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梦魇中的马德里
宫里面养尊处优的女人们总是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一些,就连古稀之年的太后亦是如此,每日一盏鹿血的供养,让她仿佛找回了年轻时候的风姿。
华阳宫内,大大小小的宫女随行皆欢天喜地的准备伺候太后摆驾回宫的诸多事宜,远远望去,好像是比来时更加欢快。
顺着抄手游廊向内而去,再辗转几个弯道,最后越过一架小巧精致的拱桥,便看到凉亭藤蔓深处,一个看不清形容的妇人端立坐着。
那妇人的头上发间好似珠翠遍布,样式繁杂的发髻上,一支独特巧妙的八宝玲珑如意簪仿佛展翅欲飞,衬得妇人额角光洁,一双慈祥的双目眼波流转,满口皓齿在日光下点点闪光,看样子保养的极好。
一身华贵精美的褐色宫装并不显老气,反而是端的一副婀娜大气的模样,面上白净,微点朱唇,只在一展笑颜的时候,站的近的宫女丫鬟们才能看见被粉遮住的淡淡的细碎纹路,那是岁月留在昔日美人脸上的印记。
脚踩绣花宫鞋,那鞋看起来并不是非常稳当,可是妇人却似毫无察觉的习惯,走起路来蹬蹬的声音,像走在人心尖上一般,让人不由的心跳加快。
太后身边的吉姑姑绕着游廊走过来,迈入凉亭,朝着起身而立的太后俯身施礼,“娘娘,咱们该启程了。”
太后在宫人们的搀扶下转过身子,看着面前的宫女露齿一笑,“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哀家可是比不得了,那皇宫有什么好的,让你们这么开心?”
“老佛爷,您这话可是折煞奴婢们了,您哪里就比不得了,您这身子硬朗着呢!倒是奴婢们,竟生出几分思乡的情怀来,这才是老了呢!”
身旁小公公眉眼里面全是讨好的笑意,张嘴就是一串惹得太后笑得花枝乱颤的顺溜话,身边奴才们齐齐陪笑,仿佛那公公真是讲了什么令人开心的话一般。
“就你会说话,赏!”太后金口一开,那太监跌跌的跪下行礼:“奴婢谢老佛爷赏。”
“王妃,门外有人找。”紫衣小心翼翼的说道。
“哦?这么早就有人来了?请进来吧!”
乐正羽正在饭桌上吃着香甜可口的燕窝粥,听到婢女的话,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这些天举家搬至潼关城的贵妇人们来见她了。
谁知紫衣站在门口并未叫那人进来,反而是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脸上那是什么神情。
乐正羽纳闷,这丫头今日是怎么了?她思忱着看过去。
“怎么了?皇帝来了啊?”按理说除了皇帝来,还没有谁需要她亲自出去迎接的吧!
紫衣一副苦瓜脸,嗫嚅着说道:“王妃,您说什么呢?是...凤公子!”她索性一口说出。
“哎呦,是哪个凤公子找本王妃啊?紫衣,本王妃何时认得什么凤家公子啊?”乐正羽走在院子中,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几分真假难辨的开口。
站在门边的男子一直紧绷的身子似是放松一般,面上挂起了几分释然的笑,她肯出来见自己,那就最好不过,说明她懂他。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被即墨罹冻结了内功的凤邪,凤国太子。
乐正羽看着他,凤邪也看向她,他们已经三年未见,三年前她嫁为**,他心痛不已,他找准机会出使即墨,只为见她一面,爱情的滋润让她更加美丽动人,他与她,终究还是有缘无分罢了。
女子此刻身着纯色素衣,满头不见珠钗,只斜斜的一支木簪插在流云髻中,白净的脸颊,好看的额头,深邃漂亮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尖尖的下巴,这些精巧的部分,长在了同一张脸上,真是让人觉得精美绝伦,不可亵渎。
她高挑的身姿就那样立着,瘦弱的身子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倒,一如六年前,他们初次见面时,她唇角含笑,那样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没有旁人那般欲拒还迎。
“你真好看。”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这是说什么呢!真是不知羞的。
凤邪却是淡淡的出口,真如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满心欢喜,又如刚认识的青年男女一样,客套赞赏,这便是她与他之间独特的那份感情,这样淳朴,没有一丝杂质。
一如六年前,她站在他面前,一身狼狈不堪,却那样落落大方,也是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那样飘进了他心里,终其一生,再无法拔除。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找我了,风妖孽,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坐在花厅中的二人,一人耳提面命,一人含笑点头,时光竟是那样温柔的扫过二人,没有片刻停留。
“羽羽,你又骂我,我就说怎的越发笨拙了,原来是你每天念叨着我!”
“美死你,哼,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那妹妹本来也命不久矣,本来我带她找你,是想让你给她治病的。”
屋内两人欢声笑语,屋外侍从担忧的看向自家王爷,“爷,咱们..还进去吗?”
“不了,你一会跟王妃交代一声,本王晚上有些事,就不会来吃饭了。”
小厮看着即墨罹转身离开的背影,慌忙应了声“是”。
出了王府的即墨罹是笑着的,她终于放下了吧!他们的墨儿,那样乖巧的小人,那样喊他“父王...”
