拿起剑‘替天行道’吗?”

    见玲珑儿已经无恙,二人再次回到现场。

    此时司马和叶茂林已经完成了现场查看,见沈追星、玲珑儿过来,司马说道:“根据刚才我对犯案现场的

    考察,可以肯定,在此处作案之人和过去在苏州作案者为同一人,手法完全吻合,唐惜惜就是‘兰花盗’。”

    接着司马又把沈追星带到一堆散落的绳索边,说道:“你当初问我手脚被捆的唐惜惜是如何杀死沙君宝的,现在我来告诉你当晚发生了什么。”

    “那天晚上,沙君宝在赌场失意后,二人回到自己所在船舱。沙君宝确实是如唐惜惜所言心情沮丧,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因此饮酒到半夜。后来,唐惜惜伺候了沙君宝。我看了沙君宝脖子上的红点,现在知道那是一种来自东海岛国的媚术,不同于中土的穴位,亲密过程中用金簪轻轻刺入会产生极度兴奋直至昏迷。昏迷后,唐惜惜用短剑割断了沙君宝的咽喉,同时伪装成自杀的样子。接下来,就是你问的问题了。”

    司马接着说道:“唐惜惜先将自己的双腿绑住,再往自己嘴里塞进布头,最后,进绳索捆绑成死结,运起你们那晚看到的‘缩骨功’,双手变细长后再钻进绳索中,收功后,手臂恢复原状,自然就看不出破绽。看起来,就像被人绑住一样,毫无分别。”

    “当你们听到船上侍者的喊叫,进入唐惜惜船舱给她送绑时,唐惜惜偷走了沈追星的银票和玉佩。以钻石口袋的大小一旦被偷,容易引起沈追星的发现,因此唐惜惜只是偷走了玉佩和银票。顺便说一句,并不是唐惜惜贪钱,应该是其背后的组织需要大量的银两作为某种经费。”

    “至于叶茂林的银票和族谱,表面上是让他送到成都某处,其实她的原计划就是从船上直接偷走,以防叶茂林报官后在成都设下陷阱。至于沙君宝的死,应该也是事先计划好的事情,不管唐惜惜对沙君宝是爱是恨,沙君宝都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了,这样,沙家才会完全控制在唐惜惜背后的组织手里。死在这艘船上,又有证人证词说明他是自杀,真是一个完美的计划。”

    听了司马说了这些,沈追星心里忽然莫名其妙的一阵烦乱,这时玲珑儿问道:“司马大哥,依你看唐惜惜可能来自哪个江湖门派呢?”

    司马摇头道:“唐惜惜应该不是来自某个江湖门派,更像是某个组织,居心叵测的组织。唐惜惜的武功很杂,似乎有来自东海倭国的忍术的影子,但似乎还有一些魔教的东西。”

    沈追星看了一眼沙君宝的尸体,对司马道:“看来你只能将他的头颅带回家啦。”又转身对叶茂林道:“天一亮,我就想靠岸离船。叶兄如何打算呢?”

    叶茂林笑道:“我正想说这事呢,我反正没有什么正事,不如陪司马走一趟,既作个见证,也多个帮手,我还可以从司马身上学到不少东西呢?司马兄你看我这个资质还能当你徒弟不?”说得很轻松,但从中能感觉到某种坚决。

    众人心中一惊,要知道司马此去沙家堡非常危险,而叶茂林义无反顾地能陪同前往确实令人动容,想不到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居然如此仗义,真是人不可貌相。

    司马闻言也为之一动,坚毅的脸庞露出感动的神色,抱拳道:“我再推辞就辜负了叶兄一份高义了,多谢叶兄拔刀相助!”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沈追星让

    褚杰将船靠向岸边。由于还没有到正式停靠的站点,因此并无码头,沈追星、玲珑儿只得施展轻功从近处跳向江岸,走向茂密的灌木丛中。

    京师。皇城。天牢。

    京师中最核心的位置是宫城,俗称紫禁城,是皇帝极其后宫居住的地方,再往外一层就是皇城,主要是吏部、礼部、工部、兵部、刑部、户部等六部、以及禁军、亲卫等办公和驻军的地方。在皇城和宫城之间,有一块小小的区域,房屋不多,地方也不大,有直通紫禁城的小门,这里并未挂牌,所以外人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所在。可是,所有官员,无论大小,都对此地忌讳莫深,避之不及。

    这里就是“天牢”。之所以叫做“天牢”是因为这里关押的是皇帝朱元璋亲自关照的犯人。也可以说,这里属于皇帝的私人牢房,总牢头就是朱元璋。这里没有通常牢房的阴暗、潮湿、肮脏和血腥味,有的是良好的通风、新鲜的空气、明亮的光线。这里的犯人本来就不多,为了维护这里的优良环境,看守门做了很多工作,当犯人的血迹刚刚洒地不久,就会有负责清洁的人用清水洗地;犯人受刑后比如刚从钉板上下来或者刚被烙铁烙完,或者刚被锯断手脚,一定会有大夫马上敷上膏药,同时给换上干净衣服;刑具使用完,看守们也会立即清洗干净,不留一丝污痕;如果犯人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声音,则会被看守堵住嘴或者干脆缝上。所以,这里很安静。平时,看守门还在走廊里放些花盆,不但美化了环境而且净化了空气。朱元璋来时,看守门还会铺上特制的西域进贡的羊驼绒编花地毯。

    蓝月就被关在这样一个牢房里,已经关了十一天。

    再这十一天里,朱元璋来看过他三次,问的问题也简单,墨门的线索,只要蓝月说出来,朱元璋可以答应让蓝月痛快一死。

    在经历了二十六次拷打后,蓝月的全身经脉都已断裂,全身肌肉也都断开,除了眼睛和嘴全身没有能动的地方。不是朱元璋慈悲,而是朱元璋要留着蓝月的眼让他看,留着嘴巴让他说。可是,从头到尾,蓝月一言不发,甚至连哼哼都没有。

    这天,朱元璋又来了,踩着编花地毯走进了牢房。

    看守给皇帝搬来一张龙椅,朱元璋在蓝月对面坐了下来。

    看着一言不发的蓝月,朱元璋笑了:“你虽然始终不说话,但朕还是能猜出你心中所想的字,你想的字是‘死’,你希望你能死或者朕去死,可惜,这两条都不容易做到。朕会好好让你活着,体验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今天朕刚刚下令灭了你蓝家三族,女犯一律充作官妓。可惜你哥哥蓝玉死了,真可惜。”

    “朕从小贫寒,知道珍惜财物,从不浪费,哪怕是没用的废物。因此,朕就像,蓝玉已经死了,还有什么价值呢?因此我做了这样一件事物,我会将之悬挂街市,用来惊醒世人。”说罢手一挥,有人搬进来一物,置于蓝月眼前。

    蓝月一看,肝胆俱裂,再也忍将不住,终于发出了野兽一样的悲号!

    原来,朱元璋将蓝玉剥皮实草,做成人形,放在蓝月目前。

第九十八章 燕王朱棣

    看着蓝月痛苦不堪的表情,听着他如野兽一样的嚎哭,朱元璋满意地笑了。他知道蓝月已经彻底崩溃,自己打败了他。

    朱元璋已经好久没有享受到这种打败强者的感觉。自打收到蓝月打算劫狱的密报,朱元璋就兴奋起来,自己制定计划,亲自指挥战斗,久违的感觉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头脑灵活,精力充沛,**强烈,信心百倍,完全不像一个已经六十六岁的老人。此战虽然有一两条漏网之鱼,但那些不重要,无非是一些只敢躲在暗处的墨门余孽罢了,朕迟早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无敌的感觉真寂寞啊!这些年来,朕遇到的陈友谅、张士诚、王保保、元顺帝,这些人无一不是一方霸主,当世豪杰,还不是都败在朕的手下。聪明绝顶的刘伯温,老谋深算的李善长,机关算尽又狡猾如狐的胡惟庸,哪个不是智力超群、长袖善舞之辈,结果如何呢?一样不是朕的对手。

    剩下的就是蓝玉、傅友德这些居功自傲、心存叵测之徒。今年是蓝玉,明年就轮到傅友德。拔掉了这些毒刺,朕再选择仁德之子为君,威猛之子守边,则即使朕百年之后,也会江山永固,我朱家子子孙孙无忧矣!

    想到这些,得意地笑了,摇摇晃晃中,朱元璋慢慢在龙椅上进入梦乡

    这时,一旁伺候的太监轻轻叫醒了皇帝:“陛下,燕王朱棣进京面圣,现在午门外等候谕旨。”

    朱元璋结果太监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流出的口水,低叹一声:“人老了,居然睡着了。就让他到这里面圣吧,朕刚好有事情问他。”小太监领命而去。

    朱元璋此时有从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看了看挂在锁链上了蓝月,此时的蓝月已经停止了哀嚎,眼中露出哀莫大于心死的神色,如行尸走肉一般。

    朱元璋很满意自己的手段,心想可以多做一些“标本”悬挂于公堂之上,则还有谁敢目无法纪、徇私枉法呢?朱元璋对自己的创新举动很满意。

    再巡视牢房环境,不但干净整洁,还不时飘来花香,真是一个安静的好地方啊。近来朝廷、宫中的喧闹已经让人心烦,以后可以常来此地,享受难得的安静。要不是国家还有诸如蓝月这样的乱臣贼子,自己早就退位让贤了。

    一阵胡思乱想,外面太监禀报,燕王朱棣觐见。

    朱元璋将拜服于地的朱棣扶起,仔细观看这个儿子。朱棣三十多岁,身材宽厚,浓眉大眼,下巴向前突出,额头高高隆起,平静之中不失威严,强悍之中又显精明,颇像朱元璋年轻时的样子。

    对于朱元璋在天牢里面接见自己,朱棣丝毫没有不安之色,很有大将之风。朱棣乃是马皇后所生,排行老四。和已故太子朱标是同母兄弟。

    朱元璋命人给朱棣赐座。问道:“这次面圣进京,所为何事?北疆还太平吗?”

