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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莲花穿越手记全文阅读

作者:笑洛书     黑莲花穿越手记txt下载     黑莲花穿越手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46命丧兽宫

    迟迟等不来周蔚解除惩罚的命令,我心里越来越崩溃,幸亏穆王在这里,不然我可能早已经抓狂了。

    时间一久,膝盖下面垫着穆王的衣服也没什么作用了。只觉得膝盖上面锥心刺骨的难受。

    他看出我的难受,对我说道:“不要跪了,起来。”说着伸手过来拉我。

    我摇头拒绝,心里反倒较上劲儿了,我倒想看看周蔚还能让我跪多久?干脆让我跪到残废算了,反正这个太监当的也没什么意思,尽做那些丧尽天良的差事,残废了以后看他还怎么指使我?

    他见我一脸带着怨气的决绝,说了句:好吧。便在我身旁蹲了下来,低头看着我膝盖说道:“抬起一点。”

    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能照做。

    只见他小心的把两只手送到了我膝盖下面,用手心包裹我的膝盖。

    我的膝盖仿佛一下子从刀尖钉板上到了一个温暖柔软的地方,上面的伤都得到了慰藉。

    “使不得,王爷,”我身体受用,可心里却实在不安,连连拒绝道:“这让别人看见还不骂死奴婢。”

    我想要抬起膝盖,好让他把手拿出来,可是腿脚十分僵硬,刚抬起一点儿又落回去了。

    “别动。”他轻声说道:“膝盖都肿了。”

    “王爷!”我万分震惊又感动至极:“您这样折煞奴婢了。”

    “怎么?怕欠我的更多?”他嘴角忽然勾起一道狡黠的笑意,凑近我耳边说道:“我们不是还有另一种报答方式嘛……”

    天哪,这个时候他还在逗我。我忽然觉得哭笑不得。

    但是心里的动容是真的,先不说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只说一个平常的男人能做到这点都很不容易。

    我甚至相信:他爱我。

    后来,直到天快黑的时候,周未那个该死的才来传令说,让我起身吧,那个时候我不是长的也差不多了,下半身完全僵硬地定型了,动都动不了。

    王爷背着一个太监在宫里走来走去,实在不好看,它只能让小太监背着我,他一路护送我回到房间,又亲自给我上了药。

    “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会儿,皇上那边我去说。”她轻声在我耳边说道。

    我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可是之后我的思维一直很清晰,无法入睡,眼前一直是他双手托着我的膝盖时,那专注而又怜惜的神情,挥之不去。

    接下来两天里我一直卧在床上,倒不是不能下床,只是相对于床上,外面的世界太过于不适合我。

    周蔚来看过我,骂我太矫情却也没逼迫我非要立刻为他办事。还算有点人性。我一直病着,一直在床上过了两个月,进入了冬天。

    天气越来越冷了,冰冷的宫墙围出这么一片宫殿,更是让人感到心冷。

    今年第一场初雪的时候,天冷得很温和,雪很薄,阳光一照就消融了。也是在这一天,“兽宫”落成了。

    周蔚不肯放任我继续“生病”,派人来找我去兽宫,我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兽宫,我完全惊呆了,它的雄伟壮观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我甚至误以为看到了天宫。

    我满眼都是朱墙黄瓦,光辉夺目,金色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那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傲然大字:兽宫。

    我目不暇接一路走近殿内,周蔚就斜倚在金漆雕龙宝座上,手里握着琉璃酒杯,神情迷恍而满足。

    底下,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

    周蔚瞥到我,摆手让我上前去。

    我来到他身边,他慵懒地喝了口酒,问我道:“你觉得朕的兽宫,如何?”

    我如实回答道:“不可思议。”

    他闻言哈哈大笑,丢掉手中的酒杯,起身抓住我的手臂往一个方向走去,说道:“这算什么,你还什么都没看到呢。”

    接下来,周蔚得意洋洋地带我参观了兽宫,虽然仅用这一天时间,我并没有逛完,但大脑中渐渐描绘出兽宫的大致地图,差不多分为几个部分。

    一部分专门饲养那些奇珍异兽,我看到了老虎,雄狮,金钱豹,蟒蛇,黑熊,野狼……还有很多我叫不出名字的。每只野兽都有自己的标准间,里面条件堪比五星级,其中黑将军则是总统套房的待遇,是寻常百姓一辈子不敢奢望的。

    一部分是用来制造了各种机关暗道,参观这里的时候我时刻提着心不敢放松一刻,黑漆漆的走廊阴森森的像是墓道,我一直瞪大眼睛跟着周蔚的脚步,不敢有半点差错。

    忽然,我脚下的一块地砖竟然被我踩得陷下去一截,这感觉我立刻意识到我中招了。

    “皇上,奴婢踩到了机关。”我惊恐地向他求救。

    他回头看了一眼我踩的地方,嘲笑地哼了一声,说道:“那不是,没看我刚刚也踩了嘛。”

    是呀,我踩的每一步都是跟随他的脚步的,虚惊一场,可能是我太害怕,我安了心便继续往前面走去。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的脚刚抬起来,就听见周围墙壁上同时发出“咔”的一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见无数支箭朝我射了过来。

    一瞬间,我的身体被乱箭射中,不停地抽搐着,我数不清中了多少箭,只觉得浑身剧痛,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我的大脑中一片空白,居然是这么死的,我眼前忽然出现了穆王那张俊美清逸的脸,那对温润而专注的眉眼,他知道我死了,会怎么样么……

    我在浑身疼痛中缓缓闭上眼睛,耳边是周蔚的放声大笑。

    过了一会,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你他娘的还装,起来!”

    我缓缓睁开眼,有些茫然错愕,爬坐起来只见到一地的落箭,我捡起一支仔细一看,剪头竟然裹着类似橡胶的一种材质!

    与人力不同,机械射出的箭力道是非常足的,那我刚才感受到的痛苦居然只是它的冲击力。

    我仍旧心有余悸,拿着箭头愣愣地看着。

    周蔚等的不耐烦了,一把把我从地上揪了起来,他得意地说:“没想到吧,朕踩的那一下根本没用力,哪像你这蠢货,哈哈哈……”

    我闭眼长舒了一口气,小腿依然在发抖,继续往前走没搭理他。

    接着他带我走进一个房间,机关里的房间都是四面无窗,只点着一根蜡烛,幽幽暗暗的。而且每个房间都像是复制粘贴的,大到床铺桌椅,小到物件摆设。全都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跟着他走,我肯定会迷路。

    他指着床说道:“你躺上去试试。”

    我顿时警惕起来,绝对没有好事情,于是恳求道:“皇上,您就饶了奴婢吧,奴婢胆子小。”

    “少废话,上去。一张床你怕个屁!”他一边叫着一边把我往上面推。

    我死也不肯上去,双手死死抠着床头板苦求道:“皇上,奴婢知道这里的厉害了,您放过奴婢吧。”

    他闻言,退了一步说道:“朕陪你一起躺。”

    他把我推到床里,他则自己躺那在外侧。

    我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不断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你紧张个屁,什么事都没有!就让你歇一歇。”他十分舒坦地躺着,嘴里哼唱着曲调。

    人无法一直保持紧张状态,我的警惕慢慢也降下来了。

    这时,他缓缓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歇够了继续走吧。”

    我见他坐了起来,几乎是和他同时也坐起来的,他说完下了床,我便也快速挪向床边。

    然而,就是这几秒钟的先后差距,留给了他启动机关的时间。

    他落地时我刚好差一步,就在这一刻我只觉身下的床板一抖,我知道出了问题,恨不得立刻滚下床去,只是那床板忽然上下一翻,我就直直地掉了下去。

    那种毫无防备的失重简直吓死我了,我呼天抢地地大叫,只见上面的床板已经闭合了,我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就像被活埋了一样深入骨髓的恐怖。

    几秒后,我重重地摔到地上,所幸地上垫了棉垫,我摔得不是很疼。

    眼前的漆黑让我害怕地发抖,我不敢想象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究竟是什么。

    还未等我稳住身体,我身下的“地面”竟然又开始移动了,而且速度不慢,我不由自主大声惊叫起来,双手撑在身前,只怕撞上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只觉得过了很久,当然也可能是我内心煎熬误判了时间,我终于停下了。接下来,我就被直向上送去,就像乘坐电梯一样。

    我的头顶上传来“咔嗒”一声,好像什么东西被开启了,光线从那块四四方方的洞口投进来。

    我终于被送回了地面上,光线射进我眼睛里一阵刺激的眩晕,看来我在地下确实呆了好一会了,已经不适应光线了。

    等我能睁开眼的时候,我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眼前的细细密密的铁笼,这种铁笼我有些熟悉……

    一瞬间,我心脏骤停,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转身一看,身后那条金鳞巨蟒正好奇地向我爬来……

047凌乱宫廷

    我身后那条金鳞巨蟒,不断向我靠近,他的身体和我腰一般粗他伸出肥硕的尾巴试探地敲打了我几下。

    我吓得浑身冒冷汗,抓住笼子想要往上爬,但是笼子的缝隙太小了,脚根本没有地方落,我挂在笼壁上,拼命的叫喊着:“来人哪,救救我,啊……”

    而那条金色巨蟒离我越来越近,它尾巴不断的敲打着我的后背,我感觉到他的力气不断在加重,并且试图绕住我的腰。

    我双手死死抠着笼子不能让它缠绕过去,蟒蛇的力气极其之大,很快在他缠绕之中,我就会窒息而亡,然后再被它吞下去。

    在我的一声声惊叫当中,我听见周蔚的笑声,并且不断向这边靠近,他从拐角处走了过来,看到我挂在铁笼上的模样,他笑得更加开心了。

    此时蟒蛇尾巴已经将我的腰缠住,我,我的指甲已经抠出了血,但就快支撑不住了,周蔚见状笑容终于慢慢褪去,立刻叫人来帮我。

    宫人们往我身上泼洒了一些东西气味有点难闻,但那蟒蛇似乎也怕这种东西,很快松开了我的身体躲去了一边。

    我的吓得浑身瘫软,一下子摔到了地上,宫人把我拉了起来,但是我双腿无力完全站不稳。

    “害怕么?”周蔚看着我,满脸得意的说道。

    我没有说话,也不看他,脸上面无表情。

    我此时只有一个想法,我要造反,我要复国!我要把周蔚对我做的一切全都原封不动还给他,尼玛,我真的恨不得立刻把他千刀万剐。

    周蔚看着我一副冷漠的样子,恨恨的咬了牙,扳过我的脸骂道:“你这狗奴婢长本事了,敢跟朕摆脸色!嗯?”

    我依然冷着脸没有说话,我不知道是因为我太生气了,还是因为有了前朝做靠山有了退路。如果换成以前,我不知道我能否压抑住怒火,又换成那一副奴婢嘴脸。

    好在周蔚耍弄我之后心情大好,并没和我一般计较,他只是骄傲地说道:“你若看到的,不过是这兽宫的冰山一角。朕的兽宫,同时装着天宫和地狱。”

    接下来他叫宫人把我拉到寝殿的这一片区域,这里居住着那五千美女,是周蔚真正寻欢作乐的宝地,这估计就是他口中的“天宫”。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殿内摆着一张沉香木大圆床,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这圆床直径有十米宽,睡着十几号人都不会觉得挤,更好地满足了周蔚一夜众女的追求。

    边上是曲水流觞,清澈的泉水与宝顶上的夜月珠交相辉映,熠熠生光,映衬着美人们的脸庞嫣然明艳。清雅、妍丽、馥郁、柳弱、丰腴、娉婷……宛如阳春三月的百花苑,各色佳丽齐聚一亭,满目芬芳。

    深空气中飘散着花香与脂粉的混合气味,我闻得出来,这是奢侈糜烂与纸醉金迷的味道,它将人性紧紧包裹直至腐朽殆尽。

    晚上,周蔚派我出去办事,我借这个机会从兽宫出来,直接去找了七云。

    七云似乎看出了我神情中的落魄,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担忧,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只对她说道:“我想见那个人。”

    我不想再等了,我也不想继续当这个任人宰割的奴婢,更不想伺候周蔚那个变态,对于那场暗中酝酿的复国行动,我开始有了期待,甚至我觉得我可以从中出力。

    七云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她欣慰的说道:“你终于想清楚了,早就该这样,无论你受了什么委屈,自己的家人才是最能依靠的。”

    在她的心中还认为我和萧度是结了仇的亲兄弟,这样最好,她知道的越少越好,永远不要搅和进来。

    我没有搭他的话,只是说道:“今晚我要见到他。”

    他那两条弯弯的眉毛忽然一皱,表情有些为难,说道:“今晚可不行,萧首领公事繁忙,只得每月十五时才有休息。”

    听她这么一说,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送来的点心里面都写着:月圆子时,因为只有满月时候,十五这一天他才有休息,才能有机会和我见面。

    我只能点点头:“那好吧,等到那天,我来找你。你去干活吧。”

    说完话,我刚想转身离开,七云却急急叫住我,她嗫嚅了一下说:“你这就走了?我现在不忙的。”

    我不能久留,如实说道:“皇上那边还在等我呢,你自己小心点。”

    她轻薄的嘴唇一抿,轻笑了一下,可眼里却是淡淡的失望,忽然她又想起了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件东西递给我,说道:“这个给你。”

    只见是一个碧色的荷包,上面绣着一朵朵精巧的雨后莲花,好看而不俗气,我拿着手里端详着问道:“这是你绣的?”

    她点了一下头,眼角眉梢都含着笑意。

    我由衷赞叹道:“真不愧是绣娘的手笔,精致细腻,栩栩如生。”

    可能这是她的工作,做这些从来都被认为理所当然,更不会有人夸赞,此时听我这样一说她有些难为情,微微低着头说道:“希望你以后开心一点。”

    我点头,表示感谢。

    我手头没有镜子,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但是七云一眼就看出来我受了委屈,想必我现在的模样一定很衰。

    回到兽宫大门,竟恰巧看到了穆王,他只一个人朝兽宫大门走去,身后没有宫人跟着,雪白的狐狸毛披风在风中抖动。

    远远看着他,如芝兰玉树,清雅高华。而我却满身落魄,简直就是一个大写加粗的“丧”字。

    我突然失去了走上前去的勇气。

    而他也很快看到了我,脚步随即站定了,目光望着我的方向,似乎在等我过去。

    我只好快步走了过去,低头行礼说道:“奴婢拜见穆王。”

    他扶起了我,沉默片刻,说道:“我来看看你。”

    我心中一动,有些微微的苦涩。只问:“看奴婢,什么?”

    他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有些清冽,缓缓说道:“听宫人说,你受了些惊吓?”

    我心中苦笑,这个皇宫真是神奇,这么快就传出去了。

    我微微摇了摇头:“奴婢没事。”

    他还想继续说什么,但看了眼我身上单薄的衣裳,最后只说道:“进去吧,我去见见皇上。”

    周蔚见到了他,又像如数家珍似的像他介绍自己的兽宫有多神奇,并且亲自带着他参观各处。

    穆王表情一直淡淡的,也没有多说话,不卑不亢地随着他浏览兽宫内的一切。

    最后,看得累了,二人便回到大殿里喝酒聊天。周蔚问他对兽宫感觉怎么样?

    穆王浅酌一口酒,淡淡说道:“皇兄喜欢,自然是最好的。”

    周蔚喜笑颜开:“以后你常过来。”

    二人喝酒聊天,聊至开心之际,穆王神情突然认真起来,说道:“臣弟有一事相求,还望皇兄莫要拒绝?”

    周蔚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你我兄弟之间还说什么求不求呢!尽管开口。”他说着仰头痛饮一杯酒。

    穆王继续说道:“这清公公在我宫中服侍的时候,臣弟发现她泡得一手好茶,如今喝不到了,直觉得好生惋惜,不知皇兄能否割爱把清公公调到我宫中当差呢。”

    “他啊!”周蔚回头瞥了我一眼,思考片刻说道:“这好办!”

    听到这话,我心脏一阵惊喜的狂跳,他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只听周蔚对穆王说道:“在你宫中找个机灵的宫人,把他的泡茶手法学了去不就完了。”

    “这……不知是否可行?”穆王转头看了一眼,别有深意。

    我会了意,立刻说道:“回皇上,奴婢的泡茶技巧,只怕言传起来十分困难,都是凭感觉控制温度与时间。”

    周蔚闻听脸上收敛起了笑容,沉思片刻,又说道:“那也好办,你以后每日泡好了茶送到穆王爷的昭露殿便是了。”他看着我说道。

    周蔚已经这样说了,恐怕再坚持下去他就该发飙了,我只能点头答应。

    “也好,多谢皇兄了。”穆王说着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有些惋惜。

    我微微弯了弯嘴角以示安慰。

    望着眼前这奢靡的大殿,我心中刚刚经历一场由希望到无望的转变,多少有些累,周蔚到底为什么非要把我留在他身边?看着我苦苦挣扎却又束手无策,虐我真的有那么开心吗?

