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簪花
隔壁院的客房，顾白焦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频频望向外头。突然感觉空气里气流的变化，转过头一看，自家主子惨白着脸站在屋里。
“公子回来了！”顾白心里一松，惊喜的迎了上去，还未走近，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传来。
顾白脸色一变，“公子受伤了？”
顾长归走到一边的扶手椅上坐了，低沉的音质很淡，“不妨事，一点小伤。”说着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一口饮下。
顾白熟练的拿出伤药给顾长归包扎起来。
“事情是不是很棘手？要不下次属下去。”
“对方守卫很森严，你去了也是无济于事，还有饭吗？我饿了。”顾长归不想谈论这个，转开了话题。
顾白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他都说对方守卫森严了，他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及主子多矣，去了也是无济于事，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虽然有些忧心，但也没有好的办法，主子要出人头地，有些险势必要去冒的。
“属下给主子留了饭食，我去热热。”顾白快速的给顾长归包扎，收拾药瓶。
“不用麻烦，直接端过来吧。”顾长归轻轻活动受伤的胳膊，活动还算自如，想必明天未必有人能够看出不妥来。
“是！”顾白低应了声，出去好一会儿，端回来的饭食却是热的。
顾长归默默吃着，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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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昨晚有些惊吓着了，次日早上起床，华好感觉头有些隐隐作痛，浑身很是不舒服。
“姑娘是不是昨晚更深露重的着凉了？”碧瑶不知她遇到的事，以为她是因为昨晚那会儿吹风受凉了，有些担心，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额头，还好不烫。
“没有，可能是没睡好的缘故。”华好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比平时甜美清脆的声音多了几分撩人的意味。
伸手在频频跳痛的太阳穴上按了按，借以缓解几分不适。旁边的碧瑶看她实在没甚精气神，接过她按揉的动作，不轻不重的按揉起来。
盏茶功夫，华好觉得一抽一抽疼痛的感觉好多了，方在碧瑶的服侍下下床穿衣。
“姑娘，那边来了人，说是颜师傅近段时间有闲，你要是想学就直接过去。”碧露笑语盈盈的走了进来道。
颜师傅就是教苏怀颜姐妹女红的师傅，也是绣华好屋里那座双面绣屏风的人，华好实在喜爱那绣艺，华琳知道了，笑着让她们姐妹要是喜欢也可以跟着苏怀容去上学，只不过颜师傅在帮苏怀颜绣大件的幔帐，忙得不可开交，现在听碧露说来，应该是绣好了。
“颜师傅的幔帐绣好了？”碧瑶讶异的问，前几天她们去苏怀颜的院子，看到那层层叠叠的帐幔，都感觉头疼得厉害，别说在上面一针一线绣花了。
“应该是好了，不然姑太太不会让人来通知姑娘。”碧露笑着道。
“知道了，先用早膳吧！”
碧露碧瑶一人快速的服侍她梳洗，一人应声下去提早膳。
早膳是一小碗燕窝粥，这是华好长久以来的习惯，到这里了也没改，可能老夫人已经给华琳说过了。
几小碟配菜，一笼水晶虾饺，还有一份珍珠元子，这是江南特有的小吃，刚开始尝试华好就喜欢这个味道，后来华琳知道了就常命厨房给华好做。
华好胃小，喝了半碗燕窝粥，吃了一个虾饺，又用了两小颗珍珠元子就饱了。其他未动的就赏了碧露两人，两人高兴的道了谢，重新添了碗筷，快速的吃了起来。
都说大户人家的丫鬟过的日子比小户人家的闺女还好，这话确实不假，只要跟对了一个好主子，虽然名义上为奴为婢不好听吧，但日子确实很不错，至少跟着主子们山珍海味这些是平时那些家底不丰的小户千金是无法比的。
华好在老夫人那里遇到了华婵和邓宝玲，华婵一身惯常的雅致素衣，藕荷色修身长裙配淡紫色如意云纹衫，头上簪了还沾着露珠的新鲜茉莉花。
而邓宝玲的衣着跟她艳丽的长相一致，一身石榴红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外罩镂金丝纽牡丹花纹蜀锦衣，头上的赤金流苏凤钗跟红宝石耳坠熠熠生辉，鬓间还簪了朵早春牡丹，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艳光照人。
“四姐姐邓姐姐的簪花很是漂亮！”华好真诚的赞了一句。
华婵微微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了。
邓宝玲笑着摸了摸头上的牡丹，笑道：“是吗？刚才跟四姑娘一路过来看花圃里的花儿开得实在漂亮，就簪了一枝。我们也给阿好妹妹你也摘了几朵，你过来看看是否喜欢？”
107：提议
华好走过去一看，果然见老夫人面前的小竹篓里有几朵还沾着露珠儿的鲜花，有牡丹、山茶花、水仙、粉桃花----
或怒放或半苞，都很鲜嫩漂亮。
华好笑着从里面拿起一串如雪粉白的梨花，让碧露给她插在乌黑的发鬓间，梨花的白与乌发的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白的更白，黑的更黑，与华好今天穿的香妃色石榴裙很好的搭配。
“怎么样？”华好故意在老夫人跟前晃了晃，把老夫人逗笑了。
“你这泼猴，很好很漂亮，得了吧。”
“祖母说好那就是最好的。”
老夫人失笑的拍了她一记，“别贫了，你不是很喜欢那位颜师傅的绣艺吗？你姑母使人过来问，颜师傅得空了，你要不要过去？”
“当然要，我慕颜师傅名久矣，只怕颜师傅累了，是不是要休息一两天？”
“你说得也不错，那我跟你姑母说一声，让颜师傅好好歇两天，没得让人觉得我们作为客人不懂体贴人。”老夫人赞同的点点。
“祖母最好，那这两天我们陪邓姐姐好好逛逛姑母家的大花园，这里的园子与我们那里很是不同。”最后一句话是对邓宝玲说的。
“五妹妹恐怕是忘了，邓姑娘家祖宅就是在这边，想必邓姑娘对于这些是不陌生的。”华婵掩嘴笑着打趣了华好一句。
经她一提起，华好也想起了这茬，邓宝玲她们此次就是回祖宅的。她不由得有些羞赧，忙给邓宝玲陪不是。
“华五妹妹客气了，虽说建筑风格大致一样，但每个园子都有它不同的美，我也很想参观参观溧阳苏的园子呢，还要麻烦四姑娘五妹妹了。”邓宝玲笑道。
华老夫人暗暗点头，这邓家姑娘虽然看起来有些高傲，但为人处世还是很圆滑的，这也是世家贵女该有的表现。
几人正说着话，苏怀容苏怀玉和马欣悦带着丫鬟走了进来，几人给老夫人请了安，又与华好几人相互见了礼。
华好笑道：“刚我们还在说逛园子的事呢，不想向导就来了。”
苏怀容忙问什么向导，华好笑着把刚才的事说了，苏怀容姐妹拍手道好，说定要好好陪邓姑娘游玩一番。
“今天天气晴好，阳光明媚、草长莺飞，正是出游的好日子，要不择日不如撞日，我们马上就去如何？”马欣悦微微笑道。
众人随着她的话朝外望去，果见金黄的暖阳通过糊着碧水纱的一排半开的百合窗投射进来，洒落一地的金黄，暖风斜斜吹来，像无数只温柔的素手，掀起半垂的透气窗纱和层层叠叠的橘黄色幔帘，如同一**摇曳生姿的浪花翻滚。
一只不甘寂寞的杏枝条儿越过墙头，众人从半开的窗棂望过去，正好看到它开得如火如荼的淡粉色花儿，惹来一只只狂蜂浪蝶围着打转。
“表姐此提议正好，此时花园子里的风景正是最好不过了，让婆子丫鬟们准备笔墨纸砚，我们边赏玩，要是灵感来了随行赋两首诗，画上两笔，说不定还会有佳作呢。”苏怀玉马上想到了主意。
“大善，还要她们准备蜜水茶点，玩儿累了刚好坐下来品茶吃点心，且不是一庄美事？”苏怀容也拍手叫好，此时两姐妹没有了平时的针锋相对，竟生出默契来。
“既然如此，何不发帖子请其他姐妹们也一起来？那样且不更热闹？”马欣悦看了眼笑着没有说话的华家姐妹和邓宝玲，笑着提议。
几人互视一眼，都道马表姐主意极好。苏怀卿姐妹因为是自己一个房头的，没那么多讲究，使丫鬟过去请就行了。
其他几房因隔了一层，又是突然相邀，自然是要客气一些，遂苏怀容姐妹要亲自下帖去请。
华好姐妹因是客人，苏家姐妹如何商议布置她们不便参与，只要陪同就好。
华老夫人笑眯眯的坐在罗汉床上看着底下叽叽喳喳的孩子们，脸上慈爱的笑从未断过。
“要不外祖母跟我们一起吧？去把祖母和母亲也请来。”苏怀容跑过去抱着华老夫人的胳膊撒娇。
华老夫人笑眯了双眼，拍了拍她的手，还是摇摇头道：“不了，外祖母这把老骨头就不去折腾了，你母亲那里最近最忙，你也别过去打扰她，你们女孩儿家家的自己去玩儿吧，玩得开心些，就当替外祖母的了。”
108：游园
苏怀容见华老夫人是真的没兴趣，也不坚持，抱着老夫人说着逗趣的话儿，把老夫人逗得开怀了一阵就带着姑娘们下去准备了。
苏府下人们的效力还是挺高的，才半个时辰就一切准备得妥妥当当的。
下帖相邀的客人们都来了，除了上次所见的苏怀宁和苏怀绯苏思眉，还有三房的七姑娘苏怀芙和她的嫡妹十七姑娘苏怀黛，四房的十三姑娘苏怀丹和她的同母妹妹苏怀朱。
别看苏家十几个姑娘，除了十七姑娘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其他姑娘都跟华好她们年龄相差不大，也足以可以见苏府这两年适龄的姑娘有多少，不过大家族都差不多，华府也是如此。
这次苏怀容她们临时起意的游园聚会来的人倒是很齐整的，除了大房跟着父母在任上的十四姑娘苏怀彤，也就是苏怀宁的嫡亲妹妹。可以看出苏家姐妹们倒是很给华好姐妹面子的。
苏家姐妹倒是被华好的好容貌狠狠惊艳了一把，虽然邓宝玲美得张扬夺目，华婵美得目下无尘，但跟华好比起来还是有一段差距，连她们这些姑娘家看了都惊艳不已。不过因为是初次相见不是很熟悉，虽然知道华好她们是京城来的贵客，但也没有过分热络的上前攀谈。
几人礼貌又亲切的交谈几句，苏怀玉就吩咐丫鬟把文房四宝摆上案桌。因她们此时的所待的是花园，满园子争先恐后怒放的各色鲜花，蜜蜂嗡嗡追逐，蝶儿翩翩起舞，空气里不用熏香也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在加上身着绫罗绸缎不比鲜花逊色的娇俏姑娘们，真正是‘百般红紫斗芳菲’。
“好了姐妹们，今天难得我们请一次客，就当给我们一个面子，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玩儿好，方不负这美好春光。”苏怀玉拍手高声道：“这里准备了笔墨纸砚，有兴趣的姐妹们不妨题上两首，描两笔。如果对诗词无感的，这里也有古琴洞箫，奏上两曲也是好的。”
苏怀玉虽然是个泼辣的性格，但交际手腕还是很不错的，一番话下来，众人都很舒坦。
大家顺着她的话音看去，果然见几张黄柏木花脚罗锅枨平头案上摆满了文房四宝，另外几张小琴几随意的散落在花丛深处，上面是古琴、琵琶、洞箫等乐器。
只从乐器的摆放位置来看，可以看出苏怀玉的巧妙心思，这份心思真的很令人赞叹。
华好对这些不敢兴趣，拉着苏怀宁和苏怀容坐在一棵海棠树下的毯子上聊天。