铁骨铮铮的男子,还是抬头看向天边,将即将溢出眼眶的液体逼了回去,大步朝着府衙走去。
这是慕容夫妇带着即墨溯琅参观的第八十一个国家,穿梭在位于西班牙的马德里地区,这是个令人神往的地方, 梦幻一般的建筑,奇特而新颖,让人如置身童话般的世界,不愿离去。
作为西班牙的商业中心,慕容夫妇眼光极佳,希望这些见识可以让儿子构建出自己的商业蓝图,他们接触了即墨溯琅的商业管理老师,他们称这个小孩子是个根骨极佳的商业奇才。
夕阳淡淡的笼罩着这个古老而神秘的城市,高高的哥特式建筑仿佛斜插云霄,马路中央照样是车水马轮的忙碌,金黄色的阳光将马德里映照的美的像一幅画卷。
三人边走边玩,杰森不住的在即墨溯琅怀里扭动,左顾右盼的样子看起来兴奋极了,落日的余晖此刻洋洋洒洒的铺在他们身后,干净整洁的人行道也如镀了金,柔柔的欢迎着每一个踏足的游客。
“墨墨,明日你在这里要跟着老师学习商业管理的模式,爸妈先去非洲考察,下个月来接你回去,你一个人在这可以吗?”慕容杨的声音传来。
即墨溯琅抬头,小小的孩童脸上是坚毅的俊朗,一如即墨罹的面庞,双眼是带笑的绅士模样,一身小西装穿在身上,擦得光滑明亮的黑皮鞋衬的他不像个孩子。
“爸爸,你们就放心吧!我自己在弗罗里达不是也待了半年吗?没事,有杰森呢!”即墨溯琅露出迷死人的标准微笑。
面对这个大山一般的父亲,他像看到了自己的父王,分外亲昵,不自觉的就在父亲面前撒娇讨好,平时没有课的时候,他也会跟慕容杨在棋场上杀的不可开交。
“妈妈,我知道了,好好吃饭,睡前一定要喝温热的牛奶,看书的时候不要超过十点半,睡得晚了对小孩子不好,长不高的。”
在慕容夫人要开口的时候,即墨溯琅小嘴巴巴的讲出来一连串的话,笑嘻嘻的看向温柔的不像话的慕容蓉。
“你这小子,妈妈还能说什么,你就不能给妈妈个关心儿子的机会吗?真是个聪明的家伙。”慕容夫人被自家儿子抢了话,一副无奈的样子,语气里却是十足的自豪,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赞叹。
“爸妈,你们可别忘记了,下次去沙漠一定要带着我,我有东西落那了。”即墨溯琅正经的看着两个大人,一副大人不能撒谎的表情。
“记下了,下次去撒哈拉就带着你,你要快点吃饭,长高了就能去了,不然沙漠可不包容小孩子。”
听了慕容教授的承诺,即墨溯琅风卷残云的一碗饭立刻见了底,还把碗举起来,让杰森瞧。
“慢点,慢点,吃的这么快对胃不好...”
“妈妈,没事,我的消化功能可强大了。”
声声欢声笑语四下弥漫,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让人倍感温暖,一切都被定格在那小小的背影上,满眼的孩子气,撒娇讨巧,像每个面对家长的孩童一样,无拘无束,喜乐安康。
乐正羽的梦里出现了奇怪的一幕,那漫天红色铺在她眼前,像经历了一场百年大战一样,一个成魔成痴的女子,踏着忘川河边的曼珠沙发,三千长发随意披散,唇角带血,点缀在一身素白裙衫上,摇曳凄美,迷离夺目。
“罹...罹...”梦中的她尖声惊叫,无边的黑暗与朱红堆满了她仅有的意识,她怎么样哭喊都无法动弹身子,沉沉的往下坠,像是要坠入虚无的无底洞一般。
一会儿又变得轻飘飘的,耳边是什么声音,呼呼的风声,叫喊声,哭泣声,还有什么,她的墨墨呢?怎么一转眼她的墨墨就不见了?
挣扎不已的双手在空气中胡乱挥舞着,有什么束缚了她的双手,睡地那样的不安稳,即墨罹在她耳边焦急的喊着,绮儿和紫衣也在哭泣着,她们吓坏了,万一...像三年前那样...他们不敢想下去。
第一百零七章 梅子时节
乐正羽这一觉睡得真长,直到傍晚时分才缓缓转醒,床旁是即墨罹紧握的双手,满足的笑挂在他邪魅的嘴角。
似乎是外面云彩间绽放了无边光华,炫彩斑斓的晚霞映照进了屋内,风呼呼的吹来,床幔在起落飘荡,如无根的落叶,旋转,跳跃。
“羽儿,我以为你又要睡着了,我把丫鬟们都打发出去了,我给他们都放了假,放他们随便去哪,我自己在这里陪着你就好。”
即墨罹絮絮叨叨的话在室内响起,风扑打在窗柩的声音带起一串欢快洒脱的叮当声,那是乐正羽在门上挂着的风铃,用乳白色的贝壳穿起来,又涂上随心所欲的色彩,此刻被风浮动,在廊下响起一阵阵的歌调。
“我怎么会再独自睡着,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乐正羽嗓子有些沙哑,鼻尖酸涩,酸麻的感觉蔓延至心底,不由得几分心颤。
“罹,外面气风了吗?我想出去看看。”
“好,我抱你。”
此刻的二人如结发百年一般,走出室外,乐正羽颈后的墨发抵不住山间风的吹打,似乱未乱的几乎垂地,发间没有任何珠翠点缀,脚上是两串银色小巧的铃铛,随着即墨罹的走动,发出悦耳的声音。
空旷的崖边分外凉爽,分明透着几分冷意,窝在即墨罹温暖宽阔的怀中,她伸手抚上男人俊朗的面庞。
他头戴亲王王冠,长得真是好看,不似山水画的飘逸出尘,却是眉目开阔,黑曜石般的双眼中含着温柔的笑,仿佛要将自己溺毙,微微上扬的唇角让人移不开眼。
他身高八尺有余,常年在外征战,熬就了一身子好筋骨,整整八块腹肌,很是棱角分明,如画中谪仙的风姿,半边面具遮脸,又似江湖的侠客,神秘莫测。