    周蔚越喝越多,喝的开心了就把美女们都叫了出来,他一会儿给女人们灌酒,一会儿用酒给女人们洗澡。

    他又拉着穆王的手臂,非让他挑选几个美女,他们好在这大圆床上一同享乐。

    他倒真是拿穆王当兄弟,女人也能共享?!我直气的心口痛!

    趁着他瘫醉在床上被美女簇拥的时候,穆王向我使了个眼色,让我随他出去。

048药

    已经是下午时分,今天的天色原本清透,不想此时竟飘起了雪花,天地间一片茫然。

    我跟随穆王的脚步,沿着那紫红色的宫墙,一路沉默地走着。

    他身穿一袭冰蓝锦缎长袍,绣着雅致竹叶花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更衬得他身形高挑匀称。原本那件狐狸毛披风,此时正在我的身上为我遮风挡雪。

    雪花轻飘飘的落在他的发间和肩头,他也不拂去,慢慢积攒成浅浅的一道雪痕。

    我按耐不住,终于开口问道:“王爷要带奴婢去哪里?”

    他闻言脚步微顿,又继续踏雪走起来,缄默半晌,最后却说道:“不知道。”声音透着一种黯淡的无奈。

    这个回答让我心头一阵酸楚,仿佛有很多细小的芒针在扎着我的五脏六腑。

    是啊,能走去哪儿呢?找到哪里,他都是王爷,我都是下人。他看着我忍受痛苦,却无从搭救,就连为我披上一件外套,都要先注意周围有没有旁人。

    我不记得我们走了多久,走了多远,我也不觉得累,只看到地上的雪越积越深。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缓缓转身看向了我,我也随之停下,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雪花从他眼前纷纷落下,我看到他此时的眼神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凝重,甚至有些沧桑,我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我们的目光穿过冰冷的雪花,凝望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这一刻,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天与地,雪花与彼此。

    突然,他一步迈到到我跟前,打开双臂把我紧紧地拥在怀中。

    冰冷的空气伴随着幽幽的茶香侵入我的鼻息。我的整颗心在这一瞬间翻天覆地,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也回抱住他,同时眼泪夺眶而出。此时此刻,我好像什么都忘了,忘了受过的那些屈.辱,忘了我的复国大计,忘了我这个特别的身份……

    我多想时间永远停留在拥抱他的那一刻。可惜时光无情,不会为谁停留。

    离开他之后,我又被现实无情地拽了回去来,承受各种雨打风吹。

    周蔚又想出了新花样,叫小余子从宫外弄来chun药,叫人掺在那些野兽的食物里,在药物的催.情作用下,成对的动物都开始进行了激烈的交.pei。

    而这就会极大刺.激到周蔚的欲~望神经,他找来美女们,就在野兽们的牢笼旁扒.光.美女的衣.裳,也效仿着动物的交huan。

    周蔚的床上~功夫本来就强于一般男人,但他并不满足于此,甚至亲自服用了chun药,任凭他身下的美女哭着求饶,他也不肯作罢。

    最可气的是,他总是习惯我在他旁边伺候,这可能是在当太子的时候留下的毛病。

    俗话说,眼不见为净,我躲出去不知道就算了,可偏偏他干的那些坏事我都亲眼目睹,一件件恶心着我。

    这月十五的晚上,我如愿见到了萧度。

    还是在那个假山群深处,我毫不客气地,把一肚子苦水全都向他倾.吐出来。

    我说着周蔚他平时如何对我非打即骂,如何戏.弄.我虐.待我,如何将我推入蛇.口。

    萧度听完几乎要疯了,他双眼猩红,全都是仇恨的火焰。她一向敬重爱护的小公主,竟然在别人那里受这样的委屈。

    只见他双膝扑通跪到地上,一个劲的向我磕头谢罪。

    我突然觉得他也挺可怜的,自己貌似也说得夸张了,赶紧安慰他:“你也不必自责,我只是心中苦闷,无人述说罢了。况且我们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卧薪尝胆,希望就在眼前了。”

    他抬头看我,眉目间都是苦痛与坚毅:“公主请放心,我早已与铁离夫人商量了,我们都不忍心公主继续受苦,想尽快结束这一切。明日我让七云给您送去一种药,你想办法让那狗皇帝服下,我今日换差,不便带在身上。”

    “药,是什么药?”我问。

    “是异国一种名曰罂粟的草木精炼出来的,只要狗皇帝服用过几次,便可产生强烈的依赖性,如若断药,便可让他感受撕心裂肺的痛苦,到那时不怕他不听命于我们。”

    罂粟……提炼出来的也就是吗.啡,是让人上瘾的毒.品。我不禁想起了我国历史上那场声势浩大的鸦片战争。

    如果真的能用毒品控制住周蔚,那么复国的大业自然容易了很多。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办法。

    我点头:“好,我知道了。”我望了眼七云的方向,“我不能耽误太久,先回去了。”

    我回到兽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周蔚竟然还没有睡。他看到我,怒骂道:“你他娘的死哪儿去了?皇帝老子还得找你一个奴婢不成?”

    我只好借口说:“奴婢去给穆王也送了壶茶。”

    “大晚上的送茶?”他奇怪的问道。

    额……他还真是不傻。我只能说:“王爷还有事要忙,并不打算入睡,才叫奴婢送壶茶去提提精神”

    他这才转移了注意力,说道:“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我走过去,只见案上摆着两只红彤彤的石榴。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于是说道:“皇上这是?”

    他闻言哈哈大笑,得意的说:“从来没见过吧,这东西叫若丹,能吃的!你尝尝!”

    小余子旁边附和的笑着对我说:“清公公,这是北崇进贡来的,皇上给看中的几位娘娘大臣都赏了几个,还不忘特意给您留下两个。”

    “谢皇上。”我把石榴从桌案上拿了起来。

    “你现在吃。”周蔚目光点了下石榴说道。

    我只好当场扒着石榴皮,抠下晶莹的几粒送进嘴里,真的很甜。

    周蔚笑骂道:“他娘的,就属你会吃。”

    我闻言有些惊愕,难不成他们都是直接上.嘴.啃了?

    周蔚还忍不住提醒我说:“里面是有一粒粒小籽的,别忘了吐出来,闹肚子够你受的。”

    我心里暗暗腹诽,真的是少见多怪,我之前吃石榴懒得吐籽,都是生嚼的。

    不过难得他发发善心还不忘提醒我,我在他面前只好把籽吐了出来。

    第二天晚上,七云来找我送药,可能是萧度骗她说这是跌打损伤的药,她一直在问我哪里受伤了,我没有办法,只能撒谎说:“是你不能看的地方,你就别问了。”

    她的小脸一红,确实不敢再问了,只是说:“你以后可要当心,家里人可时时刻刻惦记着你。”

    拿到了药,我一天换了好几个地方藏,却觉得放在哪儿都不保险,最后只觉得带在身上。

    周蔚用膳的每道菜需要人试菜,但如果我想下药却易如反掌,平时我端茶倒水,他都是接过来就喝。

    不过反过来说,他如果中了毒,也很容易查到我身上。

    不过真若到了他察觉的时候,必然已经对这药产生了依赖,杀了我他就无从拿药了,所以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可是这两天明明有好几次机会,而我却始终没有下手。

    没有这药的时候,我时时刻刻盼着,心想一旦让我抓到什么机会,一定毫不犹豫报了之前那些仇,可如今怎么和设想的不太一样,难不成是因为那两个石榴让我心软了?

    萧度说,这药服用几次就能上瘾,说明这药劲很强,一旦产生了依赖,就没那么容易戒掉了,那这个人基本就废了,我还是有些犹豫。

    不过周蔚确实太不争气了,自从兽宫建成之后,他再也没有理过朝政。而兽宫里那些美女的旧面孔他渐渐地看腻了,也不顾外面天寒地冻,竟亲自出宫去收集民间美女。

    眼看着兽宫里的美女换了一批又一批,众大臣们捧着高高的奏折不能再等下去了,无奈之下他们只得追到兽宫来请周蔚处理国事。

    周蔚一看自己躲也躲不掉,人家都追上门来了,他只好勉强应了,把兽宫的大殿作为朝堂,他与众美女同坐在大圆床上,听着众大臣禀报国家大事。

    自从周蔚仗打国家重臣那件荒唐事之后,再也没有大臣敢直言进谏了,敢怒不敢言也好,明哲保身也罢,再无人愿意以身试险。

    周蔚自从上任以来,这一系列昏庸事迹,在他们君臣之间扯.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恐怕再难填补了。

    这天周蔚从宫外回来,带回来一个俊俏的美人,他直接把美人扛到兽宫的床上,叫宫人放下了层层叠叠的罗帐。

    看得出他很喜欢这个美人,将其他美女们赶出了寝殿,想要一心一意地享用这个民间佳人。

    我随着这些美女们的脚步走出寝殿,却意外听见她们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你看到了吗?那女人怀着孕呢。”

    “可不是嘛,看样子有三四个月了。”

    听到这话,我的心狠狠的揪痛一下,刚刚我确实没有仔细打量过那女子,因为周蔚从宫外带女人回来,早就不是件稀奇的事了。

    而我怎么也想不到,他连怀孕的女人都不肯放过。

    我的双腿一下子有些不听使唤,仿佛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我心一横,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转身走向了大圆床。

    隔着厚重的罗帐,我能听见里面女人无助的哀求和周蔚肆无忌惮的yin笑。

    “皇上……”我轻声唤道,心里终究是害怕的,我的手颤抖地拉开罗帐一角……

049孕妇的死

    周蔚听到我的声音,转头厉声质问:“又怎么啦?出什么事儿了?”

    我目光半垂,胆怯地说道:“皇上,此女子可能有孕在身……”

    “废话!你以为朕是瞎子么!”由于被耽误了好事,周蔚此时眉头紧锁,无比狂躁。

    他果然是有意为之!这个天杀的!

    我越过他偷偷瞄了眼那女子,她此时已经被扒的一丝~不挂,小腹微微凸着,浑身发抖蜷缩在一旁。

    “滚出去!”他冲我大吼道。

    “皇上……”我没动,反而苦求道:“要不您高抬贵手,换个别的姑娘吧。”

    周蔚彻底生气了,他的脸色变得铁青,瞪着我咬牙说道:“你他娘的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我立刻跪到地上,大脑顿时有些僵硬,无力的哀求着:“皇上饶命,您,换个姑娘吧。”

    此时的周蔚已经怒不可遏,他几步冲到我身边,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拎了起来,我瞬间感到窒息,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我意识混沌之际,他突然一用力,就像摔青蛙似的把我狠狠摔在圆床上,只听他叫道:“你他娘的想看,朕就成全你!”

    他松开我之后,就像饿虎扑食一样扑向那怀孕的女子,而我痛苦地瘫倒在一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周蔚蹂~躏着她。

    那女子哭得满面是泪,几次求救般的看向我。而我却无奈地低下了头,避开她的目光,我真的无能为力。

    周蔚没有碰过怀孕的女人,他觉得无比新鲜,不停的变换姿势,狠狠的蹂~躏她足有两个时辰,他才心满意足的从她身上下来。

    他走到我身旁,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伸手揪住我一边的脸颊,扯了几个来回,哼笑一声问道:“好看么?”

    我丧气地垂着头,目光落在床上的蚕冰簟的花纹上,不做反应。

    他此时发泄完了,心情大好,也不在乎我的态度,仰头一笑,说道:“你若喜欢,朕以后都带着你。”随后,越过我的身体扬长而去。

    怀孕女子浑身赤~裸~裸的瘫倒在床边,看起来有气无力,我有心去帮她穿衣服,却又觉得我此时身份不合适,于是爬起来去叫宫女。

    我的脚刚迈出两步,就听见身后的女子发出虚弱的声音:“我肚子,肚子疼……”

    我立刻惊觉,赶紧跑过去想看看她怎么样了,顺手抓起一件衣服,遮盖住她的身体。

    “你怎么样?”我扶住她的肩头将她轻轻托起。

    “我的肚子,肚子疼……”只见她死死捂着肚子,脸色和嘴唇都发白,“公公,您是好人,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我也懵了,啄米似的点头:“好,好……你等我,我去找太医。”我赶紧将她身体放平。

    只这一会儿工夫,我就看到我裹在她身上的那件衣服,下身的地方已经被血染透了。

    我必须亲自跑去找太医,为一个民间女**人们未必尽心尽力,肯定没有我的速度快。我一路狂奔,在寒冬腊月里硬生生跑出了一身大汗。

    等到我把太医拉到那女子身旁时,她已经完全倒在一片血泊当中。她疼得满头是汗,好在意识还算清醒,嘴里一直念叨着:“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

    然而我们都不想看到的一幕发生了,太医在号过脉之后,叹息着摇了摇头。

    接着他跟我说了一些处理的办法,便转身走了。我追出门去,我不确定这太医到底有没有尽力,或者我应该给他塞些银两。

    这个挨千刀的周蔚,他干了这混蛋事就跑了,留下这烂摊子还得由我给他善后,上辈子我欠了他什么?

    可是太医坚决拒收我的银子,我就懂了,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然而当我在走回圆床边上时,眼前的一幕把我眼睛刺得生疼。那女子已经不在原处,床上,地上,蔓延着一道她拖行的斑驳血迹,一直到床边那只玉柱。

    而那女子就浑身是血的躺在玉柱旁,准确的说是她的尸体,因为活着的她承受突如其来的丧子之痛,表情绝不会这样平静安详。

    只有她额头上那个血红的创口不肯释然,它一口口吐着鲜血仿佛在控诉着这个可怕而残忍的世道。

    此刻,我心如寒冰。真该让周蔚那个混蛋好好看看这一幕,看看他做的这丧尽天良的事。

    我错了,我的仁慈与软弱,正在加害于人。如果我再不有所作为,将会有更多的人因此丧命。

    我摸到身上的药瓶,一点点握紧……

    这天午后,周蔚从训练场骑射回来,身上带着冬日里寒冷的气息。

    我赶紧转身去给他沏热茶。而这次沏茶却不同以往,看着那白色粉末在茶水中一点点化开,我端起茶盏的手竟不由自主的打颤了,生平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干这种事。

    然而,等我回到大殿时,竟然发现穆王也来了,就坐在周蔚旁边的交椅上与他说着话。

    我走过去时,穆王看了我一眼,随即移开目光。

    我把茶盏放到周蔚旁边,说道:“皇上请用茶。”

    “先给穆王。”周蔚瞪了我一眼说。

    我心一紧,强作镇定缓缓说道:“这杯茶泡的不和穆王口味,奴婢再给穆王去沏。”

    见周蔚也没再说话,我刚要转身离去,穆王这时却说道:“不碍事,今儿个实在是冷,我就先喝这杯暖暖身子,臣弟就不和皇兄见外了。”

    说完穆王就把茶盏端了过去,掀开茶杯浅浅一嗅。

    我见他马上就要喝了,我脱口而出叫了声:“穆王……”

    他们都被我吓了一跳,两个人都同时抬头看我。

    我硬着头皮说道:“茶水刚沏好,小心烫。”

    周蔚骂了我一句:“就你事多,人家自己不知道?”