苏怀容看了周围一眼，眼珠子一转，笑着起身道：“二姐姐，表姐，你们俩先聊着，我去去就回。”说着指了指更衣间方向。
华好两人了然的点点头，让她自去。
苏怀容给她的贴身丫鬟珊瑚使了个眼色，两人往不远处的更衣房走去，刚转过一个弯儿，苏怀容回头看去，已经看不到那边的人，对着珊瑚招招手，珊瑚会意的凑了过来。
“姑娘？”
“你悄悄去前院看看三公子在不在，要是在的话就告诉他我们在花园宴客，邀他们一起前来游玩。”苏怀容拉着珊瑚悄声说道。
“这----”珊瑚有些犹豫，“姑娘，四姑娘并没有邀请公子们的意思呀。”
苏怀容眼一瞪，厉声呵道：“你是我的丫鬟还是她的丫鬟？何况她没有邀请，难道我就不可以邀请吗？快去！”
无端被训，珊瑚有些委屈的扁扁嘴，喏喏的应是，就要转身离去，苏怀容一把又拉住了她，支支吾吾半天才道：“记得别忘了还有顾公子，一定要把他一起请来。好了好了，别磨磨蹭蹭的，快去吧！”
说完，苏怀容故作不耐烦的摆摆手，让珊瑚快去。
珊瑚一愣，看到苏怀容白皙的面颊上飞起一抹绯红，心里一突，嗫嚅了几下嘴唇，但想着刚刚的训斥，快到嘴边的话又不敢说出来，只得悻悻的走了。
她没看到她身后自家主子双手捧着有些发烧的脸，傻呵呵的笑。
苏家成年男丁都是住在外院，苏怀钰自然不例外，苏怀钰的院子叫钰临轩，珊瑚到钰临轩时看到几位公子在下棋。
珊瑚蹲身行礼后，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还是妹妹们懂得享受，我就说嘛这样好的天气窝在屋子里下什么棋，走走走，既然妹妹们都来请了，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华孜手一拨，这边就要显露败势的棋局瞬间混乱一片。华孜跳下榻，顺手操起手边的折扇扇了扇。
与他对弈的苏怀安也不介意他的无赖行径，好脾气的笑了笑，一颗颗把棋子捡起放入棋娄里。
109：苏怀容的心思
“都有哪些人？”苏怀钰问道。
“没有外人，都是我们府里的姑娘和几位表姑娘。”珊瑚低着头恭敬的回道。
苏怀钰点点头，笑望着华孜和苏怀安两人道：“今天也无事，我们过去看看如何？”
苏怀安无可无不可，华孜在华正海面前还能稳重几分，离了父母就是脱缰的野马，当然是连连应好。
“顾--顾公子不在吗？”珊瑚没看到顾长归，害怕回去姑娘怪罪，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苏怀钰愣了愣，别有深意的看了有些站立不稳的珊瑚一眼，但想着这是妹妹的贴身丫鬟，不好太过不给脸面，还是回道：“顾公子不在，好了，你回去禀了你们姑娘，我们马上过去。”
珊瑚暗嘘了口气，忙蹲身行礼，匆匆退出去了。
“想不到那木头还挺招小姑娘的，连你家小丫鬟都这么没眼光。”华孜有些不甘心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满含酸意的道。
苏怀钰噗嗤笑出声来，撞了撞他的肩，满含深意的道：“我家有眼光的小丫头多得是，怎么样，要不我给你送几个过来？”
华孜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就这么一说而已，并无他意。”
苏怀钰哈哈朗笑，苏怀安也笑着跟在两人后头往外走去。三人说笑着绕过影壁，出了院门，行至不远处就遇到了带着顾白从外大步走来的顾长归。
冷峻的脸，一袭墨色长袍，脚踏厚底云靴，走路龙行阔步，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子恒兄回来了？”苏怀钰忙迎了上去。
“怀钰兄！”顾长归抱了抱拳，又与华孜和苏怀安打了招呼。
“子恒兄现在是否有急事？”苏怀钰笑问。
顾长归摇摇头，他现在没有急事，只想回去睡觉，昨晚又去蹲了一晚的点，现在很是疲累。
但苏怀钰不知道他的疲惫，从他情绪不多的脸上也看不出来，遂笑道：“我妹妹招待几位表妹在花园游玩，想着人多热闹一些，顾使人来邀请，要是子恒兄无事，不如一同前往？我家的花园虽然不如京都的园子恢弘大气，但还算别致，表弟和子恒兄来了这几天，一直没能好好招待一番，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们兄弟招待两位游玩一番可好？”
顾长归精神很是疲乏，但苏怀钰都如此说了，要是不同意也太说不过去，再又听说表姑娘们，顾长归的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浮现一张如花的小脸，鬼使神差就答应下来了。
这边珊瑚完成了姑娘分派下来的一半任务，至于另一半就是姑娘说的一定要请到顾公子的事，她是没有能力完成了，她连人家面都没见着如何请？
有些战战兢兢地的按远路返回，见自家姑娘还在原地等候，忙迎了上去。
“怎么样？事情都办妥了吗？”正焦急等待的苏怀容看到她，马上问道。
珊瑚点点头，但还是把没能见着顾公子的事说了，怕姑娘责难，忙补充道：“奴婢已经问过公子了，说是顾公子不在。”
苏怀容听了，满怀兴奋的情绪一下子焉了，不过并没有如珊瑚想的那样责难于她，而是有些悻悻的摆摆手，想着出来的时间不短，带着珊瑚回去了。
“----五表妹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已经喝了两盏茶，两人都聊了好半天的话，也不见去更衣间的苏怀容回来，华好有些担心的问。
“别担心，这是在自己家里，出不了什么大事，想必是被什么事给绊住脚了，我使个丫鬟去问问就好。”苏怀宁笑着安慰，刚要招手吩咐丫鬟去看看，就看到苏怀容主仆远远走了过来。
“你看，这不是回来了吗？”苏怀宁笑道。
华好也看到了，笑了。
“说什么呢？”苏怀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笑问。
“在说你会不会掉到茅坑里去了，正想找个人去捞捞看呢，你就回来了。”苏怀宁笑着打趣。
“坏三姐，表姐定不会这样想的。”苏怀容气得扑向苏怀宁，姐妹笑闹了起来，就听到不远处马欣悦的声音响起。
“华四姑娘，听说你在京城就是出名的多才多艺，我们这些人也是仰慕已久，今天定要让我们见识一番方可。”
马欣悦的话引来了众人的关注，大家的目光都纷纷投向淡然坐在凉亭里喝茶的华婵。
对于这样的要求，华婵真的不惧，她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青花瓷茶盏，站起身弹了弹袖摆上不存在的灰尘，淡声道：“既然马姑娘如此盛情，华婵却之不恭了，今天就做这抛砖引玉的砖吧，还望姐妹们不要笑话。”
说着走到旁边的平头案前，有小丫鬟机智的磨起了墨，华婵看了浮雕竹纹笔筒里的几枝笔一眼，纤纤玉指拨了拨，挑了只狼毫，沾了墨汁，在泛着花香的桃花笺纸上下笔，快速的写了起来。
110：针对
从构思到作成，一首《春情赋》只用了盏茶功夫就作好了。
华婵的文彩虽然不能与那些士林学子们比，但在闺阁之中也是不错的，她审视了一遍，还算满意，微微勾了勾唇角，放下手中的笔，就着小丫鬟端来的清水净了手。
“小小劣作，让大家见笑了。”
“四姑娘客气了。”马欣悦笑着起身，走过去拿起来细品。
“四姑娘大才，我等是万万不能及的。”马欣悦赞道。
“哪里，马姑娘客气了。”
“我说的是真的，至少我是没四姑娘一半水平的，京都是天下英杰荟萃之地，几位姑娘生长在如此人杰地灵的地方，沾染些与众不同之处也是有的，特别是五姑娘，听说五姑娘从小聪慧机敏，又得老伯爷老夫人真心宠爱，想必更是不凡，我们这些土包子已经初步见识了四姑娘的文彩，五姑娘不会让我们失望吧？”马欣悦说着笑眯眯的看向华好。
马欣悦这番自谦又捧华家姐妹的话，让场中人都有些不舒服，苏家姑娘们不高兴的是你马欣悦想捧华氏姐妹就捧呗，为何连她们也连带？她们可不觉得自己不是京城人就是土包子了。连带的对华氏姐妹也有些隔阂起来。
本来是看戏的人，突然被扯入戏中，华好有些懵。不过马欣悦的话也让她很不舒服就是了，虽然这话看似夸她，但怎么听着就那么不对味呢？何况她的本意是逼自己献艺，华好在这样的场合本来就不好出这样的风头，这就更让她不舒坦了。
“马姑娘客气了，要说京都是天下英豪荟萃之地，江南何不也是文人墨客齐聚之所？要说文彩，江南一道敢称第二，没有敢为第一的，所以我这点子水平是不敢在几位姑娘面前丢丑的，我呀，就静待欣赏几位的大作就行了。”
华好的话是没错的，江南一道自古富庶，文才俊杰辈出，每年春闱大考，三百多名考生差不多一半都是来自江南，足以见江南的文气如何鼎盛。
华好的一番话把刚才几位姑娘心里的那点不爽抹了去，虽然嘴里没说什么，但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下来。
马欣悦说那一番话本来是有其他用意的，如今被华好顶了回来，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啪啪’的拍手声从背后响起。
“表妹这话甚得我心，每个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势与不足。但要说表妹不如妹妹们，这话我是不爱听的，俗话说武无第一，文无第二，大家聚在一起，没必要争个高低输赢，大家相互切磋，来了以文会友，且不妙哉！”
除了随时注意来路的苏怀容，突然冒出男子的声音，大家都是一惊，忙回头望去，只见苏怀钰拍着手笑意盈盈的站在不远处，他的旁边还跟着几个青年男子，几人都是一脸笑意，不过顾长归比较特别，他任然面无表情，不过要是了解的人，就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眼底的笑意。
“哥哥！”苏怀容率先跳将起来，跑过去抱着苏怀钰的胳膊摇晃。
“顾大哥好！”苏怀容脸颊有些泛红，对着顾长归微微屈膝问好。
“哎呀呀，表妹怎能厚此薄彼呢？我们也怵在这儿的呢，你的眼里为何就看不到我跟怀安兄呢？太让为兄伤心了。”华孜骚包的折扇一收，手按着胸口，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来。
“二表哥---”苏怀容跺跺脚，被臊得得满颊绯红。
“二表兄逗你玩儿的呢！”苏怀钰笑着摸了摸苏怀容的头，笑着为她解围。
“是呀，我是逗表妹玩儿的，表妹别介意。”华孜笑着拱了拱手，脸上恢复了一本正经的神情。
“表哥安！”
姑娘们笑着起身行礼，都称呼表哥也使得，因为大家都是亲戚。
“妹妹们好，听说妹妹们在这里举办聚会，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就想来凑个热闹，不知会不会打扰？”
几人回了礼，还是苏怀钰开口。
“怎么会？”苏怀容抱着哥哥的手臂，“人多才热闹嘛，都是一家子骨肉，姐妹们是不会介意的。是不是？”
她都如此说了，几人还能说什么？不过也没人反对就是了，大家都笑意盈盈的称是，忙吩咐丫鬟添置坐席。
姑娘们重新落座，虽然面上不显，但都各有心思，邓宝玲对顾长归的心思早在船上就有迹象了，只不过没得到回应，这次来还是首次见到顾长归，她的目光也总是落在他的身上。
马欣悦在苏怀钰出现后就把她身上的那点小小的尖锐收了起来，人变得更加委婉大方起来。
111：心乱
华婵在底下不着痕迹的注视着每一个人，邓宝玲和苏怀容显然对顾长归有些淑女心思，而马表姑娘则对表哥有意，其他苏府的姑娘们暂时看不出来。
华婵想着华老夫人带着她们此次下江南的意图，再看看马表姑娘，又睥了眼侧头轻声跟苏怀宁说话的华好，唇角勾了起来，这下有好戏看了。