    一见朱元璋提问,朱棣马上站起身来,躬身答道:“再过月旬,便是父皇寿诞,儿臣特此进京祝寿。至于北疆地域,儿臣来前已经作了清理,一切平安无事。”

    朱元璋点头道:“难得你一片孝心。这次来带了什么稀罕之物啊?”

    朱棣答道:“人头!”

    朱元璋听了,双眼一瞪,露出杀气道:“噢?那很有趣,是谁的人头啊?”

    朱棣恭恭敬敬答道:“一共一千零伍拾六颗人头,塞外马贼的项上人头。”

    朱元璋听了大喜,言道:“好!还是老四你最懂我,知道我喜欢什么需要什么,难怪众人都说你最像我,果不其然。”

    朱棣一听朱元璋如此评价,心中大喜,但是脸上却不露声色,只是站起来,诚惶诚恐道:“儿臣不敢!儿臣不及圣主之万一。”

    朱元璋满意地点点头,道:“你猜猜,朕为何在如此地方接见于你啊?”

    朱棣答道:“儿臣不敢妄猜圣意。”

    朱元璋道:“你再过去看看那人是谁?”

    朱棣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转身回答道:“依稀是逆臣蓝月。”

    朱元璋道:“正是此贼。他也算有些本领,三番五次从锦衣卫手下逃脱。如果不是朕亲自出手,此刻兴许还逍遥法外!”

    朱棣赞道:“父皇威武!”

    朱元璋道:“此子最是倔强,全身经脉和肌肉全部被我打断,居然一声不吭。后来我给他看了亲哥哥的人皮他才崩溃,哭出声来,此刻已是行尸走肉了。唉,看来人都一样,纵使罪恶滔天之辈也还是有亲情的。我知道,他兄弟二人与你是旧时只友,依你看,该如何处置与他呢?”

    听到这里朱棣心中一紧,对于自己的父亲,朱棣从来不敢掉以轻心。朱棣知道,朱元璋的问题最不好回答,到此刻才明白了朱元璋让自己来这里见驾的真正目的,想看看自己这处理蓝月事件上的表现,同时暗中考察自己平时有没有和蓝玉暗中勾结。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处理太轻则授人以话柄,如果主张立时杀了蓝月则又有故意撇清关系的嫌疑,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了,可是完全推脱又显得自己无能,该如何回答呢?

    忽然灵机一动,朱棣答道:“儿臣常年守候在边疆苦寒之地,深知世间之物皆来之不易,因此,从来不敢浪费一针一线。此刻这逆贼蓝月,虽然已经是活死人,但如果轻易杀了他也还是可惜。”

    朱元璋一听,来了兴趣,道:“看来你心中已经有了处理意见,不妨说来听听。”

    朱棣恭敬道:“儿臣刚才听父皇说蓝月逆贼多次逃脱朝廷追捕,我想有人或者某些势力暗中相助,蓝月一死这些就全没了线索。”

    朱元璋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似乎变得很随和的样子,道:“你也看到他这个样子啦,根本就是一具尸体,只是多口气而已,再说,即使他还有意识,也不会交代什么的。”

    朱棣道:“父皇圣明!那蓝月断断不能交代些什么,儿臣想,那些蓝月背后的同党却不知道蓝月目前已经是个废人,只要有可能,还是会冒险来营救与他,不如就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冒出头来,朝廷也能看清

    那些暗中藏匿的敌人。”

    看朱元璋没有让他停下的意思,朱棣又接着道:“蓝月这个鱼饵如果放在京师,则暗藏的敌人可能会觉得京师防备森严,毫无机会,反而不会前来营救。儿臣建议此事交个白道武林的忠义联盟去处理,可以让他们传言江湖,在某月某日举行武林大会,公开处死蓝月。朝廷完全不插手,只是暗中观察即可。这样一来,双方的力量必然有一场火拼,不管胜负,朝廷都毫无损失,武林的力量减弱,对朝廷反而是一件好事。忠义联盟胜了,理所当然杀死蓝月。如果败了,导致蓝月被救走,朝廷还可以治之以罪,趁机削弱武林力量,救走蓝玉也毫无意义,最终会发现,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牺牲了那么多人,他们救走的只是一个活死人。”

    朱元璋听了哈哈大笑:“好!好!好!我没看错人,我这些儿子中果然只有你最像我,有勇有谋。你知道如果朱标还活着他会怎么建议吗?他会建议我杀了蓝月,因为他不忍心看到他旧时相识落到如此下场。”

    说道朱标。朱元璋脸上露出少见的伤感神色,旋即敛去,双目如电地直视朱棣,半晌似乎下定决心道:“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没有选择和我一样的你做储君,而是选择处处和我不一样的朱标做太子吗?”

    朱棣听了不敢接话,朱元璋缓缓道:“那是因为天下变了!打天下需要我和你这样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之人,否则,在那样的年代活不了多久。可是,坐天下则不同,坐天下需要以仁德之心去治理天下,而朱标正是那样一个宽厚仁德之人,可惜啊!可惜!为什么好人不长久呢?天理何在啊!”

    朱元璋感慨完毕,又目光炯炯地看着朱棣道:“朱标虽死,其子允炆大有乃父之风,同样忠孝仁厚,宽以待人,因此我立为皇太孙,以做储君。对此,你不可有任何异心。今时今日,我要你就在此地发下毒誓,永远效忠与他!”

    朱棣一听,立即跪于地下,发下毒誓,将来像效忠当今皇上一样效忠储君。

    朱元璋见状,满意地点点头。

    朱棣则身上吓出一身冷汗,知道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在这之前,朱元璋越是看中他,夸他和朱元璋相像,自己就越危险。现在这个危险总算过去了,自己返回北后诸事一定要低调处理,不能给朱元璋任何警觉,否则,后果难料。

    诸事已毕,朱元璋摆驾回宫,朱棣尾随其后,临行前,朱棣偷偷地又看了一息尚存的蓝月,心中暗道:“兄弟,你我相交一场,我也就能做到这里了,剩下的就看你的朋友们对你是不是真的仗义了。”

    沈追星和玲珑儿跳上江岸,此时天色刚刚放亮,林中雾气弥漫,二人走在灌木丛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探步前行,好几次,玲珑儿不小心走进了沼泽地里。好在有“银翼飞爪”在手,二人才能多次转危为安,只是浑身已经满是泥浆,看着自己和沈追星狼狈的样子,玲珑儿道:“中土有句古语说:‘欲速则不达’,大概就是我们现在这个情况了。”

第九十九章 名剑山庄

    沈追星苦笑道:“楼船的下一站是宜昌,要两天后才能到达,有这两天时间,我们买上两匹快马,可能已经赶到洞庭了。”

    玲珑儿道:“想要买到马匹只有到大的集市或者县城才行。遇到集市后,你猜我最先做什么?”

    沈追星道:“想想就知道,你昨晚全吐了,肚子里是空的,现在一定是饿了。唉,说到这,我也饿了!”刚说完,肚子里咕噜咕噜响了两声,玲珑儿听了笑了起来。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行走,渐渐地,脚下土地越来越硬,两人慢慢走出沼泽地,但是雾气不但没有散去,反而越聚越多。这时,前面出现了一大片森林,漫山遍野的,其深处笼罩在茫茫迷雾之下,使人无法预测再往里去会走到哪里,但事到如今难道还能往回走吗?二人只得埋头前行。

    不知道是天色阴暗还是雾气太浓的缘故,森林中异常灰暗,能见度很差。沈追星由于从小生活在山中,对于这这些已经司空见惯,可是玲珑儿却是难得来到这样雾气弥漫的密林,紧紧抓住沈追星的胳臂,一刻也不敢放松。

    突然,一只不知名的怪鸟从玲珑儿头顶飞过,发出刺耳的鸣叫,吓得玲珑儿跟着发出更吓人的尖叫,结果,满林子隐藏着的各种飞禽走兽都随之发出声音,或低沉,或高亢,或似欢声笑语,或如老妪啜泣,冲天入云又环绕林间,宛如一曲森林动物清晨的大合唱,沈追星听了开心的笑了起来,也随之发出长啸。

    啸声初如龙游浅滩,低回婉转,继而狂风暴雨将至,洪水暴涨,奄奄一息的巨龙重新获得生命,随奔腾的洪流冲入长江,汇入大海,再飞腾于九天之上,发出震撼宇宙洪荒的龙吟。体内九道真气随着高速运转,长长的啸声越传也远,最后仿佛把沈追星带到了一个不知名的世界里,刹那间,沈追星似乎明白了什么,就在这时,蓝月的面容在沈追星面前一闪而过,没来由的,沈追星知道了蓝月还活着。