他的穿衣很是讲究,却不似京中寻常贵公子那般擦脂抹粉的白净,他往往一袭玄色长衣配着蓝紫色的靴子,或是暗紫色的衣袍随意束着,再配上锦绣暗纹的靴子,腰间一块扇形玉诀,在日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
他的腿极长,乐正羽从来不知道人的腿竟可以那样长,那样有力,那样笔直,淡淡的红晕自她双颊飘过,让病态苍白的脸上多了几丝生气,在天边晚霞的映照下,如玉男子怀中抱着绝美的人儿,似要绝尘归去。
仿佛伸手便能触及的天际,火烧云越发红彤彤的燃烧了起来,即墨罹看向怀中双颊染了红晕的小女人,微微颔首,吻上了她夹着凉意的唇。
不似从前的热情似火,风卷残云,也不似夜间那般情意绵绵,密密麻麻,这个吻及轻,如夏日细细的鹅毛拂过人的心尖,痒痒的,却很欢喜。
这是个寂静的世界,他们很久很久都没有这般安静相拥、席地而坐了,这样看着晚霞一点一点变幻,云彩一点一点向西飘去,风在后面不紧不慢的催促着,直到属于潼关城的那片天,慢慢褪去华裳,重归往常模样。
“罹,都过去了。”乐正羽轻飘飘的声音让拥着她腰肢的手一顿,随即慢慢收紧。
他将脸靠在她光洁的额头,努力嗅着她发间若有若无的丝丝清香,仿佛尘埃落定般,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是啊,都过去了。
他们的生活中曾经出现过一个小小的人儿,智慧而健康的成长,陪伴了她们两年零十个月,也给他们的生活带去了数不清的欢乐。
从此往后,小小的身影不见了,那存在过的欢喜都将被岁月小心翼翼的收藏,却是永远都无法抹去的伤痛。
从山间回去府上,乐正羽又一次晕倒了,在渐渐归于平静的潼关镇内,又掀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波,大夫站在室内,伸手搭上乐正羽消瘦的腕间,沉稳有力的脉搏自指尖传来。
“王妃,这是有喜了。”随着老大夫的话落,守在一旁的绮儿惊呼一句:“是你!”
这么些年,她仍然忘不掉那日也是这样的一个沉稳的声音,他说王妃无碍,只是有了身孕,老大夫淡淡一笑,“是啊!巧了,又是老夫。”
人人都期盼着那一直折磨着王妃和王爷的伤痛可以快些过去,王妃又有了身孕,这是好事。
可是为什么都是一副微妙的样子,听到大夫说有孕了,在罹王府待过的老人们心里都无不低低叹一声‘只是可怜了世子啊!’,而才进府不久的小丫鬟们,则围在乐正羽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吉祥话,这一切,一如三年前,即墨溯琅出生那时的场景,只是早已换了天地。
自即墨溯琅那日离去再也没有归来,狻猊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整日里不吃不喝,身子在慢慢变小,从一开始的狮子一般的模样,到现在几乎袖珍,可以被藏在袖间。
众人都看得出来,那是一种无言的悲伤,狻猊整日卧在即墨溯琅曾经时常玩耍的竹榻上,烟雾好像已经吐尽,如果不是它呜咽的哭声,谁都看不出来那是个有生命的动物。
太后大张旗鼓的回到了皇城,皇上与皇后带着各宫嫔妃出来迎接,太后出去一趟倒是脸色好了很多,竟多了几分明明润玉的样子。
倒是皇帝的脸色比她离开时差了许多,甚至可以看出几许灰白,太后心中感慨,半日尽欢,众嫔妃拜别太后,带着小公主和小皇子纷纷回了自己的宫里,太后身边只剩下了皇帝。
“母后,您终于肯回来了,儿臣..儿臣,很开心。”
即墨皇说出了这几个字,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又好像短短几个字费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太后微笑着看向面前的皇帝,面上不动声色,却有一种掌控全局的气势隐隐侧漏。
“皇帝,母妃是一路看着你长大的,母妃知你重感情,淳良忠孝,可是皇帝,有时候过于仁慈,并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那些奢侈的情感,并不属于你。
自决定坐拥这江山那日起,你就不能再有宫外那些普通父亲与膝下孩儿欢乐的乐趣,就像进入这宫里的所有女人一样,那些都属于皇帝,而皇帝似乎拥有了一切,又似乎一无所有。”
太后的声音如同无情的剑,那样的语重心长,刺穿了即墨皇的内心,一股透心的凉意穿遍全身,冻结了三年的心,在那一刻,那层薄薄的冰,被击得粉碎。
“母后,儿臣知道了,儿臣是有些贪婪了,竟想要留住那丁点父子之情,儿臣先退下了,让母后费心了,母后早些歇息吧!”
皇帝神情悲悯,向太后俯身行礼,便转身离去。
走在寂静无声的宫墙下,内里的柳树散散的搭出墙外,高高的遮盖着朱红色大门,身后是皇帝的御用座撵,由宫人们抬着,走的极慢,分明是跟着一大群宫女太监,带刀侍卫,却落地无声,仿佛都听不清在场人的出气声。
“娘娘,您的意思是,让皇上将矛头指向罹王爷?”