“表妹，刚才你们在说什么呢？好像很热闹。”苏怀钰凑近华好，笑眯眯的问。
苏怀钰身上有江南文士特有的温润儒雅，既有苏家人的俊秀皮相，又带有些华家男儿的刚毅，整个人如同一枝修竹，清雅脱俗，让人一见心生好感，尤其如此刻般专注的望着一个人的时候，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眸里仿佛只容得下一个人。
只要他愿意，这样的男子很容易俘获少女的芳心。
华好正低声跟苏怀宁叙述京都冬天冰雕的事，突然苏怀钰的声音犹如在耳畔拂过，华好一愣，侧头看去，还没看到表哥温柔的脸，就撞进了一双冰凌凌幽深深毫无情绪的眼眸里。
华好宽大袖摆里的手一抖，心房不受控制的咚咚了两下。
“回表哥的话，也没什么，就是四姐姐刚作了一首诗，大家正在品评呢！”华好垂下眼睑，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轻声细语的回道。
顾长归看到了她那如蝶翼般长长的眼睫毛垂下投射出来的一圈淡淡阴影，如会飞舞的蝴蝶，一上一下，翩翩起舞。
而身旁的苏怀钰微笑着看着她，两人凑得不算近，但看着却莫名觉得登对极了。
无来由的心里有些烦躁，他移开了视线，眼前一簇簇千娇百媚的花儿都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他端着手中已经凉了的茶水轻轻啜饮，茶叶的苦味在口中被放大了几倍，不过在这样的苦涩中，却让人觉得无比清醒。
“是吗？听说四表妹的文采很不错，不知愚兄能否观看一二？”苏怀钰听了果然感兴趣，笑着看向华婵。
华婵是才女，喜欢的男人自然也是温文尔雅的才子。苏怀钰不但是才子，还是才子中的翘楚，想当然，这样本来就让人有好感的男子彷如深情款款的望着你，心肝儿颤颤也是人之常情。
“不敢当，只是陋作而已，表哥别笑话才好！”华婵微垂下头，高洁如莲的芙蓉面浮现丝丝娇羞，让苏怀钰看得都有些愣神。
“四姑娘过谦了，这样的佳作还称陋作，那我们这些个人只能算认识几个字儿了。”马欣悦恰如其分的插进话来，笑眯眯的看着华婵，语气里的夸赞十二分的真诚。手里抱着的就是刚才华婵临兴所赋的那首《春情赋》。
“表哥你看，这是四妹妹的佳作，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好？”马欣悦把手里的诗卷递给苏怀钰，因抬手的关系，石榴红滚边绣云纹袖摆微微后滑，露出了半截欺霜赛雪的皓腕，上面绿汪汪的翡翠玉镯称得纤纤玉指更加纤长白皙。
马欣悦是标准的江南姑娘，说话的音调吴侬软语，叫表哥时尾音更是微微上钩，听在人耳朵里，似有小钩子似的，更添甜度。
“是吗？悦表妹都如此称赞了，定然是好的。”苏怀钰笑着接了过来，不知是真的认为好还是只是客气，连连点头，称赞不已。
“都说姐妹同枝，一个枝头开出的花儿哪有不美的？刚才四妹妹已经为我们展示了她过人的文彩，五姑娘可不能再藏私了，今天我们就要好好欣赏一番你的大作的。你们说是不是呀！”马欣悦笑眯眯的看着华好，眼里有不容拒绝的挑衅。
“就是，五表姐，你可不能在谦虚了，定拿出你的水平来，让人知道你不光有貌还有才。”苏怀容也加入其中，说着还调皮的朝她眨眨眼，又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苏怀钰。
华琳有意与华府结亲的事自然没有瞒着苏怀容姐妹，在苏怀容眼里，华好是最合适的也是最好的，现在为了她在苏怀钰的面前加分，不惜加入马欣悦的劝说行列当中。
华好却没心情感激她的好意，眼皮一跳，有种想扶额的冲动，她以为刚才这几人的到来打断了的事就这样过去了，不想这马表姑娘还不依不饶起来了。
既然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华好只是不喜出风头，而不是废物怕事。
“马姑娘都如此说了，我要是再推辞就说不过去了，不过诗词方面，有四姐的珠玉在前，我是不敢再班门弄斧，就涂鸦几笔，就当给大家解个闷儿吧。”华好笑着理了理腰间流苏丝绦，站了起来。
“请！”达成目的，马欣悦也不过多纠缠，宽袖一摆，划了个请的手势。
“我来给五姑娘助助兴。”苏怀宁起身走到梧桐木雕花古琴旁边坐下道。
“多谢！”华好真诚一笑。
112：小小峥嵘
轻缓悦耳的古琴声响起，华好思忖片刻，也提笔挥毫泼墨起来。
琴曲弹得很随意，华好的丹青描的也简单，采用写意的方式，寥寥几笔，一副《美人春困图》在琴音落下的时候也收了笔。
半壁假山，几枝盛放桃枝就可以看出春天的景色，两棵老树葱葱郁郁，中间架起一架秋千，秋千上的美人衣袂飘飘，微风拂过面颊，三千青丝随风而舞。
她怀里一只肥猫懒洋洋的缩成一团，美人的头轻轻偎在千绳上，似睁非睁的凤眼与猫儿那双半眯的猫瞳如出一辙，透过画纸，也让人感到浓浓的困乏。
华好的画功就如老夫人说的，虽然还有些稚嫩，但已初具神韵。好的画师不是说你笔法多么娴熟，而要有自己独特的风格韵味。
“好！”
苏怀容拍手赞道，拈起画纸看，又把它递给苏怀钰。
苏怀钰点点头，没有过多的赞誉，不过眼底的欣赏不用说也清清楚楚。
华婵的脸色有些不好，姐妹这么多年，她还从来不知这位嫡妹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这是不是就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马欣悦缩在宽袖里的手指紧紧掐着手心，手心里的疼痛才能使她还能保持脸上不变的微笑。
她明明已经打探清楚，这位华五姑娘在京城名声不显，这么多年来一直被自己的庶姐压制着，还以为她是个空有一张脸的草包美人呢，想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逼她，让她在苏表哥面前出一个大大的丑，让苏表哥看清她是个花瓶的事实，配不上惊才绝艳的苏表哥。
可谁知却让她出了风头，这下不但没能在苏表哥面前抹黑了她，反而愈发加深了苏表哥对她的好感度了。姐妹俩都是一样的货色，高门大户出来的都是些会装模作样的贱人。
马欣悦的心里活动其他人无人得知，大家还在传看着华好的作品。
听着众人的赞誉，华好鬼使神差的瞥向一旁沉默而坐的高大男人，正好看到他低垂着头望着手里的茶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听到其他人对她的赞美也无动于衷，置身事外，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确实与他无关，不知怎么的，华好一下子兴致缺缺，对几位苏家姑娘真诚的赞誉都提不起丁点劲，更遑论苏怀钰时不时看向她那温和的目光。
因都是相熟的一家人，大家都没有拘束感，接下来无论谁，兴致来了或绘上两笔，或赋上一阙，或是奏上一曲，随兴而为，大家都玩得颇为随性惬意。
这些东西刚开始看看就算了，时间一长，七八岁的苏怀黛就有些坐不住了，屁股下面似长了刺，挪到了几次，最后还是忍受不了，拉着姐姐苏怀芙的衣袖小声嘟嘴道：“姐姐，我想去放风筝。”
她的声音虽然小，但在座的几人都听清了。苏怀容早就不耐烦了，站起来拍手笑道：“好啊，今天天气好，风儿也不大不小，真正适合放风筝，大家去吗？”
坐了好半天，姑娘们也想起来走走了，都没有意见。
“你们去吧，我们就不陪你们了。”苏怀钰用手遮着额顶，初春的日头虽然不烈，但抬头看时，晃得人眼花。
“哥哥们不去吗？放风筝很好玩儿的。”
苏怀钰摇摇头，“不了，你们去玩吧，我们几个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走了。”
他可不耐烦陪姑娘们放什么风筝，那多幼稚多有损斯文。说着站起身 ，顾长归几人虽没有说话，但皆跟着起身，他们对小姑娘的玩意也没有兴趣。
苏怀容嘟嘴看着几个高大修长的背影远去，转身拉着苏怀黛往前走，她们所待的地方最主要的是培植花木的，花草众多，不适合放风筝玩，不过不远处有个大大的草坪，那里最适合放风筝。
“珊瑚，去把我的蝴蝶风筝拿来，我那里不是还有一个美人风筝吗？顺道拿来送给五表姐。”苏怀容拉着华好的手边走边吩咐珊瑚。
珊瑚应声下去了。
姑娘们要玩放风筝，下人早早就准备好了，各式各样的风筝鲜艳夺目，蝴蝶、蜈蚣、燕子、美人、老鹰----
真是应有尽有。
放风筝是大多数闺中姑娘常玩的游戏，也没什么新奇和刺激，大家陪着苏怀黛小姑娘玩了会儿就散了。
虽然天气凉爽，但放风筝时也出了层薄薄的汗，华好回到东厢房就吩咐曼丝烧水沐浴。
“姑娘，今天姑太太送来了新做的衣裙，是为了两天后的百花会准备的。”碧瑶边轻柔的给华好擦拭头发边轻声道。
华好一愣，才想起却有这么回事儿，遂点点头，不甚在意，这样的聚会在京城也常有。
113：霞光
“快到晚膳时候了，准备一下，我们去陪祖母用膳。”华好起身推开半掩的窗棂，外面夕阳如血，染红了天边的云彩，像盛放的花儿、又如相互追逐的羊群，丝丝清风拂面，让人无端心情舒畅。
“姑娘，今天我们门前这株老桃树花开得格外好，不如折几枝送去给老夫人插瓶如何？”碧露拨开珠帘笑嘻嘻的走了进来，差不多及地的珠帘摇摆着、碰撞发出叮叮当当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屋里响起不规则的乐声。
“就你会讨巧儿，明明一样的花儿，翩翩你就知道今天格外好看。”碧瑶嗔了她一句。
“碧瑶姐姐你别不信，今天的花儿确实格外漂亮，不信你跟我出来看看就知道了。”碧露说着就拉起碧瑶的手往外走去，华好微笑着也跟着她们出了门。
两人合抱粗的老桃树，枝丫伸展茂盛，差不多覆盖了半个院子，此刻满树满枝的花儿在旭阳的笼罩下如烟如霞，华多看着不似平常的淡粉，竟红得滴血似的，似是生命的尽头释放的华丽。
碧瑶看得呆了，震撼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碧露说的不错，确实很漂亮。”虽然知道都是因为阳光的作用，但确实很漂亮就是了，华好笑着道。
“我就说嘛，还是姑娘有眼光。”碧露微微扬起脑袋，用下巴睨着碧瑶，又问：“姑娘，我们要剪那一枝才好？”
“你做主就好！”华好轻移两步，依在廊庑的栏杆边，拢着双手整个人沐浴在金黄色的余晖里，微微扬起小脸，眯着双眼享受着旭阳最后的热情，玉白的小脸在旭阳的笼罩下彷如透明，微风拂过她长长的衣裙，仿佛随风欲飞，人面桃花，花色照人，美得如梦似幻，不似真人。
碧露回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动人心魄的画面，即使早就知道自己服侍的姑娘貌美，此时此刻还是震撼不已，一时竟有些呆呆的。
还是碧瑶先回过神来，轻轻扯了扯碧露的衣服，两人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而这一切的美好不止碧露碧瑶目睹，不远处通往老夫人暂住的正路上的男人也把这幅画面全收进眼底，他不知自己站了多久，也许是一盏茶的时间，也许是一注香的时间，也也许只是几息的功夫。
时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幅画面此时此刻深深的烙在了他的心底，让他从来无波无澜的心湖起了不小的波动。
“主子---”顾白脸色变了几变，还是轻声喊了声。
“唔？”顾长归看了他一眼，面色眼底都让人看不出情绪。
“走吧。”淡淡的两字，他移开眼，不再看那边一眼，抬腿大步的往华老夫人所居的正房走去，步伐稳健，丁点不乱。