    穆王浅浅一笑,放下了茶盏:“也罢,我就待会再喝。”

    我又给周蔚重新沏了一杯,这一次我没敢放药。

    穆王和周蔚聊着天,他和周蔚说兽宫建成已经一月有余,皇上一直没有回皇宫那边,劝周蔚多回去一些,免得众臣非议,后宫生事。

    这偌大皇宫,也就穆王说话还能管用些,不管周蔚心里是否愿意听,至少不会当面怼回去。

    穆王离开时,对周蔚说道:“这茶凉了,臣弟想让清公公跟我回宫走一趟泡壶茶,不知皇兄是否应允。”

    周蔚自然没有拒绝。

    而这一次和穆王走在一起,我的心里却是慌慌的,他必然是怀疑了什么,不然他不会执意要喝那杯茶,而之后无论茶热茶凉他都一口未动。

    我不知道是我太蠢,还是他太聪明,也不知道是我哪个不经意的举动或眼神,就这样轻易地出卖了我。。

    一路上沉默的走着,快到昭露殿时,他看似漫不经心说道:“清公公今天泡的茶,总觉得那香气不似以往。”

    我自然是不会承认的,他漫不经心的问,我就平心静气的答。我说:“回王爷,您自然比奴婢懂得沏茶之道,这与茶叶,水质,火候都紧密相关,许是王爷喝惯了昭露殿的茶水了。”

    他看了我一眼,款款一笑:“嗯,你说的有理。”

    我们来到他的书房,里面燃着炉火,一室温馨。

    我在炉旁为他沏茶,茶香渐渐溢满了整间屋子,一如他身上的味道。

    他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炉火映得他脸色红润秀美,那双清晰犹如镌刻的眉眼正专注地看着我,眼底都是湛湛的温柔。

    “王爷,请用茶。”我沏好了茶递向他。

    他双手来接,却连同我的手一起捧在他那温暖的手心里。

    我心弦一颤,一股暖意从心底缓缓蔓延开。

    他把茶盏端到一边,双手相合,握紧我的手,他此时的目光不同以往的淡然沉静,而是隽黑而深刻,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仿佛我是失而复得的一样。

    “王爷……”我心头一荡。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神色凝重:“你的命,是我两次三番救下来的,你必须替我宝贵着。”

    我闻言有些惊愕,转念一想他说的无非就是今天沏茶的这件事。

    看来他已经断定那茶水有问题,只不过他以为我是下了毒药,想一招了断周蔚的性命,甚至不惜一命抵一命。

    其实我还没那么傻,尽管我受够了周蔚的荒唐无道,很多时候也恨得牙根痒痒,但自己没有退路的情况下,我也不会贸然这么做。

    我低头沉默不语,也算是默认吧。让他以为是毒药总比好过知道那是毒品好,不然为了弄清这毒品的来源,再牵扯出我的真实身份,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起身走到我身边,伸手搂过我倚靠在他身上。

    他身上的绸缎长袍衣料柔软,又被炉火烤得十分温暖,我的脸贴在上面十分舒服,我伸出手慢慢环住他的腰,心里满是颤颤的欢喜。

    炉火燃烧很旺,发出细微的响动,窗外寒风吹打着竹枝,被夕阳一照,在窗子上留下错乱斑驳的眼影。

    这一刻似真似幻,我又忍不住奢望时间静止,永远停留在此时才好。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背,缄默良久,他才又开口幽幽说道:“我知道你受尽了屈辱,别怕,一切终会结束的……你等我。”

    我眼睛微微闭着,听着它温润的嗓音安慰着我,直到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我才猛然睁开眼,意识到哪里不对。

    你等我……

    我等他什么?他又有什么计划?

    我缓缓坐直,离开他的身体,看着他眼睛不解地问道:“王爷的意思是?”

    他目光幽沉,思考了片刻,没有回答我的话。

    片刻后,他目光恢复以往的澄澈温和,对我莞尔一笑:“你不用烦恼,只要照顾好自己,别再做傻事就行了。”

    我有些不甘心:“王爷……”

    他忽然俯下身,在我额头轻轻落下一吻:“相信我……”

050人与兽

    从昭露殿出来,我打发走了穆王派来送我回去的宫人,一个人顺着原路不急不缓地走着。

    穆王的话一直在我脑海中盘旋,他绝对不是随便说说的,他一定在隐秘地计划着什么。

    也许是不想让我搅和进去,无论我怎么问他都不肯明说,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正是与那金龙宝座有关……

    其实我并非一定要复国,我想看到的不过是皇帝这个位置换个人坐,而不是周蔚这个无道暴君。

    假如前朝真的复了国,江山大业谁来掌控,我么?我了解自己,耍点小聪明还可以,倘若是日理万机运筹帷幄,我哪有那个本事?

    我不知不觉转到了霄音阁,此刻我的心里很乱,索性登了上去。从顶楼望下去,一半亭台宫阙尽收眼底得,宫路纵横交错,灯火重重如梦似幻。

    我在想,如果换成穆王这样仁义贤明,文韬武略的人成为一国之君,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受罪了。

    寒风吹着我的脸庞,凛冽之余又格外清醒。

    突然意识到,我把自己忽略了,竟然没有想过,如果穆王当上了皇帝,我这个前朝公主又该被置于何地,仿佛还把自己当成一个穿越而来的旁观者,只凭着心中的道理妄想调整这个时代的错位。

    我做不到,但我相信他可以,他让我等,那我就等下去,等他打造出我心中的太平盛世。

    我拿出身上那瓶药,凝神端详片刻,接着打开塞子,毫不犹豫地倾倒下去,雪白的粉末随着寒风洋洋洒洒的飘飞,恍如一场无端细雪。

    ……

    而对于周蔚,再美的女人也有玩腻的时候,再猛的野兽也有耍腻的时候,他找寻不到新鲜感,又觉得无聊了。

    小余子便又给野兽们喂了春~药,让它们在周蔚面前“表演”。可周蔚看了之后还是兴趣乏乏,说道:“没意思,还是这些,一点花样也没有。”

    我心中冷笑,你花样多姿势新鲜,你自己进笼子里演啊?!

    这时就听到小余子在一旁说道:“奴婢倒是有个主意……”

    周蔚有了兴趣,转头瞥了他一眼:“说!”

    他一脸奸笑:“不如找几个侍卫进去试试?”

    我顿时火了,缺德到这种地步十八层地狱都容不下他。里面不是虎狼就是熊豹,哪一个不是山禽猛兽,人进去不是送死嘛!

    “余公公,你自己怎么不进去啊,我看不用叫侍卫了,就把你推进去最好!”我已经气急了,当着周蔚的面就怒怼他道。

    他倒沉得住气,对我笑眯眯说道:“清公公说笑了,奴婢倒是想,也没有那个能力不是!”那张嘴脸恶心至极。

    “不碍事,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依不饶道。

    这时周蔚说话了:“他就是个废物,你非得推他进去干屁?”

    小余子恬不知耻地附和:“皇上说的是啊,奴婢就是个废物。”

    “给朕传来十个精壮的侍卫过来。”周蔚盯着那发情的母狼,眼底亮起了兴趣的火光。

    “皇上!他们都是您的侍卫,可以死在刀枪剑下,但是不能这样白白送死啊,否则世人该怎样评说您呢?”我苦苦求道。

    周蔚目光凌厉地瞪向我:“世人?那些狗东西早不就在骂朕么!”

    所以,他就破罐破摔了?我简直无语。

    我越来越怨恨老皇帝,他难道是瞎了眼吗?明明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性,为什么要立他为太子,为什么要把皇位传给他!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对江山和百姓来说是多么残忍。

    那十名精壮的侍卫被带到了。周蔚命令他们脱掉裤子,君命大过天,他们虽然惊讶困惑,但无一不照做。

    “看到那只母狼了么,你们去吧,cao死了它朕重重有赏。”周蔚笑道。

    侍卫们都惊愕了,他们相互看着,谁也没说话,谁也没有动。是啊,换成谁也想不到皇上急召他们而来,竟是为了这等荒唐事。

    小余子走到他们跟前,耀武扬威道:“你们是没听清,还是想造反?”

    我仍旧不死心,走到周蔚的座椅边上,低声劝道:“皇上,要不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您看他们一个个结实的身体,用来保护您多好啊……”

    “你让开……”周蔚一手把我推开,傲然说道:“朕还轮不到他们保护。”

    “等什么呢?你们胆敢抗旨不遵?!”周蔚叫道。

    侍卫们无可奈何,只得走向那关着母狼的笼子。

    发情期的动物一般都是脾气暴躁,十分危险,好在他们也是训练有素的侍卫,在笼子外面是已经商量好了行动战术。

    他们手无寸铁走进笼子,按照事先商量好的策略围住那只母狼,经过一番打斗,他们凭借人多齐力,虽然有几人受了些伤,但最终还是制服了那只狼。

    而接下来就是周蔚期待的大戏人兽之交。

    野兽被数人控制着,不停的哀嚎着。而狼身上的那些不断变换的男人们,是本该驰骋沙场,保家卫国的钢铁男儿,此时竟在一只野兽身上耗损心力,我看的清清楚楚,他们头上流着汗,眼角流着泪。

    我明白那泪水不是痛苦,是绝望。是一个无能为力的臣民,对一个君主以及这个国家的心灰意冷。

    不知是不是周蔚也看到了这一点,他竟然叫停了。我心里得到了些安慰,以为今天这场荒诞事终于结束了。

    然而我没有想到,侍卫们也没有想到,他叫停是因为他看腻了,他想要寻求更大的刺激,他又叫人打开了两扇笼门,一个牢笼里是一头雌狮,另一个是雌虎。

    而这十个侍卫分为两组,分别进到这两座牢笼里。

    我心凉了,也不再劝了,麻木地看着这一切。

    尽管侍卫们身体健壮,战术可行,但十人对一头狼尚且可以,而现在人数缩减一半,应对的还是百兽之王的狮或虎,胜算可就渺茫了。

    而事实和我想的差不多,很快,狮笼里有一人失了手,整个场面就控制不住了,那雌狮一次得逞明显更加张狂了,它发了疯似的接连把侍卫扑倒在地。

    而侍卫一旦被扑倒,等待他的就是那一张血盆大口,他们没有机会再站起来了。

    一方的侍卫们战败,接连丧命于狮口,另一边虎笼里的侍卫受到影响,士气大跌,没坚持多久也落了下风,侍卫们身上被撕咬得血肉模糊,一个个都成了血人……

    我转过头去,不忍心再看,可耳边还能听到他们一声声撕心累肺的叫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这个深深宫邸的罪恶与糜烂,让我觉得恶心,真的恶心。

    等周蔚尽了兴,回到大殿紫檀木交椅上休息,端起了宫人送来的热腾腾的人参乌鸡汤,一勺一勺喝得十分有滋味,全然忘了刚才那些侍卫的死状有多惨烈。

    我走到他跟前,一下子跪在地上:“皇上……”

    他吃了一惊,手中的汤勺“嗒”的一声落回碗里,他瞪着我说道:“你又怎么了?”

    “奴婢求皇上一件事,求皇上把奴婢打发到别的宫里去吧。”我低声哀求说道。

    “朕这里怎么了?谁能吃了你不成?”他把汤碗用力摔到了桌子上,顿时汤汁飞溅。

    我凄苦地求道:“皇上,奴婢打小胆子就小,真的看不得这些流血死人的场面,您高抬贵手,把奴婢打发走吧。”

    我什么都改变不了,何必在这干受罪呢?还不如眼不见为净,躲得远远的,也不至于跟着揪心。

    听我说想走,小余子双眼一亮,接话道:“还别说,万僖殿那里正缺个管事公公,清公公若去了也是替皇上分了忧,皇上,您觉得呢?”

    小余子低下头,小心地注意周蔚神情,发现周蔚脸色不大好看,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于是立刻改口:“可话又说回来,清公公在皇上身边也呆了两年了,皇上难得有个得用的人儿,对您也是爱护有加,清公公何必要走呢?”

    我忽然抬头看向小余子,对上了他的眼神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真特么不是好东西,什么话都让他说了,我若执意要走,势必显得我不识抬举。

    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再也不想伺候周蔚,再也不想看那些恶心的事了,我做磕头状拜了下去,继续好言相求:“皇上,您就让奴婢走吧,去哪里都成,杀人见血的场面奴婢再也不能看了,到现在奴婢的小腿还打着抽抽……”

    周蔚被我求的不耐烦,皱眉叫道:“行啦行啦,不就为这点事嘛,还犯得着走?日后不让你见着不就得了,傻蛋一个。”

    “皇上……”我还想继续努力努力,真的不想受这份罪了。

    他指着我鼻子吼道:“你给朕闭嘴,再提这事就用针线把你嘴巴缝上!”

    我知道在他这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不敢硬碰硬,唯有妥协。

    小余子那个小人有句话说的没错,两年前我就跟着周蔚了,是个人都会有习惯,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我这么一个类型的奴婢。

    小余子负责出损招阴招,让周蔚获得刺激和新鲜感,不惜任何代价;而我,总的来说没什么用,但我一直努力把他往正道上领,就算周蔚再昏庸,心里也一定感觉得到。

    因此他希望身边有把标尺,能让他知道自己有多离谱,而他正是从这种离谱的胡作非为中获得快乐。

051三人会面

    黎和殿内。

    我摘下了面具习惯性地放到了桌上,宫人们早已被打发走,只剩我和床上的郑慕心。

    我向床边走了两步,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向她行礼道:“奴婢拜见皇后娘娘,皇上听说娘娘病了,差奴婢过来探望您。”

    郑慕心本来身子就孱弱,最近又感染了风寒,卧病在床几天了,我劝谏几次才得到周蔚同意来一次。

    此时郑慕心倚靠在床上,及腰的长发只在头顶结了个简单的发髻,余发随意披散着,更衬得她面色犹如白纸,神色黯淡毫无一点光彩。

    她眼睛缓缓转动看向了我,刚想说话却咳嗽了起来,我立刻起身给她端来了茶水。

    她浅饮一口,把咳嗽压了下去,稍稍稳了气息才说道:“你就不用哄我了,皇上是不会记起我的。这几次,都是你替我求的情吧。”

    她目光微转,落在那只张扬夸张的鬼王面具上,嘴角翘起一抹凄然的笑。

    “娘娘千万不要多想,调养身体是要紧的。”我劝道。

    “以后别戴这东西了,你想来就大大方方地进来。”她用手帕捂着嘴又咳了一阵,声音越来越虚弱。

    “娘娘,以后,会好的。”我笑了笑说道:“您别看这面具长得吓人,但有了它才是皇上才看您,不然奴婢来多少次都对您没有好处的。”

    她无声地苦笑:“本宫现在这个样子,命都尚且难保,那些虚荣还重要么?”

    我听着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无奈爱莫能助,只能劝道:“娘娘调养好身体,以后自然会好的。”

    她摇头:“本宫哪还有以后?”

    我不知道还该怎么劝下去,毕竟说那些都是表面文章,我只能眼睁睁看着。

    我是真的心疼这个小姑娘,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在过六一儿童节呢,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人情冷暖。

    再看看她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啊?丈夫不像丈夫,弃她如敝履;父亲不像父亲,视她为孕育帝王骨肉的工具。

    我以后恐怕也不会来了,没错,我又要开启龟缩模式了。想救救不了,想帮帮不上,只能避之不见了,不然也是白白糟心。

    不过再此之前,有些话我必须说出来。

    “娘娘,不管别人怎样,您首先一定要爱惜自己,有些事您自己扛着太累了,倒不如吐露真实心声,这世上很多事本就无可奈何,谁也不至于逼迫您。”

    郑慕心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她立刻听出来,我话中的意思。我觉得毕竟是生身父母,如果郑丞相知道自己女儿在宫中虽处皇后高位,却备受冷落,他估计也不会强迫他什么。

    却见她缓缓摇头,似乎并不认同我的话,她憔悴的脸上挂着一丝自嘲的苦笑,说道:“叫我吐露什么?难道叫我说,凡是来我宫里的过夜的皇上,都是太监假扮的?”

    她的笑容一下子扩大,却伴随着眼角的泪花,她此刻的神情绝望而讽刺,就像风雪中最后凋零的一朵海棠花。

    是的,我忽略了一点,她和我不一样,我可以趾高气昂也可以奴颜卑骨。

    而她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是高高枝头上最明艳的花蕾,她永远高贵优雅,永远幸福无忧。留给那些花草树木一个只能仰望的倩影。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我不再劝她,因为我不是她,也理解不了她的人生。

    这一夜我有些失眠,忍不住的想最近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郑慕心似乎睡得也不稳,她每一声咳嗽我都知道。

    转眼又到了月圆之夜,果不其然萧度想要见我,我知道他一定是想问下药的事进展怎么样了。

    我跟着七云一路小跑,耳边尽是呼呼的风鸣和自己的心跳声。

    为了这事,我已经几天没有睡好觉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冥思苦想,到底这个谎话应该怎么编?

    虽然那晚我在楼顶把药倒掉的时候,我就已经下定了决心,站好了队伍。但我总觉得对前朝势力是一种亏欠,毕竟我占用了人家公主的身子,却不帮人家办事。

    想想那杀父弑母之仇,灭国之恨,我只觉得无比头疼……

    按照老规矩,七云在外面站岗把风,我钻进假山群中寻找萧度。

    随着我的脚步声走近群山中央,我听到不知从哪里传来萧度的低低的声音,道:“公主来了。”

    显然这话不是对我说的,看来今天有别人,我心里不禁紧张起来。

    很快,我的面前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萧度,另一个是个年老的女人。

    女人看上去有六十岁了,两边鬓发已经霜白,脸上皱纹很多,可是身板却站得挺直,尤其她那双眼睛,精明锐利,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我估计这就是萧度口中的铁离夫人,我上前打了声招呼:“铁离夫人。”

    虽说我是公主身份,但当年还多亏了这个铁离夫人抱着公主逃离了血流成河的战场,公主对她必然有十分的敬意与感恩,我放尊敬一点总归不会错。

    “怎么不叫铁离祖母了?”她的嗓音如男人一般干哑低沉。

    铁离祖母?

    原来她是公主的祖母!那她的身份应该是太后才对,怎么能叫做夫人呢?