    啸声逐渐停息下来,沈追星觉得全身说不出的舒畅痛快。沈追星乃纯阳之体,在修炼大无相功的初期会有一个高速进展的过程,能到达一般人远远不可能到达的境界。可是,任何事情的发展都有其极限,而沈追星的大无相功对他而言面前已经达到了极限,在内气及精神力量层面都难做寸进。

    而过江而来后遇到的沼泽,以及清晨森林中弥漫的雾气,都是自然间至阴之气,这些至阴之气点燃了沈追星体内至阳之气,在百鸟、百兽鸣叫嘶吼声的协助下,沈追星发出长啸,将自然界的天然至阴之气吸收到体内,和自身至阳之气相结合,又在鸟兽之声的协助下融合在一起,在那一刻,天、地、人、自然、高度统一在沈追星身上,大无相功又上一个层次。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但即使有此机遇,如果所遇非其人,比如玲珑儿,也不会有任何用处。

    啸声过后,林中也慢慢恢复了安静,雾气也随之慢慢消失了。

    玲珑儿虽然不知道在沈追星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沈

    追星的啸声却让她感觉踏实和安全。

    她见沈追星兴趣高昂,便问道:“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来这样的树林里玩耍呢?”

    沈追星道:“何止玩耍,记得有一次我迷了路,半夜找不到家,急的什么似的。”

    “那后来呢?找到家了吗?”见自己问出这样一个蠢问题,玲珑儿自己就笑了:“我真蠢,当然后来找到家啦,要不然现在怎么会站在这里呢!”

    “后来我就睡着了。”沈追星回忆道:“是阿黄带着阿爹找到了我。”

    玲珑儿笑道:“你阿爹一定痛打你一顿吧!”

    沈追星回忆道:“从小到大,我阿爹从来不动我一根手指。那天也没打我,只是说以后再到林子里去,记得把阿黄带上,阿黄记得回家的路呢!”

    玲珑儿接口道:“哪有当爹的不打儿子的,你爹倒不像你亲爹了。”

    沈追星被玲珑儿的话语勾起了往事的回忆,阿爹那微笑的脸庞,温热的酒香,阿黄那肥嘟嘟的身体,摇晃的尾巴,这一切仿佛还是昨天的事,闭上眼睛就在眼前浮现。只不过,在那样一个雨后的夜里,一切都永远的离开了自己,到如今,只剩下回忆。

    玲珑儿见沈追星默然不语,怕自己说得过了,忙补充道:“当然啦,天天打儿子的一定是后爹啦!”

    渐渐的,林子越来越稀,二人慢慢走出了林区。

    此时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透过浓密云层,映射出一片霞光。前面视野无碍,沈追星、玲珑儿举目观看,只见眼前一片高山,并无人家,更别说有什么市集乡镇,只是不远处依稀有一条人工修葺的山道,盘旋往山谷而去。

    二人只得寻道而行,希望能找到人家再说。

    一路走来,周围并无人家,只是道旁两侧山花烂漫,芳香醉人。玲珑儿担心再走下去也见不到人影,沈追星道:“你看这山道修葺得整齐宽敞,中间并无多少杂草,说明时常有人走动。且修道所用材料均是上等石才,因此前面不远处一定会有人烟,而且可能会有马匹。”

    玲珑道:“在这样的深山中居住的多半是佛门的庙宇或者道家的宫观,因此未必能养马呢。”

    二人边说边走,果然,转过一道山路后,前面出现一个庄园。

    说是庄园,其实更像是一个堡垒,此庄园依山而建,气势雄伟。最令人惊奇的是整个庄园三面环山,只有一面可供进出,且入口处乃是一段极其狭窄的两峭壁相夹的山道,只有一丈来宽,地势极为险要,易守难攻。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二人通过长长的甬道,走到近前,只见大门紧闭,再一抬头,发现门头一侧山崖之上,铭刻四个大字“名剑山庄”,龙飞凤舞,恣肆飞扬。

    二人走上前去,沈追星敲打门环,不一会,一扇小门打开,里面出现一个身穿蓝色武士劲服的年轻男子,腰悬长剑,一看沈追星背负长剑,便道:“请出示‘名剑帖’!”

    沈追

    星一脸茫然道:“我们没有什么帖子,只是路过。”

    那武士二话不说,“砰”地将门关上。

    沈追星、玲珑儿面面相觑。两人商量一下,此处再无人家,没有办法,只能再次敲门。

    小门打开后,那人见仍是沈追星二人,便不耐烦道:“如无‘名剑帖’,本山庄恕不接待。”说着,又要关门,却被沈追星一把顶住大门,那人便再也推不上门。

    沈追星笑道:“这位大哥行个方便,我二人虽无帖子,但实在有事想求助于主人,还望包涵。”那青年道:“不是我不愿意帮忙,实在是本山庄近日有事,不便有外人来访。”

    玲珑儿道:“我适才抬头见贵山庄门头四个大字写的飞扬洒脱,潇洒不群,心想主人不是凡俗之人,哪只门下却是如此的”

    她想了半天想不出一个词来形容,最后说:“如此的小气,鬼鬼祟祟,见不得人!”

    她这一说可把那年轻武士气坏了,正不知道是要和玲珑儿理论还是和她动手,忽然门里又传来声音:“远来是客,守剑师弟,放他们进来吧。”

    话音刚落,那武士身后又走过来一位年轻男子,此人身穿白色武士劲服,腰悬长剑,面目英俊,颇有潇洒出尘之姿,年约二十上下。

    那人先是对那武士道:“早间师父才对我说,他在剑房打坐时听见远处传来虎啸龙吟之音,今日必有贵客来访。”先前开门名叫守剑的武士闻言,看了看市中心和玲珑儿,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只是师兄有言,便不再多说。

    白衣男子自报家门道:“在下名剑山庄端木崇剑,刚才的那位是我师弟林守剑。”

    沈追星、玲珑儿见端木崇剑彬彬有礼,顿时心生好感,便将来意说明,并说明愿意以重金够马。

    端木崇剑笑道:“两位既然走进名剑山庄大门,就是我们的客人,两匹马儿不算什么,自当奉上。两位先至厅中饮些茶水,待我禀明师父后再行定夺,如何?”

    沈追星、玲珑儿连连说是。二人随端木崇剑来到一个小院,进入一间客厅,安排两人坐定,着人献上茶水,便转身离去。

    等待期间,二人一边品茶,一边打量起客厅来。

    客厅布置的简朴而雅致,整个屋子别无饰物,却在中堂处有一幅字,字迹潇洒飘逸,似乎和门头书写“名剑山庄”是同一个人。

    那是一幅“古剑篇”:君不见昆吾铁冶飞炎烟,红光紫气俱赫然。良工锻炼凡几年,主的宝剑名龙泉。龙泉颜色如霜雪,良工咨嗟叹奇绝。琉璃玉匣吐莲花,错镂金环映明月。正逢天下无风尘,幸得周防君子身。精光黯黯青蛇色,文章片片绿龟鳞。非直结交游侠子,亦曾亲近英雄人。何言中路遭弃捐,零落飘沦古狱边。虽复沉埋无所用,尤能夜夜气冲天!

    玲珑儿将这首诗从头到尾念了一遍,惊奇地对沈追星说道:“龙泉剑?这首诗不就是说的你手里这把剑吗?”

第一百章 又见无畏

    沈追星听玲珑儿如此说,笑道:“此地名为‘名剑山庄’,主人想必是个爱剑如命之人。此诗中所描述‘龙泉’,未必就是我所佩戴之物,也有可能代指世间宝剑呢。”

    一盏茶喝毕,见端木还没返回,玲珑儿有点坐不住,稍嫌气闷,便说出去在门口转转,省的在此干等。

    沈追星也是少年心性,便随她走出客厅,来到院中。二人正在欣赏园中山石花木,突然远远传来剑器交击之声。

    二人心中一惊,心想莫非庄中出了什么事,或遭强敌来袭?忙走出小院,四处查看。

    细听声音,似乎来自山庄深处,只是被花木山石组成的景观挡住去路。玲珑儿心急,见有一条小路通向其里,便钻了进去。

    沈追星怕她有失,也紧随其后。且料一走居然走了半天,如在直道上行走,已经走出去十里八里路程,却还在花丛树木中打转。玲珑儿灵机一动,跃上半空看个究竟。

    这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原来这片人工丛林占地颇广,根本跳不出去,而且隐隐看见某些沟壑之间,藏有尖刺之物,冒失行事,或有性命之忧。可是走了走去,却走不过去,想回到原地,亦是不能。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气得玲珑儿拔出腰间短刀,想砍了这些花草树木,沈追星连忙制止。

    玲珑儿气呼呼道:“这是什么破地方,故意把人困在里面,我把这些砍光了,自然能出去,有什么损失,加倍赔偿就是了。不上不下的,气死人了!”

    沈追星笑道:“你我在此是客,你把这些砍光了,如何向主人交代?再说,这些看似普通的花草树木里面暗藏机关,如果冒失砍伐,有可能触动机关,从中射出暗器毒箭那就不好了。”

    玲珑儿无奈道:“那怎么办?我来喊救命?我怕别人听不见,还是你来吧,难怪你早晨在树林里喊了半天嗓子,原来早知道要被困在这儿喊救命,故而先练习练习,真有先见之明哟!”