顾白望着他龙行虎步的背影，心里确确实实松了口气，回头看去，那里已经没有了那个如诗如画的姑娘，只是满树如火如荼的桃花还在拼命的绽放最后的光彩。
华好到的时候，顾长归已经走了，只是桌上的黑漆木攒盒余留他曾经来过的痕迹。
华好当然不知这些，高高兴兴的陪着老夫人用了晚膳就回去了。
明天要跟着颜师傅学习女红，晚上华好就没有看书，早早就歇下了，次日起来精神饱满。
苏府姑娘们学习的地方在一个叫蒹葭阁的院落，因为苏府姑娘不少，这个院子面积也挺大。
惊奇的是这个院子布局不是苏府其他的地方般小巧精致，反而有些北方建筑的大气。
颜师傅在江南一带都是很有名气的绣娘，她能来苏府一是看苏家在江南的名望，二也是华琳的诚意。
能有机会得到如此技艺的绣娘教导，华好很是珍惜，早早就来到了华琳所居的芜蘅院。
“好姐儿来了，快过来坐！”华好刚要用早膳，看到华好走进了，拉着她一道坐，又吩咐丫鬟给表姑娘添副碗筷。
“姑姑，我已经用过了。”华好笑着回道，手被华琳牵着，也顺从的跟着她做到了餐桌边。
“再陪姑姑用点，你太瘦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多用些才好，这个好，你就吃这个。”说着还意有所指的瞟了眼华好刚刚隆起的胸前。
自从当家做主后，华琳的性格就变得有些强势，但不会让人不舒服就是了。
华好的脸瞬间爆红，羞得低下头默默的端起华琳给她盛的大半碗银耳木瓜汤喝了起来。
华琳瞥了眼华好染上绯红的圆润耳垂，眼底漫上笑意，这个侄女她很喜欢，配自己的儿子真正好。
姑侄俩刚放下碗筷，苏怀容拉着苏怀颜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
114：生病
“你这猴儿，又去调皮你姐姐了。”看到文静的大女儿和活泼的小女儿，华琳眼底的笑意更甚，却故作严肃脸看着苏怀容。
“娘，我没有打扰姐姐，是想着姐姐天天关在绣楼里绣嫁妆，人都无聊透了。今天不是表姐要去蒹葭阁跟颜师傅学艺吗？姐姐陪着去，一是陪伴表姐，二也是松快松快不是。”苏怀容显然一点都不怵自己老娘的严肃脸，笑嘻嘻的抱着她的胳膊摇晃。
“好了好了，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被你摇散了。出来走走也好，嫁妆的事让底下人多做做，小心伤了眼睛。”华琳无奈的道，最后一句是看着苏怀颜说的。
“是母亲，女儿知道了！”苏怀颜笑着曲了曲膝。
姐妹几个陪着华琳才说了两句话，华婵和邓宝玲也来了。华琳也没留她们，打发了她身边的管事媳妇周大家的带几位姑娘过去，也是见见颜师傅，给颜师傅一个面子的意思。
今天是华家姐妹和邓宝玲初来的第一天，苏府的姑娘们都很给面子的全来了，十几个姑娘坐了满满一个屋子。
颜师傅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圆盘脸白皮肤，一笑起来眼尾几条细细的笑纹，看起来很是和气。
华好几人都是有刺绣功底的，颜师傅教起来也轻松，对于这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颜师傅还是很喜欢的，教学得也用心。
一天就在颜师傅温柔如水的讲解中和姑娘们的嬉笑中过去了。
“姑娘累坏了吧？”碧露轻柔的给华好按揉着双臂，心疼的问。
整天都在提针刺绣，对于身娇体贵的华好来说，确实有些累了，她笑着点点头。
“那姑娘早些歇息，明天还要早起呢！”碧瑶端着一碗杏仁羊乳掀帘走了进来。
“是了，明天是表姑娘们说的那个什么百花会，姑娘是应该早些歇息，把精神养足了，美美的去参加百花会，争取把这里的姑娘们都比下去。”
“用得着比？我们姑娘只要一出现，哪个姑娘不是陪衬的存在？”一旁低头打络子的香巧噗嗤笑出声来。
“就你嘴巧！”碧露点了一下香巧的额头，服侍华好喝了羊乳。
华好笑着随几个丫鬟拌嘴，喝了羊乳，看时辰不早就歇下了。
***
夜深人静，华好是被一腹绞痛通醒的，小腹那里坠坠的痛，刚开始还有些轻微，虽然不舒服，但想着都这个时辰了，忍忍就过去了。
却不想愈来愈痛了，像有刀子一样在肚子里翻搅。华好哪受过这样的罪？平时要是手指被划破一点小皮，祖母母亲都心疼得要死。
她疼得面色苍白，冷汗直流。
“碧露，碧露--”今晚是碧露守夜，她想撑坐起来，可下身一阵熟悉的潮流涌来，伴随着的是钻心的疼。
“姑娘，怎么啦？”碧露警觉，听到里屋有响动，披着外衣提着一盏烛灯走了进来。
华好死死咬住嘴唇，忍受着那股难言的痛苦过去，哪还有半分力气去答应她？
碧露没听到姑娘的回话，也不见有响动，有些诧异，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想着既然都起来了，看看姑娘是否有踢被子，虽然是春天了，晚上还是很凉的。
她把手中提着的烛灯小心放在桌子上，掀开层层叠叠的帐幔一看，差点吓得跌倒。
只见自家主子小巧贝齿狠狠的咬着嘴唇，平时如花瓣娇艳的唇瓣都被咬出血了，鲜红的血印着她惨白如纸的脸，头发被大滴大滴的汗水浸湿了，胡乱的糊在两颊旁。
“姑--姑娘，您怎么啦？”碧露颤着哭腔焦急问道。
“碧--碧露，我疼---”华好听到碧露的哭声，微微睁开紧紧闭着的眼，虚弱的说了一句。话音刚落，感觉下身又是一阵潮流涌来，又是一阵剧痛，痛得她闷哼出声，眼泪都流了出来。
“呜呜--，姑娘，你是哪里痛了？”碧露慌了手脚，伸手想要掀开被子查看华好伤在哪里了，可华好痛得双手死死的捏紧被角，碧露轻轻扯了几下扯不开，也不敢用劲。只得边哭边道：“姑娘，你忍忍，奴婢去叫碧瑶姐姐，奴婢是请大夫。”说着灯也忘了拉，急急慌慌的跑了出去。
片刻功夫，东厢房就灯火通明，连老夫人也惊得了。
“你说什么？好丫头生病了？”老夫人蹙紧了眉头，在平儿的服侍下穿了外衣。
“是，奴婢是听香巧那丫头来说的，此刻东厢房都沸腾了。”喜儿低头禀报，她也很无奈，她也不想惊得老夫人。但五姑娘大半夜的生病，要是在自家府里，前头还有一个大夫人顶着，不至于劳动到老太太。
但这是江宁府姑太太府，她们又是客人，要是明天老太太知道了定饶不了她。
“快走，我们去看看，好丫头自来是个懂事的，要不是很严重了，绝不会惊动旁人的。”华老夫人扶着平儿的手匆匆往外走去。
正房距离东厢房不远，两个回廊的路程就到了，刚走进去就看到一屋子的人围着那里急的团团转，一个个哭丧着脸，只有碧瑶在用湿毛巾轻轻的给华好擦拭额头的冷汗。
看到这些，老夫人心里的那团火烧得更旺了，沉声怒斥道：“一个个矗在这干嘛？能给你们姑娘减轻点痛苦不曾？都给我出去，烧水的去烧水，端盆的端盆去。”
老夫人一来，那一堆如同没有主心骨的丫鬟们终于有了点着落，其实也不怪她们，华好的院子里没有管事嬷嬷，平时都是碧瑶碧露这两个大丫鬟管着，现在华好一倒，碧露忙去找华琳请大夫，碧瑶又忙着服侍华好，哪有心情来管束这些小丫鬟，她们也不知该做什么，只能全都聚在屋里看着姑娘干着急了。
平时也就罢了，现在华好来了这么一出，老夫人也看出了她屋里的漏洞，叹了口气，把小丫鬟们赶走就罢了。
“丫头，你这是怎么啦？白天还好好儿的，怎么晚上就生病了？”刚才被小丫鬟们挡着老夫人还不觉得，待走近一看床上的华好，唬了一大跳，忙坐在床沿边急急的问。
“祖母---”华好虚弱的喊了声，但没有多余的精力回答她的问题，又痛苦的闭上眼。
“你们姑娘这是怎么啦？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夫呢？有没有去请大夫。平儿，你快去找姑太太，让她赶快把城里最后的大夫给我请来！”老夫人看华好这个样子，又是震怒又是心疼，沉着脸一连串的吩咐下去。
平儿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出去，被碧瑶一下子拉着了。
“老夫人息怒，碧露已经去找姑太太请大夫了，想必大夫马上就到。”
碧瑶的话音刚落，外面有人高声禀道大夫来了的声音，接着帘子被挑起，碧露扯着一个满头虚白的老大夫匆匆走了进来。
“慢点儿慢点儿，你这小姑娘，看起来个子小小的，却有把子好力气，老夫的腿都快被你扯断了。”
碧露可不管他的唠叨，急急的把人往床前一推。
“老大夫，快给我家姑娘瞧瞧，她到底是生的何病？竟如此严重？”
床前的老夫人和碧瑶见碧露把人请来，也顾不得寒暄了，急急的让开了位置。
老大夫瞪了碧露一眼，但看着床上华好的情形，也顾不得教训这丫鬟，喘了两口粗气，才坐在老夫人刚才所坐的位置上，伸出手指搭在华好露在外头的皓腕上。
碧露碧瑶都不敢出声，眼巴巴的看着老大夫把脉，华老夫人脸色虽然平静，但眼睛也是紧紧的盯着老大夫，害怕他诊出什么不得了的病症来。
老大夫没管几人的心里活动，把了右手，道：“来位姑娘，给这个小姐换左手。”
碧瑶小心的走过去，把华好右手小心的放了进去，又把右手拉了出来。
华好虽然还清醒着，但疼痛已经消耗掉了她所有的力气，昏昏沉沉的躺在被子里，由着碧瑶动作。
老大夫又闭目沉思了起来，他的脸色由刚才的漫不经心到最后的沉重。老夫人的心也跟着渐渐沉了下去。
“老大夫，请问我家孙女这是怎么啦？”老夫人直接开口问。
老大夫收回了手，对着老夫人抱了抱拳，道：“这里不太方便，老夫人，我们去外间说话吧。”
老夫人一愣，也反应了过来，这里毕竟是华好的闺房，虽然老大夫是个满头花白的老者，不用太过避讳，但久待也不妥。
遂点点头，嘱咐碧瑶仔细服侍姑娘，带着碧露和老夫人去了外间。
“老人家，有什么你就直说了吧！”坐了下来，老夫人让碧露给老大夫上了茶，才道。
老大夫大晚上被从暖乎乎的被子里挖了出来，又被碧露拉着跑了一路，确实有些口渴了。
谢了老夫人的茶，喝了几口才开口道：“小腹坠痛，舌质淡苔白，脉沉，四肢不温，脚冷而疲软，口淡而无味---”
老大夫摇头晃脑的说了一对医学术语，听得屋里人一愣一愣的。
115：生病2
老夫人蹙了蹙眉，还是嘴快的碧露截断了他的话头：“老大夫，我家姑娘到底生了什么病您就直说了吧，您说了这么多我们也听不懂，还不是白白浪费了您的口水，又耽误了时间。”
老大夫眼一瞪，但还是跟老夫人解释道：“贵府小姐这是宫寒之症。”
宫寒？几人都呆愣了，碧露不可思议的看着老大夫问道：“老大人，您是不是搞错了，我家姑娘从来没什么宫寒的。”
“老夫怎么会搞错？这明明就是寒气入体造成的宫寒之症嘛，要是老夫人不信老夫，大可去请高明的大夫来为贵府姑娘看诊。”老大夫一甩袖，有些生气？
“老大夫别生气，小丫头家家的不懂事，还请您原谅则个。”老夫人忙安抚满头虚白的老大夫，还狠狠瞪了碧露一眼，让她闭嘴，碧露知道自己的嘴巴又闯祸了，虽然着急，但也不敢在造次了，缩在墙角里不敢吭声。
“老大人说我们丫头是寒气入体造成的？”老夫人确认一遍。
老大夫虽然生气碧露一个小丫头多嘴多舌质疑他的医术，但还是很给华老夫人面子的，听了她的再三询问，点点头。
寒气入体？屋里人除了老大夫，几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前不久华好落水的事情来。才二月末的江水肯定寒冷。
“那大夫，我家姑娘有没有危险？”水嬷嬷焦急的问。
“危险倒不至于，但姑娘本来就有些体虚之症，只不过她很少生病你们没注意，经此一事，病情加重了，造成了**大寒，以后对生育是多少有些影响的。”老大夫是苏家坐馆大夫，多少知道老夫人几人的底细，也不藏着掖着，有话直说。
老夫人手一抖，手中的茶盏差点摔落。碧露更是急得眼泪汪汪。
“老夫先开一副方子，姑娘吃吃看看，不过她的这痛不是一般人能熬的，要是老夫人不介意，老夫可以给姑娘施上几针，减少一些痛苦。”
“那感情好，多谢老大夫了。”听说能减轻华好的痛楚，老夫人当然同意。