    转念一想,她可能是前朝皇帝的乳娘之类的,这样一切就都合情合理了。

    这些想法在我脑子中飞快地闪了过去,而对于她的疑问,我回答道:“如今我穿着这身衣裳,怎么好喊您祖母?既是辱没了您,也辱没了我朝。”

    她“嗯”了一声,似在表示赞同。

    刚刚寒暄了几句,铁离夫人就迫不及待进入正题,问我道:“那件事进展如何?那狗皇帝吃了几次药了?”

    我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叹气说道:“一次也没有。”

    她眼睛突然瞪大了,松弛的眼睛流露出几分凌厉,奇怪道:“怎么可能,你不就是在狗皇帝身边伺候的么,很难下手?”

    我点点头:“他十分珍惜自己的狗命,处处小心,我根本找不到机会。”

    “你已经跟在他身边两年了,他若不信任你为何会一直用你?”她一直盯着我的眼睛,仿佛想通过我的眼球看到我大脑里的结构以及我的想法。

    “倒不是不信任我,他是对谁都防备。”我坦然地与她对视,淡淡说道。

    “那你就没想点别的法子……”她继续逼问。

    “铁离夫人。”一旁的萧度这时突然插了一句,他对铁离说道:“公主这两年时间在宫中能站稳脚跟已经很难得了,受了多少苦头我们可想而知。但她现在毕竟是与人为奴,行为举动受限是在所难免的,何不多给她一点时间。您觉得呢?”

    铁离想了片刻,对我语气柔软下来:“知道你受了委屈,而且也是身不由己,我本不该给你施加太大压力,但你也要体谅我的心,完完全全是为了我朝的大计而心力交瘁。”

    听到这里,我也只好表忠心道:“铁离夫人不用解释,我心里自然明白,也请您放心,我定当全力以赴。”

    虽然我的话是假的,但表演是真的呀,想想自己坚毅隐忍的表情,那首《演员》绝对是送我的。

    铁离点头:“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就安心了,相信皇上和皇后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我深深的点了下头,可心头却飘过无数个呵呵……若是他们两位老人家真看到我这副做派,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那狗皇帝虽然戒备心强,却沉迷于女色不可自拔,我教你一法子,你想办法把那药掺入女人们的唇脂里,在那狗皇帝寻欢作乐之时,药也就进了他的肚子。”铁离说道。

    听完之后我有些瞠目结舌,这一招真毒啊。把那药掺到美人们的口红里,周蔚与她们亲热之时,自然就吞进了肚子。

    萧度听后也是赞不绝口:“妙啊,这招真是精妙之极。”他又转头对我说道:“公主,这样一来您不必直接在那狗皇帝身上动手脚,一旦情况有变,您也能及时洗脱干净。”

    “嗯!果然是妙招!铁离夫人好智慧。”我只好跟着夸赞。可我真的不知道,这下我能为自己找什么借口了?

    接下来他们又跟我说了一些宫外局势,总结起来就是他们兵马力量已经储备齐全,只差我这主要的一步棋。

    只可惜万事俱备,而我这东风恐怕吹不起来了。

    我不想再跟他们聊了,心理承受压力很大,于是说道:“我不能在此耽搁太久,免得他人起疑心,再节外生枝。”

    “嗯。”铁离说道:“你先走吧,若有什么紧急情况,我会再用点心的方式传达。”

    “等一下。”这时萧度却喊住了我。

    我回头不解的看着他。

    只见她从腰间卸下来一个香囊递给我:“看公主眼圈发深,必是这几日睡眠不佳,这香囊里的草药有助眠功效,您入睡时放在枕边。”

    “好,我知道了。”我一笑接过。心里却忍不住吐槽,若不是因为见你们,我怎么会失眠?

    不过看的出来,相比铁离那喷薄欲出的功利之心,萧度倒是对公主有几分真挚的关怀。

052周蔚送女人

    周蔚虽然荒淫无度,但还算说到做到,自从那天他自己承诺后,果然没再杀人了,可他的花样却不断更新。

    他让人不断从宫外收罗女人,村妇甚至寡妇都一并笑纳。

    他对风尘女子有种特殊偏爱,如果从青楼里找不到满意的,就让妃子们扮演成妓女,而他也乐于扮演寻花问柳的嫖客,而且每次从床上下来都会像模像样的赏银子。

    更荒唐的是,他听说段尚书家中的小妾是个风情万种,不可多得的美人,他便动了歪心思。私下里与段尚书会面的时候,他就表露出了这份意图。

    其实,皇帝抢大臣的女人在历史上也不是稀奇事,唐玄宗还抢了自己儿媳妇,而且成就一段凄美爱情故事。

    段尚书也是个懂明理知进退的人,听出了周蔚的意思,他转了转眼珠立刻说道:“臣的侍妾早就听闻皇上您丰神俊朗,气度不凡,她做梦都想进宫来参拜皇上,您若应允,臣隔日便送她进宫来。”

    我听完这话不禁暗自感叹,这段尚书的处事手段十分之高,这话从他口中一说出来,听上去不是周蔚要夺人之爱,而是他的小妾早就仰慕皇上已久,让她进宫纯属成全。

    可是这周蔚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平时也没见他怎么有情有义,如今非要在这事上公平仗义,礼尚往来。

    他收了人家的小妾还不想白要,非得让段尚书从他的女人里挑一个带回家。

    段尚书看着那一排排姹紫嫣红的莺莺燕燕,他的脸色一时白一时红,最后跪在了地上,额头汗水盈盈,他说道:“臣绝不敢有此等邪念……皇上!”

    他的反应并不奇怪,如果他纳了皇上的女人那是真正的大逆不道。自古以来,皇上的女人就是皇上的,不是任何人可以染指的,即使皇上把她当做一块抹布丢在墙角,也是别人捡不得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皇宫里的男人都要变成太监的原因。

    可是我知道周蔚确实是实心实意的想送,第一他也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夺人所好的事,不太厚道,想还段尚书一个人情。第二,周蔚对于碰过的女人基本没有什么兴趣了,给出去也不会心疼。

    “挑一个。”

    “臣惶恐……”

    “挑!”

    “臣惶恐万分……”

    一个非是要给,一个死也不敢要。我了解周蔚的性格,他既然把话都说出来了,段尚书如果不要,他绝对不罢休。

    我只好帮着劝段尚书,我说:“段尚书,既然皇上金口玉言已经说了,实乃一片好意,您何苦拒绝呢?规矩是死的,可道理却是可以变通的,只论各人本心……您觉得呢?”

    段尚书低头沉默,似乎在考虑我说的话,但心里的那个障碍始终无法逾越,他迟迟没有表态。

    周蔚的脸色越来越冷了,我知道把他惹急了谁都不好过。

    我不想让这种僵局继续下去,于是我自行挑选了一位姑娘出来,带到段尚书身边,对那姑娘说道:“以后你就是段尚书的人了,一定要尽力服侍,可不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心意。”

    我表面上对姑娘说,实际上是说给段尚书听的,只见他依旧半低着头,面犯难色,却没有再执意拒绝。

    段尚书带着姑娘走后,周蔚的脸色才缓和一些,这场君臣换女人的闹剧才算告一段落。

    我在周蔚身边呆久了,整个人的已经修炼得宠辱不惊,很多从前想不敢想的事现在都觉得是小事一桩,只要他不伤天害理,怎么荒唐我都觉得可以忍受。

    只有一件事,虽说他做的不算过分,却随时能让我歇斯底里的发疯。

    他自己吃喝嫖赌就算了,为什么非得要扯上穆王?!

    他把女人推向穆王怀里的一瞬间,我简直心痛地无以复加,身体不由自主地一动,恨不得一把拉走穆王。

    第一次发现原来我身体里还住着一个小醋精。

    只见穆王立即向后一躲,避开与那女人的接触,接着他目光缓缓抬起,越过周蔚看了我一眼。

    周蔚见他躲开,喝了口酒,笑着说道:“那你自己选个你喜欢的。”

    穆王淡淡摇头,莞尔一笑:“皇兄不必劳心,臣弟不爱这些。”

    周蔚神色严肃起来:“你不爱这些,那你爱哪个?这普天之下的女人,只要你说出来,朕都送给你。”

    穆王目光微转,在我身上停留住。与他对视的一瞬间,我的心猛地一抽,真怕他会说出什么。

    好在他很快又不着痕迹地挪开了目光,对着周蔚若无其事一笑:“臣弟习惯了独善其身了无牵挂,如此已经很好。”

    而他什么也没说,我竟又有些淡淡的失落,我是不是有病?

    “朕上次送你的美女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看都看腻了吧,今天你再选几个带走。”周蔚一脸实心实意的表情看着穆王。

    穆王浅酌一口酒,微笑着摇了摇头。

    周蔚一见不太高兴了,莫名其妙地说道:“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样?!朕不管,今天你至少选一个带走。”

    我真是无语,周蔚这是嫌女人多了占地方么,不是要给这个就是给那个!

    而穆王始终一脸悠闲,根本没往心里去。周蔚不甘心,回头看了我一眼,给我递了个眼色。

    我看懂了,可我不仅不想动,我还想骂人呢!周蔚这个二货居然让我劝穆王!段尚书是段尚书,穆王那是另一码事好嘛!我是有多彪,劝我的心上人找别的女人?

    见我半天没反应,周蔚发怒了,回身拧了我大腿一把:“你他娘想什么呢!”

    我一下吃痛,差点叫出来。我心里忍不住骂他,可还得硬着头皮说道:“王爷,您就选一个吧。”

    穆王看着我,可能是我此时的表情有些拧巴,他居然有些憋笑,继而轻咳了一声,正色问我道:“真让我选?”

    嘿!我看着他瞬间瞪圆了眼睛,心里莫名窝火。

    接着我又把头转向一边,不再看他,说道:“当然,王爷选吧!”连我自己都听出我音调中的阴阳怪气,但却和我的身份十分相配。

    “皇兄,那臣弟就不客气了。就是她了。”穆王说道。

    他们二人之间突然安静了一瞬,谁都不再说话。

    我的心一凉,依然没有看他,也不好奇他要了谁,我只知道他根本没把我当回事。

    终于,周蔚打破了寂静,他苦恼地啧了一声,奇怪地说道:“你怎么就盯上他了呀!”

    我感到有些不对劲,立刻看向他们,只见周蔚正以一种诡异的目光在我和穆王之间流转。

    我的心仿佛中了一箭,抬头看向穆王,他也正笑容可掬地看着我,那眼神告诉我他选了我,选了我!

    我胸膛中好像有一股甜润的热浪翻涌着,又立刻偷瞄了周蔚一眼,看他什么表现。

    果然,只见周蔚皱着眉头一脸不解,他感到奇怪很正常,因为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向周蔚要我。

    周蔚啧了一声道:“七弟,朕让你选的是女人。”

    穆王看了我一眼:“她也不是个男人。”

    周蔚消化了一下,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对穆王坏笑道:“你原来喜欢这口……”

    闻言,我不禁担心周蔚会做出什么过格的事,以他的性格很可能改天送一堆阉人给穆王,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将来必然对穆王的影响不好。

    穆王不会永远是穆王,他有自己的计划,将来这两个人很可能就要调换位置。

    穆王似乎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接着说道:“并非如皇兄所言,臣弟只是觉得与他有缘,既然皇兄非要给臣弟一个恩准,那臣弟只能向皇兄开口了。”

    周蔚点了点头:“奥,原来如此……”他一挥手赶走了满室的美人们,继续说道:“既然你看不上这些就罢了,哪天你遇到喜欢的朕一定给你做主。来,喝酒。”

    我愣了,这就完了?不是说穆王今天必须带走一个嘛!怎么一牵扯到我了就这样算了,害得我又白白高兴了一场。

    穆王离开的时候,我送他出门。

    春日的阳光融化了冬雪,画梁屋檐上滴滴答答不断滴着雪水,汇成一曲阳春白雪。

    宫路上也是潮湿的,他的脚步很轻,鞋底不带起半点水渍。一身白衣比初春的阳光更明媚生动。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悠然一笑,漫不经心地说道:“某人心口不一,嘴上义正言辞,心里却把醋坛都吃干了。”

    我有些难为情,嘴上却不肯服软:“王爷可是在说奴婢?奴婢可没有那个本事!”

    “哦?”他略一挑眉,调侃道:“你这个奴婢本事大了,连我这王爷都要看你的脸色。”

    我心里觉得好笑,也顺着他说道:“那可是委屈王爷您了。”

    他重重地点头:“嗯!委屈,十分委屈……”他低压身子俯在我耳边继续说道:“怎么补偿呢?”

    我一个愣神,手突然被他牵住,他纤长温暖的手把我的手紧紧握住。

    我心头一荡,像过电流一样麻酥酥的。猛然间又意识到这样不妥,赶紧四下里看看,有没有旁人。

    他握得更紧了,说道:“我看过了,没人。况且有人又怎样,宫里的人早就知道我们关系匪浅。”

    他把最后一个词语念得很重,一种别有深意的韵味,让我不禁红了脸。

053太后的冲动

    周蔚的胡作非为,宫里的人早已见怪不怪了,唯独还有一个人始终过不去心中这道坎儿。

    妖娆的林太后把我叫到了谦月殿,她伸出纤长的玉手,食指上鲜红的指甲对着我的鼻尖,对我一番指责。

    意思就是说皇上会这样都怪我这身边人没有尽力扶持,没有无道的主子,只有无用的奴婢。

    我不禁在心里冷笑,她心里难道真的没个b数么,像周蔚这种喜怒无常的疯子,就算孔圣人在他身边又能样?

    我谦卑地一笑,从容不迫地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毕竟是奴婢,本事再大也不能干涉主子的事,奴婢虽一心向好,却无奈人微言轻,还望太后娘娘体谅。”

    我就这样不卑不亢,娓娓道来。林太后听后嗯了一声,也没法继续为难我。

    接着,她一摆手,只见骄阳牡丹屏风后面走出一个宫女,手上端着端盘,朝我走过来。

    待她走近后,我看到了端盘里的物件,顿时被闪了眼睛,竟然是一盘灿灿发光的珠宝。

    我震惊的同时也警惕了起来,林太后先是巴掌又是甜枣的,恐怕没这么简单。

    尽管珠宝很诱人,但我绝对不敢轻易收下,尤其是林太后这样的女人。

    我的目光终于从珠宝上挪开,恭敬地看向林太后,问道:“不知太后娘娘这是何意?”

    她悠然地扶了扶头上百鸟朝凤金步摇,轻描淡写地说道:“赏你的,想必清公公跟着皇上也是受苦了。”

    我连口说道:“不敢不敢,都是奴婢的职责所在,不敢邀功受赏赐。”

    “收下吧。另外,你挑个时间劝皇上来这谦月殿坐坐,本宫亲自劝说于他。”她媚眼如丝看着我交代道。

    我心里忽然顿悟,看来她口中的“另外”之事才是今天她找我来的目的,至于她说的劝说,究竟是真正意义上的劝说,还是深层含义的“睡服”,那就不得而知了。

    看来我这珠宝真就不能收了,据我对周蔚的了解,他应该对这位魅惑的林太后没什么兴趣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我只好对她说道:“娘娘,奴婢必然会转达您的一番好意,相信皇上一定能领会您的良苦用心。”

    她微微点头,目光一动示意宫女把珠宝送给我。

    我摇头拒绝:“不必了娘娘,这都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林太后却不依不饶,似乎我不收下,她就担心我不能尽心尽力。可最后我还是没有收,因为我知道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太小,比火星撞地球的几率大不了几分。

    因为我从没见过周蔚有长情的时候,他对玩过的女人向来都是弃如敝履,对她也不例外,一夜鱼水之欢后周蔚再也没提起过她。

    若要论身份,别看她是太后,周蔚就连自己亲爹都没给过面子。

    而事实证明我又猜对了。我向周蔚转达了林太后的意思,只听他冷笑一声,骂道:“贱货,又他娘的发骚了!”

    “皇上,那您……”我试探地问。

    “不去!以后那贱货的事别来烦朕。”他左手提起酒壶啜饮一口,右手翻开骰盅,看清点数后得意地大笑。

    而他对面的女子也一脸悻悻,撒娇道:“皇上,再来嘛,来嘛!!!”

    我暗叹一口气,一直以来周蔚的对于“酒赌色”还是很专一的。

    而林太后那件事我原本以为结束了,可怎么也没想到几天后她居然又派人来“请我”。

    见到是林太后的人,我也没和他们多说,一口便回绝了:“皇上交代的差事急着办,请各位回禀太后娘娘,奴婢改日再当面谢罪。”

    然而,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不肯去他们居然赶鸭子上架,硬把我拖走。

    他们哪里有这么大胆子,我身份再卑贱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做毫无疑问都是太后授意的。

    我真的是理解不了这林太后到底在想什么,她是不是吃错药了?又不是周蔚的亲妈,不好好养老,非得掺和这些事,本来周蔚就不待见她,自己心里还没点数?

