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真定之战(中)
耿炳文叹了一口气。
他虽然是此次北伐的主帅,配征虏大将军印,但他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帝喜欢重用新人,李景隆、李坚、甯忠这些年轻人都是皇帝的新宠,之所以没有让他们当统帅,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打过仗,再加上是齐泰极力推荐的自己。
其实副将的人选自己心中早已有了,此人便是四川都指挥使瞿能。
皇帝拒绝的理由让人哭笑不得:正副统帅都有老人担当,虽然稳重,但会缺乏进取之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样一来会让战事延长,于国于民皆不利也。年轻将领,其冲劲十足,能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恐怕自己的这两个年轻副手,也是有着同样的急于求成心态吧。
无奈之下,耿炳文还得耐心的向这两位年轻副手解释自己的作战意图,如果对方不配合,自己也拿他们毫无办法。
“咱们现在手中还有十万大军,一半屯兵北岸,镇守真定,应该绰绰有余。另外一半人马屯兵南岸,对试图围困真定之敌虎视眈眈,敌军在没有攻下征定之前,肯定不敢轻易渡河,这样南岸北岸的部队,可以互相支援互相策应,立于不败之地。”
听耿炳文的解释,驸马李坚冷笑一声:“你这个互相支援,互相策应的策略已经在雄县和莫州上面用过一次,结果怎么样呢?由于兵力分散而被对方一举拿下,其实这是必然的结局,兵书上早就讲了嘛,集中胜分散,你这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想法,最终会导致失败。”
耿炳文听了并不生气,他已过了花甲之年,经历了太多的人和事,心中早已没有了火气。
他自己知道雄县和莫州失败的原因,自己安排的阵法一点问题都没有,关键是那两个年轻的将领毫无经验,让对方摸到自己门口,不但毫不知情,还纵容士兵饮酒作乐。
一个是蓄谋已久,一个是仓促迎战,不败才怪呢!可是说这些话给他们有什么用?这些人包括眼前的这两位,一个个眼高于顶,傲气冲天,更关键的是其家族以及本人正受到当今皇帝的宠爱,恃宠而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何况我这个过气的老头子呢?
就在这时右副将军甯忠也做了表态:“大帅如此布阵确实也是很有道理,只是我军的行军速度缓慢,假如敌军围住真定,我岸南支部队,渡江作战时,对方在突然击其中渡,围城打援,我方必然会被各个击破。”
耿炳文点点头,甯忠的话确实有些道理。
此时的耿炳文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自己的那些作战方法只适用于自己过去的那个年代的士兵,那个时代的人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作风顽强,移动迅速,又非常具有危机意识,而这些士兵安逸惯了,及时训练最好的兵,也比不上过去那些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
这时探马来报:“朱棣驻扎在雄县莫州以及娄桑的三支大军,共计十万余人,已经拔起营寨缓慢向我方向来袭,预计一天到达无极,两天后抵达真定。”
“好!”耿炳文吩咐斥候再探再报,转身对众将下令道:“传我将令,令南岸人马火速北移,与北岸军马会合,在真定城前结成营寨,我将以真定城为依托,十万对十万,与叛贼朱棣决一死战。皇天佑我,希望一战而成,荡平燕寇,还天下以太平!”
众将齐声
领命。
沈追星背负双剑,从玄武门离了京师,策马来到江边,找来小船摆渡,连人带马,过了滚滚长江。
过江之后并不停息,途经扬州、兴化、高邮一路北上。
两天之后又渡过淮水,经泗洪、射阳、盱眙后,过徐州,一人一马来到山东境内。
此时官道上尽是大队的军马,旌旗招展,浩浩荡荡,从四面八方集结而来。
沈追星知道耿炳文虽然号称有三十万大军,其实仓促之间首批只凑齐了十三万人马,因此这些兵马应该是从山东,江苏,安徽,河南调集的援军。
由于官道上人马太多,又有各种辎重粮草物品,宽大的官道也经常被挤得水泄不通,堵在一处,有时无法通过。
沈追星星想照这种速度如何能来得及?又担心耿炳文的安危,便弃了官道,从小道而行。
江苏,安徽,山东三省交界处的小道虽然崎岖,但由于沈追星上一次由朝鲜归来时,已经走过一次,算是熟门熟路,因此并不担心迷路。
这一日道路渐渐变得陡峭起来,再往前走便全是高山峻岭。
沈追星知道已经走到了泰山脚下。
走了一段,人困马乏,沈追星牵着马儿往山里走去,希望能找到一处水源,补充完饮水后再继续前行。
不久便找到一处山中溪流,沈追星大喜,放马儿去饮水吃草,自己则灌满水囊后掏出干粮,靠在一棵松树上,喝着泉水吃了起来。
这几天不停歇的赶路,让他感到有些疲乏,吃饱之后顿觉饭气上涌,便想靠在树上打一个盹。
就在他迷迷糊糊要睡着之时,一阵微风吹过,将远处山坳中极其轻微的声音,送到了沈追星的耳中。
沈追星猛然一惊,站了起来,顿时睡意全无。
原来那极其轻微的声音乃是兵器交击之声,因其较远,所以轻微,只是由于一阵风将那声音远远的送来。
沈追星运起大无相功,施展出天耳通,仔细倾听,轻微的声音变得渐渐清晰而丰富起来。
听着听着,沈追星脸色一变,将马儿拴在一棵长满青草的大树旁,自己则施展轻功,极速朝传来声音的那个山坳飞奔而去。
沈追星脚不沾地的来到山坳处,伏低身子躲在一处草丛中,朝前面观看。
只见山坳的一处空地中间,有一辆已经散了架的马车,马车上坐着一个女子,看样子应该是有了几个月的身孕。
马车的不远处,有两人在拿着兵器较量。
奇怪的是,这两个较量之人,一人做书生打扮,手中拿了一柄木剑,他的对手乃是一个身穿劲装的大汉,手中却拿了一把真正的钢刀。
周围还站了一圈人马,大概有三四十人,皆身穿劲装,给人看上去第一眼的感觉,似乎这帮人是某个江湖帮派,这些人嘻嘻哈哈,手里拿着各种兵器,甚至还有弓弩以及火器对着马车上的那个女子。
如果此刻站在这里偷看的不是沈追星,而是另外一个武林中人,一定会以为这是某个江湖帮派之间的江湖恩怨。
但沈追星知道一定不是,因为他不但认识这被围攻的一男一女,他还能猜出其他人
大概的身份。
真正的江湖人很少使用火器,联想起附近官道上的大队人马,沈追星猜测这几十号人一定是明朝军方的人,受人指使,跑到这儿偷偷干私活来了。
中间使木剑的那男子,虽然身上沾满了鲜血,也受了一些伤,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并且在战斗中明显占了上风。
沈追星一看暗暗放下心来,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寻找机会,争取一出身便解决问题,否则任由对方发射火铳,这极有可能上了马车中的那个女子。
这一男一女不是旁人,正是曾经在海边救过沈追星的铁中英和张秀静。
沈追星虽然当时走火入魔,但他有大无相功护着心智,眼中所见,耳中所听皆记录在脑海中,一旦恢复神智,便全部记录起来,和普通人的发疯不同,绝对不会丢失那一段记忆。
所以在他的心目中,两人不但是他的恩人,而且是他的朋友。
为了朋友,沈追星可以做任何事情。
再看场中,那是钢刀的汉子,一招猛虎下山,搂头盖脸的劈向铁中英的头顶。
铁中英不慌不忙,将手中木剑一引,搭在钢刀的侧面化却对方刀势,同时脚踏奇步,左手呈鹰爪之势搭住对方握刀手的脉门。
那钢刀汉子顿觉浑身一麻,手中钢刀落地。
那使钢汉子,知道不敌,直往后退了出去。
围着的众人对那汉子一阵哄笑,只见其中一个领头之人叫了一声好,顺手从身旁人手中拿过一把弩箭,径直走到马车前,用弩箭顶着秀静的哽嗓咽喉对铁中英说道:“铁铉,咱们可有言在先,只要你能一一胜了,咱们在场的所有人,我便放了你们夫妻,但前提条件是你只能使用木剑,同时不准许你使用鹰爪门的武功。”
“咱们这里一共有三十四人,你已经打败了一十三人,确实武功了得,但你也忘了规矩,刚才你是使用鹰爪门的功夫,打落着他的钢刀,所以这场不算,我要你重打一场。”
铁中英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放马过来吧。”
“慢!”那领头的汉子阴阳怪气的说道:“重打是必须要重打,但因为你犯了规矩,必须先受到惩罚。”
说着用手一指,刚才掉落在地上的钢刀对铁中英说道:“你刚才是用哪只手使用鹰爪功的?我怕你一会儿再错一次,现在我要你捡起那把刀,把你刚才那只手剁了,咱们再陪你重打一遍如何呢?”
说着,借用弓弩使劲顶来顶秀静的咽喉。
周围观战之人一阵叫好:“老大,你果然赏罚分明啊!”
“有赏有罚,纪律严明才能打胜仗啊!”
……
众人的哄笑声中,夹杂着秀静撕心裂肺的喊声:“铁郎,不要管我,你能走得了的……”
说着便拿自己的咽喉使劲往箭尖撞去,却被那领头人一把抓住头发提了起来,扔在了地上,用脚踏住,狂笑道:“既然落到了我们手里,死也不能这么死……”
转头又对铁中英喝道:“快砍手,否则我现在就将打肚中的孽种给你踩出来……”
铁中英的脸色变得铁青,他弯下腰去,慢慢捡起那把钢刀,握在手中,一咬牙,猛地朝自己左手腕砍去。
第四百四十五章 山中插曲
在张秀静撕心裂肺的喊声中,铁中英一咬牙,右手猛的挥起钢刀朝自己的左手砍去……
在场有人兴奋,有人觉得刺激,有人急切的期待,也有少数几个人心中略有不忍,但无一例外,所有人都被这一举动吸引住了目光、摒住呼吸,等待着惨剧的发生。
在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对于来说,沈追星苦苦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临。
他隐藏的位置距离众人能有二三十丈远近,对方的三四十人中,最少有一半人持有弓弩和火器,其中有几支正对着张秀静,这也是铁中英被制住的原因。
即使沈追星以最快的轻功贸然现身,许他能杀死现场的所有人,但是保不齐谁的弩箭或者火铳会在混乱中发射,从而伤害到秀静。
沈追星固然胆识过人,但他从来不是鲁莽之辈。
所以他在等。
直到这一刻沈追星终于发动。
只见他抬起左手一扬,暗藏左臂的银翼飞爪闪电般飞出,准确无误的抓住了二三十丈外铁中英挥起的钢刀……
挥舞在空中的钢刀突然被飞爪拉住,沈追星便借着这一拉之力,同时收缩飞爪上的精钢细链,提气轻身,刹那间跨越了二三十丈的距离,来到众人面前……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龙渊剑发出一声摄人心魄的龙吟,宝剑出鞘。
但见银光闪过,目眩神迷时,所有人觉得手中一轻,手中的火铳、弩箭、刀剑皆剩了半截,掉落在地。
铁中英一看关键时刻来者竟然是沈追星,顿时心中一宽,俯身扶起仍在地上的秀静。
沈追星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你们俩欠我一顿喜酒,孩子满月酒时一起补上哦!”
直到此刻,在场的人才反应过来。
看着手中的半截子兵器,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沈追星缓缓收起宝剑。
这时有人认了出来:“龙渊剑……沈追星……?!”
这句话一出,本来还想二次反扑的人,彻底放弃了幻想,有人打算逃离此地,却发现双腿微微颤抖,迈不开脚步。
那领头的汉子不知道是认识沈追星还是听过他的大名,此刻战也不是,跑也不是,只得强挺着走到沈追星面前:“原来……原来……是沈大侠,都是自己人,就是一场误会……”
又对手下说道:“是一场误会,兄弟们,你们说对不对啊?”
“是啊,就是误会,我们不知道这个秀才是沈大侠的朋友……”
沈追星轻声对铁中英说道:“你先陪好秀静嫂子,我来处理这帮……自己人……”
说完沈追星,转过身去,用凌厉的眼神扫视众人一眼,顿时鸦雀无声。
沈追星俯身捡起铁中英刚才手中的把钢刀走到领头汉子身边,“说是自己人,你们都是哪儿的?”
那领头汉子被沈追星的灵力眼光扫过,如同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浑身感觉放不出一点力气,只得低声下气的说道:“确实是自己人,兄弟是羽林卫的都统王大鹏,别的兄弟有的是神机营的,有的是五军营的……这不赶往真定嘛,半道受人之托接了一点私活,没想到是沈大侠的朋友……误会了……”
“好说好说,”沈追星微笑着将手中的钢刀塞到了王大鹏的手中,“我可以不杀你,也可以不杀在场的所有人,但是,”沈追星再次拔出了龙渊剑,轻轻的搁在
了王大鹏的脖子上。
“从你开始,每一个人用这把钢刀砍一下自己的左手,立马就可以走人。我喊开始,三声过后人不动手,我就砍下你们的头。”
龙渊剑生冷的剑气刺入骨髓,王大鹏的额头上出现了豆大的汗珠。
“怎么了?害怕吗?”沈追星冷笑道:“有道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说话间一个离得较远之人拔腿就跑,谁知刚跑出一步,便被沈追星飞出的银翼飞爪拖了回来,扔在了地上。
沈追星一脚踏住那人胸膛,用力一踩,那人的骨头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显然是痛苦之极,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你这么着急走,我便成全你,下一个就轮到你。”沈追星从牙缝里挤出冷酷的声音,这声音使得他和平时判若两人。
领头汉子显然已经承受不住,将刀高高举起,用嘶哑的嗓音喊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些兄弟是我召集来的,现在我用这条命还给你,但求你饶了我的兄弟!”
说话间那人将手中钢刀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住手!”一个低沉的声音出现在两人中间,原来是铁中英站了出来,并且用手一把抓住了那人手中的钢刀,鲜血从手掌间涌了出来,顺着刀身,经过护手,流到那人手上。
沈追星吃了一惊,急忙夺过刀来扔在地上。
“秀才,你这是做什么?不知道这些人刚才要治你们夫妻于死地吗?”
这时秀静走了过来,撕下一块裙布,将铁中英的手掌裹住。
“他们也是听命行事,再说也不是要杀了我,只是砍断一只手掌而已。”
听到铁中英居然替他的敌人解释,沈追星不服气的说道:“只是砍断你的手掌?这些人知道你是鹰爪门的人,还敢动手害你,虽然鹰爪门已经大不如从前,但是砍了你的手掌,他们不会担心鹰爪门进行报复吗?所以事后一定会杀了你灭口!”
铁中英露出宽厚的笑容:“人活在世上,不必每件事都看得那么认真,那么透彻,有时还是糊涂一点好。”
用手一指周围的那些人,“这些人都将会奔赴真定战场,朝廷正是用人之时,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再说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放他们去吧!”
铁中英的话令在场人包括沈追星在内,为之动容。
那领头汉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原来先生才是真正的仁义之人,我等是瞎了狗眼才来害您,现在知道错了,求先生原谅!”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都起来吧,”铁中英将领头人扶起,“男儿膝下有黄金,岂能轻易下跪?”
“当今大明天下大乱将起,正是需要各位为皇上尽忠、为朝廷效力、为百姓做事的时候,望各位不要辜负了男儿七尺之躯、手中三尺之剑!去吧。”
那头领站起身来,感激涕零。
“先生,那个派我们来害您的就是……”
铁中英白手说道:“你不必说出来,我已知之。”
那头领再拜道:“先生人格伟大,王大鹏就此别过,假如此去北伐不死,活着回来后,愿拜于先生门下,做一弟子。”
铁中英摆了摆手:“去吧!”
王大鹏这才领着手下离开了山谷。
众人离去后,一面帮着铁中英夫妇收拾马车,一面询问铁中英分别后状况。
来自分手之后,铁中英见秀静孤身一人,便娶了她为妻。那时他早已考取了功名,去浙江教书时,只是在候补期间。
后来朝廷任命他为盱眙县令。
铁中英走马上任后才发现这个县令真的不好当。
因为盱眙这个地方是朱元璋的老家,也是许多开国将领的老家所在。这些家族倚仗权势常常横行不法,一次,李景隆老家之人要强行占有百姓的田产,铁中英顶住压力,依法办事,并且通过监察御史将此事上奏皇上。
建文帝朱允炆为此斥责李景隆,并对铁中英敕令嘉奖,同时升任他做山东参政。
这一次便是去往山东任职的途中。
沈追星,一听便怒道:“难怪你知道是谁指使他们来害你,一定是李景隆!有朝一日,我非得……”
他本想说有朝一日我非得杀了他,但转念一想,应龙现在已经是朱允真的丈夫,就算是为了朱允真,也不能杀他了。
想到这里心中颇为遗憾。
此时铁中英也询问起沈追星的事来。当他知道沈追星是去真定保护耿炳文,先让他离开自己,速速北上。
沈追星笑道:“无论如何我先把你送到山东再说,”就看了一眼张秀静隆起了肚子,“你敢担保李景隆不会再派别人过来害你们?为了你们一家三口的安全,耿炳文的事情只能先放一放了,毕竟他还有十几万大军保护着,再说以他的经验老到,自然会拖到自己的援兵到了,再和朱棣决战吧,不会傻到现在就和朱棣动手,拖下去对他有利。”
就这样沈追星陪着铁中英和张秀静,一路往山东济南进发。
一路之上三人说说笑笑。
沈追星夸赞铁中英,简直是个圣人,连王大鹏那样的人都能被他感化。
“圣人我可不敢当,”铁中英谦虚道,“不过我从小读圣人之书,学习儒家理念,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活在这个世上,是要为天下人多做一点事情的。”
“以前我在鹰爪门中为家父打理镖局事务,是希望为江南白道的镖局尽一份力。”
“父亲去世后,我本想隐退江湖,但总是心有不甘,便考取了功名,希望能够弃武从文,去浙江太平给当地的孩子们教书,也是希望多做一些善事。当然好人有好报,要不,我怎么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呢?”