老大夫站起身走到书桌旁提步刷刷写了一个方子交给碧露，碧露去抓药熬药，老夫人则陪着老大夫重回卧室，跟碧瑶说了要施针的事。
这老大夫虽然喜欢开个玩笑，但医术还是不错的，几针下去，华好拧成一团的眉舒展了几分，额头的冷汗也渐渐收了。
谢了老大夫的妙术，华老夫人亲自把人送出了门才回来，看着床上重新换了被褥和内衣的华好焉焉的躺在那里，小脸一点血色也无，就像一朵失掉水分的花儿，美则美矣，却没有点儿鲜活气。
老夫人心里堵得慌，看了一会儿，吩咐碧露碧瑶要当心服侍，要是有什么，就来正房禀告，带着人回去了。
在老夫人等人刚走不久，就有一个黑影往西厢房而去。那里早就有人在等着了。
“进来吧，姑娘在等着你。”是燕舞的声音。
那黑影答了声是，就跟着燕舞往华婵的卧房走去。进得了卧室，在微弱烛灯的映照下，让人看清那黑影是东厢房的一个粗使婆子，此时她正低声向华婵禀报东厢房的事情。
“----奴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听上房闹了起来，奴婢跟着大家出门一看，碧露姑娘都急的哭了，说是姑娘病了，看样子病的还很厉害，也顾不得使人，碧露姑娘直接就跑到姑太太那里请大夫了，接着老夫人也来了，只不过盏茶功夫的时间，大夫就被请来了，奴婢卑贱，进不了姑娘的房门，不过看老夫人的神色和几位姑娘的神色，五姑娘这次应该病得不轻，老夫人走的时候脸色可吓人了。”
“你就没打听清楚她到底生了什么病？”华婵蹙紧眉头问。
那仆妇低下了头，“姑娘赎罪，开始的时候那屋里乱成一团，奴婢本想浑水摸鱼混进去瞧瞧的，可刚巧老夫人就带着人来了，自老夫人来了后，屋里就没传出什么消息了。奴婢实在无能。”
看实在问不出什么有用的，华婵也不耐烦应付一个粗使婆子，看了燕舞一眼，燕舞会意，从怀里掏出一只金手镯塞在仆妇的手里。
“辛苦嬷嬷了，这是姑娘赏你吃酒的。以后注意有什么事记得过来禀报。”
那仆妇眼前一亮，接过金手镯，拢在袖里掂了掂，分量还挺足，脸上像开出了一朵花儿，连连对着华婵道谢，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华婵见不得这些下人这样的嘴脸，不耐烦的摆摆手。燕舞忙把人推了出去。
“多谢姑娘，多谢燕舞姑娘，下次有什么事记得找老奴，老奴一定给姑娘办得妥妥的。”那仆妇边走边保证道。
“行了，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小心些，别让人发现了。”燕舞也很不耐烦这婆子见钱眼开的嘴脸，连连推攘着她出门去。
等把人送走了，燕舞才闭紧房门，回转卧室。
她却不知，不远处的一道窗棂边，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这她们。
直到看不见人影，拂冬才轻轻把开了一条缝的窗帘拉上。
“都走了？”邓宝玲慵懒的靠坐在床头上，身后垫了个大抱枕，有一搭没一搭的用白皙纤长的五指梳理着自己顺溜的青丝。
“嗯，走了，可惜的是不知道那婆子跟华四姑娘说了些什么。”拂冬笑道。
“管她说了什么，那边别管，只要盯紧隔壁就行了。”邓宝玲懒懒的打了个呵欠，缩进被子里，闭上了眼。
拂冬看自己姑娘没什么兴致，也不多言，给她掖了掖有些翘起的被角，退出去歇息了。
**
“你说这孩子怎么就会受此磨难呢？”老夫人躺在罗汉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淡声问着睡在她脚踏边的水嬷嬷。
“老夫人别担心，定能医好的，要是这大夫不行，大不了我们回去，京城那些个御医，哪个不是一身的本领，请来好好给五姑娘调养调养就是了。”水嬷嬷笑着宽慰。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只能如此了，想了想又恨声道：“你说她怎么那么狠的心呢？大冷的天把自己妹妹推下水，还让丫头骗说是自己，把顾小子诓骗下水救人。要是顾小子不懂水性，或是其他人呢？她要让好丫头如何自处？再说那么宽的江面，又是黑灯瞎火的晚上，要是一个不小心没救上来怎么办？”老夫人越说越生气，狠狠捶了一下被子：“都说咬人的狗不叫，平时看不出来，却不想也是个狠毒的。她要是不喜欢这门亲事，直接找我说，难道我会压着她上花轿不成？人家顾小子并不是非她不可了。她却偏偏用这种阴毒的手段，现在可好，虽然人无事，但一个姑娘家，要是不能生育的事传扬出去，那这一生也就完了。”
自从发生了华好落水的事，老夫人一直压着没有声张，就当一场意外而已，几十年在内宅厮杀的老人了，什么事看不清？只不过想着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了那一边都疼，也就没说而已，不想华好当时没看出什么，却伤在了内里。把老夫人心里的那股火彻底的燃烧了出来。
“小姐别生气了，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划不来。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五姑娘是个有大福气的，一定会好起来的。”水嬷嬷看她气得厉害，忙坐起来拉着她的手安慰。
“都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办，难不成把四丫头也推下水给五丫头出气不成？”华老夫人叹了口气，翻握着水嬷嬷的手。
“这事都发生了，就这样了吧。就是四丫头跟顾小子的婚事，这还八字没一撇呢，就发生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看来得慎重考虑了。”
水嬷嬷默默点头，老夫人说这事就算了，水嬷嬷心里却打鼓。对老夫人来说，虽然四姑娘身份要比五姑娘低一些，但都是她的骨肉，再气也是维护的。
但想着府里的林大夫人，那可是五姑娘的亲娘，对于害得自己女儿这个样子的四姑娘，大夫人整治起来可不会手软。
“儿女都是债呀，孙子孙女也一样不省心。”
“老夫人是能者多劳，要是您觉得累了，不是还有大夫人吗？”
老夫人淡淡嗯了一声，一会儿就没听到她的声音，清浅的鼻息声响起。
水嬷嬷仔细辨了辨，确定老夫人已经睡熟了，才放心的合上眼睛。
**
自从碧露过来后华琳就起身睡不着了，本来想跟着过去看看的，不过被身边的大丫鬟琳琅劝住了。
“夫人还是等着消息吧，这大半夜的，要是您都过去了，其他人要不过去也不好，过去了又麻烦，表姑娘那里本来就够乱的了，人多过去了，还不知下面的人是要服侍表姑娘呢，还是要招呼客人。”
华琳一想也是，就按捺着焦急的心情等待。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去了，府里的府医苏老回来了。
那白胡子老头虽然是苏府的府医，但他也是苏府的偏房族亲，从小不喜八股文而喜欢雌黄之术，后来机缘巧合学了一身的本领，跟着师傅天南地北的跑。后来年纪大了，那边也没什么亲人，就被苏怀钰的父亲请来养老，老头不喜欢吃白饭，就当起了苏府的府医。
116：次日
“老叔公回去了？”华琳问着服侍在苏老身边的药童。
“是！”药童恭恭敬敬的答了。
“我那娘家侄女到底得了什么病？”华琳焦急的问。
“这---”药童顿了顿，还是一五一十的说了华好的病情。
华琳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沉声问道：“你说的没错？”
“是，小的亲自服侍在老太爷左右，不敢诓骗夫人。”
华琳眸子一下子晦暗不明，半晌才摆摆手，让小药童退下。
“夫人！”琳琅小心的扶着华琳坐在雕花交椅上，安慰道：“夫人别担心，女人谁没个宫寒什么的，好好养养就是了，我们家不是那等吃不起好药的人家。”
华琳斜靠在扶手上，一手支着头一手揉着眉心，乏累的道：“你不知道，自从我嫁到江南来，虽然老爷对我还不错，老夫人也是个慈爱的婆母，但因离乡背井的，一辈子也回不了几次娘家，自己熟悉的那些人都只能偶尔在信中慰问几句。我就想着，等我儿子长大了，让一个侄女来跟我作伴。母亲也是同意的，自从见到五丫头后，我就很是喜欢，无论是品性、样貌，样样都没得挑的，我越看越爱的不行，可谁知会出现这样的事？作为侄女，我同情怜悯她，甚至不惜花钱请名医为她治疗。但作为儿媳人选，就不能同等对待了，我不可能把我儿子的后半生当赌注，赌五丫头的病能治好，即使五丫头是我嫡亲侄女，我再如何喜欢她也不行。”
华琳的话虽然有些冷情，但这是人之常情，人都有个远近亲疏之分，嫡亲侄女再亲也亲不过亲儿子去。谁家娶媳妇不望抱嫡孙？庶出的终归是差了些的。
琳琅一时不知该如何劝慰华琳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华琳拍拍她的手。
“夜深了，明天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你也下去歇息吧。”
“奴婢服侍夫人歇下再走。”琳琅扶着华琳往内室走去，服侍华琳躺下了，看到她闭上眼睛才悄声退了出去。
华好一时的病症，不但让老夫人没睡好，华琳也在左右权衡中无法入眠，虽然昨晚睡得不好，但几十年的生物钟也形成，到点准时醒来，结果就是顶着两个黑眼圈，厚厚的脂粉也遮盖不住她的疲色。
“母亲这是怎么啦？昨晚没睡好吗？”今天是百花节，苏怀容早早就穿戴妥当来给华琳请安了，却不想看到了一个恹恹没有精神的母亲，不由得有些好奇。
“没事，有些走困了。”华琳喝了口浓浓的茶，提了几分精神。
“那母亲注意身子，等下多休息休息。”
华琳笑着答应。
“今天我定要带你们见识见识我们这里的百花会，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苏怀容又转过头对微笑坐在一旁品茗的华婵邓宝玲道。
“到时多多麻烦容妹妹关照了。”邓宝玲笑着道谢，华婵也笑着点点头。
“不用客气，你们是客，我总要尽一尽地主之谊的嘛！”苏怀容笑着摆摆手，眼珠转了一圈，奇怪问道：“五表姐怎么还不来？珊瑚，你去催催。”
“不用去了，你五表姐今天不舒服，就不去了，你招呼好四丫头和邓姑娘就行。”华琳阻止了要退下去催人的珊瑚，对苏怀容道。
苏怀容一惊，忙问：“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要不要紧，要不我还是去看看吧。”
一旁的苏怀颜也诧异的看向自家母亲。
华琳看了低头喝茶的华婵一眼，勉强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不舒服不能陪你们去百花会而已，时辰不早，等回来再去看她吧。不过颜儿等下可以去陪她说说话。”
姐妹俩都应是。
华婵和邓宝玲都表示回来后大家一起去看华好，华琳看时间也不早，催促着她们快去，别让二婶等。
本来今天华琳是要带着姑娘们一起去的，不过因为昨晚华好的事，华老夫人就不能去了，自家远道而来的母亲都不去了，华琳这个主人家当然不能丢下客人去参加什么百花会了，何况家里还有病人需要照顾呢，所以就把姑娘们都拜托给了弟媳苏五夫人和苏八夫人看顾。
苏怀容看时辰果然不早，忙忙慌慌的拉着华婵邓宝玲就走，华琳急声在后面让慢一点。
“母亲，我去送送妹妹们，顺道去看看五表妹。”苏怀颜也起身。
华琳欣慰的点点头。
**
华好懒懒的靠坐在床头上，缎面锦被半搭在腰间，怀里抱着一个灌满了热水的汤婆子。
要不是亲身经历了，华好都不知每月的例假竟然也会如此疼痛，当时痛得她都想晕死过去算了，现在想起小腹那里都还隐隐绞痛着。