吉姑姑是太后身边的老人,自太后进宫的第一日起,便是吉姑姑在身边侍候左右,太后是如何从一个无名贵人成为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后的,怕是有些事情连太后自身都不清楚,可若问起吉姑姑,那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不是本宫逼皇帝怎么样,是如今这局面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太后的神情似乎在夜明珠的照映下有些露出疲态,又似乎太后本来就是这般模样,手中来回陧着佛珠,似乎老僧入定。
所有宫殿的灯全部熄灭了,在这着的皇宫里,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平静安宁,回到了该有的夜里的寂静。
即墨罹又恢复从前乐正羽怀有身孕时候的那般小心翼翼,上一次乐正羽怀孕的头几个月里,他忙于战事,并不知情,后面几个月却是遇上了被暗杀的事情。
这一次罹王爷亲自守着,眼看着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乐正羽的孕吐反应如排江倒海般如期而至,吓坏了从来不知道女子生孩子还有这般痛苦时段的罹王爷。
“王妃,您就吃一点吧!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呢?”绮儿苦着一张脸在旁边站着,手里是一个官窑烧制的上好白瓷盅,里面淡淡的几片花瓣洒落,燕窝粥晶莹剔透。
说着话,乐正羽抚着胸口便又要呕吐,紫衣连忙上前举起小巧的口盂,只是干呕几声,将乐正羽的眼泪瞬间逼出,她怀有即墨溯琅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受折磨,那时身在虞城,也只是几颗酸梅下肚,便不再有什么明显的反应。
“这家伙一定是个调皮的,这么折腾我,真是受不了。”乐正羽双眼含泪,盈盈柔柔的样子还带着几分可怜巴巴,懒懒的趴在软塌上。
“王妃,这回看这样子啊,不像是个小郡主,倒像是个小王爷呢!”
稳婆早早就住进了府上,即墨罹安排了人一天不停歇的看着,不让她干这个,不让她干那个,在乐正羽看来,总归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即墨罹是拦着不让自家王妃随意外出,将一切事物都分派给了范氏兄弟,而乐正羽是一天不出去就心里堵得慌,孕妇的性子一旦上来了,那是大罗神仙都无法阻拦的。
“羽儿,吃这个还是吃这个?”即墨罹手里拿着各式鲜艳欲滴的梅子,想到之前在虞城的时候,乐正羽没事就往嘴里塞个梅子的事情,即墨罹办完公事之后特地去了趟圣女山。
那里有专门的养梅人,每年所有上好的梅子全部送至京中,供各宫娘娘们做了消暑的酸梅汁,雪山上引下来的水滋养着这些梅树,有着上百年的历史。
倘若是寻常人家,定是吃不到的,可罹王爷如今怎么也算是割据一方了,来要几个梅子给自己王妃消食,那看梅园的人自然是欢喜不已。
第一百零八章 秦妃得道
高堂明镜悬挂的殿内,即墨皇负手而立,身后是器宇轩昂的太子即墨朗,此刻父子二人皆在沉思,方才的一番谈话让室内空气很是沉重。
“父皇,此次还是让五弟回来吧!”即墨朗叹气说道。
即墨皇转身面对太子,道:“你以为我不想让他回来吗?是他自己跟我怄气,是他自己不愿意回来,不就是个儿子吗!还有比老子更重要的吗!”
即墨向来以孝治天下,自然是老子比儿子重要,在即墨皇心里,即墨罹就应该念着这许多年来,自己对他的百般维护,然后伤心个几日就奉旨回来的,可即墨罹却跟他赌气到如今,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太子神情古怪,看向即墨皇,犹豫着开口:“父皇,容儿臣说句不该说的话,三年前就不该听信那些个大臣的谗言,断了五弟的后路,穷寇莫追啊!更何况是五弟那种疾恶如仇的性子。”
“知道不该说你还说?若不是那一次,朕还不知道朕的儿子是这样的不忠不孝,这么的任性忤逆,潼关镇事小,可若是一直养着这个狼子野心的东西,那朕才是对不起列祖列宗了,才是老糊涂了!”
听着皇帝厉声呵斥的声音,即墨朗唇角暗暗勾起了不易察觉的笑,是啊!如果不是五弟此次以身试法,他也不知道帝王情如此靠不住,关键时刻如此的薄情寡义,就像从前对待他的母妃那样,那个可怜的女人,还试图讨好他!
“是啊,父皇,不过这都已经三年多了,就算是再看重世子,那也该放下了,父皇如此容忍他,让他三年来在潼关镇安稳度日,五弟是过分了些。”
太子适时的加了把火,看着皇帝又开始伸手捏着眉心,他唇角的笑意更浓。
太子给皇帝行了跪安礼,又说了些不痛不痒的恭维话,便出了宫门。
马车一路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此刻听在太子耳中却是悦耳的,刚回到府上,旁边就走出来一人,那人也还算生的俊朗,墨发高束,一身锦缎绸衣,配着褐色马靴,倒也是贵气十足。
“皇兄,如何了?父皇有说如何处置五弟吗?”这是即墨排行第三的皇子,即墨越。
太子看到他并不感到意外,反而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哼!父皇真是老糊涂了,竟将那兵符给了那个黄口小儿,现在是没有兵符根本命令不了五城兵马司。”
“是啊!那父皇真是,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如何能夺取令兵权?”三皇子急切的询问。
“三弟,看来还要秦妃娘娘多多努力了!只有里应外合,咱们的胜算才能大一些,难道你不想再添个皇弟吗?”
听着太子的话,三皇子心思转弯,双眼发光,“皇兄,你是说让我母妃再吹吹父皇的枕边风?”
“三弟,历来皇帝都喜欢子孙满堂,更何况父皇如今还算健朗,子孙满堂并不是父皇个人想的,我们如今也要想着,只有子嗣极多,父皇才会放手,让你我干一番大事啊!”