“跟你比起来,我简直糟透了,从小到大没有理想也没有抱负,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沈追星说出了自己心中的苦恼。
“人和人不同,都有各自的理念,我有现在的想法,因为我学的是儒家的思想。可能因为你练习大无相功的缘故,或者你与佛门有缘,所以你看中的可能是来世而不是今生,看你很超脱,其实你也有割舍不掉的东西,那就是情。”
“你可以不在乎天下,不在乎个人得失,甚至不在乎所谓的对与错、是于非,但你看重情,友情、亲情、男女之情,所以我也不用担心,你会有一天出家当和尚。”
“果然是个先生的模样,说的我都想拜你为师了。”
三人说说笑笑,四天之后,沈追星将铁中英夫妻二人安全护送到了济南,这才马不停蹄的向真定赶去。
虽然济南离真定已然不远,追星并没有绕道,但由于秀静已怀有身孕,一路走的缓慢,但追星还是比预定的计划晚到了两三天。
然而沈追星没有想到的是,此刻真定之战,已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第四百四十六章 真定之战(下)
真定。
八月二十四,卯时一刻。
清晨的微光照亮着真定城东北方向广袤的大地,中秋刚过,田野上依然是郁郁葱葱,低矮的树枝和碧绿的青草上挂着晶莹的露珠,早起鸟儿的鸣叫声让此时此刻此地显得格外的宁静。
伴随着晨光渐渐的升起,从北方大地尽头迎来了轰隆隆的声音,由远而近……
无数的鸟儿从栖息的树枝上飞起,在空中盘旋尖叫,草丛窜出中数不清的野兽、惊恐万状的四散逃窜……
清晨的宁静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步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杂乱无章的马蹄声、巨型投石机压过地面时,巨大木轮发出的吱吱嘎嘎的响声。
朱棣的十万大军如同奔腾的洪水,由东北方向滚滚而来,铺满了真定城北面的大地。
真定城下,耿炳文率领的南军成扇子形排开,营营相连、阵阵相扣,耿炳文今天摆出了攻守相兼的阵型,前排以及左右两侧皆以巨型盾牌护卫,再往后便是长枪手和弓箭手。
和北军以骑兵为主相反,由于自己的马匹不够,骑兵数量有限, 耿炳文将自己的骑兵隐藏在城中,如此安排与其说是为了灵活机动,实际上却是无奈之举,耿炳文不希望自己的骑兵一上来便被北军的骑兵冲的稀烂,这些有限的骑兵将由他亲自指挥,在最关键的时候发挥最关键的作用。
真定城楼上,旌旗招展,南军主帅耿炳文率左右副将军李坚甯忠以及几十个偏将牙将,伫立城头往北方观看,由此处看去,视野开阔,一切尽收眼底。
只见北军正前方,一杆大旗飘扬,上出一个大大的“燕”字,两旁各竖立一条幅,只有六个字——清君侧,靖国难。
旗下一群燕将众星拱月的围绕着一个人,此人身穿金盔金甲,胯下黄骠马,手持一条金光闪闪的毒龙枪,双目精光四射,比普通人长出一截的下巴上留着浓浓的黑须,不怒自威,正是燕王朱棣。
两旁边分别站立着张玉、朱能、谭渊、马云等大将,城头上的耿炳文观看已久,用手一指远处朱棣身边之人对左右问道:“紧挨着朱棣,此刻正在和他交头接耳的那个中年文士,是什么人?”
这时身边的斥侯头领季伟上前回禀:“那人名叫叶仙,是燕王朱棣的幕僚兼本次行动的军师,出现在燕王府的时间并不长,好像是最近才冒出来的。”
“只不过……”季伟犹犹豫豫,耿炳文呵斥道:“都什么时候了,有话快说,错了也无妨。”
“这个叶仙曾经随燕王朱棣来过京师,当时齐泰的消息说,此人乃是蓝月所扮,皇上也曾经为此事下旨做过检查,发现这个叶仙真的不是别人化妆顶替的。”
耿炳文哼了一声,“难怪你刚才犹犹豫豫,果然是一句废话。”
此时低沉的鼓声从北军中传出,有人紧张地喊道: “快看,燕军开始缓慢移动了!”
耿炳文仔细一看,不知何时站立在前排的朱棣已经不见了踪影。
耿炳文冷笑一声,对左右副将李坚和甯忠说道:“朱棣此人善用骑兵,最常见的打法便是重骑兵左右袭击对方两翼,当你应急不暇时再用中军冲击,彻底击垮对方阵型。”
“李坚、甯忠,命你二人统领左
右二军,以高大盾牌守护,对方到达弓箭射程范围时,发射箭雨,近战时,则以长矛攻敌。务必要死守两侧。”
“当战事呈胶着之时,我将以中军队冲对方中军,让他看看我,更加五百虎卫的威力!”
耿家五百虎卫乃是耿炳文亲帅的卫队,都是跟随他作战多年活下来的老兵,年龄最大的已经有五六十岁,小的也有三十七八,个个擅长骑射作战,经验丰富,皆是以一当百的死士。
由于朱元璋的高压统治,这些人早已卸甲归田,但当年成立过誓言,只要耿侯爷在世一天,他们就不放下武器,随时准备替侯爷作战,虽然赋闲在家,但从没有放弃练习杀敌之技。
和擅长与长途奔袭的轻骑兵不同,五百虎卫作战时都是重装上阵,全身重盔重甲,连马匹身上也披了铠甲。其手持武器都是关刀、长矛、狼牙棒、铁锤等重型兵器。
这样的重骑兵虽然不适合长途进攻,但在短距离进攻及防守中往往所向披靡,另外这五百虎卫脱掉重甲,也是能够以一当百的高手,且忠诚度极高,绝对是耿炳文手中的一张王牌。
此时,李坚和甯忠领命下了城楼,分别带着手下偏将牙将往左右二军前去。
耿家五百虎卫的首领名叫耿毅,乃是耿炳文的族弟,年纪也已经五十多岁,须发早已花白。
此时耿炳文转过身来正要对耿毅有所交代,突然耿义脸色微变,一指城外说道:“侯爷快看,这股浓雾来的好快呀!恐怕会有古怪。”
耿炳文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滹沱河就在身后,清晨起雾乃正常不过的事情,不必担心。还有,不必担心朱棣会趁着浓雾来袭,一来他们自己也看不见,二来大批的骑兵靠近时发出的马蹄声逃不过咱们的耳朵。”
“是时候了,”耿炳文大喝一声,“各位请随我出城,报国杀敌,就在今日。”
说完耿炳文走下城楼,率先骑上战马,五百虎卫跟随在后。耿炳文率领的这十万人马中,共有一万骑兵,已经在城外等候自己的主帅多时。
此时浓雾已然散尽,南军见到自己的主帅,皆齐声欢呼,擂起战鼓。
此时朱棣的大军正缓慢的靠近。
当达到一定距离时,耿炳文下令:“弓箭手准备!”
一万五名弓箭手,排成三排,每排五千人,见二排三排弓箭手,做好了准备,一排弓箭手已经箭在弦上拉满了弓,只等着敌人进入射程范围,主帅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哪知道,就在敌人快要接近射程的时候,燕军却突然停止了前进。
耿炳文冷笑一声:“又想来故伎重施。”传令收起弓箭,左右二军做好准备迎战。
突然间北军阵营内鼓声隆隆,但并没有任何军马杀出,左右两侧也毫无迹象。
耿炳文心中一冷,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当你看不破对方的招数时,便是被动的开始。
耿炳文忙队耿毅下令:“沉住气,听我命令,随时准备冲击。”
就在这时,从左后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喊杀声,紧接着自己的后方大乱起来。
耿炳文回头一看,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朱棣竟然带着一彪人马,绕着真定的城墙从西
南角杀了过来,直冲的自己的队伍大乱,弓箭手四处逃散。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耿炳文对自己说道,对方的大队人马要绕到自己身后,即使在浓雾的掩护之下,发出的隆隆马蹄声也会被自己听到,而现在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将领都没有听到对方的马蹄声,这是怎么回事?
只有一种可能,耿炳文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朱棣只带了极少数的人马绕了过来。
他刚准备下令耿毅率领五百虎卫活捉朱棣,正面的燕军在张玉、朱能的带领下发起了冲击。
当耿炳文的弓箭手再次举起弓箭时,正面的大部分敌人已经冲了进来,双方展开了短兵相接。
由于耿炳文率领的南军,根本不知道身后有多少敌人,以为受到了前后包抄,不少人吓得丢盔卸甲,四处逃散。
恐怖的情绪一旦扩散便不可收拾。
南军被冲散了阵型,双方陷入混战之中,这一来燕军骑兵众多的优势便发挥出来。
耿炳文一见自己的部队已经完全陷入了被动,彻底失败只是早晚的事情,一咬牙朝五百虎卫吼道:“跟我来,只要抓住了朱棣,便是赢得了胜利!”
说完,亲帅五百虎卫去抓朱棣。
现在战场上的情势奇妙之极,双方人数均衡都是十万之数,目前整体上来看,北军队形整齐,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胜利似乎唾手可得。
这一切都来自于朱棣以身涉险的大胆举动。
但只要耿炳文及其五百虎卫能够在彻底战败前抓住朱棣,能够反败为胜,并且能够获得彻底终结胜利,为此,双方都倾尽了全力,看老天爷究竟站在哪一边。
一时间战鼓声、喊杀声,震天动地。
回到战事正式打响前的半个时辰。
北军阵前,朱棣带领蓝月及所有将领亲自来到一线,料敌观阵。
朱棣仔细观察了耿炳文的阵型,感叹一声道:“长兴侯善守之名,果然名不虚传。想当年,他以区区七千军兵,死守长兴,抵挡住张士诚手下大将十万军马的攻击,数月而城不破,直到援兵的到来。因此太祖皇帝将他封为开国一等功臣,封为长兴侯。”
“你看他倚城列阵,左右两侧皆以重型盾牌和重型武器防守,显然是防住了我的左右骑兵袭击,我如果从正面硬攻,即使赢下这一仗,损失也会很大。”
“如果我以少量兵马从他后面突然杀出,冲进敌阵后来回冲杀,彻底打乱他的阵法,于此同时,再以雷霆之势发动正面进攻,则此战必胜。”
众将领一看说话之人,正是本战的军师,化名为叶仙的蓝月。
大将张玉一听不悦的说道:“大战将至,岂能戏言?我知道你前几次屡次能够用计谋取胜,但眼前的地形你也应该看过吧?真定城的后面便是滹沱河,根本没有办法绕到他的后面,如果此时想从侧面绕过去,想从后面偷袭,那也不可能啊,众目睽睽之下……你当对方那么多的眼睛都是瞎的吗?”
“大战将至?我十一岁时便拿起兵刃冲上战场,身经百战,杀敌无数。你觉得我会在这个时候开玩笑吗?军中无戏言,违令者,斩!”蓝月冷冷的说道,浑身充满了杀伐之气。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三张咒符
燕王朱棣心中当然偏向自己的首席大将张玉,他知道蓝月的方法可行,但是他自己也看不出有什么方法能够深入敌后,如果硬碰硬,即使胜了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那后面的仗还怎么打?
张玉被蓝月几句话说的面红耳赤,正要出言反驳,却被朱棣狠狠的瞪了一眼,连忙闭上了嘴。
“逸仙,有什么方法能够带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深入敌后吗?”朱棣充满期待的问道。
“本人金丹**来自道家真传,此前又获得道友张云祥赠送三张咒符,今日一战非同小可,正可以试一试这咒符的力量。”
朱棣一听,虽然将信将疑, 事到如今,试试总是可以的,忙按照蓝月的要求,用巨型盾牌,将他围了起来。
蓝月从怀中掏出《上清大洞真经》,找到一段咒语,念了一遍。
又学着张元祥的样子,将一张画符点着。张云翔在离开这个世界时,曾经给蓝月留下了三张“飞沙走石狂风咒”的画符。
这是蓝月首次使用道家画符念咒之法,做法完毕,见依然没有狂风大作的迹象,不免有些怀疑,回头再掏出《上清大洞真经》一看,才发现自己刚才念错了咒语。
张元祥留下的是《飞沙走石狂风咒》的画符,而蓝月念的是《云雾弥漫咒》!
蓝月心中正在暗暗可惜浪费掉一张画符,准备重念咒语、再烧一张画符时,突然听到盾牌之外的士兵在喊:“快看,真定城方向突然升起一股浓雾。”
蓝月推开盾牌一看果真如此,且雾气越来越重,如此发展下去,自己人也看不清方向,面对朱棣说道:“给我一把剑,几十个精兵,趁着还能看清一点方向,我带人偷偷绕到对方身后,雾散时再发动攻击。”
张玉等大将看的目瞪口呆,朱棣则扬起下额,咧嘴一笑道:“这么有趣的事情,我不参加简直是太可惜了!”说完亲自披挂上阵,提起毒龙枪,精选八十名高手,带着蓝月穿过浓雾,往南摸去。
临行前告诉张玉朱能:“看到我发动攻击,你们便带领大军直冲对方中路。”
朱棣以及蓝月带着这八十名高手先往西行再往南,趁着浓雾摸了过去。
不一会儿便到了滹沱河边,此时浓雾尚未散去,又辨不清方向,蓝月建议沿着河流往左摸去。
果然不大一会儿便摸到了真定城墙附近,浓雾散去以后,朱棣带人沿着城墙从西南角杀出,直插耿炳文部队后方。
与此同时,张玉朱能等人从正面发起了攻击。
耿炳文见阵型散乱,情势不妙,便把心一横,带领五百铁卫朝朱棣猛扑过去。
只要能够杀了对方主帅,便可扭转乾坤,反败为胜。
震天的喊杀声中,双方都拼尽全力,希望抢先个达成目标。
李坚和甯忠虽然及时调集左右军马,护住中路骑兵,但由于对方骑兵数量接近五万,机动性极强,渐渐有些抵挡不住。
而这边耿炳文以及五百铁卫离朱棣越来越近。
朱棣在耿炳文的正中来回穿插,希望在打乱对方阵营的同时,还能够避开跟利文五百铁卫的追杀。
虽然朱棣以及八十位精兵骑术高明 ,但
必定在耿炳文的阵营中,来回厮杀的同时,也损失极大,转眼间,八十位精兵只剩下十八位,且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在牺牲了将近一百铁位后,耿炳文成功的将朱棣蓝月以及剩下的九位精兵包围了起来。
耿炳文恨极了朱棣,一马当先,带领手下朝朱棣以及剩下的几个人猛砍过去。
朱棣毫无畏惧,挺枪直取耿炳文。
蓝月则挥动宝剑护住朱棣左右及身后,此时的蓝月已经浑身是血,重返这熟悉的战场,让他激动不已,同时也深深的感慨,纵使自己的武功再高,在这样一个战场上,也只能一刀一枪的去应硬拚,什么武功招数到了这里都没有用,更多的时候是考虑的是挨一刀还是挨一剑的问题。
此时的朱棣挥动毒龙枪左挡右杀挡住几个铁卫的刀剑时,前胸处中门大开,耿炳文看准机会,一剑刺向朱棣哽嗓咽喉。
身后的蓝月同时被七八个人缠住,看着朱棣就要中剑却脱不开身,就在这时意外突然发生,耿炳文硬生生的收住了自己的宝剑。
来就在耿炳文的剑,即将刺中朱棣咽喉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临行前建文帝朱允炆对他说的话:“此次北伐,千万不要让朕背上弑叔的罪名!”
想到这里,耿炳文猛然收住宝剑,这时朱棣的毒龙枪到了,一枪刺在耿炳文右肩上。
耿炳文大叫一声,翻身落地。
铁卫立即将他救起,耿毅愤怒之极,正要带人上前将朱棣乱刀砍死时,耿炳文大叫:“不能杀他,要抓活的!是命令,更是圣旨……”
就在耿毅犹豫的瞬间,蓝月已经摆脱围攻冲了过来,舞动长剑,将朱棣护在了身后。
耿毅顿时将一腔怒火发泄在蓝月身上,他将手中弯刀一挥,大喝一声:“先杀了此人,再活捉朱棣!”