    沈追星道:“你不用挖苦我,你我现在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困在同一条湖里的鸳鸯,荣辱与共,生死相依,我难过你也好不了哪里去,我喊救命丢人你也跟着丢脸呢!”

    玲珑儿脸一红,啐了沈追星一口:“谁和你是鸳鸯啦!看你有心情说笑,莫非有出去的方法?”

    沈追星用手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故作深沉道:“山人自有妙计哎哟”刚装到这里,臀部挨了一脚,玲珑故意嗔怒道:“有话快说,有那什么就快放!”

    沈追星揉了揉被踢的部位,满脸陪笑道:“有话好好说,就你这脾气,当心将来嫁不出去了。”见玲珑儿又要踢来,忙道:“我这就进入主题,以我看来,这是一个九宫八卦阵哎哟!”

    刚说道这里,沈追星又被玲珑儿踢了一脚,只见玲珑儿气鼓鼓地道:“你早知道是什么劳什子阵法,为什么一开始不带着走出去,却在里面兜圈子,想看人家笑话吗?还是你突然心情好起来了,想活跃活跃气氛?”

    沈追星笑道:“你说对了一半,我今天心情好。但我不是破解机关阵法的行家,蓝月是。所以我也得走过几遍才有点眉目。”

    提到蓝月。玲珑儿不禁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蓝大哥现在誓死是活,想想也叫人难受!”

    沈追星道:“这就是我今天心情好的原因,蓝月没有死,他还活着!”

    玲珑儿用手摸了摸沈追星的额头,道:“奇怪啊,你没发烧,怎么说起胡话呢?他没死你怎么知道呢?你俩心有灵犀啊?”

    沈追星笑道:“看来你对我们中土文化还是一知半解,心有灵犀是只能在男女之间发生,比如将来你嫁人以后,你们夫妻之间可以用这个词”

    见玲珑儿脸色不对,沈追星这才正色道:“咦,怎么说着说着扯到你嫁人的事情上去了呢?现在言归正传,如何破这个九宫八卦阵,蓝大师说过,先要找到‘阵眼’所在。如果我没看错,现在这里就是阵眼位置了。第二步,找出阵眼所藏机关。”说着,沈追星伸手在一块石头下面摸索一阵,然后一推,原来无路可走的树丛竟然发生了移动,“咔咔”一阵响动之后,居然露出一条道来,沈追星笑道:“这个机关不复杂,快随我来,一会儿还会还原成原样的。”说罢,领头往外走去。

    前面有几条岔道。沈追星回忆那日在‘吴王宝藏’蓝月所讲述九宫阵岔路走法,带着玲珑儿,居然走了出去。

    这时,剑击交鸣之声越发清晰起来,远处有一座大殿,似乎声音来自那里。

    两人收敛身形蹑手蹑脚来到大殿外面,找到一个窗户,偷偷向里观看。只见大厅极是宽广,里面净是持剑的武林中人,从服饰上大体可已看出,穿蓝色统一武士服的为山庄中武士,其余服饰较杂者应该是来自庄外的客人,也就是那些携带“名剑帖”受邀而来之人。

    只见这些剑客分成两拨,其中一拨在蓝衣武士的监督之下,两两捉对比剑,虽说是点到即止,但误伤之事还是时常发生。败者垂头丧气,而胜者则得意洋洋,会在蓝衣武士的带领下来到另一侧,接受另一批蓝衣武士的检测,一般都是三五招便败在蓝衣武士剑下,很少有人能撑过十招。

    但凡是都有意外,居然有一位衣着朴素的剑客在十招左右击败了与他对敌的蓝衣武士。

    如此反转的意外顿时惊动了众人,所有人都过去围观,身在外面的沈追星也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有如此超群脱俗的剑法。这时,原本在一旁观的蓝衣武士中走出一人朝那人而来,此人身穿白衣,正是端木崇剑。

    玲珑儿“咦”了一声,低声在沈追星耳边说道:“这个端木看起来挺好的,却原来是个说大话不办事的人。”

    沈追星低声道:“何以见得?我看他挺好的,不是他我们还进不来呢。”

    玲珑儿道:“这不明摆着嘛,他说去找主人给我们马匹,结果自己在这里和人比起剑来了。”

    沈追星道:“有肯能他找人替他去办理了,还有可能他回去后怎么也找不到我们两人,这才来到这里的。咦?!”

    玲珑儿道:“你也觉得这人不怎么样啦?”

    沈追星低声笑道:“你想什么呢!我看你对这个端木挑三拣四的,是不是在挑小女婿呢?”见玲珑儿要生气,忙道:“那个人我认识!”

    沈追星继续道:“就是刚才赢了蓝衣武士的,他好像是武当派的,叫石无畏!”

    玲珑儿笑道:“走到哪儿都有你认识的人,我才不信呢。”

    那人确实是武当派的石无畏,此刻和端木互相行礼后,双方施展本门剑法,斗在一起。

    石无畏的剑法武功明显精进不少,只见他不慌不忙一招一式的使出武当各路剑法:八仙剑、云峰十三剑、太极剑等,每一招都慢得让你看的清清楚楚,可是又总是能不紧不慢的挡住来自端木崇剑时而快捷,时而刁钻狠辣,时而又空灵飘逸的剑法。难得石无畏年纪不大,却老成持重,已具大师风范。

    端木的剑法似乎兼具江湖各家剑法之长,取其精华,形成一套独特的剑法。尤其中间夹杂一些散招,一旦使出,威力极大。这时石无畏必须拼尽全力,连续防守十几招才能抵挡住这其中的神来之剑。

    沈追星看得心里大呼过瘾,不但为石无畏叫好,同时也觉得奇怪,端木使出的那几招有别于其他剑法的剑招似乎威力巨大,但是一来端木似乎使来使去就是那么三四招,而且并不能完全发挥出剑招中隐藏的巨大潜力,似乎每到关键时刻就停止不前了,看看又不像故意相让,心中觉得奇怪不已。

    此时,大殿中激斗不休的双方已经过了百招,端木崇剑虽然似滔天巨浪般攻向石无畏,可是石无畏虽然偶尔也会手忙脚乱几下,总的来说还是如海中礁石般顶住了端木的阵阵进攻。

    玲珑儿对沈追星道:“依你看这两个人最终谁会赢?端木还是你的朋友石无畏?”

    沈追星摇头道:“这个不好说,我除了对练气有些心得,经常使些拳脚,兵器上面倒是一窍不通。感觉双方最后应该是平手之局。”

    玲珑儿道:“你既然不懂剑法,怎么又能猜出会是平局的结果呢?这很矛盾啊!”

    沈追星道:“我虽然不懂剑法,但我懂人性啊,你看他二人虽然是在激战不休,却又不是作生死之博,因此久站无功后双方自会收招。”

    玲珑儿好奇道:“既然不是性命相搏,双方又在比什么呢?”

    沈追星道:“这个不像普通江湖上的比拼,也不是某一个门派在练剑,某种层度上似乎是某一个跨越门派的秘密组织在做一些选拔和内部练习。从他们一层一层的选拔就能看出来,我们还是走吧,这是人家的秘密,对方如果知道我们在偷看可能会灭口的,最轻也会将我们扣留在这里,直至终老。撤吧!”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冷冷道:“你说得全对,可惜现在才走已经晚了!”

第一百零一章 两破剑阵

    沈追星、玲珑儿闻听背后有人说话,大吃一惊,忙转过身来观看。只见身后一丈开外的松树下,傲立一位灰袍老者,身材高大,满脸皱纹,花白胡须飘雨胸前,面色略显愁苦,但双目如电。左手背在身后,右臂袍袖处却空荡荡地系在腰带之上。

    沈追星一看被人抓个现行,忙赔笑解释道:“老人家误会了,我们姐弟二人是山庄的客人,来到此间纯属偶然,还望您老见谅。”语态甚恭,还深施一礼。

    谁知那独臂老者并不买账,怪眼一翻道:“所有的奸细被抓到时都是你刚才的那套说法,不足为奇,你重新换个说法。”

    玲珑儿道:“领我们进来的人叫端木崇剑,你问他就知道了。”

    那怪老人皱眉道:“你是说端木将你们带到此处?此地乃是本门禁地,非请莫入。”

    沈追星解释道:“那倒不是,端木将我们安置在客厅等候。是我们听见后院有剑器交击之声,以为有什么状况,因此过来看看。”

    这时,大殿里的武士听到有人声,纷纷走了出来,见到沈追星和玲珑儿模样陌生,顿时拔剑将二人团团围住。

    那老者一声断喝:“将这两个奸细带进大殿,好生盘查。”众武士齐声称是,将二人押进大殿。

    进得大殿后,沈追星看到里面坐着的端木和石无畏,顿时看到救星一般,指着端木崇剑对老者道:“老先生,端木在这,你问他便知。”

    那老者走向前来,厉声问道:“端木,这二人可是你带入山庄?”

    端木恭敬起身道:“师父,弟子一直在此地,不曾离去,并不认识这两位。”

    玲珑儿一听就急了:“明明是你让我们在客厅里等你,你说去安排马匹,你怎么现在不承认呢?”