    除非有一种可能,她是真的爱上周蔚了,理智被情感一控制,什么事都豁出去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简直疯彻底了。

    林太后穿着一身金黄色云烟雪绢千水裙,身后白色宫缎逶迤拖地,黑亮的秀发挽成涵烟芙蓉髻,珠钗簪穗点缀得恰到好处。

    她正挺立在大殿中央,体态婀娜。

    我被人拖来,像她行礼后。

    她缓缓转身看向我。只见她粉黛细腻,唇染丹红,眉间一朵艳丽的牡丹花钿,精巧绝伦。

    “好你个奴婢,”她红唇微启,眼神凌厉,高声说道:“你自侍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完全没把本宫放在眼里,本宫交代的事你还想拖延到何年何月?”

    想不到她今日精心打扮,居然只是为了刁难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给我点颜色看看?

    我只能耐心地解释,说皇上虽然一直把我就在身边,但是身份必定无法逾越,我还没有能耐干涉他的决定。

    可是我越解释她越生气,对我叫道:“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留在皇上身边早晚是个祸害,本宫今日就替皇上好好教训教训你这贱婢。”

    她一摆手,立刻上来两个太监把我架起来拖向后殿。

    “娘娘,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一定尽心尽力。”我大声呼喊着,心里害怕极了,我不知道她想怎么教训我。

    我不想再受皮肉之苦了,况且我完全是个背黑锅的,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林氏和周蔚两个人干了见不光的事,如今撕破了脸皮,却让无辜的下人受苦!

    我被带到后殿,只见面前有口大大的水缸,我刚被拖到边上,还没等我看清缸里,就被人双脚一抬摔进了大缸里。

    “噗通!”一声我扎进了水里,只觉得刺骨的冰冷,身上疼了起来。

    我一个劲的挣扎翻涌,可缸的体积就那么大,容不得我身体上下调转。

    过了很久很久,我的头终于哗啦蹿出了缸口,我鼻子耳朵里都是水,我一边咳嗽一边大口的喘息着。胸口闷得生疼,就像被刀子割锯一样,感觉再晚一秒钟我就要憋死了。

    我抹掉满脸的水,才看清水缸里挤满了拳头大小的冰块,难怪瞬间就冻透我的身体。

    我抓住缸沿,想要爬出水缸,不料我刚一动,就被人按住头用力压下水面。

    我拼命挣扎却根本用不上力气,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又袭来了,就在我断气的前一刻,头上的力气松了,我才又冲出水面。

    一吸到空气,我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炸了,疼得我身体都抽-搐了。这两次折腾,我没死,也就剩下半条命了。

    身边的两个太监一直监视着我,显然他们不让我出去,如果我再强行出去,还会被他们压到水下,如果再来一回,我恐怕这条命真要交代了。

    我不敢再动,只能泡在寒冷刺骨的冰水里。

    可是我知道,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我还是会死,体温过低死亡,意志力再强也超不过30分钟。

    泰坦尼克号中情况就是这样,船上的人掉进北大西洋中,十分钟左右海面就死一般的寂静了。

    我知道结果,可我不知道过程有多煎熬。

    很快我的两条小腿开始痉挛了,就像被电钻不停地钻洞一样,疼得我想死的心都有。

    几分钟后,痛感一点点麻木,我的身体也仿佛成了雕塑,僵硬得一点也不能动了。我也明显感到头疼胸闷,喘不上来气,每一次呼吸只要不用力就会窒息。

    我很累,很困,好像随时能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隐约听见耳边很吵,但我听不清那是什么声音,我只觉得很困很困,很想睡觉。

    尽管我知道,这种现象不是好兆头,我一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只可惜意志力没有那么强,抵抗一阵就撑不住了。

    我隐约感到有人把我从冰水里拉起,不断拍打着我的脸颊,只是我浑身僵硬,各种感觉都不灵敏。

    中间不知隔了多久,我的神智陷入了空白,没有任何记忆。

    再后来,我似乎得到了很好的照顾,身体机能正在一点点恢复。等我再次有清醒意识的时候,竟是感到有人在脱我的衣裳。

    我用尽全力抬起沉重的手臂,终于按住了对方的手,我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让别人脱我的衣裳,身份如果暴露,我就真的难逃一死了。

    我努力睁开疲惫的双眼,模糊的视线中,我发现自己已经被抬回了房间,房间里站满了人影,我暗自感叹幸亏还有意识阻拦别人脱我衣服。

    “清公公,这衣服是湿的,必须得换掉。”耳边一个太监的声音说道。

    我紧紧握住衣襟不松。

    这时一个高挑的身影走到了床边,静默片刻,突然一把扯开的手,开始撕扒我的衣裳。

    我大惊,想叫却叫不出,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音。

    由于我视线不清,看不清这人是谁,原本还期待是穆王,但这样粗暴的举动,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了。

    他力气之大,区区两下,我就已经衣不蔽体了……

054冰与火

    我拼命大叫,终于冲破了嗓子,发出了嘶哑的叫声:“不要,皇上,皇上!”

    被逼之下,我的大脑竟然也清醒了很多,身体僵硬也不再是问题了,胡乱拉过被子盖住身体。

    周蔚这种野蛮操作,简直能把植物人逼成生活自理。

    “他娘的,你又不是大姑娘,躲个屁!”周蔚气急大骂。

    他皇帝的身份根本不可能为这件小事亲自动手,但就因为我的刻意躲闪,正撞上了他那根怪胎神经,我越是反抗,他越是要强迫。

    他一把抓住被子往下扯,我就死死拽着与他抗衡,此时已经顾不上理智可言,我的衣服已经被撕开,要是没了被子,我的裹胸布就一目了然了。

    就在此时,房门被推开,“皇兄”

    我听到他的声音,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来了,我的救星来了。

    我此时视线恢复得差不多了,只见穆王站在门口的阳光里,胸膛起伏不定,显然来的很急。

    他这时看了眼床上狼狈不堪的我,目光顿时变得柔软而酸楚,却又怕人察觉,立刻移开看向周蔚。

    他对周蔚说道:“皇兄,臣弟有要事相商,能否借一步说话?”

    周蔚一愣:“什么事?”

    穆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周蔚与他出门。

    周蔚没有再耽搁,交代宫人几句,便与穆王走出门去。

    穆王紧跟着他的脚步向外门走去,回头再一次看向我,那眼神好似深秋的湖水,优柔细腻又有几分沉冽,只一瞬间就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心上。

    区区一眼时间,我们仿佛交谈了千言万语,两心相知,反而有种无可奈何的悲哀。

    只要周蔚离开了这间屋子,我在宫人们面前我就随心而为了,我让他们打盆热水就让他们退出去了。

    我头还是有些晕,勉强擦拭了身体换上干净的衣裳,盖严了被子。

    伸手习惯性地摸向枕头下面的木偶,正是他亲手雕刻的。

    每天都是如此,临睡前抚摸着木偶,回忆着他雕刻时认真专注的神情,想着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慢慢地进入睡眠。

    而此时我手指仔细描摹那光滑木质的一凹一凸,不知怎么地,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也没擦,任凭它流着,闭上了眼睛……

    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后只见房间内光线昏黄,似乎到了傍晚,我翻了个身,觉得身上很累很沉。

    我刚翻过身,就见到桌旁正坐着一个人,我浑身吓得一抖,瞬间坐了起来。

    我惊愕又欣喜:“是你……”

    “你若再不醒来,药就熬干了。”穆王放下手中的茶盏,温和地看着我。

    只见房间的桌上驾着一个小火炉,炉上烧着药罐,屋子里飘荡着草药味道。

    他把药倒进了碗里,端到我面前:“来,把药喝了。”

    我看了眼浓黑的药汤子,心里不禁打怵,从小西药我都不吃,更何况是奇苦无比的中药,尤其此时刚睡醒,只看一眼就觉得反胃。

    我没有接,也不想直接拒绝他,只说:“先放着吧,我等会再喝。”

    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弯起嘴角轻笑一下,目光湛湛地看着我说:“这药是甜的。”

    他把碗端近嘴边,碗沿渐渐翘起,只见他喉咙一动,放下了碗依然面不改色,目光淡雅。

    他抿嘴一笑,又把碗递向我说:“你尝尝。”

    我也笑了,我知道他是骗我的,良药苦口,怎么可能不苦,但是他这样一来,明知很苦我却并不在意了。

    我端过来举头一口喝掉,苦涩的汤药缓缓渗入五脏六腑,却也是甘之如饴。

    他一脸笑意看着我喝完,问我:“味道怎么样?”

    我点点头:“再来一碗。”

    他闻言笑出了声,伸手帮我拭去嘴角残留的药汁,收敛了笑容后解释道:“你在冰水里泡了那么久,身体内脏很可能收到了损伤,必须用药调理调理。”

    我点头。

    “还有,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把皇上支走,你的身份可就暴露了。”

    我看了他一眼:“是。”心里有些预感,不禁提防起来。

    果然,他继续说道:“那你怎么报答我?”

    额……又是这个问题。

    “当牛做马。”

    他浅浅一笑:“我宫里下人上千,死忠者数以百计,不缺。”

    我一听他还较真了,于是想了想,又说道:“出谋划策。”

    这个还是比较靠谱的,虽然我才智一般,但毕竟是现代人,思想超前。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我无论如何都会帮他。

    他微微摇头:“我虽不高明,但谋略自通,从不求人。”

    我脑子一热:“那……以身相许如何?”

    他忽然沉默,凝视着我的眼睛,目光璀璨如星,半晌说道:“当真?”

    我心头一阵狂跳,耳根越来越热,不禁垂下目光避开他的眼神,回道:“嗯。”

    他悠然一笑,眼睛里全是浅浅的光泽。

    他扶过我的肩膀,我顺势身体一歪,倚在他的肩头,心里的甜蜜一圈圈如涟漪散开。

    晚上七云来看我,她特意为我做了一碗生姜红枣汤,我原本还奇怪,她是怎么知道我遭遇这场劫难,竟不成想是因为她我才得救。

    我被宫人架去太后宫里的时候,恰好被她看到,她跟了过去一直等在谦月殿外,却迟迟不见我出来,心里预感到凶多吉少,大费周折之下才把这个消息转达给了周蔚。

    我听后有些感慨,看来这次我能活下来是由于很多偶然碰到了一起,纯属侥幸。

    如果被架去谦月殿的路上没有碰到七云;如果七云并非心细如尘而后一路尾随;如果没人在意她的话,这个消息传不到周蔚那里;如果周蔚满不在意,没有出面相救……

    这些偶然缺一不可,否则我此刻就是个冰冷的尸体了。

    七云看出我神态不对,问我怎么了。

    我苦笑了一声:“没什么,只觉得能过下来真是难得。”

    七云琢磨了一下我的话,轻微摇了摇头说道:“也不尽是这样。我一说你可能有难,里里外外的宫人都当了回事,立刻帮我去通传。看得出你平时对他们不错。”

    听她这样说,我心里渐渐泛起暖意,一瞬间忽然觉得,好人是真的会有好报的,即使我算不上真正的忠善之人,只是以一个现代人的处事方式在古代生存罢了。

    这时,七云继续说道:“皇上对你也是真的好,他极不情愿去谦月殿,却牵挂你的安危,最后还是同我一起去了。”

    “你当时也去了?”

    她点头:“皇上叫我随同着,说我若是发现我谎报,就……扒了我的皮。”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确实是周蔚的做派,只是没想到七云这丫头竟能为我铤而走险,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有些心疼。

    我好像有些害羞,微微低下了泛红的脸蛋,接着说道:“还好及时把你救下了,当时看到你泡在冰水里的样子,我真的怕死了,要是再晚一步你就没救了。”

    “我那时候意识已经不清了,只记得场面挺混乱的,是吧?”

    她突然抬头,一双毛嘟嘟的大眼睛光瞪得溜圆:“当然乱了,皇上看到你的样子当时脸色就沉了下来,可林太后还是不想放你出来,我都要急死了。

    两个人说了什么我听不太懂,后来皇上就发怒了,他把太后……”她越说越激动,比手划脚却一时间语噎。

    “怎么了?说呀!”我也急的不行,赶紧追问。

    “皇上把太后的头,这样……按进了冰水里。”七云右手作掐抓的手形用力向下一压。

    我顿时瞠目结舌,what?!周蔚疯了吧。我立刻确认问:“就是我那个冰水缸?”

    她连连点头:“对对,当时你还在里面。太后出手后珠钗掉了一地,妆容花了一脸,比你狼狈多了。”

    我惊愕,又问:“旁边都有什么人看到了?”

    “很多人呢,谦月殿的宫人,皇上的随从,还有我。”

    “后来呢?太后怎么样了?”我万分好奇。

    她忽然捂嘴窃笑,悄声对我说道:“她马上老实了,也不吵也不叫了,就眼睁睁看着皇上把你救走。”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笑了,接着又忍不住深深一声叹息。

    太后当然比我狼狈,我再怎么样都只是个小小奴婢,而她曾经是母仪天下的女人,她今日失去的是比生命还重要的尊严。

    今日的她面敷桃粉,头饰钗环,锦带束腰,仪态万千。她并不在乎会把我怎么样,她只是想利用一个她可以任意处置而又足以惊动皇上的人,以此作为由头,她只想见他一面。

    可是她做梦也想不到,如今的周蔚对她的风骚姿色不仅不会心动,反而嗤之以鼻。

    周蔚连当朝重臣权臣都不放在眼里,先皇入陵后他再也没有上过一炷香,凭什么指望他对一个没权没势,先皇的皇后留有情面。

    她更想不到,周蔚连表面工夫都懒得做,甚至当着宫人的面,硬生生掐着她的脖子按进了冰水里。

    七云说她失魂落魄,不再吵不再叫,想必是那冰水足够冰冷,让她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吧……

055叔嫂情

    “皇上驾到!”

    我在睡梦中听到别人这样喊,于是迷迷糊糊地呢喃了一句参见皇上。

    直到我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我才知道这不是在做梦。

    我顿时清醒,一下子从坐了起来,只感觉浑身肌肉酸疼。

    就在我疼得龇牙咧嘴的时候,周蔚已经走到了我床边,我慌忙地想要下床,嘴里一连说了好几遍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行啦,你别动。”他推了我肩头一把,顺势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

    “皇上……”面对着周蔚,我十分不自在。

    “身上疼么?”他目光从上到下打量我一番。

    此时我只穿着一身雪白亵衣,长发披散及腰,胸前无遮无拦,也可能是心虚,被他一看顿时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谢皇上关怀,奴婢不疼……”我走神间这话就溜出了口,我忽然意识到我病一好肯定就让我干活了,于是赶紧补救说道:“能为皇上效劳,身上的伤痛都不算什么。”

    “逞个屁能,三日内不许下床。”周蔚厉声命令道。

    “谢皇上。”我心里暗暗一美,正合我意。虽说周蔚暴戾恣睢,但凭良心说,对我还真是不错了。

    “朕命人熬了药,等会送来。你快些好了,帮朕参谋参谋给穆王指婚一事。”

    我瞪大了眼睛:“穆王,指婚?!”

    他嗯了一声:“他也老大不小了,自己也不上心,朕不管谁管。”

    他一副责无旁贷的神色,我看着都怕。

    我连忙说:“皇上,您要不先问问穆王的意思?”

    “问他?问他等于白问,朕这次也不问了,直接指婚,由不得他拒绝!”他信誓旦旦地大声说道。

    “皇上,这毕竟是两个人的终身大事,您……”

    “行了,你先养伤,日后再议。”他说着从椅子上起身。

    与此同时,他身体倾向我的时候,竟然用食指指尖挑拨了一下我的下巴!可怕的是,居然还那么自然!

    周蔚带着人离开,房间内又剩我一个人,而我却久久不能平静,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只觉得太诡异了,周蔚太诡异了!甚至比平时那个歇斯底里的他还要恐怖。

    不过与赐婚一事相比,其他的事都不算事了,真不知道我怎么做才能阻止周蔚这种愚蠢的想法,穆王自己的婚姻,关乎一生幸福,他凭什么说做主就做主?

    晚上穆王来看我的时候,我终究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他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开玩笑问我新醋酸不酸?