所有的刀枪剑戟全部冲蓝月而来,现在能够和他并肩作战的只剩下朱棣和另外三名活着的精兵。
片刻的功夫,蓝月的身上不知中了多少刀剑,而那三名精兵早被乱刀砍死。
就在耿毅率领铁卫正要活捉朱棣时,燕军的主力终于冲破南军的阵营,杀到了眼前。
眼看着大势已去,由于蓝月的拼命抵抗,短时间内又不能抓住朱棣,耿炳文不想白白牺牲了耿毅以及自己的铁卫,便下令全军撤退。
此时朱棣终于缓过气来,并且和及时赶到的张玉、朱能、谭渊、马云汇合,便下令全力追击耿炳文。
眼看着真定城门在望,耿炳文及其手下铁卫,却被张玉等人追了上来。
无奈之下,耿炳文只得带伤指挥作战,虽然铁卫作战勇猛,但败势已成,眼看着耿炳文就要被燕军围困在城下时,突然一声龙吟般的长啸远远传来。
众人抬头看时,只见一位少年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宝剑,如奔马般冲入敌阵,宝剑挥处,人仰马翻。
蓝月看清此人时,心中暗暗吃了一惊,心想他怎么也卷了进来?回头对朱棣说道:“穷寇莫追!否则即使杀了耿炳文,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朱棣尚未表态时,张玉冷哼一声,挥动手中长矛冲了过去,恨不得将那少年一矛戳穿。
那少年并不惧怕,
反而迎了上去,就在张玉手中的长矛要刺穿他的心脏时,才轻轻一挥。
张玉就觉得手中一轻,手中的钢铁长矛居然无声无息的被砍断,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此时手下几名身穿重甲的武士前来救援,少年挥舞手中宝剑,连甲带人,砍为两段。
连杀十数人后,连朱棣都起了畏惧之心,知道对方手中使的乃是无坚不摧的绝世宝剑,忙下令撤军。
少年也不追赶,护着耿炳文进了真定城。
这少年正是化名盛庸的沈追星,手中使的正是销铁如泥、断金切玉、赫赫有名龙渊宝剑。
朱棣虽然撤回营地,但立即吩咐十万大军将真定围的水泄不通。
这一仗朱棣可以说几乎是大获全胜,他以极小的代价歼灭南军三万,俘获南军五万,大小将领百十余人,其中包括左副将军李坚和右副将军甯忠,另有能用的马匹两万,刀枪剑戟、弓箭盔甲,不计其数。
但朱棣仍不满足,因为真定城仍然不在他的手中,耿炳文及其两万军马依然挡在他的南下之路上。
“哪里来的臭小子,居然在关键时刻害了咱们的好事,等我们攻破了真定城,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张玉咬牙切齿的骂道,如果不是沈追星出现挡着他的道,他现在已经抓住了耿炳文,立下这一战中最大的功劳,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战中如果没有蓝月的奇谋妙计、道家法术,胜负还是未知之数,即使是胜利,也只能是惨胜。
“我看此人的剑法,不像是军中常见的武功,倒像是武林中的剑法,抛开这人手中的宝剑不说,此人的剑法已经达到了剑神白轻尘的境界。”朱能早年驻扎京师时,曾经有幸见过白轻尘的剑。
“这么厉害的人,怎么突然就冒了出来了?此人究竟是谁手中拿的又是什么剑?”谭渊自言自语的问道。
沈追星之名在江南武林中,无人不知,手中的龙渊宝剑在京师也是赫赫有名,但北军对此却一无所知。
朱棣也觉得很奇怪,突然出现的这个少年,武功如此之高,宝剑如此锋利,这样的情报,为何自己安插在京师的那个超级探子却没有及时传回呢?
“逸仙,你在京师待的时间比较长,可否认识此人和那把剑呢?”朱棣将满腹疑问抛向了蓝月,他突然想起,那个少年刚出现时,蓝月当即建议自己撤军,因此他怀疑这两人是旧识。
蓝月当时认出了沈追星,直到此刻心情还不能完全平静。
由于他在战场上戴了面具,因此沈追星并没有认出他来。
此刻朱棣的问话让他难以回答,他不希望自己的弟兄卷入这场战争,并不希望朱棣在知道他二人的关系后,让他去劝降沈追星,甚至是让蓝月亲手杀了他。
我挑起这场战争的目的是让你们朱家人自相残杀,而不是让我和最好的兄弟刀剑相向。想到这里,蓝月摇了摇头:“当时我已经精疲力竭撑不下去了,要是张大将军他们晚来一刻,我可能就会扔在那儿了,后面的情况也没看清。”
朱棣嗯了一声,脸色阴晴不定。
蓝月断定一件事情,朱棣及其手下长期盘踞在东北,对江南武林一无所知,因此暂时还不会知道他和沈追星的关系。
第四百四十八章 固守真定
真定一战南军损失巨大,耿炳文当时安排一万人守城,九万人出城结寨迎敌,本来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阵势,即使小败,只要固守待援,仍然可以将朱棣的燕军,阻挡在真定以北。
然而朱棣居然能够出人意料的出现在自己的身后,先是循城而战,而后纵横驰骋于阵内,终于彻底粉碎了耿炳文安排的阵型,再加上手下将领几乎没有真正上过战场,都属于纸上谈兵,缺少灵活机动性,一旦发生意外和计划不符时,便不知所措,导致真定城外决战失败。
出城作战的九万人只有一一万人逃回来城里,其他八万人死的死,降了降,逃的少,更令人可悲的是所有的高级将全部被俘、或者战死,逃回城里的一万人,也伤残严重,只有原来驻守城池的一万人马没有损失,因而暂时勉强守住了城。
即使如此,城中之人还是哀声一片,看着城外趾高气扬的十万燕军,南军已经毫无斗志,认为破城失败只是早晚的事情,因为以朱棣的骄傲自负,是不允许有真定这样的小城挡住自己去路的。
十万人尚且守不住真定,何况现在只剩下两万人残兵败将呢?
沈追星护送耿炳文进了帅府,此时耿炳文由于伤势严重、失血过多已经陷入昏迷状态。
耿毅找来真定的大夫来耿炳文医治,但皆束手无策,勉强灌些汤药或者用针灸,耿炳文依然昏迷不醒。
无奈之下,沈追星只得将大无相功输入耿炳文体内。
就在沈追星的真气进入耿炳文体内的那一刹那,耿炳文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的图像浮现在沈追星眼前。
沈追星暗暗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半盏茶的功夫,耿炳文睁开了眼睛。
耿毅大喜过望,频频给沈追星磕头:“多谢大侠出手相救,不但将我们都救回城中,还治好了大帅的伤。”
此刻的耿炳文也神采飞扬,似乎比平时还精神许多。
追星扶起耿逸,同时又对耿炳文行礼说道:“中兵参军沈……盛庸,见过耿帅!”出来拿出兵部出具的文书以及皇帝亲书“可以便宜行事”的敕令。
耿毅一见大喜:“原来是自己人太好了,盛将军,援军什么时候到?一共来了多少人?”
沈追星脸上露出颇为遗憾的表情:“援军的事不归我负责,估计最近几天不可能到达,说实话,我此次前来,是受到宜轮公主私人的委托,让我来保护大帅,只可惜还是来迟了一步……”
“来的不晚,正当时,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除了肩上的一点伤!”耿炳文声若洪钟地说道。
沈追星听了欲言又止。
“可是如果没有援兵,以咱们现在两万不到的残兵败将,再加上真定城墙矮小,如何能够抵挡得住朱棣十万大军的猛烈进攻?”
“谁说没有援兵?我看盛将军一人足可以抵挡千军万马!”耿炳文断然喝道,“再说我们早已经做好了固守城池的准备,朱棣他能从平原上胜我,我便让他在攻城时多吃些苦头,我耿炳文誓与此城共存亡……”
于一时激动更令人不住地咳嗽,最后竟咳出一大滩血来,同时闭过气去。
耿毅见了,大惊失色,沈追星忙走上前,直接用手掌搭住耿炳文心脉,同时输入真气。
耿炳文再次醒来,双目灼灼的看着沈追星:“小兄弟,我知道你来自于江湖还是武林高手,人说医武同源,我看你必然精通医术,你给我说实话,我的伤势重到什么程度,还能活多久?”
耿毅见刚才大夫全对耿炳文束手无策,沈追星却能将他两次救醒,因而对他也充满了信任和期待。
“耿帅受的伤超过了你们的想象,”沈追星权衡利弊,还是实话实说:“对方的兵器刺入肩部时,同时释放出一股阴柔之极的暗劲,已然将更帅的心脉震碎,再加上流血过多……”
“如果从此刻开始,觅地静养,不再劳神动怒,配上我的大无相功,或许能够多活几年,否则随时都会立毙当场。”
就在这时小校来报,城外用箭射来一封书信。
耿毅将书信打开,递给耿炳文观看。
耿炳文不看则已,一看大怒,将书信撕得粉碎。
“朱棣小儿,竟敢如此轻视于我!”
耿毅忙问究竟。
“朱棣言道真定城已无多少可用之兵,更无可用之将,现在给我一个时辰的期限,要我弃城投降,如若不然,便在一日之内攻下城池,再将咱们杀的片甲不留……”
耿炳文盛怒之下带领手下走上城楼,耿毅试图劝阻,耿炳文却厉声喝道:“我今年六十有五,已然过了花甲之年,和我同时代的徐达常遇春李文忠早已死去,蓝月傅友德获罪身亡,和他们比起来我是多么的幸运啊!岂能在晚年背主求荣,落下千古骂名?”
“大丈夫死则死耳,死国,可乎!?”
遂传令手下积极备战。
一个时辰之后,朱棣下令攻城,在几百辆挡箭车的掩护下,工兵们将一车车泥土用来填上壕沟。
耿炳文早有准备,待挡箭车靠近,便于早已准备好的巨石砸下。
一辆辆的挡箭车被砸扁砸翻,没有遮挡的燕军便被耿炳文指挥的弓箭手无情的射杀。
此次指挥攻城的是朱棣本人,见到如此状况并不叫停,命令工兵继续运土埋填壕沟。
两个时辰之后,在牺牲了三千人的代价以后,壕沟被填平。
一队一队的人马冲到城下,架起云梯,像蚂蚁一样顺着云梯往城楼上爬去。
此时的耿炳文在沈追星源源不断的内力输送下,不但精神焕发,而且思维敏捷,在城楼上有条不紊,指挥若定。
耿炳文回过头来,看着在自己身旁。不停地输入内气的沈追星,由衷的感谢道:“盛将军的无穷内力,令我受益匪浅,此刻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代,能够和盛将军并肩站在城头,是我一生的荣幸,死而无憾!”
随着一条条将令的发出,守城的士兵不断的推倒云梯,同时用弓箭,擂木,火油,石块,甚至开水,攻击爬城的燕军,燕军死伤无数,两个半时
辰已经死伤了一万五千人,而南军方面只死伤了一千多人。
饶是如此燕军方面没有人敢叫停,因为一旦停止,将会前功尽弃。
在又丢下三千具尸体后,守城的武器开始变得稀少起来,擂木火油石块已经用尽,真定城的士兵只剩下少量的弓箭还在使用。
大量的燕军从云梯上爬上城楼,和守城的耿炳文部发生激战。
此时,耿炳文的铁卫们发挥了最大的作用,他们冲在最前,以一挡百,将冲上城楼的北军砍杀殆尽。
但北军的数量实在太多,顺着云梯如同蚂蚁般疯狂的爬上城头,渐渐的,南军开始寡不敌众,铁卫也剩下了不到一百人。
眼看着城楼就要攻破,沈追星大喝一声:“耿毅你来替我守护大帅,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我去去就来。”
说完,双脚轻轻一垫人便来到城楼口,伸手从背后抽出龙渊宝剑,龙吟声起,银光闪烁,历史有四五个燕军被劈成了两段。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沈追星纵身一跃,头朝下脚在上往城楼下跳去。
沈追星这一跳并不是随便找个地方跳下,他找了一个云梯上爬着的燕军人数最多的梯子顶端跳下。
与此同时双手握紧宝剑,剑尖朝下,从上而下直往这一排人刺去。
龙渊宝剑是何等锋利,再加上沈追星是从上往下掉落,速度奇快无比,这一排的几十个燕军毫无反应时,倾刻间被宝剑串成了血葫芦。
离地还有两丈时,沈追星一个翻身轻轻落在地上,立即往离他最近的云梯方向掠去。
沈追星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掠过一个又一个云梯,龙渊宝剑过处,云梯齐根折断,已经爬在云梯上的几十个燕军由高处坠落,顿时死伤无数。
沈追星见此法奏效,心中大喜,便以快于奔马的速度绕城一圈。
不大的功夫过后,所有攻城的云梯全部被他的宝剑砍断,爬在云梯上的士兵摔死无数。
那些已经爬上城楼的燕军,由于缺少了后援,反而成了少数,敌众我寡之下,被耿炳文的部队砍成肉泥,扔到城下。
真定城再一次安全起来。
正在远处督战的朱棣见到这个情景,先是目瞪口呆,当他看清还是上次那人后,顿时火冒三丈,对手下将士喝到:“围城之举,毁于一旦,难道十万大军都是吃素的吗?”
张玉听了愤愤不已,抢过一匹马来,率领一千骑兵首先朝沈追星冲了过去。
朱能、谭渊、马云也不甘落后,率领本部人马冲上前去,共同围剿沈追星一人。
沈追星背负双剑,站立城下,见大批敌人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不慌不忙的将左手扬起,银翼飞爪准确无误的搭在城楼之上,一按机关,整个人便轻飘飘的被飞爪带上了十数丈的城楼。
张玉眼看着已经处在包围之中的沈追星,居然用如此巧妙的手段逃离包围,跃上城头,气得破口大骂,却因为云梯皆以毁坏,暂时无法强行登楼,使得无可奈何的退去。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一己之力
眼见着燕军因为没有云梯,不能发起新一轮攻势,暂时撤回大寨,守城在南军齐声欢呼起来。
等沈追星回到城楼,走到人群中,全军将士更是齐声喝彩,不知道是谁起了一个头,喊了一嗓子:“盛庸!”,慢慢的所有人都跟着一起有节奏的喊道:“盛庸!盛庸……”
沈追星以绝世的武功、过人的胆识和匪夷所思的打法,在真定保卫战将士的心目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盛庸!盛庸!”的喊声响彻云霄,沈追星在南军将士心中一如天神般存在,南军一扫颓废,从此士气大振。
耿炳文见沈追星走来,推开搀扶他的铁卫,大步迎了上去,却突然一个踉跄,眼看着要栽倒在地,沈追星抢前一步将他扶住。
沈追星知道他已经心力憔悴,急忙输出一道真气,缓缓通入耿炳文经脉中。
耿炳文顿时脸色红润起来,他用双手紧紧握住沈追星的手,想说些什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遂用自己的右手将沈追星的左手高高举起,和众人一起高声喊道:“盛庸!盛庸……”
残阳西沉,黑夜渐渐笼罩大地。
趁着燕军暂时退却,准备下一轮攻击的间隙,沈追星知道已方弓箭已经所剩无几,便提议从城墙上面用绳索顺一下十几个箩筐,挑选十几个身手敏捷的铁卫,跟随自己搜集能用的箭矢,能捡多少便捡多少,因为谁也不能保证这座城池会被围困多久,如果没有箭矢,或者其他守城的器械,光凭借居高临下、短兵相接,人手少的一方会坚持不了多久。
刚才在拼死作战的时候,一刀一枪的挥出,谁也不会多想,沈追星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出于一种本能。
但此刻情况又不一样,一轮残月高挂天空,发出惨白的月光照在地上,城墙根下,尸体堆积如山,血肉横飞,断手断臂随处可见,更有许多头脸被劈成两半,或者开肠破肚的死者,沈追星猜想这些人,有许多是死在自己的宝剑之下,昨天这些人还是活生生的有说有笑的人,此刻却惨死在这里。
沈追星并不是没有杀死过人,死在他手中的倭寇也不在少数,这一仗死亡人数之多是他生平仅见,且同样都是大明朝的子民。
想到这里,心中一顿酸楚,一顿恶心,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他身旁的铁卫都是身经百战的老人,一位已经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铁卫,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战场上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说完,拔出佩剑将一个仍在蠕动的伤者补上两剑,“上了战场便是进了地狱,修罗地狱。只有最狠的人才能活着出来。”
沈追星点点头:“我没事,抓紧时间干活,注意一下脚下,肯定还有不少没死透的,别中了暗算,把自己扔在这儿,你们都要活着回去。”
借着微弱的月光和手中的火把,这些人快速的忙碌起来,将那些能用的箭矢用麻绳捆扎起来,放入藤筐内,再吊往城楼。
忙碌的大概一个时辰,已经往上运送了几百筐箭矢,大约有五万多之箭。
这些箭有一半来自城楼上射下的,有的射在地上,有的是直接从敌人的死尸上拔出的。
还有一半来自敌
人的箭囊,这些燕军除了随身携带的刀剑外,每人皆配一张弓,带一壶箭。
沈追星看了心中感慨不已,单从装备上来看,燕军已经远远的超过了朝廷的军队,配备齐全,其作战能力会更强。
此刻如果让单个的南军和北军相遇的话,能够活下去的一定是北军。
沈追星正在感慨,刚刚捡起一壶箭,突然间心念一动,抬头往北看去,只见远处的燕军大寨火光晃动。
仔细侧耳倾听后,沈追星对众铁卫说道:“朱棣的又一轮攻击开始了,你们立即返回城内,同时告诉耿帅,这一次对方可能会用投石机攻击,让他做好防范,另外要多准备一些水,对方的投石机也有可能会投掷火油弹过来。”
“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看着沈追星又从地上捡起几个箭囊背在身上,一个铁卫问道,显然,沈追星已然成了众人胜利的希望和活下去的信心。
沈追星笑了笑,火光之下映出他的牙齿更加洁白:“相信我,留在下面会对咱们更有利,我会尽量给朱棣留下一些深刻的印象,让他也尝尝我们的厉害。”
一众铁卫皆对沈追星有着绝对的信心,因此毫不担心,顺着城墙上悬下的绳索爬上城楼。
沈追星站在城下,眼看着最后一个铁卫安全上楼,这才熄灭手中的火把,隐藏身形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此时,轰隆隆的脚步声伴随着吱吱嘎嘎的木轮压低的声音,由远而近。无数的火把组成了移动的火海朝真定涌来。
两万步兵护送着十六架投石机,以泰山压顶之势,缓缓朝真定城扑来。
左右两翼各有五千骑兵护送。
隐藏在黑暗中的神追星,看这架势,暗暗啧了啧嘴,心想这个朱棣打仗确实有一套,中间的步兵和投石机自不必说,左右两侧的骑兵在攻城战中看似无用,其实作用很大,那是专门用来防范城中之人偷偷打开城门,冒险一击而预备的。
有了步兵和骑兵的防范,投石机可以发挥最大的威力。
沈追星暗暗潜伏在外围偷偷的转了转,见对方攻中带防,几乎没有破绽,只要自己一露头,不是被对方的乱箭射死,就是被对方的骑兵砍成肉酱,心想,一旦让对方的投石机发动起来可就危险了,这种东西不但射程远,而且无法抵挡。
果然,十六台投石机在步兵的护卫之下终于停了下来,且停下来驻扎的地点巧妙之极,刚好在城楼上弓箭的攻击范围之外,却在自己投石机的攻击范围之内。
随着“吱吱嘎嘎”的声音响起,十六台投石机全部装上火油弹,随着一声令下,十六枚火油弹如同流星般划过夜空发出“呜呜”的呼啸直奔真定出去。
“轰、轰、轰……”火油弹在城楼以及城内爆炸,真定城顿时火光熊熊,爆炸声、惨叫声、呼喊救火的声音响成一片,城内一片忙乱,到处都在忙着救火。
几轮火油弹过后,城里面已经乱成一片,人都在忙着救火,更没有多少人来守城,何况城投也起了火。
可能是火油弹已经用尽,或者是认为已经达到效果,这次投石机使用的全是货真价实的巨石,并且燕军调整了投
石机的方向,十六个投石机投出的石块都砸向一块地方。
“咚、咚、咚……”随着一块块巨石砸向同一块城墙,城墙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且随着巨石的击打这个缺口越来越大,城墙也越来越矮。
沈追星看的瞠目结舌,却又无能为力,心想,既然朱棣有这么厉害的攻城武器,为什么在首次轮攻击中不使用呢?