太子拍着三皇子的肩头,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让三皇子的脑子有些糊涂。
走出太子府的大门,三皇子一路苦思冥想,竟连马车都没有上,迈着有些沉重的脚步,只是脑子里回荡着太子方才的话。
难道太子是要?是要干什么呢?今日的太子跟以往不一样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三皇子边走边想,不自觉走至一家茶馆门前,也不多想,抬脚就进去了。
楼下是说书先生慷慨激昂的讲述,台下是群众白衣的细嬉笑叫好,说书先生讲到篡权夺位,纷争不休的时候,楼上三皇子心中一紧,双手因紧张而紧紧的攥着。
“篡位!”是的,难道皇兄想要篡位!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得清太子对他的暗示,这是在暗示他,让宫里孩子越多越好,那样才能混淆皇帝的视线,那样才能在混乱中干一些事情!
三皇子明显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伸手端起茶杯,一杯茶咕嘟一下子,全部倒进了肚里,任旁边侍从喊着“殿下,烫,烫”,三皇子哪里顾得上,他满心满眼都是抑制不住的抖动,竟然要篡位谋权!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就在皇帝小憩的时候,有小太监急急跑来,被门口的德公公伸手拦下。
“混账东西!知道这是哪里吗?竟敢这样奔走冲撞,不想要命了吗!”
德公公死死的拧着那小太监的耳朵,小太监不敢喊疼,面上还要带笑,只是龇牙咧嘴的神情让德公公心里非常满意。
松开手的德公公正要询问,内间传来皇帝的声音,“何事?外面在吵些什么?”
还不待德公公开口,那小太监呲溜一下,灵巧的躲过德公公微胖的身子,抬脚迈入殿中,身后的德公公满脸不可思议,抬脚追上。
“皇上,参见陛下,奴才是秦妃娘娘宫里的,方才娘娘晕倒了。”
说到这的时候,皇帝已经隐隐有了怒气,德公公见状,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正要请罪,那小太监的声音又响起来。
“陛下,才请了太医看过了,太医说娘娘是有喜了!”小太监欢喜的说着,根本没有一丝惊扰圣驾的害怕。
“哎呦,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又得一子!”皇帝还没反应过来,德公公却是眼明手快,俯身叩头。
“走,去秦妃那!”皇帝爽朗大笑,连御辇都未乘,直接向着秦妃宫中而去,那来禀报的小太监自然是得了不少赏钱。
“皇上,臣妾给皇上请安!”
秦妃满眼娇弱,说着话便要起身,皇帝立刻上前扶住她盈盈一握的腰,伸手抚上秦妃平坦的小腹,惹得秦妃娇嗔不已。
“皇上,您怎么来了,臣妾还想再请几个太医来诊脉呢!诊得准了,才要禀告皇上呢!”
“爱妃辛苦了,朕高兴啊!当然要第一时间来看看朕的皇子了。”皇上满脸的笑意,说得秦妃脸上更是娇艳。
“娘娘这是什么话?老臣在这宫里数十年,为无数的娘娘诊过脉,怎么会不准确!若是连皇子公主都诊不出来,那老臣还不如趁早卸了这太医院的帽子,回乡下养田算了!”
听着一旁太医一半埋怨一半讨赏的话,即墨皇觉得心情真是大好了,“爱妃,可不能怀疑太医的本事,以后有什么问题可还要仰仗他们呢!直到小皇子顺利的出生。”
“皇上,您就打趣臣妾!”
永寿宫中,才拿起书没翻几页的皇后端坐在案几旁,红玉在桌子的另一边磨墨,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的跑来。
“娘娘,娘娘,不好了!飞羽殿那边刚刚传来消息,说秦妃有孕了!”
红玉看着跑来的丫鬟急忙开口:“喊什么喊,惊扰了皇后娘娘,有孕便有孕了,什么不好了?这话让别人听了,还不定怎么生事端呢!”
“好了,别人有孕了,你喊她作甚,又不怪她,好了,下去吧!”皇后淡淡的声音传来,小丫鬟急忙退下,红玉立刻便红了眼眶。
“娘娘!您受委屈了,奴婢觉得您不值得,奴婢为您觉得委屈,娘娘!”红玉说着话,眼眶里的泪水断了线般的往下掉。
皇后起身走到她面前,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好了,知道本宫委屈你还哭,还要本宫安抚你,你这个坏丫头,快别哭了。”
红玉的眼泪却掉的更凶了,就差放声大哭了,她们家娘娘这样好,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这样对娘娘。
是夜,所有宫中按时熄了灯,只有皇后室内还亮着几盏红烛。
“那丫鬟处置了吗?”皇后淡淡的声音自暗室响起。
“是的,娘娘放心,死透以后扔到城外的乱葬岗了,没人发现,她家中一共五口人,全部解决了。”
一个全身上下甚至连眼睛都不曾露出的黑影说道。
“哼!不好了,是不好了,好什么?当真是不好了。”
皇后低低的呢喃声轻飘飘的在室内散开,及轻及轻,却让人不自觉的全身不安。
这一晚有多少人像皇后这样,心思重重,无法安然入睡!
从她们踏进宫门的第一日起,她们的性命,富贵,家族的荣耀,前途,就全部系在了那个男人身上,那个男人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利,让她们不敢爱,不敢恨,只能小心翼翼的恭维。
因为宫中上次出了二皇子和灵嫔的事,本来一心想着抱皇子的皇帝被打击的不轻,这次突然说秦妃有孕了,皇帝是十分欢喜的。
“娘娘,皇上送赏赐来了!”