    “你别闹,皇上这次可是较了真。”我有些焦躁起来。

    “我知道了。”他收敛起玩笑之色,握住我的手安慰道:“你只需好好养伤,此事由我来解决。”

    听他这样说我的心才稍稍落定,但想起周蔚那信誓旦旦的模样,我还是有些担忧。

    我的身体第三天就恢复的差不多了,肌肉仍有些酸疼,但完全不妨碍行动。

    本来想去打听一下赐婚一事解决了没有,正当这时,皇后郑慕心竟派人来找我过去,这让我着实有些惊讶。

    上次见她,已经是两个月之前的事了,之后她一直卧病不见。而这次相见,我的心真的被扎了一下。

    她原本纤弱的身体又消瘦了一圈,卧在锦被里只有小小的一个凸起,而那张往日里娴静秀美的脸庞如今瘦脱了相,苍白得吓人,就连那双动人的明眸此时也浑浊泛黄。

    “娘娘……奴婢参见皇后娘娘!”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她就像一朵绝世花株,我亲眼见证了她从盛放到衰败,只是时间太短了,仅仅两年,短到让人心碎。

    我真的无法理解,郑丞相一家是怎么狠下心把她逼到这一步,地位和权势真的比自己女儿的命还重要?

    她由宫女搀扶坐了起来,又支走了宫人们,最终看向了我。

    似乎看穿了我眼中的怜惜,她嘴角一动凄然一笑,声音微弱说道:“不必替我惋惜,命既如此,不可违也。今日叫你来,是有一事相求。”

    “娘娘尽管吩咐,奴婢自当尽心竭力。”我由衷说道。

    她微微摇头:“算不上吩咐,只是请求。你是个善人,明知道在我这个冷宫皇后这里讨不到半点好处,还甘愿为我打算……”

    她说得累了连连喘息,休息了好一会,才接着说道:“不用太医明说,我自己清楚,我在这世上所剩时日不多了,如今,我只有一个心愿……”

    她话语停顿住,望着烛台上跳动的烛火,浑浊的眼睛渐渐变得深刻,慢慢泛出一种温柔的光:“我只想再看看他……”

    我的心头一跳,头脑中反应出来的人不是她的皇帝丈夫,更不是她的父母亲朋,而是那个看似毫无瓜葛的人物,穆王……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她目光露出期待,幽幽地说道,“你愿意帮我么?”

    我的确可以做到,所以在这个痴情又不幸的姑娘面前,我没有理由拒绝。

    忽然发现,在生死与感情这几件大事上,无论高低贵贱,人和人没有区别。

    无论她的骨子里透着多少骄傲,她终究会为生气烦恼,为感情神伤,甚至让她放下曾经坚不可摧的尊严。

    我点头:“奴婢找个由头,让穆王爷过来?”

    “不!”她突然变得激动,用力摇头,“我不能见他……”

    我奇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指尖颤抖地摸着自己的脸,表情越来越悲痛,眼圈瞬间涨红:“我现在的样子……太丑了……”说话间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下来。

    看她这样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想要安慰却不知怎么开口,最后只憋出一句:“交给奴婢去办吧。”

    半个时辰以后,我撑着郑慕心走上轿辇,她身穿一件红色的长身披风,披风比较厚密,可她的身体竟还像纸片一样单薄,仿佛随时能被风吹走。

    轿辇一路抬到后花园,为了避人耳目,我们一路穿过各色风景,来到最深处的梨园。

    此时正值春季,一望无际的梨花林开的正盛,花团锦簇,仿若满树皑皑积雪纯净无瑕。

    花深似海,郑慕心一袭红衣立在这如雪的梨花林之中,构成一副绝美的画卷。

    她半仰着头,痴痴地望着满树银花,小小的脸庞在宽大的风帽里更显得削瘦,苍白的嘴唇呢喃道:“真美啊……活着多好……”

    闻言我心里又是一阵酸楚,她的确活不久了,出门之前她的贴身丫鬟抹着眼泪把太医的话偷偷告诉了我,并且求我可怜可怜她家小姐,最后再帮她一次。

    我看了眼身后方向,除了繁华胜雪空无一人,宫人们早已离开了,而此时穆王应该在赶来的路上,我们走出黎和殿之前我就叫人去请他了。

    “娘娘,您过去歇歇吧。”

    我搀扶郑慕心走向不远处的牡丹屏风后面,这两面屏风底色也是鲜艳的红色,正为郑慕心藏身所准备。

    当然,为了不使这两面屏风显得突兀,我还特意准备了桌案,古筝和茶具。

    郑慕心在屏风后面的软榻坐下来,透过屏风的缝隙,她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对面的一切。而我坐在到桌案边,从反方向看却很难发现她的存在。

    我轻舒了一口气,算是顺利完成了准备工作,余下的只等穆王过来就行了。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穆王竟然迟迟没有现身,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因为之前我派人查探过穆王就在宫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砌好的茶水热了又凉,我越来越焦躁。

    出门之前,她的贴身丫鬟特意嘱咐过,娘娘的身体不能吹风受凉,我不知道她究竟得的什么病,毕竟皇后的身体不是我一个太监可以随便打听的。

    我来到屏风后面,一看之下果不其然,她的脸色已经白得发青,有些吓人,我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马上送她回去。

    “娘娘,奴婢先送你回去吧,想必王爷今日有事缠身,不如改日……”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她摇头,语气虚弱又无奈:“你们都有改日,我没有了。”

    我苦劝道:“娘娘,您别这样说,来日方长,您保重身体要紧。”

    “你不用说了,我等他。”她的眼神是一种执拗地坚持。

    我也没办法再劝,只能陪她一起等着,另外,我还有些担心穆王,他为什么没有来赴我的约?难道是他拒绝周蔚的指婚,周蔚责难他了?

    我记不清时间过去了多久,已经喝光了三壶茶,我已经不再期待穆王能够来了,我只希望郑慕心能早点放弃。再这样耽搁下去,她身体承受不住了,我真的担待不起。

    可是她偏偏是我迄今为止,见到最固执的一个姑娘,我看着她心里无比焦虑,想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倚靠在软榻上,仰头目不转睛地望着满枝梨花,好像在数落花,又好像在回忆。

    她那双眼睛已经浑浊发黄却很清醒,雪白的花瓣在她的瞳孔上缓缓飘落,她虽容颜不在但依然是美丽的。

    我不忍心她继续耗下去,即使有些残忍,我也不得不说了:“娘娘,王爷不会来了……”

    她没有看我,只是目光在一瞬间落寞,片刻后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让我再等他最后一天吧。”

    最后一天?她在心里究竟等了他多久?

    “清扬?”

    一声熟悉的温润嗓音从不远处传来,我们两个人的身体同时一颤……

056他的坦白

    我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穆王面前,看着他的那一刻,我心中百感交集,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终于还是来了。

    我退后半步,向他行了一礼。

    在他看来,旁边没有别人,我却突然这样多礼,他以为我是生气了,于是立刻解释道:“今日我去面见了皇上,正是为了你说的那件事,回到我宫里后才知道你派人来找过我,故而来迟,让你久等了。”

    “王爷哪里话,奴婢等您是应该的,您坐吧,我帮您沏茶。”我规矩地回答道。

    我心里有点发慌,穆王并不知道这里还有第三个人,而郑慕心也并不知道我与穆王的另一层情愫,我真怕这件事有什么意外的岔子,最后弄得谁心里都不舒服。

    好在穆王只是看着我,目光中闪过一丝疑虑,并没有再继续问什么。

    我沏好了茶水,端给他:“王爷请用茶。”

    他双手接过,那双沉澈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我。

    他指尖与我相碰的一瞬间,我心弦一颤,移开目光同时收回了手。

    他饮了几口茶,问道:“你找我过来只为喝茶?”

    “当然不是。”我立刻回答。

    “那是……”

    “弹琴……”我又指了指头顶的梨花:“还有赏花!”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很浅很淡也很美,他沉吟片刻,只说道:“主意不错。”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抚摸着琴弦,似乎在感受琴的质地。

    他今天穿着一身幽紫长袍,内衬鸦青对襟,腕口镶着一圈墨色袖边,更衬得他的手白皙精致。

    他指尖轻弹,优美的琴音缓缓从他指缝间流出,每一个音符仿佛都有灵性,在梨花枝头盘旋徜徉,美得惊心动魄,如梦似幻。

    剔透的花瓣像是雪花一样轻飘飘地落下,落在清淡的茶水里,落在他优雅的肩头,落在轻颤的琴弦上……

    犹如天籁的琴音,俊美无双的容颜,我陷在其中如痴如醉,直到他弹奏完毕,站了起来时我才醒悟过来。

    “王爷……”我立刻叫住了他,我怕他要走,因为这里除了我,还有一个更加痴情的郑慕心拖着病体等了他那么久。

    “这两扇屏风倒是特别。”他说着就朝着其中一扇走了过去,不偏不倚正是郑慕心藏身的那扇!!

    离远了还好,走近难保不被他发现,我赶紧追上去,在一旁跟他打哈哈道:“这有什么特别的,王爷要是喜欢,奴婢亲自为您准备几扇……”

    “感激不尽。”他嘴上答应着,可脚步却丝毫不受影响,腿又极长,没走几步就来到了屏风跟前。

    “这牡丹画得可谓栩栩如生,另一面也是一样的?”他看着上面的牡丹图问。

    “一样的,一样的!”我立刻转到他的右侧,把去路挡住,生怕他一个大步就迈到了屏风背面去。

    他看了一会,竟又朝左边走去,嘴里念叨着:“不仅是牡丹图,这衔接处也做得极妙……”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响,飞快地扑过去挡在衔接口上,郑慕心就是从这个衔接口的缝隙看他的,我难以想象两个人眼睛一对上会是什么效果。

    我突然跳过来把他吓了一跳,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我讪笑说:“王爷,这牡丹再美也是假的,何不如去看梨花?”我指了指他身后,“那边。”

    他看着我没有动,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像是在看我,又好像透过我在沉思着什么,总之他此时的目光就像一汪深不可测的幽潭,让人无法琢磨。

    我心里有些慌:“王爷……”

    他忽然目光一转,目光微微垂下,看着一地白茫茫的落花,神色瞬间变得寥落,缄默片刻,说道: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我闻言,顿时心里像是被无数芒刺扎着,丝丝地疼着。

    这两句诗的大致意思是柔弱的菱枝偏遭风波的摧折,芬芳美质的桂叶却无月露滋润使之飘香。即便相思全然无益,也不妨抱痴情而惆怅终身。

    这诗句哀婉沉痛而又无可奈何,而用在郑慕心身上竟然如此贴合。

    他神情寡然念出这几句诗后,隔了半晌,转头看我,竟说道:“宫里还有事,我要先行一步了,今日多谢这番好意。”

    而我看着他这样离开,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

    我没有时间多想,确认他离开后,赶紧来到牡丹屏风后面,想立刻送郑慕心回宫,她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而看到她的那一刻我不禁震惊,只见她单手捂着嘴,哭的满脸都是泪水,薄弱的身体轻轻颤抖着,就好像一只在寒风中战栗的花蝴蝶。

    “娘娘……”

    此时的她不像富贵千金,更不像皇后,只是个感情失意的小女孩,让人很想抱住她悉心安慰,可是我的身份不允许。

    “他知道我在这……他知道……”她已经泣不成声。

    我其实也是有点怀疑的,因为刚刚穆王的表现太奇怪了,只是我不能理解,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我刚刚的行动都还算及时,他不可能看到。

    看着她的身体在风衣下瑟瑟发抖,我焦急道:“娘娘,奴婢送您回宫吧。”

    她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任凭眼泪无声地流淌着,眼睛凄冷而又绝望:“为什么我只能嫁给皇帝……为什么只能这样……”

    为什么她只能嫁给皇帝……当然这里的皇帝不是指周蔚这个人,而是这个称谓。

    我也忍不住拷问这个时代,为什么她不能嫁给她所爱,为什么她要受尽欺辱又不得善终?

    我把郑慕心送回了宫里后,一个人孤独地走在空荡荡的宫路上,春日里和煦的清风竟吹的我心头一阵阵发寒。

    其实我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不是么,就是因为,她只是权利的牺牲品,没人会在乎她幸福与否!

    刚转过雍和宫的转角,我就看到不远处湖畔凉亭内竟有一人独立,身穿一身幽紫长袍,长襟随风轻轻摆动。

    我莫名有种预感,他在等我。于是快步走过去。

    很快,他注意到了我,目光便落在了我身上,一直看着我走近。

    我登上凉亭问道:“王爷不是宫里有事么?”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似有深意的一笑:“这会怎么不行礼了?”他说着转身坐在了石凳上。

    我微微一愣,答道:“奴婢忘却了。”

    “哦?”他身体前倾探向我,继续问:“那会怎么又忽然记得了?”

    我移开目光,回道:“王爷一向也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奴婢随意惯了,记起时就行礼,忘了您也不会在意的,对吧?”

    我再次试探地看向他,他也直视着我。他神色清明,仿佛已经洞悉一切,让我心里很没底。

    “我喜欢你在我面前随意一些……”

    他说着话,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向他的方向一拉,我毫无防备瞬间天旋地转,再次获得支撑的时候,竟是坐到了他的一只腿上!

    我一抬眼,他的脸庞近在咫尺,那双眼睛犹如镌刻,精致迷人,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我一张呆滞的面孔。

    “王爷!”我反应过来,立刻想要逃离,如果这场面被别人撞见,那我可以去死了。

    他却一把搂着我的腰,使我动弹不得,看着我的眼睛字句分明说道:“但我不喜欢你随意欺瞒我。”

    “我没有!”我语气坚决,一脸正气地看向他。

    可他却仍然一副从容不迫,不温不火地神情与我对视,而这种眼神看似平淡,可被他用来却仿佛拥有了极大魔力。

    几秒过后,我缴械投降,颓丧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淡淡一笑,说:“猜的。”

    我有些急了:“你诳我?”

    他摇头:“也不是……”

    我追问:“什么意思?”

    “当时,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当时一定还有其他人在场,虽然我不知道是谁,但是并不难猜出他藏身于何处,后来我靠近屏风,走的越近,越隐隐闻到一股草药味道,我想,我已经猜出是谁了。”

    我有些无言以对,我就说嘛,他堂堂一个富贵王爷,什么东西没见识过,怎么偏偏对一扇寻常的牡丹屏风感兴趣。

    我从他的腿上下来,沉思着向前走出几步,转头看向他:“你一直都知道她的心意?”

    他与我对视几秒钟,目光缓缓转开,落在凉亭外被风吹皱了的湖面上,许久没有说话。

    我敢笃定,他一定是知道的,不然也不可能那么准确地猜出她来。

    既然他不想说,我便没有再问,很多事情探究得透彻并不一定是好事。

    气氛陷入了沉默,只有树枝上的鸟儿不时传来几声啼鸣。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走到我身边,轻轻发出一声细微的叹息:“鱼游湖海,鸟栖山林,这世上人各有命,旁人……无计可施。”

    他说这话时,我看到他眼中深深的伤感与无力。

    的确,郑慕心作为权力的筹码,不管她心里装着谁,却只能嫁给皇帝,这就是她的悲剧。

    那么我眼前的穆王呢?他有治国安民的才能,有心怀天下的气度,可惜只能做个闲散王爷,每天看着周蔚或作非为!

    “那你呢?你肯认命么?”我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

    我本以为他不会回答,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竟然清清楚楚看到他摇了下头,而且那样坚定。

    他的嘴唇缓缓阖动,说道:“不为权力,不为富贵,只为能娶我想娶之人。”

    一字一句重重落在我心头,激起了热潮巨浪把我紧紧包围。而他就这样看着我,目光深沉犹如夜色,又透着一股坚忍的执着。

    就是这个眼神,让我第一次有种此生无憾的感觉。

057是谁葬身火海

    我回到兽宫,发现周蔚破天荒地没有大殿内在寻欢作乐,而是在侧殿的龙案边振笔疾书。

    我走近向他行了一礼。

    他停笔,抬头看我:“你好了?”

    “谢皇上关心,奴婢身体已经基本恢复了。”

    “研磨!一个个都笨手笨脚的。”他厌恶地瞥了眼旁边伺候的宫人。

    我换下了宫人,开始动手细细地研磨墨汁,眼神落在他的UU小说,看看他到底在写什么。

    这一看吓得我差点惊掉了下巴,“皇上,您……”

    他笔锋一顿,冷冷地瞪着我:“你他娘的又想说啥?”

    我看着圣旨上的金字,仿佛一笔一划都埋着针,刺得我眼睛生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秦太师之女秦梦溪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穆王周蕴已及婚娶之龄,当择贤女与配。朕躬信二人为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秦梦溪许配穆王为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周蔚捏住我的脸颊,质问道:“上次就是你走漏的消息是不是?所以他才来跟朕论什么狗屁的不娶之道!”

    我被他捏着脸,含糊不清地说道:“皇上,穆王爷既然不愿意,您何必……”

    “放屁,这种事能由着他胡闹!他自己不想,朕作为兄长还能放任他?”

    他说得义正言辞,好像自己有多占理,我简直无语!