沈追星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他忘记了把自己计算进去,如果不是他的突然出现,仅仅使用云梯攻城,真定也早已被拿下了。
现在燕军的云梯已经全部被他沈追星毁坏。要想重造云梯必须等到天明,从附近的森林伐木。
此刻朱棣气愤难平,下令军队连夜攻城,一定要把耿炳文和沈追星等人全部消灭,这才把自己压箱底的攻城武器给拖了出来。
要知道投石机、火油弹和巨石都运输不易,更多的时候是为了起威慑作用或者攻打重大城池时才使用。
对付小小的真定,而且是不到两万的残兵败将,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眼见着城池的缺口越来越大,被砸的地方越来越矮,并且在缺口的附近已经堆起了斜斜的石坡,再发展下去,燕军便可通过这些石块爬进缺口攻入城去。
沈追星看到燕军的步兵已经开始做攻城的准备,心里焦急如焚,心想,既然从正面无法阻止,说不得,只得从别的地方另想法子了。
想着这里急忙施展轻功,趁在夜色,沿着燕军侧翼往后方飞奔而去,希望能够找到一个破绽所在。
一路望去,全是整装待发的骑兵。
沈追星剑根本无法从这里突破,便施展轻功,继续往后奔去。
果然骑兵过后就是燕军的大营。
只见营连营帐连帐,绵延数十里,成千上万的营帐连在一处,如海洋一般,壮观之极。
营帐外面虽然些遮挡之物,又有哨兵把守,但怎能抵挡得住沈追星这样的高手偷袭。
沈追星进入营寨之后,先是以最快的手法换了一套燕军的军服,然后朝营寨大旗的方向奔去,按照惯例,那里是中军大帐所在,此刻朱棣应该就在那里。
没走多远,又被赢在中巡逻的军兵发现。
沈追星,虽然换了燕军制服,但军中自有严格的规矩,哪能容他以这样一个人随便乱撞,正在厉声呵问时,沈追星已经拔出了龙渊剑,割断了对方的咽喉。
如此一来,惊动了更多的敌人,沈追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方面挥动宝剑见人杀人,另一方面拿着火把到处放火,点燃营帐及粮草,一时间整个燕军大营都乱了起来。
由于在营帐之内,根本没有防备敌人能够出现在这里,更加上沈追星穿的又是燕军自己人的衣服,所有人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如何应付。
一边是人头乱窜,一边是沈追星杀人放火,在整个燕营乱成一锅粥的同时,居然被沈追星摸到了中军大帐。
大帐前的几个亲兵混乱中,见一个小校突然持剑来到帐前,刚要拔剑呵斥,沈追星宝剑一挥,在对方人头落地前,已经闯了进去。
第四百五十章 攻城下策
然而大帐中的景象却出乎沈追星的意料之外,里面空无一人。
沈追星一拍脑袋,暗道自己真笨,此刻朱棣即众将领正在前方督战,连夜攻打真定,当然不会在这里。四周一看,只在案几上有一封书信,拿起来揣在怀中。
简单搜索,再无他物 ,一气之下踢翻了油灯,将整个中军大帐焚烧起来。
怒气未消的沈追星冲出中军大帐,见人就杀。
忽见不远处,一杆大旗迎风飘扬,旗面在风中猎猎作响,正是燕军主帅的大旗。
沈追星想也不想,挥起龙渊剑朝旗杆削去,碗口粗细的旗杆纹丝不动。
沈追星用手一推,大旗这才轰然倒下。原来竟然是龙渊宝剑太过锋利所致。
哪知道沈追星这随手的举动产生了不同的反响,本来沈追星在营寨中杀人放火,已经引起了整个燕军后方的动荡,现在远处的军兵又看到火光中,帅旗突然倒下,都以为大批敌军从后方杀来,有人大喊“朝廷援军到了”,慌乱中队形松散,有人开始四处逃散。
此刻前方的朱棣正准备发布全面攻城的命令,突然见面见到后方骚乱,忙问究竟。
有人说是朝廷的援军到了。
朱棣吃了一惊,因为他知道耿炳文的部队,号称三十万,同期只到了十三万,另有十七万部队随时会到,更有可能坐船经海上经三岔河登陆,绕到自己背后。
朱棣越想越害怕,黑暗之中又看不清真相,便命张玉为先锋,令所有部队调头,前队变作后队,后队变作前队,往北冲杀过去。
仓促之间大规模的紧急调动,产生了不良后果,黑暗中燕军士兵自相踩踏,死伤无数。
混在燕军中的沈追星,见大批军马后撤朝自己方向追来,他也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想以一人之力,无论如何也不能抵挡千军万马,便抢了一匹战马,混乱之中逃逸出去。
守在城头的耿炳文,见燕军突然混乱,然后大规模后撤,便下令全军出城追击。
黑暗之中,燕军以为自己腹背受敌,顿时因恐慌而混乱起来。
耿炳文指挥部队乘胜追击,歼敌一万有余,更重要的是将十六台来不及运走的投石机放火烧尽。
这场混乱一直持续到天亮。
燕军败走一百余里,耿炳文见好就收,半道便撤回了追兵,连夜修补城池,巩固防守。
天亮之后,燕军清点人马,发现死伤及逃走的人数达到两万五千人,多数都死在自己人的马蹄之下。
但最让燕王朱棣抓狂的是,根本没有什么明朝的援军存在。
对方只有一人,却搞得自己人仰马翻,狼狈不堪,损失了两三万人,同时还丢了大量的攻城器械以及十六台投石机。
朱棣亲手斩杀了十几个昨晚传播“朝廷援军到了”谣言的军士,依然怒不可遏,冲蓝月吼道:“逸仙,你也曾经流落江湖,算是半个武林中人,你来告诉我有什么办法能够给我杀了那厮?更可笑的是,我现在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不过很快就会知道了!”
蓝月也只
能苦笑一声,心中暗想:“我当然不能告诉你,这是我好兄弟沈追星,不过你若知道了这个名字,恐怕很快就会怀疑到我的头上。”
想到这里,心中也是烦恼不已,却对朱棣敷衍说道:“燕王殿下,无需烦恼,再厉害的武林高手面对千军万马也只有死路一条,今次他是出其不意,咱们才吃了亏,下次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再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对方是武林高手,殿下你同样可以请武林高手去解决。”
“好,还是你脑袋清醒,一句话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向,我都被气糊涂了。”在蓝月的开解之下,朱棣恢复了镇定。
朱棣立即下令重新包围征订城,并且砍伐树木,修建云梯。
至于像投石机这样的器械,暂时是造不出来了。
当燕军再一次围住真定时,发现曾经意气消沉的南军已经恢复了勇气和斗志,并且已经修复了毁坏的城楼,同时还打扫了四周的战场,回收了大量的武器弓箭,严阵以待。
此消彼长之下,北军从上到下,再也没有一开始表现出来的狂妄自大心态。
仗打成这样,朱棣肯定不会轻易撤兵,他把剩余的所有人马分成两拨,命令这两波士兵轮番上阵,十二时辰不停的攻打真定。
最残忍的消耗战终于开始了。
北军利用新造的云梯从四面城墙蜂拥而上,同时城下的弓箭手毫不吝啬的往城上射箭。
面对北军疯狂攻势,南军毫不畏惧,接受了沈追星大量争气的耿炳文,在沈追星以及铁卫的保护之下,登上城楼,指挥若定。
由于早前已经收集了大量的箭矢,南军从城楼上还以弓箭,不停的推倒云梯,令对方人仰马翻,摔死无数。
挡住一轮攻势之后,沈追星见对方仍有后备生力军,便建议耿炳文暂时撤下一半人马,在一旁休息,以作持久之战。
耿炳文欣然采纳。
大战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燕军换下一拨人马,另外一拨人马补上,继续挑灯夜战。
耿炳文因为早先接受了沈追星的建议,便如法炮制,换上自己的生力军。
只不过耿炳文自己是吃不消了,腿软眼一闭,倒在身旁铁卫的怀里。
吓得众人连忙呼喊“盛庸”前来,沈追星内力到处,耿炳文再次睁开眼睛。
当他挣扎着还要再次指挥战斗时,沈追星说道:“你再这样恐怕活不到明天。”
无奈之下,沈炳文将指挥权交给了沈追星。
此时战斗愈加激烈,双方的箭矢都已经用尽。
沈追星便吩咐一队人马去将那些已经焚毁的房屋拆了,将砖头瓦块运上城头,作为武器往下砸去。
这一招果然很灵,由于燕军的箭矢也已经用尽,南军“一砖在手”,居高临下,占尽了上风。
沈追星指挥作战和耿炳文又不相同。
其他人指挥是坐镇中央,坐等情报来临后再发出指令。
沈追星则是手持龙渊剑,施展轻功来回游走与四面城墙之间,刚刚产生危机,甚至于
危机没有产生之前已经被他解决,龙渊剑过处,无一合之将。
南军越打越顺手,越打越轻松,燕军死伤无数,要不是燕王朱棣在身后亲自督阵,已经没人敢登上城头。
这一仗一直打到天明,真定城下堆满了燕军尸体。
燕军虽然分作两拨攻击,但一夜下来已疲不能兴,最后爬云梯都爬不动了。
见如此情形,蓝月劝朱棣说道:“再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再说,即使打下真定又怎么样呢?如果损失过大,即使勉强过了真定也走不长远,不如暂且撤回,先巩固好根据地。或许到时候真定的问题不需要打便已经解决。”
朱棣默然不语。
他看了看并不高大、已经破败不堪的的真定城墙,再看了看在沈追星带领之下,斗志昂扬的南军,暗暗叹了一口气,转身对众将官说道:“攻城下策,徒旷时日,钝我士气。”宣布立即退军。
看着缓缓撤离的燕军,渐渐消失在北方的平原之上,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南军将士这才相信这是事实。
他们已不到两万的残兵败将,对抗燕军十万大军的围攻,坚守三日,城池安若泰山,令敌军望而却步,此刻终于见到燕军离去,众人欢呼雀跃,更多的人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他们纷纷聚集到沈追星身旁,再次齐声高呼“盛庸”的名字,真情流露,声震云霄。
燕王朱棣从七月初起兵,到八月末南下来到真定,大大小小十几丈,从无败迹。
但最后却被一座小小的真定城挡住了南下的去路,结束了首次南下攻打京师的征途。
最高兴的还是耿炳文,满脸的褶子都乐开了花。
他拉着沈追星的手笑着说道:“你看我当时说你一个人便胜过千军万马,现在看来我真有先见之明啊!”说罢又哈哈大笑。
沈追星连忙劝阻道:“耿帅,你的心脉已经受了重伤,此刻脆弱之极,千万不能大喜大悲的……”
“怕什么?有你这个神医在旁边,我看你那个真气一通,死人都能够救活了!”
“再说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开心呢?你知道真定城能够守住的意义在何在吗?”
“盛庸略知一二。”沈追星淡淡的说道。
“哦,说来听听,我看你年纪轻轻,难道也懂战略吗?”
打了胜仗,沈追星也高兴起来,便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把自己对于整体战局的看法都说了出来:“孙子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所以说,知彼在前,知己在后,可见知彼最重要!绕来分析一下朱棣的优势和劣势吧。”
“燕王朱棣的优势也很明显,他不但手握重兵,而且从小接受李文忠、蓝玉等明将的熏陶,这二十多年来不断的和蒙古人作战,他和他的军队有足够多的实战经验,这是朝廷大军远远无法比的,所以如果双方对攻,我认为燕军的实力更强,胜算更高。”
耿炳文很服气的点点头,“确实如此,说实话,如果我和他对攻,即使不发生失误,最后败的还会是我。那么他的劣势在哪里呢?”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临阵换帅
沈追星继续说道:“朱棣的劣势就在于他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叛贼,所有跟随他的人也会落得一个叛贼的骂名,什么靖难、清君侧,就是一个笑话。所以他们不能输也输不起,唯一的方法就是一口气打到京师去,在这期间只要他遭遇重大失败,或者有城池久攻不下,就会产生严重的后果。”
“哦,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况?”
“众叛亲离,或者说是墙倒众人推,因为没有人会愿意造反派贼的罪名。所以他这一次攻不下真定,可以返回他的老窝北平,但是如果再往南打下去,一旦有城池拿不下,到时朝廷只要派一员大将,从东侧或者西侧包抄过去,绕到他的后路,切断粮道,燕军将不战而溃败。”
“如果让你领兵,你会怎么和他作战?”
“具体从打法上来看,朱棣的优势在于燕军长期在蒙古作战,擅长骑兵,所以在平原上会战时,燕军会战优势,如果有可能,尽量诱惑对方攻城,以守代攻。就像这次真定城的保卫战一样,只可惜咱们现在人马不够,否则完全可以尾随过去追杀一番,定会有重大收获。”
“如果必须在平原会战,尽量不和对方比拼骑兵,要发挥咱们自己的优势,一句话,他打他的,我打我的,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耿炳文听了沈追星的一顿评论,不由得赞叹不已。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有自己的独到见解,这些想法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兵书,我在想你是从哪里学到这些的呢?难道是天生就会吗?”
沈追星嘿嘿一笑,没有回答,心中却暗想:“我如果告诉你这个就是天生的,因为我正是吴王张士诚的后人,不知道耿炳文又会作何感想呢?”
想想也觉得奇怪,按理说自己和大明朝应该算是仇敌了,祖父张士诚的事,抛在一边先不说,自己的亲生父母死在明朝锦衣卫的手上,连阿爹沈恒也死在明朝锦衣卫的追杀之下,而自己现在却帮着朝廷在这里打生打死,心中却毫无仇恨,这算什么事儿啊?
难道是因为朱允真吗?
想起朱允真,沈追星心头一热,朱允真那盛世容颜又浮现在眼前,分别之前告诉自己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却没有来得及说,便被李景隆的突然出现打断了,究竟会是什么事呢?想起当时朱允真神情古怪的样子,沈追星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盛将军……?”
沈追星这才知道自己一时走了神,岔开话题说道:“耿帅,我在想下一步咱们应该怎么办?”
“这个嘛,刚才其实你已经提出了明确战略方向,我觉得咱们应该是等待援兵、继续北上、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这十六字。”
说完,耿炳文又长叹一口气。
沈追星忙问其故。
“盛将军将军你如何早来几天,或许就不会有前期的失败。”接着耿炳文就把前面雄县莫州之败、以其后来将滹沱河两岸兵马合在真定一处的事情细细的说给沈追星听。
沈追星听罢心想,李景隆这厮真是害人不浅,要不是因为他派人去害铁璇夫妇,自己也不能耽误那
几天时间,雄县莫州之败,当时已经发生,自己赶不上了,但真定城外的决战应该可以赶上。
想到这里,不禁对李景隆恨得牙根痒痒,想想,因为朱允真自己还不能杀了他,顿时觉得窝囊至极,只得安慰耿炳文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觉得雄县莫州之败,以及真定成为决战的溃败,责任不在帅,而在将、在兵,耿帅的部署完全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具体行动将领和士兵身上,纪律涣散又麻木不仁,把战争看成儿戏,再好的部署也没有用,不败才怪呢!”