“娘娘,皇上派人送赏赐来了!”
“娘娘,皇上命奴婢们送这些首饰来给娘娘把玩。”
连日来,飞羽殿的门槛几乎被踏破,皇上当真是喜欢的紧,不仅日日留宿飞羽殿,甚是是将宫里好玩的好用的全部送来给了秦妃。
一时之间,本就嚣张跋扈的秦妃是仰着脖子走路的,也不怕扭着腰。
“姐姐,你看秦妃那样,真是的!”
就在秦妃乎前拥后的一群人呼啦啦的走过,御花园一颗大树下走出来几人。
“那也是人家的肚子争气,皇上又不是没留在你这过夜,这怪得了谁!”莲妃看着一脸气恼的贵人,开口说道。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事情,没几天就在皇城刮起了一阵旋风,不仅是秦妃日日见得皇帝的面,就连平时与皇上不太亲近的三皇子都被叫去上朝,太子也是沾了光,有三皇子和秦妃在皇帝耳边说好话,他的计划更是进展的极其顺利。
第一百零九章 王妃妙计
这诺大的六国九州,除了机关术无人能敌的机名山老人,还有设计精巧绝伦的罹王妃。
在罹王爷一手统治潼关城的时候,凤邪传来消息,凤国国主不日便要攻打即墨,已经在备人秘密出发,想来是要给即墨皇一个措手不及的。
“你是说你的皇帝爹要向上头那位发难?”
凤邪将此消息带来,惊得乐正羽放下手中的设计图纸,忙跑过来询问。
“罹,那我们是帮还是不帮?”
乐正羽看着在场的两个男人,好奇的她觉得这件事真是太奇怪了。
“我那皇帝爹是上次进贡的事情失了颜面,要找回凤国脸面,再者本太子现在还没有得到即墨皇释放归国的命令,作为父皇,他自是要上门为我讨回公道的吧!”
风邪靠着椅背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看着对面的即墨罹,语气轻佻随意。
“既然凤国国君是来找儿子的,那咱们也不方便插手。
再说,咱们府上好歹养了太子殿下这么长时间,这许久我们也耗费了不少的人力物力财力,凤家太子的吃穿用度全部出自我罹王府,那与凤国主讨些小财,想必国主不会计较的。”
“罹王爷,还真是节俭持家的好夫君啊!”凤邪看着即墨罹微微扬起的嘴角,咬牙切齿的将勤俭持家说的极重。
什么跟凤国君讨几个小钱,还不是要趁机讹诈他凤邪,讨几个小钱,还能是他罹王爷亲自上门去吗!还不是要他凤邪贴着老脸去向皇帝老爹讨要!
“哦?那凤太子觉得本王应该铺张浪费吗?还是觉得两国交战的目的单单是为了争回些许颜面?
据本王所知,当年凤国国君夫人与我即墨皇后,是结义金兰般的好关系,不知如今为何就不顾当年那份私交,战争就当光明正大,哪有偷偷摸摸的行径?”
本来还觉得这次战争很有说服力的时候,即墨罹的一番话敲在凤邪的心上,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一直存在,拔不去。
“对啊!我竟不知凤国与即墨还有这方面的关系,怕是多数人都不知晓吧?你知道吗?”乐正羽看向坐正身子的凤邪。
“不知。”凤邪语气坚决的说出两个字以后,便再无了方才的随意。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凤国国君必定是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才会...这个秘密还是一直被皇上或者皇后极力掩盖的,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即墨罹也不再是与凤邪拌嘴时的邪肆,在场三人正襟危坐的思索着,室内一度陷入安静。
“对啊!我怎么乎略了这一点!二皇子!二皇子可还活着?”乐正羽突然的出声将两个人震的回神,二人皆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看向她。
其实也不怪即墨罹和凤邪,这对一见面就恨不得将对方踩在脚底的冤家此时露出这种表情,而是自乐正羽被诊出怀孕,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整天咋咋呼呼的欢快的不得了,乐正羽一度觉得自己是有些内分泌失调了,可也没有跟这些古人说,说了他们也听不懂。
“哎呀,你们不记得了?就是上次,皇后带人撞破二皇子和乐正灵的丑事,那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设计。
乐正灵与魔君有染的消息是我让人透露给皇后的,而后紧接着就发生了那件事,二皇子是皇后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个母亲放弃自己的儿子,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乐正羽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按着事情的发展开始铺设情节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许多事是暗地里有着某种联系。
“除非,这个母亲并不是这个儿子的生母!”即墨罹一字一顿的说出来这句话,旁边的凤邪也是恍然大悟的样子。
紧接着,乐正羽又开口,“还有,风妖孽,你与二皇子的仇是如何来的?你们总共都无缘见几次面,怎么会一见面就剑拔弩张,除非是你们二人中触犯了谁的利益。”
“还有就是,你们二人是天生不合,这种不合是骨子里的,没法抹去,也叫天敌!”即墨罹顺着乐正羽的话想着,不自觉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凤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看着对面二人盯着自己的目光,露出探究的兴奋,“你们说的什么啊?越说越玄乎,怎得就扯在本太子身上了。”
“本太子?”乐正羽狐疑,据她所知,凤邪可是极讨厌自己太子的身份的,如今竟以本太子自称,看来他是紧张的。
“范卓!”乐正羽冲外面喊道。
“师父,怎么了?”