    他松开我的脸,继续把结尾处写完。

    我简直心急如焚:“皇上,要不找穆王商议一下,您是替他着想,若是反倒影响你们兄弟二人的情分可就不划算了。”

    他写完最后一笔,轻呼一口气,把笔放到笔搁上,看着自己的作品表情十分满意,说道:“不能告诉他,他知道了就办不成了。拿玉玺来。”

    我没有动,脑子里一片混乱,我只知道不能赐婚,不能赐婚。这和随便赏赐几个美人不一样,赐婚不仅关乎两个人更是两种家庭势力,穆王可以对送来的美女不理不睬,却不能对人家千金小姐丝毫怠慢,因为她身后是秦太师的权势。

    到时候穆王应该怎么办呢,接受还是不接受?我又该怎么办呢?

    这个时候,宫人已经把玉玺送到了周蔚手里,我眼看着周蔚印好了朱砂移向了圣旨,我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仅存的意识就是这个玺印绝对不能盖上去。

    “皇上!”

    我什么都管不了了,突然伸出手遮住了圣旨,厚重的玉玺一下子压到我的手背上,他的力气很大,我的手指都要被压断了。

    周蔚突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瞪着我,宫人们也都瞪着眼睛看着我和他,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你他娘的活腻了是不是?!”周蔚咆哮着扯住我衣领,我的双脚一点点离了地,我越来越喘不上来气,胀的满脸通红。

    我没求饶,也没挣扎,我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但是我非做不可。

    一想到穆王将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生子,我就心如刀绞,还不如让我去死,这种想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但我能确定的是,我已经爱上他了,很深很深。

    周蔚把我往地上一摔,骂道:“贱婢,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真是朕太惯着你了,来人!”

    听到周蔚叫人,我心头一凉,身上打了个寒战,他会怎么处置我呢?以他一贯的作风,会把我拉去喂老虎,还是五马分尸?

    几个太监行礼应声,等待他的差遣。

    “把他给朕关到柴房去,断水断粮,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太监们一愣:“是。”

    我被太监架着拖走,说实话我自己也很惊讶,只是把我关到柴房?这也不是周蔚的处事风格啊,毕竟他刚刚被我气得发抖,除非是那柴房里有什么可怕生物!

    出了殿门,两个小太监就把我放开了,对我的态度十分恭敬,一路上各种拍我马屁,说皇上对我真是好,这宫里除了我没人敢这么做。

    到了柴房,我发现这只是一间普通柴房,堆满了供御膳殿生火做饭的木材,由于窗口也堆满了木头,即使是白天屋子里也黑暗暗的。

    其中一个小太监看着我,为难的说:“清公公,皇上交代把您关起来,您说……”

    我看了眼他手上拿的锁头,点头说道:“嗯,锁上吧。”

    他感激又惭愧地笑道:“谢清公公体谅,皇上就是一时生气,等他气消了,就把您放出来了,您先委屈一下……”

    “我心里清楚,你们回去吧。”我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我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就是怕我出去之后会把怨气怪在他们身上。其实这种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些对上敢怒不敢言,却拿下面的人撒气的大有人在。

    屋子里都是木头的味道,不算难闻,我找了个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平心而论,周蔚对我确实不错,今天这事如果换成别人,恐怕他此时已经凉了。

    只是我现在更担心的是那纸婚约,现在是不是已经生效了?是不是有人正捧着圣旨在穆王面前宣读?他会怎么做呢?

    我越想心里越发寒,就像掉进了一个冰窟,冷得发疼。忽然又有一种很恐惧的猜想,周蔚把我关在这里是不是就是怕我搞破坏,等我被放出去,穆王婚都结完了!

    我越想越害怕,抓着头发内心无比悲愤,如果真是那样,干脆别让我出去了,直接柴房着起一场大火,烧死我算了。

    半夜我靠着柴火堆睡觉,只感觉空气越来越热,带有一种刺鼻的焦味,我立刻睁眼发现柴房里异常明亮,转头一看窗边柴堆竟然着了起来,火势很猛。

    我竟然愣了足足几秒钟,真的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刚说着一场大火烧死我,哪有这么快就灵验的?!天呢,我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这房子里除了柴火就是柴火,根本没有能灭火的东西,而且周蔚又罚我断水断粮,连壶茶水都没有。我只能脱下自己的衣裳,去扑打那火苗。

    屋子里的柴火都比较干,火势蔓延的很快,仅仅几秒钟,火光就把我半包围了,我手里这件单薄的衣裳不仅没能灭火,反而葬身火海。

    空气异常灼热,我感觉身上的水分都被蒸干了。我一边呼救,一边用身体撞门,可是撞了半天,门却纹丝未动,晚间的御膳房只有守夜的几个宫人,而且这里又是御膳房比较偏的位置,指望别人听见我的呼救声希望有些渺茫。

    木材燃烧了大量的氧气,再加上我刚刚撞门用力过猛,此时只觉得头晕目眩。我趴到地面上,呼吸着剩余不多的空气,连地面此时都像平底锅一样烤人。

    我呼吸越来越困难,烟雾不断的钻进我嗓子里,呛的我眼泪不停地流,又立刻被灼热的火光烤干。我身上每寸肌肤都像被千千万万个针扎一样疼。

    大火似乎烧光了所有的氧气,我的大脑由于缺氧已经濒临休克,一切意识都渐渐消失,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影子,似月光皎洁,如碧玉温润。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只是几秒钟,又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我的身体好像被一股清凉的溪流包围住,接着带我离开了火山地狱。

    我本能的与这股清流靠近,冰冰凉凉的感觉太舒服了。可是很快我们的身体受到了一个剧烈的震荡,我又回到了火炉里。

    “清扬,清扬……”那股清流在叫我。

    我努力睁开眼睛,但眼前都是火光与浓烟,我什么都看不清,这个时候那个声音又喊了我两声,我这下听得十分真切,居然是他,是他!

    我说不出此时是什么心情,惊喜,感动,疯狂……

    “快,先出去……”

    我摸到他身旁,此时靠得足够近了,勉强能看到他的轮廓。只见穆王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表情看起来有些艰难和痛苦。

    我这时才注意我所处的柴房已经变成了真正的火场,火光冲天,不可逆转。

    我拉住他的衣袖,想让他带我离开这。

    他却没有动,只说:“你先走。”

    我不解,想要问他为什么,可是嘴唇太干了,刚一动就裂开好几个口子,疼的我不敢再说话。

    就在这时,我发现穆王肩头正扛着一根燃烧着的梁柱,那是房屋燃烧塌下来的,我忽然想明白,他之前抱着我要离开去,为什么又突然一个震荡把我放下来?

    梁柱砸中了他,他可以摆脱,可是此时这梁柱却偏偏成了支撑头上屋脊的一个支点,他若闪躲开了我们头上的屋脊势必会塌下来,那我们谁都逃不出去了。

    “快走,爬也要爬出去。”他眉头皱着吃力地说道,嗓音已经被浓烟熏的沙哑。

    我拼命摇头。我承认,此刻的我已经毫无理智可言,我只知道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熊熊大火里。

    “走!”他盯着我的眼睛叫道,他的声音已经颤抖,跳跃的火光在他的眼睛里剧烈的燃烧,好像两只即将坠入地狱的火鸟。

    我以为我身上的水分都已经被大火烤干了,可此时又有两行热泪从我眼眶里流出来。

058生死相随

    他肩头扛着梁柱,身体被压得越来越弯曲,隔着烟雾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一声声喑哑的嗓音让我快点离开。

    这样的他,就像个坚忍的天神奋力撑起一片天,而在这漫天火海里,他又显得那样渺小无助,我的心就像这个烧毁了的柴房一样,痛的一塌糊涂。

    我不能在耽搁,最后看了他一眼就拼命向外爬,地面被火烤的炙热无比,而我就像一块肉在灼热的锅底上一点点挪蹭。

    我必须快点出去,我出去了他才可能有救,他绝对不能有事!

    那扇上锁的门已经被他撞开,两扇门虽然也着了火,但中间的空隙容我爬过去是没问题的。我死死盯着那门,仅仅几步路的距离,我却怎么也爬不过去。

    我的大脑又开始混沌了,知觉开始消退,可我不能让自己停下,爬,拼命的爬……

    “哗”

    一盆清水泼到了我的身上,身上的烧伤剧烈的疼起来,我的大脑也随之清醒。

    我发现自己已经来到柴房外面,周围有很多人在看着我,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我反应过来,立刻转头看向身后的柴房,那柴房已经完全坍塌了,连累旁边两处房屋也烧得不成样子。很多宫人拎着水桶跑来跑去。

    “穆王呢?…穆王呢?”我的嗓音已经沙哑到极致,甚至听起来有点像野兽的嘶吼。

    旁边的宫人听了好几遍,才听清我在说什么,只见他脸色大变:“穆王爷也在这里?”

    听了他的话,我几乎要疯了,发疯似的又向柴房爬去,这一刻,我恨死自己了,刚刚我为什么要昏过去?!他不能有事!不可以!

    可是爬到一半,我又被宫人们拦住,管事的太监死死拉着我叫道:“清公公,我已经叫人进去找了,您就别动了,皇上马上就到了。”

    “放开我,放开我!”我像只愤怒的野兽一样挣扎嘶吼。

    宫人们更用力地把我按住。

    我抓着管事的太监,嘶哑地叫道:“叫所有人都去找,你们都去!”

    “是是是。”他满口答应。

    “求你们了,我求你们,一定要救他……”我忍不住大哭起来,干枯的嘴唇崩开几道裂口,鲜血混着泪眼流淌下来。

    我不眨眼地看着宫人在一片焦黑的废墟里搜索,此时时间像是无数把刀子,每过一分一秒,都在我胸口插上一刀。

    “我说了在柴房的西北角!有没有他”我用最后的力气呼喊,嘶哑的嗓音散落在冰凉的夜风中,没有人回答我。

    我望着那片废墟,突然感到一种从没有过的害怕,仿佛我正在失去的是整个世界。我从来没有信仰,但此时我心里一遍遍求着上帝,甚至用自己的生命做代价也可以。

    没过多久,周蔚的銮驾到了,所有宫人们都齐声行礼,除了我。

    我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这个时候我是最怕的,却又是最无惧的,真正能决定我生死的是那片废墟之下的人。

    他生则我生,他死则我死。

    周蔚来到我身边蹲下,他搬过我的脸打量,我这个时候才被迫看向他。

    只见他看着我的脸,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瞬间沉郁下来,突然他抬头大骂道:“你们这群夯狗,救了人就丢在这里?要你们有个屁用!”

    大家都清楚,周蔚对于残暴一向言出必行,闻言,宫人们顿时吓得面无血色,齐刷刷地跪到了地上。

    周蔚没有理会,竟然伸出手想要把我抱起来。

    我没有动,只拉着他的衣袖,嘶哑着嗓子哀求道:“皇上,穆王,穆王还被埋在里面,您救救他……”

    “老七!”周蔚惊愕地望向废墟方向,眼神一凶骂道,“他娘的,这群废物!”

    周蔚说着快步奔向已经变成了废墟的柴房,边走边脱下身上宽大的玄龙皇袍,向身后随意的一丢。

    伴驾的宫人们见状,也纷纷紧随其后奔了过去。

    我看到周蔚的身形在炭黑的柴房里拼命地翻找,完全没有皇帝的样子,此时的他再普通不过,也再可爱不过,因为承载了我最后的希望。

    接下来就是让人肝肠寸断的等待,当我看到周蔚背着一个浑身发黑的人走出来时,我瞬间泪如雨下。

    我努力向他们爬过去,可是浑身实在虚脱了,一厘米的距离对我来说都是挑战,我眼睛哭花了,再怎么努力也看不清周蔚的表情,我不知道穆王到底怎么样了,我想知道,却也害怕知道。

    “快,把他们俩都抬去伊清殿,传太医”

    我最后的意识就是听到周蔚的这一声叫喊,可能是我从他的语气中判断出穆王还活着,神经一下子松懈,过度耗损的精力导致我立刻晕死了过去。

    几天以后,我苏醒过来。

    镜中的我丑的不忍直视,嘴唇肿的像两根香肠,睫毛和头发都被烧的不成样子,只能把烧焦的地方都剪掉。

    当然,还有人比我更惨,正是穆王,他已经被太医包成了木乃伊,身上大大小小的烧伤无数。

    他昏迷的时间比我久,我就守在他旁边等他醒来,打算在第一时间用我这张脸正经地吓他一吓。

    我守了他两天,看着他木乃伊一样躺在床上,我一边觉着好笑,一边心里疼得滴血。

    更让我难受的是,这两天他嘴里一直含糊地念叨一句话,我可以听清:清扬,你快走……清扬,快走……

    第三天,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我欣喜若狂,又是请太医,又是端茶倒水。

    他喝了几口水,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估计是扯着伤口疼,笑得很抑制却又控制不住的那种。

    此时太医还没到,旁边也没有别人,我把毫无顾忌地茶杯用力摔到桌子上,扯动厚厚的嘴唇吼道:“笑笑笑,你什么意思?”

    他换了一口气,仍旧余笑未尽地说:“我还在想得罪了谁,居然把这么丑的宫人换到我身边了……”

    我气的刚想骂人,激动之下又扯到嘴唇上的伤口,疼得我说不出话来。

    他见我这样,立刻收敛起了笑容:“好了好了,逗你的。”

    我不服气地说:“那我问你,你身上烧成这样,怎么偏偏脸没事?”

    太医说了,他身上的伤十分严重,几个月里都要妥善敷药调养,否则留下伤疤就永远去不掉了。可是奇怪的是,他脸上居然一点没伤到,不得不说是奇迹。

    他神色微微凝滞,片刻后,缓缓说道:“姿颜如此,天不忍残。”

    第一次看到他自恋的样子,还这么一本正经,不禁觉得好笑,道:“是不是怕我嫌弃你,光顾着护脸了?”

    他抿起嘴角,看着我笑而不语,形容有些憔悴,但那眼神仍像一汪春水般清润柔和,又泛着碎金般温暖的光泽。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神色正经起来,低声说道:“身上的伤严重么?”

    我心窝里缓缓燃起一团火焰,温温热热很舒服,我回握住他的手,浅笑摇了摇头。

    他神色忽然犹豫了一下,最终又问我道:“我若真是死了,你会如何?”

    我心头一震,一下子愣住了。我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是怎样的肝肠寸断,而那种生死相随的决心,以前从没给过别人,以后也不会给别人了。

    这世间也只有他,能让我变得歇斯底里而不顾一切,连我都不认识的我自己。

    从前觉得殉情这等傻事太可笑,直到那一刻轮到自己身上我才明白,独活是比炼狱更可怕的惩罚。

    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说,我不想他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正当我犹豫之际,房门突然被敲响。

    “王爷,太医到了。”宫人在外面喊道。

    我们对视了一眼,我立刻把手从他手心中抽了出来,退到了一边去。

    给他看病的是穆王惯用的的吴太医,也是当时给我治“痔疮”的那位。

    吴太医对穆王自然尽心尽力,号脉查探无微不至,又开了一些药方说了一堆禁忌。

    吴太医要走的时候,转身无意中瞧见了我,神色突然出现一丝不自在,恐怕是想起来当初“出卖”我的事情了。

    我淡淡一笑,向他礼貌地点了下头。

    他也配合地笑了笑,表情略显尴尬,跟穆王爷告别后出了门。

    我想亲自照顾穆王,可是周蔚不同意,可能他觉得我本身就是一个伤残人士,没有资格照顾另一个。

    周蔚越来越人性化,叫我卧床休息,还专人派人照顾我饮食起居。我明明一个太监却把自己活成了大爷,也算是我的本事吧,不禁捂脸。

    但是,周蔚也越来越残忍,那些御膳房当差的宫人们第二天都被处以了兽刑,就是被扔进笼子,任由野兽生吞活剥。

    当时我还在昏迷当中,听说足有百人,唉,又是一场深重的罪孽。

    至于那场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我到现在也不清楚,那些人都已经丧了命,死无对证,背后是谁就不得而知了,但愿只是场意外。

    这个月我不是被冰泡就是被火烧,经历了冰火两重天之后,真心觉得这条命来之不易。

    真想过一段平静日子,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身体刚刚复原,七云又来传信给我了……

059穆王发现了

    又是月圆之夜,又是假山石中,又是三重影子。

    其中那个低头不语的影子是我,我就像个办事不力的属下在接受上级的指责和批评。

    “已经一个月过去了,这件事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难么?”铁离夫人的声音低哑得像个男人,没有一丝温度。

    我依旧沉默不语。

    “下药这件事只是个开始,以后还有大大小小无数个决策与筹谋等着你做,你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凭什么称皇称帝,凭什么光复我朝?”她越说越激动,嗓音开始颤抖。

    我还是低头沉默。我并不想称皇称帝,也不想光复我朝!