接下来的日子稍微轻松起来,耿炳文和沈追星等待援兵的同时积极备战。
耿炳文见沈追星,对于战争有天生的领悟力,只是对于如何领导部队以及部队的编制和流程不太熟悉罢了,便亲自教给他如何去指挥一支部队。
沈追星则依然每天用真气给耿炳文疗伤,只是他伤得太重,加上年纪又太大,沈追星不敢将真气使足,因而进展缓慢。
十多天过去后,终于等来了朝廷的人。
来人并没有带来大批人马,只有五百羽林卫跟随而来。
耿炳文走出帅府,亲自迎接,看见来人时,心中咯噔一下。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目前颇受皇帝重用的大内副总管、掌印太监李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兴侯耿炳文指挥失当、贻误战机,导致真定之败,令朝廷损兵折将,辜负朕之期望,……敕令解除其北伐元帅之职位,并夺回征虏大将军令,即刻回京反省……现真定兵马防卫暂由羽林卫都指挥使王全接管……”
耿炳文一听当时就懵了。
好半天才领旨谢恩,一旁的沈追星将他扶了起来。
李斌倒是有些同情耿炳文:“耿老你也不必难受,咱们都是知道实情的,你虽然号称三十万,其实就只有十三万人,再加上你也是年纪大了……”
耿炳文半天才缓过劲来,长叹一声说道:“败军之将何以言勇?你公公说的对,我岁数大了,当然不是朱棣的对手了……”
说到这,耿炳文眼睛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接替我的人可是魏国公徐辉祖?以他的能力足以抵挡朱棣。”
李斌摇摇头。
“四川都指挥使瞿能?”
李斌再摇摇头。
耿炳文一连提了好几个人名,李斌都是在摇头。
耿炳文汗都下来了:“再没什么能打的了……李公公求你告诉我,究竟是谁接替了帅位?”
李斌似乎也是很不情愿的张开了嘴:“是曹……”
“曹文孝?安西指挥使曹文孝?……”
李斌再一次摇摇头,终于说全了那个人的名字:“是曹……国公——李景隆!”
“噗”的一声,耿炳文一口血喷了出来。
沈追星立即给他输送真气,耿炳文半天才回过神来,有气无力的说道:“完了……完了……当今皇上以及整个朝廷必然会葬送在李景隆的手中……”
随即又用愤恨的眼
神看着李斌问道:“究竟是谁给皇帝推荐的李景隆?”
李斌如实答道:“黄子澄极力推荐,齐泰曾经极力反对过,但是皇上还是采纳了黄子澄的意见,钦点了曹国公……”
“黄子澄……书生误国啊!书生误国……书生误……”耿炳文大喊三声,眼睛一直,眼角迸出血来,整个人瘫倒下去。
一旁的沈追星急忙出手,将他扶住,同时输入真气……
半晌,沈追星把手抽回,将耿炳文不闭的双眼轻轻阖上。
一代名将长兴侯耿炳文就此离世。
北平。燕王府。深夜子时。
蓝月正在自己的客房中盘腿打坐,修炼金丹**。
忽然间心念一动,站起身来,推开房门,只见前面走来一哨人马。
为首之人正是燕王朱棣,身后跟随的是他的几个大将张玉、朱能、谭渊和马云。
和平时不同的是,所有人并没有穿官服,也没有穿普通的武士劲装,包括朱棣在内,全都是一身夜行服的打扮。
张玉走上前来,将一套夜行服交给蓝月。
朱棣笑道:“我也是临时接到道衍大师的通知,顺便带大家伙去过过江湖侠客的瘾,你快把这身穿上,咱们边走边说。”
蓝月顿时感到事不寻常,但还是二话不说,立即换上了夜行装。
蓝月跟着朱棣一路向西行走,见朱棣一声不吭,便试探性的问道:“王爷深夜出行,为什么不带些人手呢?就咱们几个人,我担心您的安危。”
朱棣笑道:“逸仙,你真是过虑了,现在整个北平以及周边地区都是咱们的地盘,能有什么危险?再说了,道衍大师特地吩咐,一定不能动用军马兵士,对方乃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一有个风吹草动便会提前察觉,到时候反而会坏了事。”
蓝月奇怪道:“咱们有必要插手江湖上的事吗?那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呢。”
在朱棣的身边能够这样直接和朱棣说话的只有两个人,就是道衍和蓝月。
所以朱棣也不以为意的回答道:“这件事情为公为私,都应该去做。”
说话间来到一片月落前。
隐隐约约的看见附近已经埋伏了人手。
黑暗之中道衍大师从黑暗中现出生来,对朱棣耳语了几句,又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朱棣再不说话,轻轻的打了几个手势,指挥张玉等人找到合适位置埋伏起来。
蓝月心中更是好奇,好在朱棣把他和自己安排在一组,便悄悄的问道:“王爷究竟是什么事情?你知道我也曾经闯荡过江湖,对江湖上的事情多少也了解一二,你早一点告诉我,一来让我有个准备,二来我也可以更好的帮上忙。”
黑暗之中,燕王朱棣笑了,眼中闪现着狡黠的光芒。
“你说你闯荡江湖,但你曾经听说过有一个秘密的门派叫墨门吗?”
蓝月顿时心中一惊,表面上却不露声色。
第四百五十二章 墨门斗法
蓝月摇摇头:“墨门?没有听说过,倒是知道墨子,只不过那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人物了,怎么和当今武林扯上关系呢?”
“要不说是秘密门派呢?普通武林人士根本不知道,道衍大师知道,因为他俗家姓姚,乃是早年多天阁主门下弟子姚非尧的后代……”
接着朱棣简单的将夺天阁与墨门的恩怨讲了一遍,蓝月听得目瞪口呆。
道衍大师俗名姚广孝,早年曾经跟随席应真学过道术,因此他和蓝月也可以算作是师兄弟,二人能够通力合作的基础,也是因为这层关系。
现在回想起当初和姚广孝相见之时,已经变身道衍大师的姚广孝脱口对蓝月说出“墨门地下暗城”的话,说明当初道衍就已经怀疑蓝月是墨门弟子。
只不过当时蓝月急着要去京师刺杀朱元璋,所以并没有多想。
现在回想这件事情,却有诸多疑点。
道衍既然怀疑蓝月是墨门弟子,还极力邀请自己加入他的阵营,极有可能是想通过蓝月,找到有关墨门的线索,甚至是想利用蓝月找到墨门巨子的下落。
自己这个“广孝师兄”真的是没安好心啊!
要不是今晚朱棣初次”闯荡江湖”,难免有点话唠,将道衍的老底交给自己,直到此刻还蒙在鼓里呢。
想到这里蓝月暗自庆幸,自己来到北平之后,每天想的都是如何挑动朱棣造反以及自己的仇恨,他本来也不想墨门拖到自己的事情当中去,因此从来没有主动和墨门联系过,因而姚广孝在自己身上白费了心机。
今天应该是遇到了墨门的重要角色,夺天阁要有大的行动,所以必须要通知朱棣,否则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而朱棣却带了自己过来。
由这一点可以看出,姚广孝还是有所保留或者说是有底线,没有将怀疑自己是墨门中人的事情,告诉朱棣,否则今晚朱棣就不会带自己来。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姚广孝想看看自己今天的反应,是否真的知道墨门暗城的秘密。
蓝月心想姜还是老的辣,以后和这些人打交道,真的需要拿起十二分心眼才行,一不小心被人吃了还不知道。
刹那间,蓝月的心里动起了无数的心思,却装作无心的问道:“所谓无利不起早,咱们准备从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呢?”
朱棣低声笑道:“当然是有好处,在我的治下是不允许有什么兼爱非攻存在的,所以我对墨门的态度是,见一个抓一个,抓一个杀一个。同时听人说墨门有一本奇书叫做《墨书》,上面记载了各种攻城守城以及各种匪夷所思的器械制作之法,如果能抢到手,对我攻打南方城池将有莫大好处。”
此时蓝月确定道衍并没有把地下暗城的事情告诉朱棣,自己留了一手。
突然间一阵轰隆隆的低沉声音,从地里传来。
紧接着,一道微弱的绿光从前面的院落中缓缓上升,上升到一定高度后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空中。
蓝月马上意识到,这是有人特制的火焰向周围埋伏的人发出暗号,这种火焰无声无息,亮度不大,屋里的人轻易不会察觉。
火焰刚要消失在那一个瞬间,蓝月忽然感觉到前面院落整个屋顶平平的动了起来。
再仔细一看,顿时吃了
一惊。
这哪里是什么屋顶在动,竟然是密密麻麻的一群人,穿着和屋顶一模一样的衣服,一动不动的潜伏在屋顶之上,此刻接到暗号后才一起动手。
蓝月运起金丹**,眯起双眼,仔细观察这些人。
这些人的数量大概在四十左右,全身上下包括暴露在外面的头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眼,从外面看,和屋顶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来有人埋伏在屋顶之上。
从外观看,这些人长得都极其瘦小,不禁会让人猜测这些人是一些小孩或者是女子。
但蓝月却知道这是因为这些人从小练习一种独特的功法所致,适合潜踪匿迹、刺探暗杀。
蓝月朝朱棣打了一个手势,指了指旁边不远处一座高楼。
朱棣点了点头,应该是明白了蓝月的意思。
二人施展轻功来到那座高楼之下,朱棣看着那座高楼,正在犹豫间,蓝月用手一抓朱棣的腰带说声“得罪人”,施展轻功“噌”的跃上高楼。
两人举目一瞧,院落及其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
此时那些埋伏已久的隐形杀手正悄悄的往前合拢。
令蓝月感到惊奇的是,这些人施展轻功的方式的确与众不同,从一个屋顶奔向另一个屋顶时,双臂张开,整个人连同身上的袍袖便如同一个扁平的黑色蝙蝠一样,轻飘飘的飞向前方,无声无息,让人一点也感觉不到动静。
更可怕的是,当有人飘到一棵树上时,袍袖的颜色居然变得和树干树枝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有一个人伏在树上。
看了这些朱棣顿时眉飞色舞,低声对蓝月说道:“想不到道衍大师的夺天阁竟有这些好东西,如果拿来大量制造装备我的军队,还不是攻无不克吗?”
蓝月摇了摇头,同样压低嗓子说道:“王爷你想多了,依我看,这是一门奇异的功法,这些人应该是从小就练这门功夫,功成后再将内气灌注在特制的袍子上,才能产生你看到的效果。没有二三十年的功力根本做不到。”
“不会吧,从外表看这些人都是小孩子?”
“王爷,不信你一会儿就揭开其中一个人的面罩看看,最少也是三四十岁甚至于四五十岁的人,至于为什么,他们的身材跟小孩子一样,那是他们练的这份功法,十分独特,一旦修炼之后便会停止生长,永远像小孩子一样。回头你问问道衍大师就知道了”
“花几十年去练一门功夫?”朱棣摇摇头,“在我看来这是一种愚蠢的行为,为智者所不取。有这么多的时间,早就能够成就一番大业了。”
说话间,那群人已经无声无息的悄悄逼近了一所小楼,并迅速将小楼包围起来。
就在这时,小楼前面的假山后面突然转出一个人来。
此人身材瘦小,身披僧袍,但却气势慑人,蓝月一看正是道衍大师、姚广孝。
只见道衍朝小楼方向一挥手,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就在这群人,正准备冲进小楼时,突然间,楼上窗户爆裂,一个黑影冲了出来。
道衍的手下、夺天阁弟子应该是久经训练,想也不想,本能的将手中暗器朝黑影发去。
霎时间破空之
声大作,几十件暗器同时打中那人。
那人扑通一下落在地上。
落地的声音传到蓝月耳中,蓝月顿时眉毛一皱。
站在远处指挥的道衍也轻说一声“不好”,就在于这时,另外一个人影从窗户间飘出,那人手持一物,蓝月仔细一看,那是一件类似于弓弩的东西。
再看那人脚不沾地,身在空中时,将手中弓弩瞄准周围夺天阁弟子,只听得连续的“噌噌噌噌噌……”响声,一支又一支的弩箭射出,蓝月暗暗的数了一下,一共有十六响,竟然是一把传说中的连弩。
夺天阁弟子这才知道中计,原来首次从窗户中跳出的竟然是个假人,以至于他们将手中的暗器和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假人身上,这才中了对方的暗算。
十六连响过后,几声闷声传来,此人箭无虚发,每一弩箭都打中了目标,有五个夺天阁弟子从屋顶落了下来,掉落地上,一动不动,想必是死了,剩下的十多个人也受了大小不等的伤。
蓝月看那持弩之人,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俊美青年,一身锦衣玉袍,风度翩翩,潇洒之极。
“哼!才小乙。”朱棣看到那人时冷哼了一声。
这时,夺天阁弟子再次发动攻势,又是一大批暗器从四面八方向“才小乙”袭来。
才小乙不慌不忙,右手将连弩插在腰间,左手拔出一支判官笔,轻轻一划,那判官笔居然亮出几十片薄薄的钢片,组成一个轻巧弧形盾牌,将所有暗器都挡了过去,叮叮当当的暗器敲击声,如同雨打窗棂一般,悦耳动听至极。
夺天阁弟子见对方早有准备,兵器似乎正好能够克制自己的暗器,便弃暗器不用,拔出自己的兵器来。
那兵器的模样古怪,似乎是一根一尺多长的银针,蓝月不知道,这便是夺天阁的幽冥神针。
只见夺天阁的弟子并不立即冲上前去,而是张开双手,脚尖点地后,整个人如同一只蝙蝠般飘浮在空中,再慢慢的围绕着才小乙旋转起来。
慢慢的这些旋转的“蝙蝠”越转越快,每一次闪过才小乙身边便会刺出神针。
一开始才小乙还可以凭借着手中的判官笔抵挡应付,可对方显然是一门熟练的阵法,时间一长,神针从四面八方刺向才小乙,便有些应付不过来了,不一会儿,才小乙便被刺了几针,手脚顿时乱了起来。
眼见者不是对手,才小乙立即从怀中掏出一支圆筒,对着四周的夺天阁弟子,一按机关,一道火焰从中喷出,顿时有好几个夺天阁弟子身上着起火来。
一旁观战的道衍大师再也看不下去,一声冷哼扑了上来,才小乙举起圆筒,试图对准道衍大师喷火。
哪知道道衍大师不慌不忙,等到圆筒中的火苗将出未出之时,突然一掌拍去,强烈的掌风,逼着火苗倒流,回头烧到才小乙的手上。
才小乙冷不防,将手一松,手中喷火的圆筒便掉落在地上。
再准备弯腰去捡时,道衍运气功来,一指点一下他的眉心。
眼看着才小乙就要中招,突然火光一晃,人影一闪,一个肩宽背厚的灰袍汉子出现在众人眼前,一掌架住了道衍这凌厉一指。
蓝月看到此人,大吃一惊,差一点便叫出声来。
第四百五十三章 正统之辩
道衍大师向退后两步,上下打量来人,沉声问道:“墨门巨子,徐静?”
那灰袍,中年汉子双手负在背后微笑道:“正是徐静徐默然。久闻道衍大师精通儒释道三教,没想到对我墨门小道也有所了解。”
道衍双手合十,低声吟诵佛号,“阿弥陀佛。不敢当,贫僧对于墨门确实略知一二。”
得徐默然相助,才小乙走出危境,他收起兵器又恢复了,先前潇洒不羁的模样,走上前来说道:“和尚你可不是略知一二那么简单呢,居然能够切断我院中墨家机关中枢,除了庆寿寺的住持,你还有什么隐藏的身份?”
道衍一收平时低调严谨的模样,仰天大笑道:“才小哥的问题问的好!”
“就如同你才小哥表面上是北平城的大财主,骨子里却是墨门中人一样,贫僧确实另有身份。”
“说出来听听,看看能不能吓到我。”才小乙不屑的说道。
蓝月看朱棣的神态,似乎认识这个才小乙,便从侧面打听道:“这个才小乙是什么人?年纪轻轻武功不俗啊!”
朱棣哼了一下:“此人确实不俗,飞鹰走狗,吹拉弹唱,五花八门,样样精通,经常出入风月场合,挥金如土,最重要的是此人是北平最大财主,整个北平一半儿的商铺都是他们家的。原来也经常出入与王府,因此我跟他也很熟,想不到啊,人真是不可貌相,这纨绔子弟居然是墨门的重要人物,还真走了眼。”
蓝月暗暗点了点头,心想才小乙经营的肯定是墨门的资产,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实力,可惜今天暴露了身份,这真是墨门的一大损失。
回到现场,才小乙追问道衍隐藏着什么身份,何以懂得关闭墨门的机关?要知道,如果不是院落中的中枢机关被人关闭,才小乙和徐默然根本不用出来便可迎敌,若要远遁,更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道衍哈哈大笑:“老夫乃墨门巨子!”
“放你娘个屁!”才小乙终于忍不住骂了起来。
“不知者不怪,老夫原谅你的无知。你可以问问你身边的这位,问他知不知道夺天阁?”此时的道衍大师显示出了极高的修养。
“不错,是有一个叫做夺天阁的,只不过这个夺天阁是我们的叛徒,千年以来一直隐藏着黑暗之中,企图重回墨门,抢夺巨子之位,但屡屡以失败而告终。”
“我夺天阁抢夺墨门巨子之位是真的,因为千年来墨门就是因为你们这些食古不化的人,死守着什么兼爱非攻的理想,不知变通,导致到现在墨门理念还是默默无闻,甚至还落下了一个墨守成规的笑话,真是岂有此理!”