范卓留在潼关镇替即墨罹打理官场上得事情,现已是一方不可缺少的主事。
“你秘密进京一趟,将上次二皇子的事情打探清楚,越快越好!”乐正羽开口,那模样让凤邪觉得这两口子真是太可怕了。
“穆青,让梅兴打探一下,二十年前,凤国先皇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突然暴毙!”即墨罹也同样下了一道命令。
要不是西国的战争来的太突然,乐正羽根本没有机会将乐正灵的事情搞清楚,只是为生母正了名,随后就发生了即墨罹下落不明,即墨溯琅下落不明的一系列事情,还真是没时间静下来处理皇后这件事呢!
更何况,她们上次不就是猜测皇后与二皇子母子关系有诈,才试探性的将消息透露给了皇后,这样一切就解开了,原因就在皇后身上。
乐正羽心里暗暗地将所有事情联系起来,原来一切结症在皇后那里,那个美名天下的女人。
这一切的一切,在罹王夫妇两道命令的下达后,变得越发的扑朔迷离,仿佛有什么陈旧的真相要浮出水面。
“陛下!凤国国主在东北方向秘密集结人马,朝着即墨来了,虽然一路掩盖的周密,可还是能看出来,有大队人马自凤国出发,一路办成商队,朝我们来了。”
暗卫在皇帝脚下跪着,身子有些不稳,即使是在皇帝面前,也没有丝毫惧怕。
“终于按耐不住了吗?哼!还跟朕玩这种把戏,凤国太子呢?”皇帝慢慢坐回榻上,随意翻看着三司递上来的折子。
“凤国太子在潼关镇,暂居罹王府上。”
“好了,你先下去。”即墨皇挥手让暗卫退下,独自凝眉思索。
“陛下,不早了,今晚歇在哪啊?”德公公适时的上前,将手里捧着的盘子伸到皇上眼前。
“皇后那儿吧!”
皇帝话音刚落,德公公诧异的抬眼,见皇帝一副心事重重的神情,急忙吩咐小太监去皇后宫里通知一声。
“娘娘,适才德公公让人来传话,说皇上今晚歇在咱们宫中。”红玉挑起帘子从外间走进来。
夏日的风是燥烘烘的,惹得人全身乏力,就连说话都是懒懒的。
皇后斜倚在榻上,身边几个小丫鬟在不住的扇着扇子,皇后仍是觉得身子不爽利,心里莫名的烦乱。
凤国要向即墨开战的消息并没有影响到乐正羽的心情,她照常一个人鼓捣着一张张成形的图纸,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其上皆是马车的各个部位,只是看起来更加结实,比平时的马车更加稳重。
“王妃,您一下子将全国七成红利拿出来,就为了这个啊?”
绮儿在一边甚是不解,她家王妃真是太大手大脚了,全国铺子的七成红利,她简直都不敢想,那是多少银子啊!
“是啊!以后你就看到了,咱们又不是没钱,钱花了还会挣回来的。”乐正羽一面端详着图纸,一面又修修改改,还在旁边的纸上写写画画。
“可是,王妃,那可是咱们这些年几乎所有的红利了,一下子拿出来,总是不安。”绮儿继续道,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乐正羽看着她五官都要皱在一起的模样,十分好笑,“哎?紫衣,我让你去请的马车夫请来了吗?”
“请来了王妃,潼关镇没有那么多车夫,奴婢在各地发了榜,相信不多久就会有人赶来报名的。”
紫衣倒是做事情十分利落,还极其妥当,乐正羽也放心将这些事情交与她做。
“哦,还能放榜?那就再去放一个榜,将咱们这马车的构造和运营模式也介绍一下,潼关镇或者附近的百姓都可以来参加报名,潼关镇的优先。”
乐正羽心里想,这放榜大概类似于现代的招聘广告,谁说古人迂腐了,这扩散消息的本领可是一点都不差。
随着罹王妃的招聘信息一贴出去,几乎整个潼关镇的人全部围在招聘现场观摩,都在议论打探这罹王妃招这么多马车夫干什么,还得买那么多马,还要买那么多上好的木头。
“羽儿,这是什么马车?我从来没有见过。”即墨罹穿着薄薄的亵衣,在灯光昏暗的室内翻看着乐正羽这些天做好的图纸。
乐正羽从净室出来,用大大的毛巾裹着湿漉漉的头发,向即墨罹走去。
“这个啊?这个可是我想了好长时间才想出来的,这个叫共享马车。”
乐正羽狡黠的样子在即墨罹眼中炸开了花,如千万烟花灿然升空,瞬间夺目的模样,他走过去十分自然的将毛巾接过,替她擦起了长发。
第一百一十章 共享马车
共享马车的提议让即墨罹眼前一亮,毕竟这是不知超越古人几千年的产物,不得不教人佩服。
“羽儿,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即墨罹连着好几天都在问乐正羽同一个问题,乐正羽真是被问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是我睡觉的时候梦到的,然后突然觉得可以改造发展一下。
咱们如今在潼关城暂居,没有自己的势力是行不通的,虽然你在朝堂上威名远扬,可是潼关镇的百姓们怎么想?她们多半会认为是我们叛君离道,是不正当的。
民心可以顺,不可逆,她们没有生活来源的,我们就请他们来做这份收入可观,难得体面的工作,说句不正当的话,这天下黎明百姓皆是为了有口饭吃,谁满足了他们的生活,他们就支持谁。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事,我想是皆大欢喜的吧!”乐正羽娓娓道来。
战事不断的天下,有几个领导者会真正顾及民众的生活,都是杀伐抢略,占地为王,百姓是这个国家的大多数,只有满足了民众的需求,才会有人为他们正名。
“听说罹王爷在潼关镇开始招兵买马了?”楚国皇宫中,楚凛君一手玩弄着舞姬,一边饮下侍妾放到嘴边的美酒。
“额...并非招兵买马,属下打听过了,是罹王妃在买些马匹和木头,又招了一群布艺百姓,老少皆有,凡是有驾车经验的都算数,说是搞什么共享马车。”
旁边一个侍从站出来回话,顺势还替罹王爷说明了情由,不过楚凛君美人在怀,娇嗔挽臂,他又怎会看那粗糙丑陋的侍从一眼。
“共享马车?哼!那个女人就会搞些花花绿绿的空架子!”