“姑娘觉得如何了？是否还觉得痛？”碧露碧瑶一人端着一个黑漆描金托盘绕过屏风走进来，看到华好忙上去询问。
华好点点头，是不怎么痛了，只是还很不舒服就是了。
“想不到那老头的医术挺不错的。”碧露撇撇嘴，把手里的托盘小心的放到桌子上。
“没大没小！”碧瑶笑骂了一句，又对华好笑问：“姑娘先洗漱用膳？”
华好还是笑着点点头。
碧露忙过去服侍她起身洗漱，刚掀开被子，华好细白如玉的玉足刚接触到空气，就感到一阵冷意袭来，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哆嗦。
“姑娘是否感觉到冷？”碧瑶小声问，边快速的给她套上绫袜。
“是有一些，最近反春了吗？”袜子上脚，又穿上厚底绣鞋，隔绝了空气，才感觉暖和不少。
“今天天气是没有昨天好了。”碧露笑答，不过仔细看，发现她的笑容有些勉强。姑娘的身体好像真的有些虚了，以前她可不像如今畏冷。
“停---”华好一僵，忙喊着了碧瑶。
“怎么啦？”碧瑶扶她的手一顿，紧张的问，怕她有痛了。
“我想先去沐浴换身衣裙再用膳。”华好有些尴尬，因为她刚站起身，就感觉下腹一涨，一大股暖流袭来。
碧瑶看她有些闪躲的眼睛，瞬间心里明白。心里也送了口气，只要不是腹痛就好。
“姑娘先换身衣裙吧，大夫嘱咐过了，这药要称热吃了好，再热药效就减半了，况且这药还是得饭后服用对身体才有好处。姑娘就忍忍，我们用过早膳就马上沐浴，反正今天也不用出门。”碧露轻声细语的劝慰。
虽然身体很是不适，但华好已知道碧瑶是为了自己好，强忍着不适点头同意了。
碧露碧瑶忙服侍她重新更衣，又简单的梳洗一番，才用了小半碗燕窝粥，在碧露的劝说下又吃了两个水晶虾饺，最后是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黑漆漆的药汁。
刚把那碗闻起来味道就不好的药汁强灌下肚，满嘴的苦味还没消除，就听曼丝进来禀道。
“颜表姑娘过来看望姑娘了！”
华好一愣，想着苏怀颜是待嫁之身了，确实不应该再去宴会这样的场合。
忙端起手边的温水漱口，把口中的苦涩吐了出去些，才笑着起身迎了出去。
还没走几步，就见苏怀颜在丫鬟的簇拥下掀帘走了进来。
“妹妹怎的起来了？生病了就好好躺着休息，都是一家子姐妹，还用得着出来迎接？”苏怀颜快走几步握着她的手，看着她还惨白惨白的小脸心疼的道。
“表姐不用担心，在床上躺多了也累得慌，就想着起来走走，再说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没得矫情！”华好笑着把她迎到里屋坐，丫鬟知机的上了茶，悄悄退到一旁让姐妹俩好好说话。
“真是不好意思，今早起来才在母亲那里知道你生病的事，容姐儿她们又忙着出门，都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也不好爽约，都让我代为转达歉意，说是回来再过来找你赔罪。”苏怀颜捂着华好的手轻声说道，感觉她的手冰冰凉凉的，又见她小脸白得几乎透明，虽说华好平时皮肤就比一般人白皙细腻，但不像现在一样充斥着病态的苍白。
“妹妹受苦了，不过不用担心，我听老辈人说了，我们女人本来就体阴，特别是每个月的这几天身子都虚得慌，只要注意保暖别受凉了。你这样的病症也是常见，只要好好听大夫的话，别怕药苦，吃上过几天就无碍了。这几天好好休息，刺绣的事别担心，过几天颜师傅重新教你，我也可以与你说说。”
“真是谢谢表姐了，我一定好好吃药，争取别落后姐妹们太多，要是不会的就去麻烦表姐，表姐可别嫌我烦。”华好感激的回握着苏怀颜的手，姐妹俩相视一笑。
苏怀颜在华好这里没逗留多久，虽然她嫁妆的大件都已经绣好了，不过像小件，如香囊、荷包、绣帕等小件的还有一些没收工，现在离婚期已经不远，她还要回去看着丫鬟们赶工。
把苏怀颜送出了门，华好看着外面有些雾沉沉的天空，想着昨晚害祖母担心了，就想赶快回去沐浴换身衣裙去陪陪祖母。
紫竹山苑的上房，华老夫人昨晚没睡好，今早就起的晚了一些，刚用了半碗粥就听丫鬟禀道五姑娘来了。
117：出事
老夫人抬头朝门口望去，就见华好穿了件芙蓉色滚边拖地长裙，外面配了件玫瑰红牡丹纹罩衣，梳了个简单的双环髻，插了支赤金流苏步摇，在丫鬟的搀扶下聘聘婷婷的走了进来。
“祖母！”华好笑着给老夫人福身请安，在老夫人的示意下坐到了她的身旁。
“可好些了，要是身子不舒服就别来回奔波，遣个丫鬟过来说一声就好了。”老夫人摸了摸华好的手，凉凉的，不由得蹙紧了眉。
怪不得今天华好难得的上了胭脂，是怕她看出她脸色不好吧，老夫人更心疼这个可人疼的孙女了。
“祖母别担心，好儿已经没事了，在屋里待着也闷得慌，不如过来陪祖母说说话儿。”华好摇摇头，表示自己好多了，不用太过担心。
人都来了，老夫人也不好再多说，就问：“用过早膳了吗？大夫开的药有没有喝。”
华好自是一一答了。祖孙俩说了一会儿的话，华好就觉得有些疲乏，老夫人自然看在眼里，催促着她赶快回去歇息，又说这几天都不用过来请安，只要好好养病就成，有什么话等病好了以后再说云云。
华好惊觉自己的体力确实比以前差，也不坚持了，告别了老夫人，在碧露的搀扶下回了东厢房。一回去就躺在床上歇息去了。
华好昨晚被病痛折磨，也没睡好，这一觉就睡得比较实，等她醒来时已经是下午未时三刻了。
屋里静悄悄的，窗帘被拉上，显得屋里很是昏暗。床头不远的菱形方桌上一盏琉璃灯发出昏黄的灯光。
华好没有马上叫人，她静静的躺着，屋外滴滴答答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耳中。
她静静倾听着，似乎好久都没有如此宁静的氛围了，平时都是一堆丫鬟婆子包围着，一个人时也是另一种清静，让有些纷扰的思绪沉淀下来。
华好躺了好一会儿，直到觉得肚子空空的，才伸手摇了摇床前的铃铛，片刻就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
接着是故意放轻的脚步声，渐渐近了，脚步声在床前停下，雨过天青色帐幔被掀开，一张圆圆脸出现在华好眼前。
“姑娘醒了！”碧露大大的杏眼弯成月牙儿，手脚麻利的把两侧的幔帐挂在床架两侧的玉钩上。
华好嗯了声撑坐起来，看着碧露笑。
“外面下雨了，大家都在外面看雨。”碧露在姑娘的目光下有些脸红，小声的解释。
“什么时候下雨的？”
“下了有会儿了，她们都说江南的梅子雨特别有名，奴婢们就想着感受一下与我们京城那里的雨有何不同。”碧露边服侍华好穿鞋边笑道。
“哦？那你们感受到有何不同了吗？”华好笑问。
碧露噘了噘嘴，“奴婢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同之处，都是一样的雨，没有多出朵花儿来。”
华好噗嗤笑出声来。
“说你是俗物你还不服气，人家说梅子雨是这个意思的吗？”碧瑶也笑着掀帘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药碗，妙云也笑嘻嘻的跟着她的后头，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
“碧露姐姐虽然是俗物，却是个有福的俗物。”妙云也笑嘻嘻的调侃道。
“小妮子，连你也来编排起我了？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利嘴。”碧露笑着扑向妙云。
“小心！”碧瑶手快的接过妙云手中的食盒，无奈的看着两人在屋里打扰。
梦玉和碧瑶笑着接过服侍华好梳洗的差事，也由着她们闹，只香巧拍着手在旁边给两人助威加油。
“姐姐们别闹，那边好像出事了。”曼丝提着一个小巧的空食盒走了进来，裙摆和绣鞋还哒哒滴着水。
“是不是老夫人那里出什么事了？”几人一愣，忙住了手，碧露忙问。华好也惊得望了过来，因突然转头，正在给她梳头的碧瑶一个不慎，扯得头皮一紧，疼得她吸了口气。
“姐姐说什么呢？我们老夫人好好儿的，能出什么事？”曼丝轻轻啐了她一口，忙向华好解释，又问华好是否有事。
“姑娘赎罪，都是奴婢不当心。”碧瑶吓得跪了下来请罪。
“你起来吧，是我自己的过失，与你们无关。”华好把碧瑶扶了起来。
又看向曼丝，问道：“老夫人真无碍？”
“姑娘放心，老夫人好好儿，奴婢刚才送马蹄糕过去，老夫人还用了一小块，还夸好吃来着呢。”曼丝忙保证。
“那你说话怎么不说清楚？一来就说那边出事了，大家都知道你刚才去的就是老夫人那里，害我们误会了事小，连带姑娘都担心。”碧露埋怨道。
“是是是，都是小的说话不清不楚，让姐姐们误会了，还请原谅则个！”曼丝也不恼，还似模似样的学那些游侠儿般抱了抱拳，粗声粗气的道歉，把众人都逗乐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该说清楚了吧？”乐了会儿，碧瑶才问。
“出门的姑娘们都回来了，可看着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大家脸色都很不好看的样子，奴婢猜想，定是出什么事儿了。”说到这事，曼丝也敛了笑。
“就你心多，外面下着雨，姑娘们早回来也很正常。”香巧撇撇嘴有些不屑，还以为能听到什么重大消息呢，就这事？
曼丝却摇摇头，道：“我看不像如此简单，要是下雨提早回来，一行人的脸色不会那么难看，特别是容表姑娘，奴婢替喜儿姐姐去大厨房领桂花酥刚巧碰到，容姑娘急急慌慌的，一下马车都没来得及跟其他几位姑娘打招呼就忙忙往姑太太的芜蘅院跑，其他姑娘也是一脸凝重的样子。”
华好看她不似玩笑，若有所思起来。
“等雨停了，你去打听打听，不过要是打听不出什么，就算了，免得招人疑虑。”
曼丝恭敬的应了。
“好了，你快下去换身衣裙吧，这天还不很暖和，当心着凉了。”碧露看着她脚下的水印道。
“记得回去喝碗姜汤。”华好看了她秋香色的裙摆一眼，因浸了水渍的缘故，颜色都深了一个层次。
曼丝高兴的谢了碧露和华好，退下去了。
“姑娘快用膳吧，都快凉了。”梳洗妥当，碧瑶催促华好。
华好笑着应好，在丫鬟们傅服侍下用了迟到的午膳。
曼丝的动作很快，还没等天黑，就把中午姑娘们在外遇到的事打听个大概。
“你说什么？”华好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曼丝，手里的绣花针一个不注意，一下子扎进了她白嫩的手指里，疼得她嗤的一声，白生生的指尖上冒出了一个小小的血珠子。
“姑娘---”碧瑶惊呼。
“没事。”华好不在意的把指尖放到嘴里吸了吸，又看向曼丝问道：“你不会听错了吧？”
“没有，奴婢不光问了四姑娘那里的秋蝶，还问了邓姑娘跟前的忍冬姐姐，都证明了此时不假。”曼丝肯定的道。
华好脸色也不好看了，愣愣的看着前方发呆，曼丝和碧瑶对视一眼，都屏声静气的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别打扰到她。
“碧瑶，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去看望表姐一下？”半晌，华好声音发飘的问道。
碧瑶一愣，想了想道：“姑娘，我想颜表姑娘现在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只想一个人待着，我们还是看看其他姑娘有没有去在说吧。”
“你说的也是。”华好点点头，把手里绣了一半的绣帕丢回绣篓里，起身说道：“我们去看看祖母！”
两丫鬟赶紧跟上。
“你说本来好好的事儿怎么就是一出一出的呢？”老夫人疲惫的斜靠在榻上，脑壳是一跳一跳的疼。