    端木疑惑道:“我一直在这儿,你说你在客厅等我,怎么会在这里?此地机关重重,没有人指引,也到不了这里。”

    玲珑儿气得说不出话来,沈追星对一旁的石无畏道:“石大哥,你总该认识我吧?我是沈追星啊?”

    谁知道石无畏露出古怪的神色,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僵在当场。

    那老者见状,厉声对二人道:“事到如今,你二人还有何话说。按理说本山庄的规矩是对待擅闯着杀无赦,但见你二人面容不似奸细,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

    说道这里,老者看了看沈追星背负长剑,便道:“既然这里是名剑山庄,阁下又背负长剑,就比剑吧!给你三次闯关的机会,胜了,我安排马匹,送二位走人,败了,就一辈子留在这里吧!”说罢手一挥,七名蓝衣武士摆出剑阵。

    那沈追星一看这阵型,想起蓝月曾将几种常见的阵型讲给自己听,两仪阵,三才阵,四相阵,五行阵,七星阵,八卦阵,九宫阵,十面埋伏阵,这些阵型既可以用于武林中群战,也可以用于战场,如果精通原理,还可以用于破解或者设置机关。

    蓝月言道:破解阵型或机关的最简单方法就是找到阵眼所在,以最快的方式击破阵眼或者发动阵眼处机关即可。

    玲珑儿见了这个情况,急着叫道:“这也太不公平啦,他们七个打一个!”那老者笑道:“这是一个阵,不是七个人,你有本事也找七个人来,我肯定没意见。”玲珑儿见这老人似乎比她还不讲道理,气得无话可说。

    那七剑阵型变动,将沈追星围了起来。沈追星想起一事,突然道:“等一下,起码给我一把剑吧!”

    那老者笑道:“你身上背的难道是烧火棍吗?”周围人听了,都哄笑起来,其中还夹杂者一个清脆的女声,沈追星一看,原来一旁观战的人群中居然有一个年岁和自己相仿的女孩,正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见沈追星注意到她,忽然甜甜地笑了起来。

    沈追星顿时心中大感有趣,本来生死相搏的比拼也变得如游戏一般,心想,我背的“烧火棍”可不能使,否则必显是不出本领了,索性赤手空拳赢了他们,也叫他们心服口服。想到这里,豪气顿生,一声长啸,突然凌空而起,众剑手先是一愣神,原来平时的演练时都是以平地的敌人作为假想敌来练习,此刻敌人身在高处,不知如何共同应敌时,众人都将眼光看向其中一人,沈追星一看,此人必是阵眼所在,也是剑阵中负责指挥之人。

    那人应变迅速,见沈追星飞至半空,随即也将手中长剑遥指空中,但等沈追星落下,其余众人也依据阵型位置将手中之剑指向空中之敌。

    哪只沈追星将落未落之际突然朝阵中打出一击“劈空掌”。

    沈追星本来只是想凌空辟出一掌,借这一掌之力在空中停留片刻在换气平移一侧,好使对手错误估计自己位置。哪知今日清晨时分,自己借着长啸吸收天地间至阴之气后,功力又有精进,这一掌竟然有如实质,打出了“劈空掌”力!

    那领阵之人也是了得,虽然从未接触过此等掌法,但事先已经有人告知沈追星武功不落俗套,且内力更是高得出奇,见沈追星凌空遥遥一掌打向自己,虽不知何意,也不敢托大,忙横剑抵挡。

    “噹”的一声,掌力撞上剑身,居然如有实质的发出响声,好似蕴含真力的木棍击打在剑身一样,那人抵受不住,“腾腾”往后退了两步,顿时阵型被打乱。

    沈追星却按照原先的设计身子借这一掌之力在空中平移两丈,落在众人身后,双手轻伏地面,右腿往左贴地扫出一个扫堂腿,顿时三人被扫倒在地。

    沈追星见这招不错,重心右移,变成右腿支撑,左腿向后扫出,一个漂亮的后扫腿又扫到三人,此时阵中只有领阵之人不倒,同时持剑刺向自己左肩。

    沈追星看似不动,剑尖离自己肩头尚有三寸时突然身子一晃,已经晃过剑锋,身子到了那人近前,左膝未曲,身子一沉,左肩靠在那人腋下。

    人体腋下部位穴位最多,沈追星只是轻轻发出一道真气,那人浑身一麻,手中剑落。沈追星轻轻接在手中,双手奉还给那人,那武士不住道谢,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那老者哈哈大笑,连说“好、好”,因为没有右臂,只得用左手拍着自己大肚子代替鼓掌。

    玲珑儿见沈追星赢了,立即冲老者道:“我们赢啦,还不牵马送行!”

    那老者摇头道:“不,你们输了,说好比试剑法,你家这位公子却玩起拳脚来,没有遵守规则,所以你们输了。”

    玲珑儿听了气的直跺脚,恨不得扑上去把老头胡须给一把薅下来才解气,有心骂上两句,却又不敢,怕被对方真的扣在这里一辈子,那可不好玩了,忙将目光看向沈追星。

    沈追星笑着对她点点头。此刻沈追星虽不知道对方的真正目的,但也感觉到似乎没有恶意,便淡定下来,用眼神安慰玲珑儿后,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要出手伤了对方。

    老者对沈追星笑道:“小子,真有你的。现在给你第二次机会,这次要用剑哟!”说完手一挥,一群武士持剑呈圆形将沈追星围在当中。

    玲珑儿在一旁数了数,这次足足有一十三名持剑武士。

    十三柄长剑在十三名剑手手中上下微微晃动,细细观察,并不是随意而动,而是按照一定规律而动。

    此刻虽是白昼,但大厅中依然灯火明亮,而微微颤动的长剑不断反射出灯火之光,仿佛日照湖水,波光粼粼。

    沈追星见状,突然深吸一口气,同时缓缓闭上眼睛。体内真气运行不休,产生强大气场,感知周围一切。双手下垂,宝剑仍未出鞘。

    那圆形剑阵原有借助光线扰乱对方心神之功,在室外阳光下效果尤佳。但沈追星闭上双目,自然破了此法,只不过一般人不会有沈追星如此强大的气场,故闭上眼睛反而和送死无异。

    那十三名剑手见沈追星闭上双目,知道沈追星不会主动进攻,其中一人低喝一声,同一时间,众剑齐发,分别刺向沈追星太阳穴、人中穴、膻中穴、巨阙穴、关元穴、期门穴、章门穴、肾俞穴、命门穴、气海穴、肩井穴、足三里穴、三阴交,一共一十三处穴道。

    这一十三名剑手平时训练有素,每日以假人刻上穴位练习,已经到了非常熟练的层度,闭上眼睛也能在同时刺中假人穴位,没有偏差,且分寸掌握准确,收发自如。

    当众剑手围住尚未发动时,沈追星闭目站立,不动如山。可是在那一十三名剑手同时发动的一刹那,沈追星也动了,且动如闪电!沈追星拔剑、挥剑、收剑。

    众人眼中一亮,似乎一道闪电照亮了大厅,同时听得一声巨响。再看时,一切已经归于平静,沈追星仍然站立在原处,只是已经睁开双眼,剑依然背负在身后原来位置,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是一十三名剑手的长剑同时在一尺五寸处折断,一寸不多,一寸不少。那一声巨响竟然是几乎同时削断一十三柄剑发出的声音。

    众人呆了片刻,这才看清楚情况,顿时掌声雷动,喝彩之声响彻大殿。

第一百零二章 剑痴欧阳

    众人的掌声喝彩声还在耳边回荡,沈追星却一脸茫然,心中似懂非懂。原来在十三剑击出的那一刹那,沈追星护体气场立时感知。可是,并没有向往常那样真气转强保护好全身要害,反而将护体真气甚至于身体力量都降到最低,身体接近于“空无”的状态,同时心灵之中精神之力——“念力”无限加强,十三支长剑的位置、指向、速度了然于胸,完全处在“心灵”的控制之下。

    心念一转之间,沈追星似有意又似无意地拔剑、挥剑、断剑,再回剑入鞘,丝毫不用真力,只是意到手到剑到,三者没有先后顺序,同时发生,同时结束。以龙泉剑的无坚不摧砍在每柄剑的最薄弱之处,安有不断之理?

    众多的喝彩声中,居然夹杂着两个清亮甜美的女声,一个自是玲珑儿。另一来自那一旁观战的少女。沈追星的眼神扫过人群,与石无畏的眼神接触,石无畏微微点头。

    那老者似乎也是特别高兴,走上前来。此时一脸的愁容似乎也暂时消失,伸出左手,拍了拍沈追星的肩膀道:“小子,好剑!只是咱们约定的是比拼剑法,而不是比谁剑锋利。虽然你输了,但输得漂亮,现在你还有一次机会。”

    沈追星现在已经适应了怪老头的突然反转和蛮不讲理,淡然道:“还请前辈划下道儿来,小子奉陪到底。”

    似乎有所感触,转头又对老者道:“其实我也想明白了,你这儿山清水秀,景色宜人,我又无家可归,如能终老此地,亦是人生乐事。只是我饭量不小,到时怕把你家山庄吃穷了!”