道衍说到这里突然间激动起来:“你以为我们是为了自己的个人利益吗?只有登上巨子之位才可以改变墨门,你看看和咱们墨门同时发展起来的道教和儒家,现在怎么样呢?人家现在登堂入室,弟子信徒,遍及天下,甚至于很晚才由天竺传入的佛教,也在我中土大地,广收信徒,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为什么本土的墨门不能改变呢?跟儒释道
比较起来,你们现在才是真正的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哪一代朝廷或者帝王不是对你们喊打喊杀?可悲可叹,又可怜却不自知!”
道衍大师的长篇大论让蓝月听了心中一震,自己因为偶然的原因加入墨门,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深层次的道理。
“兼爱和非攻正是墨门的基本原则,如果连这些都抛弃了,墨门还能算是墨门吗?”徐默然淡淡的一句话,如一柄利剑直接刺中了道衍的要害。
道衍一时哑口无言。
是啊,如果不遵循墨门独特的理念,那里面不是墨门,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门派而已。
此时 张玉、朱能、谭渊、马云个体刀枪从黑暗处走了出来,呈扇形将徐默然和才小乙围住。
张玉挥舞手中钢枪,一指徐默然喝道:“纵使你说的天花乱坠,今天也离不开这里了。今天我要让你知道,北平可不是你们撒野之地。”
徐默然淡淡一笑:“多说无益,一起上吧。”
话音刚落,张玉一马当先挥舞刚枪朝徐默然胸前便刺。
朱能、谭渊、马云各挥刀剑随后攻了上来。
眼看着刚枪,便要刺中徐默然的咽喉要害,徐默然不慌不忙,双掌一合,将张玉的枪尖夹住。
张玉挺枪再刺,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内力由枪尖传到枪杆,顿时双手感到一麻,刹那间失去知觉,手中钢枪落地。
是朱能三人的刀剑如一张钢网罩向徐默然。
徐默然脚尖轻轻一点钢枪,将钢枪抢入手中,一招“横扫千军”舞起一个巨大的枪花,将三人的刀剑接住。
钢枪和刀剑相交时,突然间发出一股巨大的吸力。
三人略一停顿,几乎在同时忽然觉得脚下一空,顿时扑倒在地。
原来徐默然用真力吸入对方兵刃的同时,脚下使出一招旋风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三人同时踢倒。
张玉四人顿时狼狈不堪,正不知道该上前继续,还是退下来时,道衍大师走上前来鼓掌道:“好身手,两招之内连败四员大将,不愧是当今墨门巨子,不过今天并非普通的比武过招,我夺天阁等待今日的机会,已经等了许多年,今天定要叫你来得去不得。”
说完,拔出幽冥神针抢先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夺天阁的弟子运起轻功,如蝙蝠般漂浮在空中,从四面八方向徐默然和才小乙二人攻去。
这一交上手众人才发现道衍大师的武功极高,几乎能和徐默然打个平手。
面对道衍大师招招逼命的幽冥神针,徐默然也不敢拖大,拔出背负的青钢剑向迎。
如此一来,变成了导演大师和徐默然单打独斗,而才小乙要应付几十个夺天阁弟子,挥舞手中判官笔,却渐渐露出败相。
几招过后,才小乙身上便重了好几针,无奈之下,退后几步,从怀中掏出铁管,朝众人喷出火来。
哪知道火焰刚喷出,突然有一名夺
天阁弟子张开双手猛的扑了上去,一把抓住那喷火的铁管,顿时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火人,但始终不肯撒手。
才小乙哪里见过这种光景,吓得扔掉铁管,退后几步,其他夺天阁弟子见机不可失,纷纷拔针刺向才小乙。
眼看着才小乙就要被刺成马蜂窝,忽然被一把大手抓住。
“走!”
原来徐默然见事不妙,连忙使出一招两败俱伤的打法,逼退道衍大师之后,飞身来到才小乙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提气轻身,往西面飞奔而去。
道衍大师及夺天阁的弟子,哪里肯放过,从后面紧跟过来,张玉等人则紧随其后。
守在楼顶高处观看的朱棣和蓝月不肯错过这场精彩的大战,也从屋顶上一路西奔过去。
徐默然带着才小乙一路飞奔,跳过一堵围墙后,经过一个花坛时,徐默然随手拍了一下花坛,紧接着便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追在身后不远的道衍听到这个声音大叫一声“不好,快闪开”,自己抢先往一旁闪去。
后面紧跟而来的弟子听了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排弩箭从花盆底座射出,顿时人仰马翻,又有四五个人中箭倒下。
原来道衍大师只是关闭了此处的中枢机关,像这种独立的小设计却防不胜防。
张玉等人见了这种状况店庆幸没有抢在前面,更是远远的吊在最后。
有了前车之鉴上,弟子也不敢追得太近,他知道再走不远,出了最后一个院落,便来到西直河边,为了防止徐默然等人从河流遁逃,导演大师已经安排了多艘小船,船上的弟子手持弓箭和捞钩,只要徐默然跳入水中,便是自投落网。
想到这里并不着急,故意给徐默然二人从西直河逃跑的机会。
徐默然带着才小乙跳进最西边的一个院落,此院落中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设计:一个如巨大风筝般的东西挂在木塔之上,在其的另一侧,一条小孩胳膊粗细的绳索上吊着一块巨石。
徐默然带着才小乙快步走上木架,来到巨型风筝的下面,用上面设计好的绳索将小乙绑了起来。
“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要走你走,我来掩护。”才小乙显然已经预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只要你能离开,我自有脱身之道。”徐默然安慰道,“你必须服从,这是墨门巨子令。”
说完徐默然挥剑砍断的巨石上面的绳索。
巨石落地的同时,一股巨大的弹力将那载着才小乙的巨型风筝弹向了空中。
一个旋转过后,才小乙驾驶着巨型风筝跃过西直河,飞过西城墙,离开了北平城。
而与此同时,徐默然果然如道衍预料一般,施展轻功,全速朝西,直河方向飞奔而去。
徐默然越过围墙,来到河边时,快速左右张望,顿时发现了河面上有几艘可疑的船只,心中略有犹豫。
就在这时,后面的追兵已经到了近前。
第四百五十四章 老君洞观
徐默然略一犹豫,便放弃原先从水路遁逃的想法,沿着河岸往南方向跑去。
蓝月见他正往自己的方向跑来,忽然眼睛的余光发现朱棣嘴角露出一个得意而诡秘的笑容,运起金丹**略一搜索,这才发现原来在徐默然即将经过的巷口,朱棣早已埋伏了重兵。
什么不能动用兵马军士,以防止打扫惊蛇,朱棣刚刚对自己说的话全是扯淡!不过这也正常,蓝月心想,越是和朱棣接触,越是发现此人是一个极端自私自利、野心勃勃之人,不过也正因为此朱棣才是自己最好的选择,想到这里蓝月暗自冷笑一声,回头假装惊呼道:“想跑?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说完也不等朱棣发话,拔出随身宝剑便跳了下去。
朱棣其实已经埋伏了重兵,但此时蓝月已经跳下,并且拦住了徐默然的去路,再将他喊回来,已经全无必要,索性听之任之,最好后面的追兵能够赶上,前呼后拥,或许立时便能将徐默然擒获。
从朱棣的角度看去,蓝月的突然出现让墨门巨子徐默然吃了一惊,蓝月不等对方发话,挥剑便砍。
两三周过后,徐默然见短时间内不能取胜,后面夺天阁追兵又至,便收起兵刃纵身跳进西直河中。
蓝月应该是担心对方借水逃逸,想也不想跟着也跳了进去。
顿时水花飞溅,想象中,二人应该从水底大战起来。
这时道衍大师带着夺天阁的弟子也及时赶到,朱棣也从高处跳了下来,来到河边,事先准备好的船只从河面上来回搜索,只是由于担心伤到蓝月,也就不敢使用挠钩。
原先激荡的水面忽然平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
半晌工夫蓝月才从一段河面探出头来,左肩头扎了一把剑,剑尖从后背露了出来,鲜血直流,蓝月脸色苍白吓人至极。
道衍走上前去,一把将蓝月扶住的同时,右手突然拔出了那柄剑。
蓝月大叫一声晕了过去,道衍大师将那柄剑仔细看了又看,然后扔给了朱棣:“确实是刚才徐默然使的那一柄剑。”这才帮蓝月点穴止血,疏通真气。
蓝月猛的睁开双眼,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头句话便说:“快下水搜索,迟恐不及。”
道衍用那双招牌三角眼看着他一眼,才慢悠悠的说道:“早安排人了,另外河道两头全被堵死,放心吧,他逃不掉的。”
蓝月抬头一看,只见西直河道的两头分别有一群人,带着兵器,拿着巨型渔网,往此地汇合而来。
见到这个场景,蓝月笑了:“道衍大师果然是佛门高人,连这种方法都能事先想出来,这正是应了那句老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此时道衍根本不理睬蓝月的挖苦和嘲笑,双眼紧盯着水面,等待着徐默然从中跳出。
两头的渔网终于汇合起来,跳出水面的不是徐默然,而是一群活蹦乱跳的大鱼。
看着这些一蹦三尺高的大鱼,蓝月苦笑道:“大师口福不浅呢。”
道衍皱了皱眉低声说道:“这不可能啊?”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或许对方割断了你的鱼网,从中跑掉了。”
“渔网完好无缺,再说这些都是用乌金丝织就而成,不畏刀剑。”
朱棣走过来,看了看那些完好无缺的渔网:“有没有可能他在你下网拦截之前已经逃出,或者拨开渔网却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道衍点点头:“都有可能,还有一种更大的可能性……”这双眼有意无意的看着蓝月:“这段河道中藏着墨门地下暗道。”
“上千年的门派应该积累下来不少宝藏,咱们何不想办法将这段河道的水抽干,找出那个暗道,或许真能找到宝藏呢?”
蓝月的提议得到了朱棣的认可,却遭到了道衍的反对:“墨门设计的暗道岂是能够轻易找得到的?即使能够发现,也未必能打开。再说有没有按到只是一个猜测,燕王殿下不必为此劳神费心,眼下靖难大业才刚刚开始,这等江湖上的事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三日后。燕山北麓。
燕王朱棣接受了蓝月的建议,将缴获的一部分军械武器盔甲藏在了燕山。
蓝月只说了一句话,燕王便同意了他的观点——狡兔三窟。
有了上次被偷袭的经验教训,这一次的兵器并没有放在原来的东猴顶,而是放在了北麓的老君洞。
此次具体负责押运的正是最近颇守朱棣器重的朱能,而所有的士兵全部是龙卷风战士。
东猴顶一役龙卷风战士损失过半,目前只剩下五十多人,这些人不但武艺超群,作战经验丰富,最重要的是绝对忠诚。
他们内心中真正忠诚的并不是燕王朱棣,而是朱能和蓝月。
因此朱能及其手下的五十多位龙卷风战士是蓝月真正的班底,能够得到他的绝对信任。
中秋刚过去不久,那一日正式二十四节气中的白露,燕山的南麓依然是郁郁葱葱,北麓这边已经是一片金黄。
趁着朱能及其手下忙活时,蓝月独自一人信步爬上山去。
爬过一座山头,转过一处山坳,跨过一条小溪,一处天然的岩洞出现在眼前。
岩洞旁有一座破败的道观,大概由于此地早先盗贼横行的缘故,道观中早已空无一人,年久失修了。
蓝月信步走到观前,只见上面摇摇欲坠的匾额上写着老君观三个字。
据说此观的得名来源于旁边的岩洞,相传道教祖师李耳曾经在此岩洞修炼过,因此后人管那座岩洞叫做老君洞,后来又在旁边修了这座道观,便叫做老君观了。
蓝月提起脚步,跨过门槛,迈入殿中,只见破败不堪的大殿中央树立着太上老君的塑像,竖向前一人正背对蓝月,负手而立,似乎在仔细端详老君的面容,又好像在和老君做心灵的沟通。
那人肩宽背厚,一身灰袍,可能由于常年奔波的缘故,四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
听到蓝月的脚步声让人转过头来,面露微笑。
此人正是久以不见的墨门巨子徐默然。
徐默然明显苍老了不少,除了头发花白以外,额头上增加了不少皱纹。
此刻见到蓝月,先是微微一笑,而后又关心的问道:“肩上的伤不碍事吧?”
蓝月摇摇头,“只是有些可惜了!……”
“可惜了你那把青钢剑。”
徐默然听了哈哈大笑。
原来三天前,西直河畔,蓝月见朱棣和道衍布下天罗地网,来捉拿徐默然,危急之中,跳了出来,假作和徐默然打斗,耳后将徐默然引进河中,潜入河底,找到暗城的秘密入口,打开机关,将徐默然送了进去,二人约定三日后在老君洞见面。
临行时蓝月又向徐默然要了宝剑,自己一剑扎在肩头。
这样的伤放在别人身上或许能送了性命,但对于蓝月这种能够快速愈合的身体来说,根本是不疼不痒,拔出剑后,一个时辰之内连疤痕都会消失。
徐默然这才放下心来,二人互相说了一些分别后的事情,这才转入正题,徐默然告诉蓝月他此次来北平的原
因。
原来徐默然和蓝月在西北边陲分手之后,便带着已经怀有身孕的辛丽雅一路西行,回到了拜火教的老巢波斯。
数月之后,辛丽雅果然产下一子,她告诉徐默然,这个孩子将会是拜火教预言中的圣人,告诉他不用担心他们母子,一切早已注定,并且督促徐默然尽快回到大明。
徐默然虽然依依不舍,但他此刻依然还是墨门巨子,不能长期弃墨门于不顾,便毅然返回大明,希望在合适的时机到来时,将巨子之位传给蓝月和沈追星二人中的一人,那时已经卸下重任的自己便可以赶到波斯,陪伴和保护辛丽雅母子。
徐墨然从波斯一路东行,经过西域来到嘉峪关时,听说大明朝爆发了靖难之役,燕王朱棣起兵造反。
墨门的主要思想便是非攻和兼爱,因此徐默然加速东行,希望能够来到燕地想方设法来阻止这一场战争。
等他和墨门的弟子接触,了解战事的具体情况后,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他的面前——叶仙!
他知道蓝月曾经用过这个名字,心中便有些怀疑,便偷偷来到北平,找才小乙打听具体情况,本来准备那天夜间偷偷潜入王府,看看那个叶县是不是蓝月,不想却被夺天阁道衍给盯上了。
那一天在危难之中,虽然被蓝月所救,但这一来更加增加了他的怀疑,因此才约了二人在此见面。
寒暄已毕,徐默然直奔主题:“叶仙是不是就是蓝月?你是不是卷入了这场战争?”
“是!”蓝月坦然承认。
“为什么呀?难道你不知道咱们墨门讲究的是非攻吗?”
蓝月摇摇头:“徐大哥,这件事情和墨门无关,只是我的个人恩怨,所以不应该受到门规的约束。”
“你为了你的个人恩怨,竟然挑起这场战争?你知道将有多少无辜之人,因为你的个人恩怨而死去?”徐默然将脸一沉,生气的说道。
蓝月苦笑道:“徐大哥,你救过我的命,我非常感激你,今生今世也无以报答,是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蓝家被朱元璋灭了三族,一百多人无辜遭到杀害,我嫂子还有其他女眷被充作官妓,每天都……你说这样的仇我能不报吗?”
“可是朱元璋不是已经死了吗?人一死恩怨两清啊!”
“他的一条人命,能值我们家几百口人的性命吗?墨门不是讲究兼爱吗?他的命是命,咱们的命就不是命吗?朱元璋虽然死了,但是仇没有报足,债没有还够,我要让他们朱家骨肉相残,让朱元璋事先安排下来的计划全部落空,如果他有在天之灵,也让他看看,要知道其实自己也只是一个凡人,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再说了,即使没有我,朱棣和道衍那样野心勃勃的人一样会造反……我只不过适当的推了一把而已!”
“住口!”徐默然越听越生气,等不住怒斥道:“你身为墨盟中人,就不应该违反墨门门规,为了一己私仇,擅自动用墨门力量……”
“徐大哥,我何时动用过墨门的力量?”
“难道你没有想过,通过暗城,直接打入京师吗?”徐默然反问道。
“既然如此,我便从此退出墨门,并且发誓永远不再踏足暗城,你看如何?”蓝月做出了最后的退让。
“哼!墨门岂是你说进便进,说退便退了吗?”徐默然把脸一沉,“我身为墨门巨子,为了维护墨门门规,为了天下苍生,说不得只能清理门户了!”
蓝月听了,心中一痛,但随即双眼金光一闪,射出冷酷无情的光芒,体内金丹狂跳,带着蓝月朝徐默然扑了过去……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不欢而散
沈追星随着耿毅和二百多铁卫,护送着耿炳文的灵柩,回到了京师。
一路之上,沈君心情绪低落。
二人虽然相处短暂,但沈追星已经和这个花甲之年的老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正是所谓的忘年之交。
自己最痛恨和害怕的便是生离死别,偏偏这样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屡屡发生。
同时心中也暗暗埋怨老天不公,自己答应了朱允真保护耿炳文周全,真定城外,耿炳文中了朱棣一枪,险些丧命却又挺了过来。
真定城的保卫战中,当时耿炳文的心脉已断,全凭着沈追星用真气将之接上,居然能够亲临战场指挥战头,而且坚持了三天三夜。
十多天后,耿炳文基本上已经恢复,这一老一少,从失败中积累经验教训,正在等待援兵,准备卷土重来时,却被临阵换帅。
这还不算,接替耿炳文的居然是那个花花公子、纨绔子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李景隆。
耿炳文直接被气死。
或者说耿炳文已经看到了结局, 忧愤而死。
沈追星感觉窝囊,一种无力感再一次席卷了全身。
他大明朝的内部争斗又干我什么事呢?沈追星如此安慰自己,但随着离京师越来越近,心中却渐渐变得不安起来,如何面对朱允真是令沈追星非常头痛的一件事情。
京师。长兴侯府。
随着长兴侯耿炳文的遗体被接入府中,侯府上下,哀声一片。
听了耿毅的述说之后,全府之人,又对沈追星感激不尽。江都公主和驸马甚至对沈追星磕头下拜,以表感激之情。
沈追星却只想离开,远远的离开这一切。
当他刚要踏出侯府的那一刹那,一个令他魂牵梦萦,现在又唯恐避之不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就要走了吗?”