“老夫人别着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再说也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水嬷嬷在旁边劝道。
“什么不清楚，不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摆着的吗？他李家大才子在婚前搞大了女人的肚子，狠狠的扇了苏家的耳光，狠狠的打了我们颜姐儿的脸。”老夫人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榻沿上，怒声道：“最可气的是他还留着那孩子，甚至把那女人带了回来，你说说，这是哪家的规矩？都怪琳姐儿，眼光忒差了，怎么为我们颜姐儿找了这样一个人呢？”
“哎呦我的老祖宗耶，您不心疼自己老奴可心疼得紧，您看看，这手都红了，安儿，还不快去找药膏？”水嬷嬷心疼得捧着老夫人的手叫唤。
“疼，怎么不疼，可再疼也没我这心里疼。哎呦呦，我乖乖的外孙女嘞，怎会遇到这样烂到骨子里的小子呢？那李家真是烂了心肝了，这样的人且能配我们颜姐儿，呸，给我们颜姐儿提鞋都不配。”老夫人狠狠呸了一口。
“是是是，老夫人说的太对了，可现在您要先上药再说。”水嬷嬷接过安儿找来的药膏，拉着老夫人保养得宜的手涂抹祁药膏来。
“祖母怎么啦，老远就听到您的声音了。”华好笑着掀帘走了进来，带来了一身的湿气。
老夫人看到她来，什么心思也没有了，忙拉起她的手摸摸，又摸摸她的脸，不算很冰，才放了些心，埋怨道：“怎的来了？外面雨凌凌湿漉漉的，别加重了病情，到时吃苦的可是你自己。”
118：马欣悦的邀约
“是是是，都是孙女的错，祖母别气着自己，下次定注意。”华好扑在老夫人怀里蹭了蹭，抱着她的胳膊摇呀摇的撒娇。
又问一脸笑意看着她们祖孙的水嬷嬷：“在门口就听到嬷嬷和祖母说话，你们说什么呢？”
水嬷嬷看了老夫人一眼，见她没有反对，遂把刚才的事说了一边，又向老夫人解释：“---听说那女人不是从外面带回来的，说是就住在隔壁，两人是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只不过只是一般的人家，并没有像苏家和李家这样的大族。也就是因为今天在宴会上，容姑娘不知怎么的，跟这位姑娘的妹子发生了些口角，从这小姑娘口中得到的实情。”
“这就更可恶了，既然都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为何不禀明了父母成全他们的郎情妾意？还来祸害我的颜姐儿。”
老夫人的话确实有理，水嬷嬷也不知该如何说了。
“祖母别担心，也许这只是一场误会而已，说不定过几天误会解除了也就好了，到时累得您老人家担忧了一场。”华好轻轻顺着老夫人的背，边轻声劝解。
水嬷嬷和平儿几人都纷纷开口称是，道老夫人消消气，这定是误会云云，等解释清楚了一却都好了。
大家正劝着老夫人消气，又有小丫鬟禀四姑娘和邓姑娘来了，就见翠蓝马面布喜鹊登枝门帘被人掀起，一身翡翠撒花洋绉裙的华婵和着茜红撒花纯面百褶裙的邓宝玲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两人笑着给老夫人行礼问安，又跟华好见了里，才坐了下来。
“五妹妹在说什么好玩的逗祖母开心呢？老远就听了这里的热闹。”华婵笑着问。
“你五妹妹就是个据嘴的葫芦，从她那里能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儿？”老夫人怕华好不知事，快嘴的把刚才她们说的事说了，率先开口。
华好也明白她的顾虑，刚才她们所说的都不是能随意对外人说的话，华婵也就罢了，毕竟还有个不太熟悉的邓宝玲。虽然说苏怀颜这事总有要露出来的时候，但那不应该刚发生还不清楚的情况下由她们这里说出去，怎么说她们也是客人的身份，苏家还有一大家子人在呢，还轮不到她们远道而来的客人发言。
“老夫人这话就有失偏颇了，要说五妹妹都是嘴据的，那我们这些人都不用开口了。”邓宝玲笑着开口。
“邓姐姐别夸我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可不敢跟姐姐这样的伶俐人儿相比。”华好不好意思的道。
老夫人慈爱的望着她，戳了她一记，几人都笑了。
几人在老夫人这里玩耍了会儿，老夫人因年纪大了，时间长了难免露出疲态。
几人识趣的提出告退，老夫人也不多留，嘱咐几人小心路滑，就放行了。
三人连同各自的丫鬟仆妇，一行十几人逶迤出了正房，说说笑笑还没走出多远，就见到一个身穿水红色比甲的丫鬟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奴婢姚黄，见过几位姑娘？”
在苏府住了这些天，二房夫人姑娘们身边的人虽说还认不大全，但得脸的几个还是识得的。这姚黄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她是马欣悦的贴身大丫鬟之一。
“远远就看着，我还以为是谁呢？正疑惑着，原来是姚黄姑娘。姚黄姑娘过来，是你们姑娘有事吗？”华好和华婵都笑着没开口，邓宝玲笑着问。
“回邓姑娘的话，我们姑娘亲自培植的牡丹名品姚黄前几天打苞，今天终于开了。姑娘说一个人赏花也是无趣，想着请几位姑娘同去品评。”
姚黄笑道，虽然说是请几位姑娘，但眼睛时不时的瞟向邓宝玲。
碧露噗嗤笑出声来，“用得着去马姑娘那里看吗？我们天天都见着的，确实是朵漂亮的花儿。”说着还意有所指的看着姚黄笑。
她的话让大家都笑了。
“多谢碧露姑娘夸赞，奴婢是萤烛之辉，可不敢以花中之王自居。”姚黄忙摆手笑道。
“姑娘见谅，我这丫头就是个混不吝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华好拢了拢袖子，笑着道：“不过请代为谢过你家姑娘的好意，这几天我身子有些不适，不能亲自过去，等我大好了再去给她陪不是。”
“姑娘客气了，我们姑娘也知道姑娘玉体欠安，还让奴婢待她问候姑娘，等姑娘大好了，再摆席请姑娘过去吃酒。”姚黄欠了欠身。
“替我谢过你家姑娘！”
“我那里也还有些事要马上处理，也谢过你们姑娘的好意了，以后有时间了再去拜访她。”华婵也淡淡的道。
“华四姑娘有事先忙！”姚黄也笑着对她屈了屈膝。
华婵点点头，扶着燕舞的手率先走了。华好也笑着向邓宝玲打了招呼，也走了。
“邓姑娘，请吧，我们姑娘还等着姑娘大驾呢！”姚黄对着邓宝玲一伸手半弯下腰去。
邓宝玲意味一笑，一摆阔袖，扶着拂冬的手，笑道：“请带路！”
紫竹山苑虽然是单独的院落，但位置算是在小二房，离五房就有些院，步行一刻钟都走不完。
姚黄似是早就知道只能请到邓宝玲一个人似的，早就准备了一乘双人小轿在等着了。
几人晃晃悠悠一刻钟就到了碧水院，早有丫鬟进去通报，苏怀玉和马欣悦两表姐妹相携笑着迎了出来。
“邓姑娘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呀！快请！”马欣悦笑着伸出了手，挽着邓宝玲的手下了小轿。
“马姑娘这话真是让宝玲无地自容了。”邓宝玲笑盈盈的回道。
“就邓姑娘一人来吗？华四表姐华五表姐妹没来？”苏怀玉伸头往后看了看，没见其他小轿，蹙眉问道。
“是呀，玉姑娘应该听说了，五妹妹身子不适，不易到处走动。至于四妹妹，你们也知道她的性子，她是个不喜应酬的性子。”邓宝玲眼含无奈的说道，又笑，“只有我是个闲不住的，又要打扰两位妹妹了。”
“哪里的话？你能过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马欣悦挽着邓宝玲的手臂相携往里走，边走边说。
苏怀玉有些兴致缺缺的跟在后头。
“二夫人在吗？我先去给她请个安？”邓宝玲问。
“不用，今天姑妈出门视察铺子去了，等她回来我告诉她一声就好。”马欣悦笑着把她直接往自己住的厢房引去。
马欣悦过来是跟苏怀玉住在离碧水院不远的闻音阁，不过她只是偶尔过来暂住，就住在厢房，而苏怀玉住得则是正屋。
今天是马欣悦请客，几人直接进的马欣悦的屋子，丫鬟上了茶，马欣悦又让下人去把她侍弄的那盆姚黄端过来。
不怪马欣悦把它做伐子请客来，确实不是凡品，花大如硕，花色淡黄如云彩，很有观赏价值。
几人品了会儿茶，赏了会儿花。苏怀玉不是爱花惜花之人，一直兴致不高，她百无聊赖的拨着茶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开口问道：“听说邓姐姐此次回乡，是跟华表姐们同船南下的？”
邓宝玲一愣，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那一路这么多天都在一条船上，你们应该会发生些有趣的事吧？或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邓姑娘能说说吗？说句不好意思的话，虽然我是江南人，但这么大了，我还没乘坐过大船呢！平时也就坐坐小船泛舟湖上，实在无趣！”
“玉妹妹可能不知道，本来我们不是一行的，不过在途中我们的船遇到了匪人，同船的下人和船家都被歹徒杀光了，不过幸好在最后一刻，我们得到了顾大哥的帮助，才得以脱险。后来我们才与华妹妹她们同船的。至于好玩儿的事，真的没什么好玩的，只不过沿途的风景还有两份看头。”邓宝玲虽然嘴里说得轻松，但想起当时的惊险，心里还有些心悸的，只是苏怀玉两人没看出来而已。
“是吗？原来是顾表哥救了你们的？那顾表哥武功定然很了不起，你能说说当时的情况吗？”苏怀玉平时就爱看过话本子什么的，如今听到这样的真人真事，很是有兴趣，双眼亮晶晶的凑近过来看着邓宝玲。
邓宝玲一僵，眼角抽了抽，脸色有些难看。
“好了表妹，邓姐姐当时都被吓着了，哪还记得清楚什么？你要是无聊，就去找其他人玩吧。”马欣悦忙强笑着把好奇的苏怀玉推出房去，再让她问下去，且不把人得罪死了？这是明晃晃的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行为呀，不揍你都是轻的。
“真是抱歉，我表妹就喜欢一些奇人异事什么的，其实她并没什么坏心思，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说话有些不经脑子，还请邓姐姐别跟她一般见识。”把苏怀玉送走了，马欣悦歉意的给她说着好话。
“我知道，玉妹妹还小，我不会跟她一般见识的。”马欣悦勉强笑了笑。
还小？马欣悦尴尬的低头喝了口茶，见邓宝玲不似真的生气，才放了心。
119：合作愉快
她轻轻的拨着手中的茶盏盖，睨了邓宝玲一眼，似不经意的笑着道：“说到华家两位妹妹，真真是神仙似的人儿，连我是个女儿家看了都心动不已，别说是男人了。不过听说，华四妹妹与那顾公子有婚约？虽然顾公子身份是低了些，不过看着却是个有能耐的真男儿，不怪华老夫人都看重呢，看起来两人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马欣悦边慢里斯条的说着，眼角余光却悄悄的觑着邓宝玲的神色，果然见她听到顾公子与华四姑娘有婚约和两人般配时脸色沉了沉，虽然她定力好，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却没有逃过马欣悦的目光，得到了想要的确定，马欣悦心里愉悦的笑了。
马欣悦是聪明人，邓宝玲又且会是蠢的？上次众人在花园聚会那次，她就看出了马欣悦的心思，知道她故意接近自己也是有目的的，不过自己也抱着目的而来就是了。