    那老者听了,哈哈大笑:“好!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想法和面貌,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又何必去计较输赢、得失、生死呢?来,老夫陪你玩两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要知道那老者名叫欧阳德宗,乃是隐居江湖多年的一个前辈高人,早年人称“剑痴”,乃是顶尖的剑客,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和人动手过招了。

    只见欧阳伸左手“仓啷啷”抽出随身携带的宝剑,顿时满屋流光闪动,手中之剑恍如一溪清澈的山泉水一般,自然沉静,却又欢快流动。那种截然相反的动静之感完美地统一在一柄剑身上。欧阳轻轻一抖,那长剑似乎会说话般发出欢快的龙吟之声。

    欧阳听了,如闻仙乐一般陶醉不已。抚剑道:“此剑名为‘工布’,乃铸剑巨匠欧冶子、干将二人联手打造的三柄名剑之一,乃我名剑山庄镇庄之宝,山庄因之而得名。那三柄名剑分别是泰阿、龙渊、工布。”

    转而低声细语,似乎是对长剑又似乎是对沈追星说:“此剑在我身边已经有二三十年了,却始终郁郁寡欢,我也为之惆怅不已。不想今日此剑却一扫往日忧郁之色,欢欣鼓舞,当是遇到其失散多年的伙伴了。我有生之年能见到这一日死而无憾了!”说罢,一扫脸上往日愁容,露出真心微笑,对沈追星道:“你适才所使之剑可是传说中的‘龙渊’剑?”

    在那一刻,沈追星突然懂了欧阳,懂了这老者对剑的一片痴情,老者面容上始

    终不解的愁容正是为剑而忧愁,唯有痴于剑、极于情,方能得窥剑道、进而上窥天道。

    想到这里。沈追星缓缓从背后抽出“龙渊剑”,手腕一转,抖出九多剑花平平向老者飘去,笑道:“正是‘龙渊’,请指教!”

    欧阳一见,露出赞赏之色,道:“好!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却能随手抖出九朵剑花。”轻晃手中“工布剑”,化作一条蛟龙,冲向沈追星发来的九朵剑花。

    “啪!啪!”几乎同一时间,蛟龙张牙舞爪拦截九道剑花,发出剑气交鸣的声响。

    沈追星不等所有剑花全被破去,脚踩七星步,主动攻向“剑痴”欧阳。这已经是沈追星连续两次主动进攻。

    一旁众人都露出吃惊神色,欧阳却大呼过瘾,挥动“工布”,发出阵阵剑鸣,连攻带守地迎向沈追星的“龙渊”。

    一时间,剑气纵横,“龙渊”低沉、“工布”清亮的剑鸣之声不绝于耳,双剑不停交击。

    二人的每一招每一式似乎是险到极点,却又是妙到极致,剑锋到处,随时有性命之忧,可有偏偏美到极点,如诗如画。二人手中挥舞之剑已经由“武”到“艺”,再由“艺”入“道”。

    如此这般,两人轻松过了上百招,欧阳大喊一声:“好!你再看看这一招如何!”说罢,缓缓使出一剑。

    这一剑使得极其缓慢,沈追星适才从大殿外偷看端木和石无畏比剑时,端木使过这一招。只不过端木这招速度使得极快,石无畏连续变换了几招才堪堪躲过这一招。

    哪只这一招从老者手里使出却又如此不同。

    这是一招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剑招,剑身上甚至不带有任何剑气,似乎除了剑本身再无他物,甚至让人感觉只有剑的存在,连剑招都不存在。

    只有剑在!平平刺来的一剑中剑尖似有似无的微微晃动,每一下晃动都是一次调整,预示着那锋利无比的剑尖随时可以随着使剑人的意念刺中对手。

    那种感觉玄之又玄,旁人无法得知,只有身在局中高明如沈追星或超一流高手才能感觉出来。普通剑手如果遇上此招会在刹那间中剑,且旁人看上去似乎是对手自己撞上了剑尖一般。

    沈追星突然明白这一招和自己刚才纯以意念不用任何真气使剑破去一十三剑是一个道理,玄之又玄,无法理解,却又真实不虚。

    沈追星刚才能使出那神来之笔纯粹是机缘巧合、灵机一动,所以自己当时也很茫然,此刻自己对上这招知其厉害可却没有破解之法,只有后退。

    然而每退一步对方剑尖总在同时调整位置,仍然直击沈追星要害。沈追星想运气反扑,可是心里明白,在自己的长剑没有到达前,对方的长剑一定会在刹那间刺中自己要害,这是一个高手的直觉。

    在旁人看来,欧阳只是歪歪斜斜地摆出一个剑式,沈追星就如临大敌,不住后退,简直不可思议。

    刚才还潇洒自如的沈追星此刻不住倒退,汗珠一滴一滴从额头滚落。玲珑儿看得莫

    名其妙,但她相信沈追星遇上了麻烦,偏偏自己也帮不上忙,急得她也汗珠直淌。

    沈追星再退一步,突然后背撞上一物,这才明白自己已经退到大殿墙角处,真的是再无退路了,突然心中升起一个念头:“自己之所以处处被动,是因为自己有退路,也就是自己执着于‘有’,没有看通看透世界的本质是‘无’,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对方极细极小的剑尖在自己的心中被无限放大,大到随时会伤害了自己,而自己手中长剑却被无限缩短到无,大小、长短、输赢、生死,这一切不过都是个‘心’字而已。”

    想到这里,再不犹豫,轻轻往前跨出一步,手中长剑随心中意念一扬——“叮”的一声,两剑剑尖交击在一起。

    这在旁人心中举得无比凑巧的事情,那么细小的两支剑尖怎能相撞呢?可是沈追星明白:再小也还是“有”,所谓“大小”不过是人心的一种感觉罢了!

    沈追星明白了这个道理,欧阳也明白这个道理,两人相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

    就在众人看得莫名其妙时,欧阳收起‘工布剑’,突然以单手向沈追星打出一连串的手势。

    沈追星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老者,良久才回过神来,回以一套北派墨门的手势,并上前施礼道:“墨门首徒沈追星,拜见墨门护法!”

    在墨门之中,身份最高者为巨子,而墨门护法身份超然,都由武功极高者或者拥有强大势力的人充当墨门保护人的角色,纵使墨门巨子也不能强令护法行事,当然,护法也不会干预墨门内部事务。沈追星的祖父张士诚就是北墨门护法。

    欧阳德宗非常高兴,他走向沈追星,用他哪只仅剩的左手抓住沈追星的右手,面对大殿里百十名剑士,将沈追星右手高高举起。

    霎时间,屋里所有剑士都站立原地,神情庄重的看着沈追星,抽出手中长剑,同时以剑身拍打胸口数下,再以剑作出一连串动作。顿时,大殿之中响彻着整齐划一的声音。虽无只言片语,却让人感受到这些年轻剑士身上流淌着不屈的血液,胸中藏着墨门先辈们“兼爱、非攻、利天下苍生”的情怀。石无畏、端木崇剑赫然在列。

    原来,这欧阳德宗和张士诚同为北墨门的左右护法。张士诚兵败身亡后,欧阳便隐居深山不出。前几日沈追星、蓝月京师一战震动天下,欧阳也收到消息,便派人秘密打听。其中对沈追星和蓝月手中之剑的描述让欧阳产生了怀疑,他二人手中之剑似乎是“泰阿”与“龙渊”,如果真的如此,则此二人必和墨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因为欧阳知道那两柄剑的下落正是在张士诚的“吴王宝藏”中。

    今日清晨,沈追星的长啸之声惊动了欧阳,欧阳知道今日将有高人出现,便安排端木留意查看。沈追星上门后,欧阳便在暗中观察,果然见沈追星长得和乃祖张士诚极为相似,又见二人巧破九宫八卦阵阵,也不点破,暗暗通知端木等人演出一段戏,为的是考察出沈追星的真实本领。北派墨门没有巨子久矣!

第一百零三章 西归剑法

    沈追星、玲珑儿被欧阳宗德请到后院“剑庐”喝茶。一旁只有端木、石无畏和欧阳的孙女欧阳倩倩作陪。

    香茗奉上后,尚有一些甜点,沈追星、玲珑儿先老实不客气的吃了几块,压住饥火。端木见了忙下去着人安排酒菜。

    见身边没有外人,欧阳便问起沈追星的身世,面对墨门护法,又是祖父朋友,沈追星内心充满崇慕之情,实不敢隐瞒,便将自己从未向世人提起的身世说与欧阳,欧阳点头道:“你的相貌和你祖父极为相似,同时我认得你手中之剑,所以你的身世我毫不意外,另外,我和你阿爹沈恒虽然交往不多,也有数面之缘。”

    其他众人听了沈追星身世也不已为意,只有玲珑儿却心生诧异,却又默然不语。沈追星怕玲珑多心,忙朝她挤出个歉意的微笑。

    沈追星不想多提自己身世,便将话题岔开,问起这几支剑的来历以及刚才欧阳使出的剑招。

    提起有关剑的事情,欧阳顿时打开了话匣子,原来欧冶子和干将联手打造的三支宝剑千余年间,历经辗转,最后竟然不知所踪。张士诚占领江南后,一日进过古剑池,感觉池中剑气逼人,且夜间有紫气冲上云霄,便问手下,学士陈基答曰:“如泰阿、龙渊之通灵神剑,不遇良主时,会以种种机缘返回其铸造之地,仿佛人之返回故里。因此,此潭之下必有神剑。只是宝剑通灵,如所遇非人,反妨其主。”

    张士诚便依其言抽干池水,里面现出一条巨蟒,巨蟒之下寻出三支宝剑,分别就是泰阿、龙渊和工布。张士诚将巨蟒妥善收养,另做他用。那三支宝剑也被他收藏起来,轻易不与人见。

    听到这里沈追星心想:“想必我们在吴王宝藏中所遇蟒灵即使此蟒了。”回头又问:“后来那工布剑又是怎么到您手中呢?”