沈追星跨出门槛伸出的那一只脚又抬了回来。
一身素服、满面哀伤的朱允真出现在沈追星身后。
“那边有个园子,陪我去走走,好吗?”
长兴侯府的西花园内,盛开的菊花和天边的夕阳交相辉映。
沈追星和朱允真漫步其间,久久不语。
“皇兄不听我和齐泰的劝阻,孤注一掷,将五十万大军全权交给李景隆,长兴侯的葬礼之后,便会出征北伐。”
“你知道长兴侯是怎么死的吗?”
朱允真点点头。
“为何你、齐泰以及长兴侯都不看好李景隆,而皇帝和黄子澄却看好他呢?”
“黄子澄书生意气,李景隆的纸上谈兵,正合他的口味,另外齐泰推荐的人是徐辉祖,黄子澄因此便支持李景隆。”
沈追星露出不解的神色。
朱允真解释道:“朝堂上官场中就这样,只要有人就有纷争,即使是自己人也要分个高低上下。如果齐泰推荐的徐辉祖最终平定了叛乱,那岂不是说明齐泰比黄子澄高明吗?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官场上就更是如此,即使像黄子澄这样的忠臣,也不能免俗啊。”
“另外皇兄也觉得将门虎子,景隆是一代名将李文忠的儿子,
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吧?所以这一次把全国兵力的一半交给了他指挥。”
沈追星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便出言反问道:“那徐辉祖还是徐达的儿子呢?岂不是应该更加厉害?”
“你有所不知,皇兄这个人最重亲情,相信家里人,因为我的缘故……他更愿意相信锦隆,另外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也和家人有关,徐辉祖的妹妹是燕王朱棣的王妃,所以骨子里来说,皇兄对魏国红徐辉祖还是有些怀疑的。”
沈追星听了忍不住出言讥讽道:“这是什么道理呢?你现在抽出五十万兵马交给李景隆,当初为什么答应三十万兵马却最终只给了耿炳文十三万?那十七万人马又跑到哪里去了?迟迟不到?”
“如果耿炳文能够率领三十万人马,甚至于像现在的李景隆给了五十万,你觉得他起先还能够吃败仗吗?如果真能给足三十万,这一趟返回京师的就不会是那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沈追星越说越生气,一半是因为耿炳文的死,沈追星替他不值,还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建文帝能够如此的信任李景隆,是因为李景隆是朱允真的丈夫。
这是一种微妙的心理,沈追星自己或许不愿意承认,但朱允真却心中似乎有所体会,便柔声说道:“你征战辛苦,又旅途劳累,不如回去好好休息吧!”
谁知话一出口,朱允真便有些后悔。
“是啊,无论是燕王朱棣,还是耿炳文,李景隆,都是你们朱家内部之事,我一个外人又瞎操什么心呢?”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说完,沈追星苦笑一声,也不告辞,便扬长而去。
沈追星刚走出门不远,忽见远处角落里有人朝自己招手,仔细一看,正是当朝兵部尚书齐泰。
沈追星正生着气,看见齐泰便没好气地说:“齐大人堂堂的兵部尚书一品大员,要招见我也用不着鬼鬼祟祟的躲在角落里呀,安排一个衙役吱一声我就去了。”
齐泰知道朱允真此刻也在长信侯府中,知道沈追星心情郁闷的原因,便不敢得罪他,便陪着笑脸说道:“你大老远的回来,我理应亲自给你接风洗尘才是。”
沈追星此刻仍然是愤愤不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便问齐泰:“我想请问齐大人,你这个兵部尚书是怎么当的?答应给耿炳文三十万大军,结果只到了十三万,后面的十七万援军为什么不给调过去呢?别说朝廷没有军队的话!要不你现在调集的这五十万人从哪里来的?”
听沈追星这么一说,齐泰露出委屈神色:“没错,正常调兵的事确实是归兵部管,但这一次,皇上将调兵遣将的任务交给了别人。”
“谁?”
“还能有谁呀?”齐泰压低声音说道:“皇上的新晋妹夫——李景隆啊!”
“什么?李景隆!?那他为什么迟迟没有发兵?”
“冠冕堂皇的理由,当然能找出一大堆,但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他想当这个统帅,率军北伐,建立不世功业。耿炳文不败怎么能轮到他呢?现在目的终于达到了。”
沈追星一时无语,官场中的丑恶令他感到恶心,便不耐烦地问道:“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儿?不会真的是为了请我吃饭吧?”
齐泰用手把沈追星拽到一旁低声说道:“我收到情报,北平的墨门遭到了燕王朱棣的打击,这本不算什么,非常巧合的是,于此同时,巨子同时失踪了!”
“你是说徐大哥吗?你怎么知道他是失踪了还是故意隐藏呢?”
“你虽是墨门中人,但入门时间还是短,咱们部门有一套快速联系的方法,巨子所在之处,必须随时处在掌控之中,依然是为了巨子的安全,更重要的是一旦发生突发事件,可以随时向巨子汇报。”
“到今天为止,已经连续九天没有他的消息了,而从北平来人传过来的消息是,九天前,燕王朱棣以及夺天阁的杀手袭击了北平墨门所在,顺便说一句,夺天阁乃是墨门的叛徒,现在的阁主正是燕王朱棣最信任的人——庆寿寺的主持道衍大师,此人俗名叫做姚广孝。”
“你让我去调查徐大哥的下落吗?”
齐泰本来有些愁眉苦脸,听沈追星这么一说,便笑道:“哪能安排你去干啥呢?现在你老人家是墨门的代理巨子,我这是向你汇报呀,具体应该怎么安排,还得你拿主意。”
沈追星摆摆手道:“少来这一套,不过徐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既然我知道了就不能不管,不过我要好好想想。按理说以他的武功,当世间几乎没有人能够把他留下,武功比他高的那几个,季潭宗泐、席应真不可能对他下手,剑神白轻尘又远在海外,北方……难道是魔教教主齐日德泽?此事又牵扯到燕王朱棣……”
沈追星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个人来,便对齐泰说道:“此事就交给我吧,于公于私,我都应该查清楚徐大哥的下落。不过有一点,你大可放心,以他的武功和江湖经验,没有人能够杀得了他。”
“但愿如此吧。”齐泰叹了一口气,又露出一付愁眉苦脸的样子,同时还夹杂着一些歉疚的神色。
沈追星看的有些于心不忍,便收起心中的火气问道:“有什么话你就快说,等我离开了京师,下次再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说实话,这一次李景隆带领五十万大军北上胜负难料,从人数上咱们是占了优势,并且在我的劝说下,皇帝给他配备了一个都督,此人能征善战有经验丰富,其子也是一员猛将,所以也不是全无胜算。但万一失败,朝中已经无可用之人……”
“徐辉祖不行吗?”
“皇上始终对他有猜忌之心,绝对不会任命他为主帅的。”
沈追星点点头,同样的话,他已经从朱允真那里听过一次了。
“一旦李景隆失败,我想向皇帝推荐你为主帅……”
“什么?”
“你先别拒绝,最好不要发生那样的事情。所以这一趟如果你北上查找巨子下落时,不妨顺便查看一下当地的地形,如果让你领兵,便能派上用场了。”
沈追星点点头:“我去找个人问点事,然后立即北上。地形我当然会看,领兵的事就算了吧。”
“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上一次走的时候,你就吞吞吐吐的?”
“我……唉!不知从何说起……”
“行了,那就好好想想,下次再见面时告诉我吧。”说话间,沈追星已然施展轻功,走出老远去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坦诚相见
京师。状元巷。
拍开门,喜宁喜晴见了沈追星惊喜交加。
沈追星勉强挤出笑容问清苏奕纯的所在,便往花园中走去。
花园中正在弹琴赏菊的苏奕纯见来人是沈追星,也是异常惊喜,正要起身相迎时,忽见沈追星脸色不对,刚准备关心地问上两句,沈追星猛跨一步,一拳当胸劈去。
苏奕纯将腰一拧,本能的闪过这一拳,秀目圆睁喝道:“沈追星,你疯了吗?”
沈追星也不搭话,闷头又是一掌。
苏奕纯双手呈十字将这一掌接住,“你再打我可就要还手了!”
沈追星冷笑一声:“把你压箱底的本领都使出来吧,我倒要看看你师傅究竟教了你什么功夫?”
说完沈追星一掌快似一掌,如狂风暴雨般朝苏奕纯打去。
闻讯赶来的喜宁和喜晴都惊呆了,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二人速度极快,掌风又烈,她二人看都看不清,如何管得了,只是吓得花容失色。
苏奕见沈追星果然来真的,也是动了真气,提起功力,施展出独门轻功,身体如一道青烟,围着沈追星,高速旋转,虽然没有拔出自己的兵器幽冥神针,带有十指指尖使出的针法,比起兵器来毫不逊色。
一时间拳掌之风激荡,院中的花花草草顿时遭了殃, 皆化为齑粉。
两人似乎都动了真火,短时间内竟然对攻了上百招。
“嘭”,两人使出全力互拼一招,苏奕纯被沈追星一掌打得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才勉强化去部分掌力,踉跄落地后,退后几步,手扶假山石,刚刚站稳,便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与之相对应的,是脸色变得血红。很显然,沈追星这一掌使出了纯阳之力。
沈追星也没好哪儿去。
一道细微的内力如一根坚韧的钢针,刺破沈追星强大的内力防御,有沈追星的手掌钻入,然后重重的砸中了沈追星的心脉,沈追星大叫一声,双手捂着胸膛,后退几步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天才以内力化去,缓过劲来,只是脸色惨白的吓人。
这时,一旁的喜宁喜晴连忙走过去,分别扶起二人。
苏奕纯将身旁的喜宁推到一边,用手一指沈追星说道:“来呀!再来!”
“不打了,不打了,”沈追星摇摇头,又对喜宁喜晴说道:“我和苏小姐打饿了,你俩都出去帮我准备点酒菜来。”
喜宁喜晴都是冰雪聪明之人,知道沈追星是有话要私下对苏奕纯说,忙知机的避了出去,同时准备酒菜。
院子里只剩下两人时,沈追星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 塞到苏奕纯手中,“你仔细看看,这是我在真定城外闯到朱棣中军大帐时,拿走的朱棣亲笔书信。”
原来这确实是朱棣在军中时抽空写给道衍的一封信,信中的内容大概是要求道衍命令其在京师潜伏的探子,迅速查明“盛庸”的来历和出身。
苏奕纯看完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这一笑又牵动了内伤,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她却满不在乎地将手中书信还给沈追星:“
你就是因为看了这封信便要杀了我吗?因为我是燕王朱棣安插在京师探子?”
沈追星站起身来,怒吼道:“什么已经到了双十年华,到京师来,想找个人嫁了,都是骗人的鬼话。我那样推心置腹的对你,把你当成朋友,你却来骗我利用我……”
“说呀,你再说呀,怎么不往下说呢?我哪一点骗你了?又怎么利用你了?是因为我住在你这里吗?”苏奕纯出言反讥道,“还有这封信中有提到过我的名字吗?你怎么知道那个探子一定就是我呢?”
沈追星竟无言以对。
苏奕纯见他傻傻的样子,扑哧一笑:“好吧,我承认,他这封信中提到的探子就是我。”
“你……!”
“我怎么了?做过一点对不起你的事情吗?沈追星你也是个聪明人啊,如果我早早的把你出卖了,朱棣不就早知道盛庸就是沈追星了,还需要来查吗?”
“他们朱家内部的事情,你又何必参与太多呢?”说起沈追星,苏奕纯又想起自己,“我来京师确实帮助师傅和燕王做成过一两件事情,他们的恩情也已经报答,现在两不相欠,我再也不会帮他们做事了,现在真的想找个人嫁了,好好的过日子。”
说着便用那双水汪汪的、勾人心魄的眼神看着沈追星。
沈追星顿时大呼吃不消,忙求饶道:“老姐姐是小弟错了,咱们之间还是别使这招了,我还有事情想请教于你呢。”
“没胆鬼,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目前人家还是个黄花闺女……”说着撸起衣袖,掏出雪白的手臂给沈追星看。
果然左臂之上,一粒血红的守宫砂娇艳欲滴。
沈追星忙把她的衣袖拉上:“天气转凉了,别感了风寒。”
“咦,朱允炆天天往这儿跑,居然没把你……?”
“呸!连你也学坏了。其实相处下来,朱允炆这个人真心不错,为人宽厚仁慈,一句话,是个老实人,如果不是皇帝,或许我真的会嫁给他。”
“真心不错啊?我看他就是个糊涂蛋,就是老百姓常说的那种昏君,”看着苏奕纯立起眼睛,沈追星忙陪笑解释道:“昏君也有许多种,有坏的昏君也有好的昏君,你家这位属于好昏君,只是看人的眼光,够昏的。不知道和你下棋时是不是经常下昏招呢?”
这时喜宁和喜晴已经将酒菜搬了过来,见这二人,又和好如初,便放下心来。
沈追星这一路上没有心情好好吃饭,这一刻,忽然解开心结,顿时觉得饥饿,大吃起来。
苏奕纯陪了两杯酒,怅然道:“其实朱允炆虽然贵为皇帝,九五之尊,但我看他并不开心快乐,而是满怀畏惧之心。只有来这里和我下棋的时候,才能够忘掉那些家国之事,做回他自己。你能够明白吗?或许这正是他愿意来找我的原因,而不是你想象的……”
沈追星猛地灌了一大杯酒,然后突然放下酒杯,拍脑袋说道:“想着和你打架,忘了正事了。”
接着便把徐默然在燕地失踪的事情说了一遍。
早在寻仙岛的草鞋岛石洞中时,他二人便已经将各
自的身份坦然相告,因此这俩人也算是最知根知底的了,什么话都可以说。
“我这两个师父都不是省油的灯,”苏奕纯听玩笑道:“不过魔教齐日得泽和燕王朱棣之间有一个微妙的平衡,双方不会在对方地盘上闹事,如果徐默然失踪肯定跟魔教没有关系,最大可能是我师父的事情。”
说着便将夺天阁和墨门之间的千年恩怨简单的讲了一遍,沈追星听的目瞪口呆,半晌才说道:“你这算不算背叛师门呢?”
“夺天阁和墨门之间只不过是理念不同罢了,在我看来没有什么对和错。可能我师父这一派手段用的比较偏激,带一个门派,如果长期被打压并且蛰伏千年,有些偏激的思想和做法也是很正常的事。”
“你背叛师门这一说对我来说是不存在的,我早年因我师父而投身于夺天阁,又因此而成为燕王的探子,从而潜入魔教,变成齐日德泽的弟子。现在有来到京师,你说我究竟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呢?”
“其实若不是我,魔教和燕王之间挨得这么近,这些年来不可能相安无事。”
苏奕纯满满的倒了一杯酒,感叹道:“我已经到了双十的年纪,才明白了一个道理,我就是我自己,不属于任何人,也不属于任何门派,欠他们的我早已还清了,往后的时光里,我想过我自己的日子。”
苏奕纯举起酒杯,对沈追星说道:“我为什么对你说这些话?因为每一次我看到了你,就像看到了我自己一样。你刚才说我是燕王朱棣的探子,来京师是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确实如此!”
“但刚才那一架打醒了我,来,好弟弟陪我喝了这杯酒,往后他们的事再与我无关。”说完不等沈追星举杯,一饮而尽。
“别呀!”沈追星端着酒杯:“你这么急着退出江湖,是不是不肯帮我的忙,才临时想出这一招?”
“小人之心,亏你想得出来。”苏奕纯嗔怪道:“是说了他们的事再与我无关,也想退出江湖,但自家弟弟的忙,怎能不帮呢?”
“这还差不多。”沈追星知道苏奕纯的能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问道:“怎么帮?”
“既然一定不是魔教动的手,肯定是燕王或者是我师父动的手脚,我会通过渠道打听消息,估计要等个几天才能有回信。不过我如果就这样去打听,肯定会容易引起怀疑,所以我必须发回去一条情报,在这一点上你要帮我的忙。”
“说,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沈追星有点嬉皮笑脸起来,完全忘了刚才还和苏奕纯拼个你死我活。
“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别怪我就行。我会把盛庸这个人的真实情况和真实姓名报告给我师父,这么做也纯粹是为了你,你这小心眼别想多了。”说完,苏奕纯嘻嘻地笑了。
沈追星也跟着傻傻的一笑:“你说这话我也觉得是真心话,不知怎的,跟你在一起时,总觉得在你光明磊落的背后,似乎藏着什么心眼儿呢?”