所以对于马欣悦的挑拨，刚开始心里是很不舒服，但马上就平静了下来。
“是呀，华家妹妹们都是神仙妃子般的人物，也只有那些兰枝玉树般的公子才能配得上。特别是五妹妹了，在我看来，就没有哪个男人能配得上她的，不过老夫人眼光好，这不，不就看中了苏三公子了吗？听说此次老夫人过来，名义上是送颜姑娘出阁的，不过听说却是带着五妹妹来相看的。看来华老夫人对五妹妹真是很宠爱。”
邓宝玲轻轻的把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她又笑盈盈的接着道：“这几天我也仔细观察了，苏二夫人对五妹妹很是满意，不过这不奇怪，毕竟五妹妹那样的人才品貌摆在那里。最重要的是五妹妹是苏二夫人的嫡亲侄女儿。这亲姑侄的，总比其他人关系近一些。”
如果马欣悦的试探还有些含蓄，那邓宝玲就是明明白白的把事情撕开了探在她的面前。
马欣悦刚开始还极力忍着，但最后还是没忍住脸色的难看。两个都怀有目的的人毫不退让的相互对视着，最后还是马欣悦松了神情。
“姑娘是聪明人，你有你的目的，我有我的心愿。我们都别在相互试探来试探去的，那样且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我们不如合作吧。”马欣悦看着邓宝玲的眼睛，伸出了手，真诚的道。
邓宝玲并没有说话，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似要看到对方的灵魂深处去。陡然的，她弯眸一笑，似有无数星光在她明眸里绽放，本来就艳丽的娇颜更是艳光四射，两手握着了马欣悦的手。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达成了协议，杯里的茶水已经凉透了，马欣悦唤人重新上了新茶。
“你我虽然有心，但我们毕竟是外人，在别人家里，就是有心也不能做什么吧？”事情说开了，邓宝玲直接问出了问题的所在。
马欣悦微微一笑，喝了口滚烫的茶水，口中的暖意，划过喉咙，直入心底，让身子也瞬间暖和起来。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姑母会帮助我们的。现在我担心的是没有契机。以前还想着颜表妹的喜宴是个不错的机会，不过现在看来----”
她们昨天也参加了百花会，昨天发生的事情都知道一些，虽然不是很清楚，但都知道跟苏怀颜有关系。
邓宝玲听了也沉默了，她毕竟是个客人，很多事都要马欣悦来安排，她也只能起到尽量配合的作用。
“天无绝人之路，事情总是慢慢来的，再看看吧，说不定机会就在眼前。”
马欣悦笑着拍拍她的手，邓宝玲听了，也笑笑，点点头。
****
马欣悦和邓宝玲这边，两人达成共识而相处融洽。紫竹山苑东厢房，华好主仆也在谈论她俩。
“姑娘，你说邓姑娘和马姑娘何时变得如此好了？奴婢听西厢房的秋鸣说，邓姑娘最近常去五房找马姑娘玩，马姑娘只要得了什么都派人来请她。”
回到屋里，碧露边给华好冲泡玫瑰露边说道。
“确实有这么回事，奴婢也听说了，秋露姐姐还说邓姑娘跟马姑娘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呢！”正在整理梳妆台的曼丝也笑着道。
理着绣线的华好噗嗤笑出声来，笑了半天才道：“确实是这么回事，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说不准的。”说着摇摇头。
“姑娘身子还未大好，可不能劳累了，这些事放着奴婢们来做就好。”碧露一把夺过她怀里的绣篓，把兑好的玫瑰露放到她手里。
华好无奈一笑，“整天闲着我也无聊，再说一点手上的活累着什么了，就你们爱大惊小怪的。”
“这话你去与老夫人说，奴婢们可是遵循老夫人的旨意办事的。”碧露直接搬出了老夫人来，让华好没话了。
“怕了你了。”端着手中温热的饮子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还是姐姐厉害！”曼丝悄悄对碧露竖着大拇指。
碧露微微抬起下巴，睥睨着她，得意洋洋。
“姑娘，子衿姑娘来看您了。”香巧脸色古怪的走进来禀道。
众人面面相觑。
“子衿？谁呀？”碧露问。
华好和曼丝都摇头。
“子衿姑娘是三表公子屋里的丫头。”香巧解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碧露好奇的看着她。
“奴婢也是刚知道的。”香巧探探手，看向华好，“姑娘？”
“既然是表哥的丫鬟，就请进来吧。”华好不甚在意。
“是！”香巧应了声，退了出去。
须臾功夫，香巧重新掀帘进来，身后跟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女子，这见那女子梳着妇人头，头上戴着翡翠点翠金钗，鬓边还散落的簪了几朵质地极好的纯白牡丹绢花。
白皙小巧的瓜子脸上一双水润润的大眼含媚带娇，波光流转间带出无限风情，
穿了一条九成新的品红色散花百褶裙，外面是白玉兰散花纱衣。细白修长的双手端着一个楠木描金托盘，皓腕上的赤金云纹金手镯在行动见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响声。
120：子衿姑娘
“奴婢子衿，见过五表姑娘，表姑娘金安！”子衿半垂着头，弯腰福身对着华好一礼，盈盈行动间‘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风情展露无遗。
“哎呦子衿姑娘，您要不自称这一声奴婢的，奴婢我还以为这是哪家的夫人娘子呢？啧啧啧，姑娘这通身的气派真正是羡慕死个人。对了，姑娘这名字真是取得好，想必姑娘父母都是有学问的人吧？不然哪能取这样好听的名字呢？就像我，还是跟了姑娘后才改了个还算可以的名字，以前我老子娘给我取了个二丫的土名儿，真正是羞于在姐妹面前提起。”碧露自来是个嘴快的，此时也不例外。
这子衿也是个秒人儿，听了碧露这番夹枪带棒的话也不恼，微微红了脸，有些羞怯的道：“姐姐见笑了，奴婢也是一样的，这名字也是到了爷身边，爷说我以前那名字不合心意，就帮着改了现在的。至于好不好听的，奴婢也不懂这些个，只是我们爷觉得好了，我们这些作为奴婢的，也就觉得好。”说着还下意识的摸了摸耳垂，耳垂上的翡翠耳坠子在她嫩白的肌肤上盈盈发光。
碧露眼一瞪，就要说话，被华好不着痕迹的瞪了回去。
“姑娘还请见谅，我这丫头就是有些心直口快的，其实没什么坏心思。”华好笑盈盈的看着子衿，“姑娘这名字确实取得好，看来表哥不光文章写得好，这诗词上的造诣也是颇高的。诗经里我也很喜欢这首《子衿》呢！”
子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姑娘喜欢就好，奴婢就是一下人，不懂什么诗经不诗经的。”
华好笑笑，瞟了眼她手中的托盘，问道：“姑娘今天过来？是表哥那里有什么吩咐吗？”
子衿也才想起正事，微微屈了屈膝，笑道：“是我们爷听说姑娘身子不适，说他也不方便过来探望姑娘，让奴婢送些小玩意儿过来给姑娘解解闷。”
说着掀开盖子托盘的布，露出里面的东西，子衿指着一个两个巴掌长的黑漆小匣子。伸手把它打开在众人眼前，笑道：“这是我们爷偶然得到的一支老山参，差不多有一两百年的年份了，还算难得，送给姑娘补身子用。”又指着其他的几件做工精巧的小玩意道：“我们爷说了，姑娘身子不适，也不能外出游玩，这些是他昨天淘来的，姑娘无聊了在屋里也可以玩。”
说罢把手中的托盘递给一旁的曼丝，曼丝笑着接过，放到华好面前的矮桌上。
华好目光瞟了眼桌上的东西，眼里没有惊喜也无厌弃，很是平静，笑了笑道：“让表哥破费了，我这几天确实有些不舒服，就不亲自去给表哥道谢了，姑娘顺便帮忙转达我的谢意，就说华好谢谢他的好意，等我好了定会亲自登门拜谢！”说着看了碧露一眼，碧露撇撇嘴，被华好瞪了一眼，还是乖乖的点头。
“是，姑娘的意思奴婢定转告我们爷知晓，那奴婢就先告退，不打扰姑娘歇息了。”
“好，子衿姑娘慢走！”华好也不多留。
“我送送子衿姑娘！”碧露露出一个夸张的笑。
“多谢！”子衿柔婉的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华好纤长的玉指轻轻拂过托盘里的东西，却没有要拿起来的意思。
碧露送人回来，看了屋里一眼，挥挥手，香巧曼丝等人对视一眼，乖巧的起身福了福，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呸，什么了不得的稀奇玩意儿？”碧露看着那桌上的东西狠狠呸了一口，把东西往前一推，离华好远远的。
“姑娘也太好性儿了，这样的东西还好声好气的跟她说话，要是奴婢，大耳瓜子给她扇了出去，没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华好无奈的看着她，笑了笑，“何必如此生气？毕竟来者是客嘛。”
“呸，什么客？一个下贱胚子，姑娘您看看，她那一身的行头，那说话做事的语气，哪里像个下人了？都到这来耀武扬威了，这不是明摆着都欺负到您头来了吗？唉，我说这表公子平时看起来挺不错的人嘛，没想到内里却是这样的人，这未来夫人还没过门呢，屋里就有了宠妾！”碧露说着小心的觑着华好的神情，见她神情没有变化，又愤愤的道：“不行，姑娘别太善良了，这事一定得禀给老夫人知晓，让姑太太把这些妖妖娆娆的妖精们都赶出去，我们家姑娘可不受这冤枉气。”
华琳有心在侄女当中找儿媳，且这个人选大半还是华好这事，华老夫人这个宠爱孙女的并没有瞒着华好。
这次南下江南，带着华好来也是有相看的意思。碧露是华好身边的大丫鬟，知道一些就不足为奇，就是因为知道自家姑娘也许会嫁入苏府，所以那子衿的行为才让她如此生气。
“好了，别像小丫头一样咋咋呼呼的，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再说了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你就这样了，传出去了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况且这也是人家的事，与我们有何关系？”
“姑娘---”碧露不可置信的瞪着她。
“好了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别把精力都放在这些小事上，我有些饿了，你去给我熬碗粥吧。”华好不耐烦的摆摆手，拿起手边的绣篓子，拈起刚才绣了一半的荷包飞针走线的绣了起来，现在她不能去跟着颜师傅学习，不过前几天颜师傅教的几种针法她还要研究研究，争取做到熟练。
碧露见着自家毫不在意的姑娘，暗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但也无法，跺跺脚，出门去熬粥去了。
华好笑笑，她不是强装，她也知道祖母想把她跟表哥凑一对的想法，以前她没有多余的想头，觉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乖乖的遵从大人们的意思就好了。
现在知道表哥屋里有了这样得宠的丫头，不知为何，她心里竟然一点波动都没有。
她不知道，这不是一个待嫁姑娘听到自己未来的夫婿有女人且是得宠的女人时正常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