    萧度在旁边看着我们干着急,这个时候终于插上了话:“铁离夫人,您消消气。毕竟此事也不能全怪公主,公主位卑人轻最近又吃了不少苦头,您也知道前几日御膳房那场大火差点要了她的命!您何苦这样为难……”

    “萧度,你住口。”铁离夫人忽然冷喝一声,恶狠狠地瞥了萧度一眼。

    萧度微微叹出一口气,不敢再多言。

    “公主,莫忘了是谁毁你家园,害你父母,屠你子民?也莫言忘了当初在皇上皇后灵位面前发下的誓言。公主,你到底在想什么?!”

    铁离真的怒了,她生气的样子所有皱纹都堆积在一起,像是被吸干了水分的冻秋梨,让人很不舒服。

    我只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对她的话仍无动于衷。

    她认为我不该忘记了我都忘记了,因为我不是那个公主,我也没有发过任何誓言,问我在想什么?我在想如何把这个皇帝之位让给我爱的男人。

    对于我漠然的态度,铁离显然很失望,她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后说道:“公主,你真的变了……”

    她一语说中了关键,但我并不慌,坦然地与她对视着,缓缓说道:“几次历经生死,换作谁都不可能若无其事。”

    “那也不是你放弃的理由!”她厉声说道。

    我心一沉,这个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铁离和萧度虽然战线统一,可心思却完全不同。

    萧度是站在臣子的立场助我,他对前朝忠诚所以对我这个公主恭敬,而铁离却只是为了复国而逼我,甚至不顾我的死活,只知道所谓的复国大计,谁知道这里面包含了多少她的私心。

    “我没有放弃,也不可能放弃。只不过,背负血海深仇的是我,水深火热的也是我,我没有出错的机会,不成功,便成仁。”我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我想让这老太太搞清楚,我才是公主,就算亡国亡君,就算屈身为奴,也轮不到她在我面前趾高气昂。

    她面无表情地瞪着我,良久,嘴角露出一丝颤抖的笑意:“公主若真是这样想,我自然无话可说。那我等就静候公主的佳音了。”

    我翘起嘴角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公主,这是我特地为您求来的护身符,您带着,这宫里处处阴谋诡计,您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萧度把妥善包在手帕里的护身符交到了我手上。

    我向他点点头,表示感激。

    经历的事情越多,遇到的人越多,越喜欢那些简单的人和事。譬如他,一心报国;又譬如七云,一念报恩。

    走出假山,便看到不远处的七云正坐在花坛边抬头看星星,一副纯真到有些痴傻的模样,四周的草丛里虫鸣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她并没察觉到我脚步逼近。

    见她这副呆呆的模样,我竟然顿时起了玩心,悄悄走到她身后,突然伸出双手遮住她眼睛,掌心贴着她茸茸的睫毛有些发痒。

    她吓得身体一抖,轻叫一声。接着竟嗤嗤地笑了出来:“我知道是你。”

    我松开了她的眼睛,笑了笑说道:“走吧,我们回去。”

    她跟在我身后,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知道是你?”

    这个问题幼稚地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时候除了我,只有鬼会去蒙你眼睛了。”

    她抿着嘴快速摇头,说道:“不,我记得你身上的味道,和他们不一样!”她又认真地想了想,接着说道:“是那种淡淡的清香,有点像我家乡五月里的栀子花。”

    我脚步突然一顿,转头看向她的脸。

    她的样貌不艳丽也不清秀,仅仅是中人之姿,却唯独长着一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眼睛,像秋日的天空一样明净清澈,又如黑晶宝石一般璀璨亮丽,让人不禁心生爱怜。

    她被我看得慌了,表情有些无措,问我:“怎么了?”

    我反应过来,缓缓摇了摇头,继续走起来:“没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她对我的形容竟让我心里产生一种不安的感觉。

    “是那种淡淡的清香,有点像我家乡五月里的栀子花。”

    我回房后把我的衣裳仔仔细细地闻了一遍,分明什么味道都没有。这个描述看上去很正常,可仔细一琢磨又有些非同一般。

    但愿是我精神过敏,胡思乱想了吧。

    “清公公,热水打来了。”太监小李子端了一盆热水走了进来,自从我被烧伤后他就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

    我让他放下后可以回去休息了,来自二十一世纪,我始终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把别人当奴隶。

    我十分看不惯那些管事太监,凭着手上那点权力,非要把自己活成奴才里的主子,连洗脚剔牙都要别人伺候。

    他也知道我的习惯,于是答应一声,刚要转身出门,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对我说道:“对了清公公,穆王爷不久前来找过你,他一个人来的,我问他可有什么要紧事,他也没说。”

    我停下搓脸的手,满脸是水的看向他:“他来了?!”这么晚了,他怎么会突然来找我?

    “他看起来着急么?还说了什么?”我连忙问道。

    小李子回忆了一下,说:“像是没什么急事,王爷就问您去哪了,我说我也不知道,他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就走了。”

    “还等了半个时辰?!”我愕然。

    小李子有些被我吓到了,他立刻解释道:“清公公,我当时是想去找您的,可是实在不知道去哪里寻,所以才……”

    “行了,你先回去吧。”

    我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心里一下子乱糟糟的,这可怎么办?完全没想到他能在这个时间找我,这下我该怎么解释我的失踪呢?

    穆王处事一向严谨稳妥,他既然能来找我,一定是确定了我今晚不当差,这个时间肯定会在房里才来的。

    而我竟然不知去向地消失了半个时辰以上,这让我向他作何解释?!

    这个问题让我辗转反侧,一夜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又不得不早早去周蔚身边听候差遣,直到午膳后周蔚睡下了,我才抽空回房歇一阵。

    我躺在床上刚有了点睡意,小李子这时又敲门了,听声音似乎有急事。

    我困得身子发沉,没起来只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干嘛?”

    “清公公,穆王爷到了,在外面等候呢。”

    这一句话让我我瞬间清醒,几乎从床上跳了下来。

    从窗户望出去,只见他就站在院子里的树下,日光穿透枝叶在他月白色的长衫上投下斑驳的树影,他一手握着合扇,另一只手悠然地背在身后,眼神平静地望向我门窗的方向。

    我隔着门对外面的小李子轻声说道:“你进来,别说话。”

    他虽然不解,但还是十分听话地推门走了进来:“清公公?”

    我从身上摸了两锭银子,放到桌子上推到小李子的面前。

    他看着莫名其妙的一百两白银更加傻眼了,竟说不出话来。

    “银子收下,你听我的。现在出去回禀王爷,说我不在房间。昨天晚上也是一样,是我命令你说我不在的,听清楚了么?”我字字分明地说道。

    小李子神情有些困惑又有些恍惚,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用眼神点了下桌上的银子,说:“收下吧。你只需要照我说的做就行,出了问题也轮不到你来扛。”

    他连连点了头,小心翼翼地把银子揣了起来。

    我站在窗边,可以清楚地看到小李子去回禀穆王。

    只见穆王听后目光变得无比深沉,他凝视着我面前的窗台,仿佛能透过窗台看到后面的我一样,让我心里有些不自在。

    这时,穆王突然用扇柄支开拦在他面前的小李子,同时他大步走向我的房间。

    小李子有些搞不清状况,他只是不想欺骗穆王的事情败露,于是一直试图拦下穆王,可是无奈身份有别,他并不敢触碰到穆王的身体,因此这种阻拦显得苍白无力。

    “王爷,王爷,要不等清公公回来亲自去见您?王爷……”

    穆王长腿迈开很快就走到了我门前,他突然停下脚步,瞥了眼一旁急的满头大汗的小李子。

    他淡淡说道:“我看见他回来了。你先下去吧。”

    小李子听见这话,脸色瞬间都绿了,胡乱向他行了一礼,逃也似的溜走了。

    接着,我就听见自己的房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一双脚步走了进来……

060死后的荣耀

    穆王的脚步很轻,但因为屋子里太静了,我还是能清楚地听到他一步步走近我。

    在离我两步远的距离,他停住脚步,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听说,你不在。”

    我没有看他,身体靠在椅子里,不带一丝情绪地说道:“既然如此,王爷何必硬闯进来?”

    他静默片刻,说道:“莫非昨晚你也在?”

    我没说话,只低下头,用另一种方式给出肯定的回答。

    “我竟不知道你在怪我。”他走近,双手搭在椅子的两侧扶手上,俯下身子看着我,声音温润柔和:“怎么了?”

    我没法解释我无故的消失,只能让他误以为我生气了,让他相信昨晚和刚刚都是有意避而不见的。

    可是这样对他,我特别心疼,更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只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茶香,丝丝缕缕让我沉醉又哀伤。

    我微微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伤口还痒么?”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我额角上的伤痕。

    我这伤是大火中被烧断的横梁打中留下的,一直用他送来的药,恢复得很好,现在只留下淡淡的粉红色痕迹。

    我面无表情,缓缓说道:“王爷,你我之间毕竟主仆有别,日后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静默片刻,他忽然问道:“谁乱嚼舌根了?”声音陡然变得清冷。

    “没有……”

    我实在找不出值得和他生气的理由,思来想去,只能生搬硬套找出这么个说辞,让他觉得我是受到流言蜚语的影响才有意疏远他。

    尽管我已经习惯了讹言谎语的度日,但在他面前,谎言与算计让我感到极其不自在。

    “看来我做的还不够……”他突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我惊讶地抬头看向他,想从他的表情中得知他的意思。

    他神色从容淡然,嘴角似笑非笑,看着我说道:“世人很少议论既有与既无之事,他们往往热衷于两者之间的诸多可能,若你我之事作成定局,他们就懒得说了。你说呢?”

    他指尖缓缓抬起我的下巴,眼睛里闪动着点点光华,温存而又魅惑。

    我脸上忽地一热,打掉他的手,抿嘴笑着低下了头。

    事实上,他确确实实道出了一个真理,人们对既定的,绝对的事情都没有太多讨论的**,反而对于那些不确定**件有着孜孜不倦地猜测和议论。

    “那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面见皇上,况且他也一直烦恼我的婚事,让他将你赐予我,皆大欢喜。”他说完直起了身,往门口走去。

    我急了,立刻拉住他:“哎,你别胡闹。我可是,太监。”

    “那又如何,何必在乎那些风言风语?”他顺势拉住我的手:“也好,你同我一起去。”

    “不行。我可以不在乎,但你是王爷!”我抗议地叫道。

    他莞尔一笑:“所以说,我都不在乎,夫人你何必推辞?”

    这一声夫人叫的我心头一颤。转眼间我已经被他拉到了门口,他打开了门。

    本来以为他故意吓我才这样说的,但看他此时的架势,并不像是闹着玩。

    我赶紧又把门推上,用身体堵住门,求道:“王爷!你别闹了,我知道错了……”

    他看着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有些凝重,他缓缓说道:“我没闹……”

    他看我的眼神如此认真专注,我不免心头一动,仿佛有股温暖的热浪在我胸膛里滚动。

    我靠近他的身体,轻轻抱住他:“我知道……可是,现在不可以。”

    他不是一个普通的王爷,他将来注定要拯救这个国家的,我不希望我的身份有损他的声誉。

    他沉沉地叹出一口气,回抱住我,温暖的手掌贴在我的背上,舒服而踏实,我倚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温润的声音从我的头上传来。

    “……那你等我,我想,也不会太久。现在这般确实委屈你,我要给你的,必是这世间最好的。”

    我微微点了下头,呼吸着他身上淡雅的香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十分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也清楚我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可是,我一点也不怕。我仿佛能从他身上汲取到从未有过的勇气,甚至他的一颦一笑都能助力,让我忘记了世界上还有惧怕这种情绪。

    天气一天天炎热起来,太阳傲然地炙烤着整座皇宫。而在夏至这天的午后,天空竟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烟雨朦胧的宫道飞快地跑来几个宫人,落脚之处雨水飞溅。他们来自黎和殿,脸上的表情无一不悲沉,而这冒雨来通禀的消息则是:皇后娘娘薨了。

    我抬头望向昏暗的天空,阴风不住地吹着,无数雨丝凌乱飘落。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虽然早在我意料之内,可是又觉得太突然。

    这场雨一直下了几天,仿佛苍天因为什么伤心欲绝,有着止不住的眼泪。

    可能是为了安抚郑家人,周蔚对死后的皇后十分慷慨。她的殡葬队伍无比庞大,足足甩过十几条街道。这与她生前的苦闷凄凉对比起来,未免有些讽刺。

    在悲怆入骨的哀乐声中,浩浩汤汤的白色队伍在雨中缓缓行进。

    白茫茫的天空,白茫茫的雨雾,白茫茫的人群,唯独那口紫红色的棺木刺眼的醒目,它将把这个年轻的生命带往另一个世界。

    郑慕心的一生经历了两场这样宏大的仪式,一个人她的婚礼,她坐在花轿里被抬入皇宫,开始了这一场噩梦;另一个则是葬礼,她躺在棺材里被抬往陵园,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出殡前一天晚上,我找郑慕心的贴身丫鬟容儿问了一下具体情况,她跟我说,皇后死前这两天病的十分严重,她清楚自己快不行了,可她执拗地不让通知任何人,包括皇上,也包括郑家人。

    我问容儿,皇后生前可曾留下什么话?

    容儿流着泪地摇头:“一个字也没有。”

    我听了心不由得一阵疼,该是怎么样的绝望,让她对这个世间已没有任何留恋,所谓丈夫……所谓父母……

    我跟在送葬队伍的最后面,踩着地上冰冷的雨水一步步走着,其实今日周蔚是给我安排了差事的,但我跟他请了假执意要来,他就随了我。

    郑慕心是个可怜的女子,我眼睁睁看着她的凄苦压抑,却无能为力,最后送她一程吧。

    走着走着,我突然发现前面不远的人群里有个身影非常熟悉,但隔着人群和烟雨,我又不太确定,于是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

    没过多久,那个身影仿佛若有所觉,竟然缓缓转过头来,当我看到那一双清晰如画的眉眼时,我脚步一顿,有些愕然。

    他也看到了我,逆向穿过人群,走到我身边。

    昏暗的天色里衬得他脸色更加白皙,被雨水打湿的一缕碎发腻在了脸上,神色寡淡。

    “你也来了?”我淡淡地问。其实按照规矩,他也没必要来的。

    “嗯。来送送她。”他淡淡地答。

    我们不再说话,继续跟上了队伍,在雨中伴随着哀乐沉默地走着……

    回到皇宫时,已经是下午了,雨却一直没有停。

    送葬的队伍人人都像落汤鸡一样,从上到下滴着水。

    我要立刻赶去兽宫那边,周蔚交待的事还没做呢,于是跟穆王告别。

    他却拉住了我说:“先去昭露殿,你身子弱,还不小心珍贵着。”

    “我知道,回去后立刻换身衣服就行了。”

    我不敢耽搁太久,我本来就是请假才能去送陵的,若是周蔚发现其它送葬人都回来了,偏偏我还不露面,他不会轻易饶了我的。

    他的手掌一直遮在我额前为我挡雨水,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于是说道:“皇上那边我去解释。”

    我看着漫天斜飞的雨丝,仍是有些犹豫,一时间没有表态。

    “雨水这样凉,你若再推辞,我只能抱你去了。”

    我错愕地抬眼看他,隔着雨丝,他也双眼微眯看着我,嘴唇轻抿着,眉目间的气质就如同这雨季一样清冷淡郁。

    他突然拉住我的手,向昭露殿的方向走去。

    旁边还有很多来往的宫人们,虽说淋着雨都匆匆忙忙的,但王爷拉着太监的手在宫中走动,还是难得一见的奇景,很多人行过礼后仍对我们都侧目流连。

    我几次用力想要挣开他的手,他却也加大力气,不肯放手,只是身姿挺拔,目不斜视地走着路。

    “王爷……”我皱眉抗议。

    他看了我一眼,从容不迫道:“怕什么,本就确有其事,随他们说去。”

    额……我没听错吧,转折有点太大了……

    到了昭露殿,我发现穆王的亲信太监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与这样懂事的下人相比,我确实差得远呢。

    我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裳。出了浴房来到殿内,就看到了满满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肴。

    桌子后面是已经梳洗整洁的穆王,他平静地看着我说道:“快来吃饭。”

    我见旁边还有几个宫人,不禁迟疑了一下,似乎与他同座一桌不合规矩。

    穆王似乎一眼就看透了我在想什么,他莞尔道:“来吧,这里没有外人。”

    落座后,他打开汤煲为我盛了一碗姜糖水,用勺子搅凉了些送我面前:“多喝点,驱驱寒气。”

    “多谢王爷……”

    听我道谢,他奇怪地侧头看我,竟然笑了出来,目光点了下对面的太监,说道:“你不记得他了?”

    我有些讶异,抬头看去,正是他的亲信太监,这个人身材偏瘦,长着一只鹰钩鼻,看上去确实面熟。

    突然,我脑海中灵光乍现,顿时想起来了,竟然是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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