“去你的!”苏奕纯气得拿起一个馒头扔了过去,沈追星一把接过,狠狠的咬了一口,“谢姐姐赏赐馒头,我还真是饿了。”说完哼着小曲,施施然走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大军北上
几天过去后,苏奕纯收到了从北平发来的消息,夺天阁确实对墨门巨子徐默然发动了袭击,但在最后时刻,徐默然凭空消失。
道衍同时要求苏奕纯随时注意墨门的动向,如有异常马上同时。
沈追星知道最后面的最后一条要求,是担心墨门向夺天阁发动报复,但因为徐默然的失踪,哪里还有什么闲心去报复夺天阁呢。再加上燕地处在交战状态,沈追星当然不愿意墨门的弟子为此作出牺牲,冒险去北平白白送死。
这样一来只得另寻他法去寻找徐默然,但沈追星始终坚信以徐默然的功力,世间已没人能够伤得了他。
与此同时,北上伐燕的战争序曲再次吹响。
曹国公李景隆终于如愿以偿的坐上了元帅的宝座,率领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北上。
在齐泰再三努力争取之下,黄帝任命四川都指挥使瞿能为都督,率领自己的儿子瞿良才以及五千本部兵马跟随作战。
出发前,建文帝朱允炆亲自出城相送,并且将征虏大将军印亲和尚方天子剑自交给李景隆,可以便宜行事,拥有生杀大权。
李锦隆乐不可支,一时间感觉到自己登上了人生的巅峰,幻想着此次北伐自己立下的功勋能够超过那些前辈,“徐达常遇春?傅友德蓝月?就算我爹李文忠,你们那些战功在我面前都是小菜一碟了!”
李锦隆手里把玩着尚方天子剑,越想越美,唯美中不足的是自己的妻子宜伦公主朱允真不肯前来送行,看不到此刻自己的光辉形象。
“哼!等我得胜归来,看我怎么收拾你……”李景隆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幻想着自己回来后竭尽所能的收拾朱允真……朱允真在其淫威之下痛不欲生的样子,脸上露出了邪恶而满足的笑容。
与此同时。北平,燕王府。
朱棣正和蓝月张玉朱能等人商量了下一步的对策,真定城外一战虽然看上去使燕军取得了胜利,但只要对方再次集结更多的人马,接受上一次的经验教训,步步为营,南方还是有极大的胜算。
“胜无常胜,败无常败呀!”朱棣感到越来越多的压力,不禁感叹道,朝廷可以一次一次的失败再重新召集人手,自己则一次也不能失败,“真他娘的不公平啊!”朱棣忍不住暗自骂道。
就在这时,道衍大师姚广孝一脸得色的走了进来。
朱棣本来心情不好,一看道衍居然兴高采烈,忍不住出言调侃道:“看大师高兴成这个样子,莫非刚才和哪位师太参禅悟了正道?”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颇有点苦中作乐的意思。
道衍看来心情真的很不错,再加上他和朱棣的关系不一般,有半师之谊,也开起玩笑来,假意责备朱棣道:“王爷就得有个王爷的样子,别成天只想着师太,人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张玉朱能这几个小子都被你带坏了。”
回头用手一指蓝月:“你们得多学学我师弟,你看人家从来都是一副一尘不染、大义凛然、正襟危坐、愁眉苦脸的样子……”
有人见他调侃蓝月更是乐的东倒西歪。
蓝月自从燕山老君洞归来后,一直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此刻听了众人言语,也不禁露出微笑:“原来你不当道士,改当了和尚,却是因为可以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缘故……钟师太一向可好?”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哄堂大笑,气氛更是热闹无比。
“好了好了,现在可以谈正事了,”众人平复了情绪,朱棣喝了一口茶水,“大师,你高兴而来,定是京师带来了能够让咱们满意的消息,说吧,有什么好消息让你高兴成那样?”
道衍大师露出神秘的笑容:“据最新来自京师的消息,朝廷重新集结了五十万大军向北方进发……”
“噗”……朱棣刚刚喝在嘴里的一口茶水喷了过去,直喷的张玉满头满脸。
“五十万大军?这就是你的好消息?!”张玉顾不得满身满脸的茶水,站起身来质问道。
蓝月却是神情冷静,淡淡的问道:“大师应该还有下文,稍安勿躁。这五十万大军的统帅是谁?”
“不愧是我师弟,一下子看到了问题所在,”道衍忍不住夸赞起来。
“统帅究竟是谁?”朱棣也一下子看到了问题的重点。
“曹国公,李景隆!”道衍终于公布了标准答案。
“好!”朱棣一拍桌子,“好!谁说老天爷不公平呢?老天爷公平的很!”
说着朱棣忍不住哈哈大笑,笑了半天才停下来继续说道:“朝廷总共才一百多万兵马,现在将一半人马交给李锦隆这个蠢蛋手里,难怪刚才道衍大师那样开心,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呀!咱们一定能够想尽办法消灭这五十万兵马,只要这么的再来一次,朝廷就再无可用之兵。”
和朱棣的兴高采烈、道衍的眉开眼笑、蓝月的若有所思不同的是,张玉等人同样还是那样,愁眉苦脸。
身为首席大将的张玉站起身来,终于说出了大家共同的担忧:“王爷,我觉得现在高兴的还有点太早了!朝廷毕竟派来了五十万大军啊!五十万呢!就是站在那里挨个让我们捅,也得捅到明天早上,李景隆虽然傻,但他的手下不傻呀,只要将这五十万大军将咱们北平团团围住,日夜攻打就行了,根本不需要什么战略吧!”
谭渊也说:“对方这个人数实在是太多了,能不能想办法再筹点兵啊?”
朱棣一听众人言语,也冷静了不少,心想道衍大师乃是方外之人,也没打过仗,应该是听说了不少以少胜多的故事,却不知道在战争中,绝对的实力还是可以碾压一切的,这就好比一个孔武有力的傻子,他和一个孩子去对打,怎么打也能赢。
他把双手一摊苦笑道:“说实话,咱现在手里能有十多万兵吗,已经超过我的想象了,虽然咱们是正义之师,但在其他人眼中还是叛军啊,有多少人能为了正义来加入我们呢?你让我到哪里去筹兵啊?”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说要联系其他王爷,共举义旗。还有人说拿钱雇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定能够找到
人。
朱棣一一给予否决。
其他王爷?这帮家伙正偷偷躲在家里看我笑话,哪里能够来帮我!
花钱雇人?临时凑成的杂牌军能打仗吗?旗号都看不懂啊!
这么一分析,现场所有人情绪又都低落下来,连道衍都觉得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现场只有一个人居然沉默不语,但却面露微笑。
大将马云见了好奇的问道:“小侯爷,看你的样子,一副胸有成竹,莫非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张玉则鄙夷的说道:“一副妖道的模样,这次难道还能变出天兵出来吗?”
大将张玉跟随朱棣多年,能征善战,每次都能立下头功,是朱棣的宠臣爱将。
自从蓝月来到燕王府后,虽然蓝月他本人已经足够低调,但在战场上遇到危难时刻,每一次总能化险为夷,能人所不能,因此不但在所有将领中树立了崇高的威信,正是在燕王府中取得了超然的位置,和道衍大师平起平坐,成为燕王朱棣的真正左膀右臂,因此张玉对他总是嫉恨不已。
其实在燕王朱棣的心中,蓝月的能力和本领当然超过张玉十倍,但也正因为此,朱棣对他还是暗暗猜忌,心藏怀疑,真正相信的人还是道衍和张玉。
当然道衍能看出这一点,蓝月也心中有数,张玉却看不出来。
朱棣把脸一沉,为张玉喝斥道:“张玉你胡说什么呢?战场之上,只要能够杀敌制胜,什么方法都能够用,你以为都得像你那样呈匹夫之勇就能赢吗?无知之徒!对于看不懂的东西就称之为妖,只能说明你层次低下,有时间多动动脑子,好好反省反省。”
张玉顿时被说成了一个大红脸,却丝毫不敢反驳。
朱棣又转过身来换作一副笑脸,对蓝月说道:“其实我和张玉一样好奇,不会你又做法变出一些天兵天将什么的吧?”
蓝月淡淡一笑:“王爷,你这不是还和张玉一样,只是拐了个弯子说我是妖道吗?”
“这……”这一次轮到朱棣变成大红脸。
蓝月赶紧把话又拉了回来:“也难怪你们这么小,眼看着确实是没有什么可用之兵,所以就往天兵天将上想了,是我不好,没有把话说全。”
“其实咱们可以换个说法,刚才咱们说的是招兵,如果改成借兵,你们看如何呢?”
“借多少兵马从哪里借?”
“三千精兵八万甲士,你们看够吗?”
“那太够了!”朱棣终于恍然大悟,“你说的莫非是宁王的朵颜三卫和他的八万甲士。”
蓝月点点头。
“可是你也知道咱们现在造反是冒着杀头的风险干的,他宁王虽然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人们都说燕王善战,宁王善谋,他这么一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你觉得他能够把兵借给我吗?”
“兵不厌诈,何况借兵这种事情呢?”蓝月冷冷的说道。
朱棣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第四百五十八章 宁王朱权
李景隆率领着五十万大军一路上,浩浩荡荡向北出发。
出了京师,过了长江后,李景隆每过一个大的州县时必作停顿,都督瞿能劝谏道:“兵贵神速,现在已经是秋季,往北走天气越寒冷,燕兵作为北方人,已经是以当地严酷的气候,咱们这些南方兵不太能够适应,应该尽早发兵,早日作战才是。”
李景隆点头道:“瞿大人说的有理,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们更应该充分的做好准备,不能让士兵们挨冷受冻,所以更应该每到一处,当地州府提供钱粮和物资,以保障士兵们能够吃饱穿暖。”
于是大军走得更慢,当地的知州知府知道他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也不敢得罪李景隆,无奈之下,只得给李景龙奉上金银财帛,否则李景隆就癞着不走,甚至纵容士兵抢劫,如果有士兵在当地犯了法,李景隆则表现出爱兵如子的一面,亲自出面解决:“我的士兵是要上战场为国杀敌捐躯的,是要流血流汗的。吃你们点拿你们点算什么呢?就算失手杀了人,那又怎样呢?反正他们会死在战场上,这样的人你们还会跟他计较吗?”
瞿能为此说了好几次,说急眼了,李锦隆便拿起上方宝剑比划着说:“都督是不是觉得这把剑只是个样子,不够锋利吗?”
瞿能气得也没话说,便带着自己的儿子瞿良才及本部五千兵马,独自走在一边,没事儿也不去李景隆的中军大帐,因此李景隆越发的得意起来,越往北走天气越冷,五十万大军也越走越慢,所收刮的钱财却是越来越多。
与此同时,朱棣将守卫北平的任务交给了自己的长子朱高炽,同时交给他的还有十几万大军的指挥权。
朱棣只带走了三千兵马,跟随他的是蓝月、张玉和朱能。
临行那天,朱高炽劝朱棣多带些人马,朱棣笑着说道:“我这趟出门是去借兵,我如果带了那么多兵马,自己有兵,别人还能再借给我吗?再说了,李景隆走的再慢,也有走到北平的时候,时候你就会发现,哪怕多一个人也是好的。”
“你是家中的长子,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撑起这个家,明白吗?”
朱高炽眼圈微,红点了点头。
和父亲告别完,朱高炽又走到蓝月身边:“月叔,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帮我父亲借到兵的。只是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蓝月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这个身边的年轻人,此人虽然和自己年纪相仿,,从他父亲的关系来看,又比自己矮了一辈,平时对自己恭敬有加,从来不敢忘了礼数。
蓝月虽然从骨子里讨厌朱家的人,但却对朱高炽产生一丝好感,在他残疾的身体中,有着一颗坚韧的心。
蓝月走上前去,拍了拍朱高炽的肩膀:“送你八个字,天时地利,奇正相合。”
“你要记住,老天爷只有在你使尽全力、想尽所有办法之后,才会睁开眼睛,你明白吗?”
说完转身离去。
在众多藩王之中,以燕王和宁王的兵力最强大。
但假如这两个王爷之间要比试兵力,那么胜的一定是宁王,因为宁王除了八万甲兵外,还有让燕
王朱棣非常羡慕的朵颜三卫。
朵颜三卫严格讲本来只是一个军政合一的地名,洪武二十年,明太祖朱元璋派遣冯胜、傅友德、蓝月率领二十万大军突袭庆州,包围了纳哈楚军队,几十万蒙古人投降。洪武二十一年,蓝月在捕鱼儿海大破元军,又导致了几十万蒙古军队的投降。
蒙古人这些接连而来的失败,导致了大兴安岭以东的部落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这些部落只能投降明朝。
洪武二十二年,朱元璋在这里设置了朵颜、泰宁、福余三卫。蒙古人称这一地区为兀良哈。
因此当时明朝的北部地区统称为蒙古,蒙古自西向东分别是瓦剌、鞑靼和兀良哈。
朵颜三卫有数万骑兵,英勇善战,这数万骑兵分别分布在兀良哈地区,平时打猎放牧,一有战事可以随时召集。
还有一支部队也称为朵颜三卫。
这支朵颜三卫和前面讲的朵颜三卫有所关系,那是从数万朵颜三卫中挑选出来的精兵,人人可以以一当百,是精兵中的精兵,一共有三千人,就驻扎在宁王就番的大宁城内。
三千精兵和别朵颜三卫不同,他们平时无需打猎放牧,只在城内操练马上马下武艺,由宁王朱权花大笔的银两供养着,是一支不折不扣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部队。
这支部队的军饷是普通大明士兵的十倍,所以打起仗来战斗力极强。
首领也共有三人,分别来自兀良哈的朵颜、泰宁和福余,每个首领管辖一千精兵。
关外。大宁。
大宁位于北平的北面,在喜峰口外,属于古会州地,东连辽左,西接宣府,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明初北方军事重镇。
这一天,宁王朱权在自己的王府中来回渡的脚步。
宁王朱权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和朱棣的儿子朱高炽同一个年纪,乃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第十七子,和太祖皇帝朱元璋的第四子朱棣差了整整一十八岁。
宁王朱权心事重重,目前的局势令他十分担忧,又无法取舍。
靖难之役刚刚发生时,燕王朱棣曾经向他写过求助的书信,邀请他一同靖难,宁王只是表达了自己的同情之情,别的却只字不提。
造反的事是要杀头灭门的,非不得已不能为之。
然而唇亡齿寒兔死狐悲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所以当大龄总兵刘真率领十万兵马,南下松亭关准备袭击北平,邀请他共同参加时,宁王同样给予了拒绝。
刘真?这老家伙就会做做样子,出门转一圈就得回来,对付自己人是一个好手,打起仗来啥也不是。宁王默默想到,想拉我下水,把我当枪使,你还不够老!
真正令他烦恼的是建文帝朱允炆下了圣旨,要求他立刻起兵勤王。
这是他最不想做的事情。
傻子都能看出来建文帝削藩的决心,搬倒了朱棣他正权就是下一个。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朱权来回度着步,心中的烦恼不断升级。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燕王朱棣
来到城下,请求一见。
“什么?他带了多少兵马?”
“总共三千兵马,且远远的驻扎在离城十里远的地方,此刻燕王朱棣只带了一个随从来到城下。”
“走,带我去看看,看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宁王来到大宁城墙之上,向下观看,果然是燕王朱棣,而且只带了一个随从。
“四哥别来无恙啊,今天如何得闲来到大宁城下?莫非是打猎,走错了道,迷失了方向?”
“十七弟,你就别为难我这个当哥哥的啦,我再在这个城下待一会儿,说不定刘真得到消息,直接过来把我绑了,去京师邀功行赏去了。”
“哈哈,四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放心,刘真的兵马离这里还有百十里地呢,再说啊,有我在,谁敢跟你动手呢?”
说完宁王,朱权便下令打开城门放朱棣和随从二人进来。
朱棣带着一个随从来到宁王府上,没等朱权嘘寒问暖,说些关心的客套话时,朱棣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了起来。
“十七弟,四哥心里苦啊!……”
“有谁放着好好的王爷生活不过啊,想要刨去造反呢?实在是逼不得已,如今朝中,奸臣当道,蒙蔽圣听,居然命令北平都指挥使、北平承宣布政使张炳谢贵来害我……”
“我这也是不得已为之啊……现在是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当哥哥的这一次来,一来是向你诉诉苦,见上一面,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
“二来也是想请你写封信,向皇帝替我求求情,说说好话,看看能否赦免了我的罪,让我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看着朱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痛哭流涕的样子,朱权心中也不免有些心酸。
他心目中的四哥能征善战,英勇无敌之人,因此在塞北地区流传的这样一句话,“燕王善战,宁王善谋。”
而如今看这个英勇善战的汉子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哭泣,怎能不让宁王朱权心疼呢?
一时间兄弟之情涌上心头,将早前的防备之心冲得一干二净,扔到了九霄云外。
“这样也好,四哥,你且在我这里住上一段时日,我写一封书信,上奏朝廷,请求圣上看在家族亲情的份上,赦免你的罪过,你看如何?”
“固之所愿也,固之所愿也……!”
燕王朱棣再一次喜极而泣。
一旁的蓝月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暗暗冷笑,心想朱棣的表演虽然夸张了些,但想哭就哭、哭到眼泪鼻涕横飞这一手绝活,倒是有点像三国时期的刘备,果然有帝王之相。
在朱权眼中,亲情或许是血浓于水。
但在朱棣眼中,亲情只是手中的一张牌。
就这样,燕王朱棣成功的在大宁住了下来,每天和宁王朱权喝酒聊天,醉生梦死的同时,等待着朝廷的特赦令。
而与此同时,蓝月走出王府,来到大宁城内,做着他该做的事情,一切都按原先的计划有条不紊的在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