    欧阳笑道:“这里还有一个故事,一直藏在我心里,也从未向别人提起,连端木和我孙女倩倩也不是很清楚。”

    “我少年时,拜在前辈剑术大师人称‘剑隐’的宋之道门下,师父一辈子只有两个徒弟,我上面还有一个师兄。十年剑成后,师兄先我走出师门,闯荡江湖,立下赫赫威名。其后不久我也投身江湖,并且结交墨门。数年后我回到师父隐居之地看望师父,师父算出自己大限将至,自己也无后代,便将一本祖传的剑谱交给我,并讲述了此剑谱的来历。”

    “南北朝时期,禅宗祖师达摩面壁九年后离开少林,来到禹门千圣寺,三年后端坐而逝。东魏孝静帝将他安葬在熊耳山。两年后,长期出使西域的东晋使臣宋云由西往东回国。由于常年在外,宋云并不知道国内之事,在途经葱岭时,见一僧人白衣飘飘,赤了双脚,一手拄着锡杖,另一手上拿着一只僧鞋,匆匆往西而行。宋云认出那是达摩祖师,便上前问候,问大师何往?达摩答曰,吾往西天去。”

    “宋云回朝后,将遇到达摩之事报告孝静帝。皇帝震怒,说道达摩已经圆寂两年,你怎么可能见他!

    不由多说以欺君之罪将宋云打入大牢。后在群臣劝谏下打开达摩棺木查看,里面别无他物,只有一只僧鞋。这才知道宋云并无撒谎欺君。”

    “这就是大家熟知的‘只履西归’,只是宋云当时隐藏了一件事情。当时达摩遇到宋云时还交给宋云一物,嘱咐将之带回中土,那是一本剑谱,只有七招剑法的剑谱。并说明此剑谱虽然是达摩在西归途中所悟,但究其来源还是在少林面壁九年以及在千圣寺三年悟道所得,当随宋云返回中土。至于具体交给何人达摩并无交代。宋云回朝后尚未交代剑谱之事便被打入大牢,因此此剑谱并未交给朝廷。后来,宋云虽然从狱中无罪释放,官复原职,但已经心灰意冷,便辞官隐居山中。这本剑谱也就在宋家传了下来。”

    “那七招剑法达摩传下之时只有七个简简单单的剑式,并无其他说明和解释。宋家几百年来做过无数的注解,每每大相径庭。”

    “师父当时将达摩所穿剑谱的原件和他自己解释的剑谱都交给了我,并说我师兄心术不正,野心勃勃,不可以传之剑谱。”

    “不久师父离世,我守孝三年同时精研所留剑法,开始时,剑法进步神速,可是修炼一段时日后,再来对照剑谱,发现自己所练剑法与剑谱意思大相径庭,甚至南辕北辙,心中苦恼无比。”

    “就在这时,师兄从外返回,进门后也不祭拜师傅,上来就索要剑谱。我当然不允。话不投机,我师兄弟二人拔剑动起手来。”

    “我二人剑出同门,一样痴迷剑术,因此,剑术几乎相当。只是这些年师兄实战经验远比我丰富,两百招后,我便落在下风。我见败势已成,便一咬牙,使出自己认为错误的古剑谱上的剑法。谁知师兄竟然抵挡不住,十数招后,便败在我剑下。我念及同门一场,手下留情,师兄愤愤离去。我师父隐居之处极为僻静,因此我便留下潜心修炼。”

    “一年之后虽然感觉剑法有所进益,但总感觉和剑谱上所载剑法有所出入,却又找不到错在哪里。心中烦恼不已。时至今日,这种感觉还是没有消失,常常为此烦恼。”

    “一日,我师兄再次找上门来索要剑谱,我当然不允,二人再次动起手来。我自信满满,心想师兄原来就是我手下败将,今日更不是我对手。谁知刚一交手,师兄一招之下不但削断我手中长剑,顺势将我右手砍了下来。”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可听了欧阳这番话众人还是大吃一惊,替他担心起来。旋即又心中暗笑,如果当时欧阳死了此刻还能站在此处讲出这段往事吗?

    欧阳继续讲到:“我当时虽然深受重伤,但也临危不乱,立即用左手点穴止血,同时施展轻功,逃了出去。师兄见我逃逸,也不追赶,彻底搜寻小谷,将师父所留剑谱及达摩剑谱全都得了去。”

    这时,坐在一旁的欧阳倩倩满脸疑惑地问道:“爷爷,您的剑法本来就比那恶人高,怎么会被他削去胳臂呢?现在还疼吗?”

    欧阳听了孙女之言,笑了:“傻孩子,几十年过去了,爷爷早不疼啦。”又转身对众人道:“我也是事后打听,我师兄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柄‘巨阙剑’,削铁如泥,我的胳臂就是丧在那柄名剑之下。”转又叹气道:“现在想想也值,是想人世间能有几人感受过神剑的锋利而活在世上呢?能被那样一把宝剑砍上一回,也是一种幸运呢!”说道这里,脸上居然流露出陶醉的表情。剑痴如此,众人不觉莞尔。

    “事后,我痛定思痛,心想如果想找师兄报仇并夺回剑谱,必须也有一柄相当的神剑。因我和张士诚同为墨门中人,便去他那里求剑。我本以为张士诚会推三阻四,事先便想好了许多借剑的理由,谁知道当我和他说明来意后,张士诚二话不说,将我带入密室,取出那三柄神剑让我任意挑选。”转头对沈追星道:“我还记得那天,守卫在密室之外的正是你阿爹沈恒。”

    旋即又沉浸在回忆里:“那一日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我有幸能同时看到三柄绝世名剑。我一眼就相中了这柄‘工布’,没有任何理由,只是觉得彼此有缘。张士诚说我运气好,再晚些时日他会将这几把剑连同其他物品放进‘墨门宝库’。现在想来,虽然当时吴王盛极一时,但他已经从中看到了衰败之相,因而作此打算。”

    “张士诚真乃豪杰之士,兵败被擒后,朱元璋在应天亲自对他劝降,并且保证他的荣华富贵,但张士诚始终不降,并以不屑的口吻对朱元璋道:‘天日照尔不照我而已’!最终求仁得仁。”

    欧阳说道此处,想起老友,顿时唏嘘不已。一时沈追星也沉默不语。

    玲珑儿见气氛沉闷,便主动问道:“老爷子,你说了半天那剑谱叫什么名字,后来夺回了吗?”

    欧阳笑道:“你这个问题,我也同样问过师父,师父的祖上也有人问过。听师傅讲,当年达摩将剑谱交给宋云时并没有说明是什么,也没有文字,只有几幅图画。现在想想也好理解,达摩乃禅宗祖师,禅宗讲究的是‘不立文字,教外别传’,注重顿悟。因此这套剑法可以无名,也可以叫任何名字,星儿,你说呢?”最后一句却是突然朝沈追星说起。

    沈追星所练“大无相功”本来就是禅宗功法,听了欧阳如此一说不觉点头道:“既然是达摩祖师在‘西归’时所传,不如就叫‘西归剑法’!”

    “好!”欧阳大叫一声:“此名深有禅机,正符合剑意!”转而又道:“我得剑后想去寻我师兄报仇,夺回剑谱,怎奈我师兄那是身份不同,人多势众,我已经无法靠近,又怕再有什么三长两短,丢了这把‘工布’,便隐居于此,建立山庄,以图墨门未来。好在虽无剑谱,那几幅图画早已刻在脑中,随便就能划出。”

    玲珑儿好奇的问道:“那你师兄后来怎么样呢?现在还在吗?他叫什么名字?”

    欧阳听了缓缓道:“我那师兄现在已是大名鼎鼎,名叫白轻尘,人称——剑神!”

第一百零四章 桃林之外

    “什么?”沈追星欧阳说他师兄原来是白轻尘,先是感到意外,随即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沈追星和白轻尘有过两次“交手”,两次都不是正常状态。第一回是在江阴,白轻尘力战墨门以及蓝月之后,功力甚巨,沈追星偷袭了白轻尘,但是沈追星心里明白,即使在那种状态下,如果沈追星和白轻尘作生死之搏,沈追星还是会死在白轻尘手下,这是一种高手的直觉,当然,白轻尘也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二次是在京师营救蓝月家人时,沈追星只是远远的射出一箭,双方算是远距离间接交手,但是沈追星还是能感觉到白轻尘的深不可测。

    适才欧阳只是使出“西归剑法”其中的一式,沈追星已经招架不过来,不知道这七剑全部使出又会怎样?由白轻尘使出这七剑又是什么样子?想到这里,不由得陷入沉思。

    玲珑儿见沈追星走神便在一旁推了他一把,正言道:“既然欧阳老爷子不是外人,蓝大哥的事是否也可拜托打听?”

    欧阳一听忙问详情,沈追星便将前前后后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是说明蓝月不但是自己最好的兄弟,同样也是墨门中人,希望能够打听到有关消息,如有可能营救,自己会不余遗力。

    欧阳听了沈追星一番介绍,答道:“既是我北墨门首徒,怎能置之不理?回头我会安排端木处理此事。你可在山庄等候消息,我再将古剑谱上的招式传授与你。”

    沈追星起身道谢,同时说明自己和玲珑儿想去“洞庭帮”的意图,一来本身和人有约在先,二来万一蓝月有消息也能多个帮手。

    欧阳听了,奇怪道:“你这点年纪难道也认识‘龙王’宁长风吗?”

    一旁的端木笑道:“师父你有所不知,宁长风早已闭门谢客,潜修刀法。最近几年已经将洞庭帮的帮务事宜交给徒弟兼义子陈天定。”

    欧阳笑道:“你这一说我倒是期待宁长风早日出关,看看他那‘艳阳刀法’又有什么新进展。早年我们曾经有过一次切磋。”

    玲珑儿追问道:“战果如何?”

    欧阳道:“我没赢,他没输!”玲珑儿听了心里暗笑欧阳真是个老滑头。

    沈追星好奇的问起石无畏,如何能在此地。欧阳替他答道:“他师父晨风道长虽然不是我墨门中人,但为人正直、善良,武功又高,是我多年老友,本来是由他接任武当掌门一职,但他专心修道,故而将掌门之职让给正风。前两年我让他替我挑选合适的人选,作为墨门弟子,以补充新鲜血液,他便推荐了石无畏。对于无畏,我很满意,无论人品、武功、智慧都是上上之选,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听了欧阳的夸赞,不善言辞的石无畏脸红起来。

    至中午中午时分,名剑山庄设宴款待沈追星和玲珑儿。席间沈追星询问起刘家之事,石无畏所知也不多,只是似乎听说刘家骏已经在京师任职,刘家骐被许配了京师某豪门大族,只是家骐似乎不是很愿意。沈追星听了不由得想起那晚刘家骐义释自己的事来,心想将来怎生想个法子报答刘家骐。玲珑儿和欧阳倩倩年纪相若,两人叽叽喳喳不知聊些什么,

    却是十分开心。

    午后,沈追星起身向欧阳辞行。欧阳极力挽留沈追星再待几日,但沈追星因蓝月之事没有着落,始终定不下心。欧阳无法,只得定下再次联络方法,并从身上掏出一本小册子交个沈追星。

    沈追星接过翻开一看,居然是一套剑谱。最奇特的是画中之人惟妙惟肖,正是欧阳德宗。沈追星大感好奇,忙问究竟。

    欧阳颇为得意,笑道:“这是我儿子也就是倩倩父亲根据我的摆的造型所画。我这儿子不爱练武,偏爱写写画画,你看这山庄中所有字画都是他做。”

    沈追星想起山庄门口字来,赞道:“令郎字中,自有一股潇洒飞扬之剑意,如若学剑,必是一代大师。”

    欧阳听了,哈哈大笑:“我说看他的字那么顺眼呢,原来如此。你可谓他的知音了。”

    又道:“这个剑谱,我只是照古谱原来样子让他画出,并无自己的解释在里面,因此你可以放心地去领悟。”虽是玩笑话,众人却能感觉到欧阳德宗对沈追星的另眼相看和高度评价,其中暗含自己也不能传授沈追星剑术的意思。

    问明道路后,沈追星、玲珑儿辞别山庄众人,向东南方向策马而行。一路上芳草菲菲,景色宜人,玲珑儿却似乎有些心事,始终默然不语。

    沈追星怕因为自己隐瞒身世的事情让两人产生隔膜,便向玲珑儿做了解释,真诚道:“一旦我吴王后人的身份传出,不但自己有性命之忧,而且个身边朋友带来危险,因此我对蓝月也没有说起。”

    玲珑儿沉吟半晌,最后叹口气道:“我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明白。其实每个人都有他不能言说的事情或者秘密。假如有一天你发现我也有秘密瞒了你,你会生我气吗?”说罢,用少有的严肃眼光看着沈追星。

    沈追星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你过去是什么样子的,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现在我身边的玲珑儿是我的朋友、家人,我绝对的信任她。如果她有什么隐瞒我的,当有她的苦衷,我不在乎。”

    又看玲珑儿还是一脸严肃的样子,沈追星笑问道:“怎么样?我这回答还满意吗?现在轮到你实话实说,究竟有什么秘密了?”

    玲珑儿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一直笑道在马背上弯了腰,喘气半天才道:“逗你呢!你说话真肉麻!”说罢,轻夹马腹,领先往前驰去,沈追星忙夹马跟上。

    翻过一座山后,二人进入一条山谷,地势稍微平坦,两旁有一片桃林,此时桃花虽然凋零飘逝,但树上果实累累,更是喜人,二人正准备下马摘些桃子解渴,突然,沈追星停下身子,侧耳倾听。忽然对玲珑儿道:“快走,前面有人打斗。”二人顾不得那些桃子,重又上了马,往前奔去。

    穿过桃林之后,只见前方不远处围了一堆人,其中正有几人相斗。

    两人来到近前,正要靠近观看,那围观中有人看见他俩便拦住去路。其中一个面容凶恶的瘦高汉子冲二人道:“蜀中沙家办事,不想死的赶紧滚开!”

    沈追星、玲珑儿悠然下马,将马匹栓在树上后往人群中走去。玲珑儿边走

    边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蜀中沙家?这里既不是蜀中,更不是你沙家地界,凭什么我来不得?”

    旁边几人听道对话也转过身来,沈追星一看,皆是体型彪悍、凶神恶煞之辈。那高瘦汉子见他二人不但继续走来,还出语嘲讽,自己何时受过这种气,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拔出腰间弯刀迎头朝玲珑儿劈去。

    玲珑儿见刀劈来,轻轻一闪,躲在沈追星身后,那汉子见了,干脆一刀向沈追星劈去。

    谁知一刀下去,沈追星任然好端端站在原地,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感觉哪里不对,再仔细一看,原来沈追星手中拿有一物,正是自己的弯刀。不知何时,沈追星已经躲了他的兵器。身旁几人只见沈追星似乎晃了晃,别的什么都没看清,一时吓得不知如何是好,顿时让出一条路来。

    只见前面山坡前几辆镖车停在一旁,几个脚夫提心吊胆地跪在一边。另有四人在中间恶斗。其中一方是一男一女,年纪不大,二人各使双刀,一长一短。只不过那女子是右手长刀左手短刃,那男子却正好相反,左长右短。这两人似乎有一套联手应敌的刀法,四刀此起彼伏,时左时右,守得滴水不漏。沈追星看了心中暗赞好刀法,只是这二人似乎内力不足,气息不够,恐不能久战。

    再看他们的对手,却是两个年纪在三十左右的男子,体型高大,异于常人,比一般人高出一头,两人手中各持一把开山斧,分量极重,最令人惊奇的是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显然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沈追星看两人的招数有限,并不出奇,但两人蛮力惊人,皮糙肉厚,虽然受点伤却毫不在乎,甚至越战越勇。尤其两人心意相通,在关键时刻能够自然而然地相互配合,弥补了招式上的不足。沈追星一看,对玲珑儿道:“久战下去,那一男一女必输无疑。只是看情形又不像劫镖,你看怎么办?”

    玲珑儿低声道:“你先让他们都停下,我来问问就是了。”

    沈追星答声“好”便如游鱼一般滑入圈中,口里不断嘀咕:“四位先停一停、停一停。”旁人看来,沈追星似乎以并不算快的速度走到场中,然后轻轻地在每人后背拍了一下,那激战中的四人便像得了圣旨似的放下兵器。但四人的亲身感受却是一股真力涌入经脉,顿时浑身无力,双臂绵软,呼吸不畅,赶忙停将下来,大口喘气。

    这时玲珑儿也走进圈中,看了看四人,然后对两壮汉问道:“你们四人打到明天,也没有结果,不如告诉我争斗缘由,或许我能帮你们解决问题,岂不更好?”

    那两壮汉一人一句道:“我兄弟二人今年过年已经三十有二,尚未娶亲。刚才路过镖车时,那红衣女子见我二人突然一笑。我三哥说那女子是看上了我们,让我吗上前求亲。结果就打起来了。”

    玲珑儿一听知道这二人是个憨人,把他三哥一句玩笑话当真了,这才发生了这场打斗。了解情况后,顿时有了主意,对二人道:“这个不难,她既然对你们笑肯定是想嫁个你们。现在的问题是嫁给你二人中的谁。我看你俩先打一架,赢了的那人才能娶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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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星逐月介绍:
明朝洪武年间,吴王后人沈追星以及靖海侯蓝月为朝廷和江湖所不容,二人不甘心接受命运安排,奋起抗争,借助宝藏以及神秘门派的力量战胜敌人,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同时也左右了天下大势,成为那个时代的风云人物,上演了一幕幕爱恨情仇的大戏!追星逐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追星逐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追星逐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