看着楚凛君一脸讥讽,身旁侍妾察言观色,“公子,什么叫共享马车啊?”
“哈哈,共享马车嘛?就像这样,这样,还有这样...”楚凛君一连串的动作,惹得侍妾们娇笑不已,妩媚的笑声在室内散开,一片春色荡漾。
“公子,那罹王妃也是如公子这般,才想出了这共享马车嘛?”一个凤眼微眯,身材凹凸有致的侍妾软软的声音传来,手上动作也未停,手指在楚凛君的某个部位一阵惹火。
楚凛君如被拔了毛的猴屁股一样,瞬间脸上通红,怒气也随之而来,“就你们,也能与她比,真是不知所谓!”
那个美丽侍妾被一把推开,一阵诧异,随即又栖身上前,柔柔的臂弯似勾魂般向男子身上扑去,谁知盛怒之下的楚凛君抬脚就踹向那美婢的胸口,美婢面色瞬间苍白,一口血喷涌而出,软软的倒下不动了。
“真是拙劣的把戏,还敢用在本太子身上,不知死活!全部滚下去!”
面对如此善变的主子,方才调笑的侍妾们都吓坏了,顾不得整理衣襟,纷纷跪地求饶,随后落荒而逃,哪里还有一点美人娇艳动人的模样。
站在一旁的侍从脸色平静的看向楚凛君,神色似有惊诧。
“王妃,范卓回来了!”
“王爷,凤国那边来信了!”
正在室内喝茶的即墨夫妇面露惊讶,这信竟是同时送来了。
“师父,这是密函。”范卓神色怪异的递上信函,转身便退下了。
看着他匆忙的模样,乐正羽打开信函,信上内容写的倒是请清楚楚,包括皇后自宗人府出来时脸上的神情,当乐正羽继续往下读的时候,也露出了范卓方才的神情。
“罹,竟是这样?信上说二皇子和凤邪被掉包了,那凤邪就是你的皇兄!”
“什么?”在乐正羽话语刚落的时候,门外凤邪脸色怪异的走进来,与当时的范卓一样,脸色怪异。
乐正羽还在踌躇,一旁的即墨罹伸手,竟是直接将密函递给了凤邪,读完手中的信,他似乎有些双手颤抖,脚步也有些虚浮,站不稳了。
信中的内容真假难辨,一如凤国要攻打即墨的消息,亦是假假真真,狡兔三窟的故事不是空悬来风,即墨罹夫妇觉得,是时候向其他国家活动了,比如近在咫尺的越国。
即墨罹、乐正羽、凤邪三人趁着星光,在暗夜里出发,府中一切事宜照旧,范卓一人完全可以八面玲珑,打点官场上的事宜是一把好手。
潼关镇还有些人家不知罹王脾性,会时不时打着与王妃亲近的旗号,让自家夫人小姐上罹王府走动,全部交由紫衣打发,对外只是声称罹王妃有孕在身,不太稳定,不方便见客。
三个月的稳定期已经过了,乐正羽是说什么都要跟随即墨罹去看看越国的风土人情的,即墨罹将她一个人放在潼关镇也是不放心,索性就带着乐正羽一起出发。
可是半道上被凤邪骂着不够意思,打马追上,扬言要与他们夫妻绑在一起一生一世,还调笑着叫罹王爷皇弟,即墨罹的脸都要阴沉的滴出水来。
半月后,越国官道上。
“咱们去越国干什么?”
凤邪在乐正羽的帮助下,乔装成一个少年模样,而乐正羽和即墨罹则是一副老态龙钟的老夫老妻。
“咳..咳..不知道干什么你跟上来干什么!”装扮成老者的即墨罹低咳两声,看向问话的凤邪,满是皱纹的眼角似乎有刀子射出。
“狗蛋子啊!咱们去投奔你远房表亲的亲舅舅的二叔家的儿子,你忘了?”乐正羽佝偻着背,小心翼翼的走在集市上,双目锐利地打量着四周嘈杂的环境。
“咳咳...”这次轮到凤邪咳嗽,他是真咳嗽,一点不作假,狗蛋子...这是什么称呼?他们出发时商量的是这个称呼吗!
“狗蛋子!快不要磨蹭了,还不赶紧跟着爹娘走,这天都快黑了。”
即墨罹伸手搀扶乐正羽,一面回头对着凤邪叫出那个让他一阵好笑的名字,三人缓缓的向前走着。
如果不看乐正羽白皙的脖颈和偶尔露出的一双保养得当的手,以及即墨罹不论如何努力,都弯不下去的腰,那他们三人的背影还真是一家三口,提着一个落魄包袱,要赶往外地找活路的模样。
“狗蛋子呢?”夫妻二人走着走着发现少了一个人,回头一看,那被称作狗蛋子的凤邪正被两个官兵模样的人抓着问话。
“官爷啊!这是怎么了?这是我家狗蛋子,我们二老就这一个独苗,只是这儿有些毛病,如今这不是家乡闹洪水了,想着出去投奔亲戚,寻个活路。”
看着乐正羽这个老太婆眉目间还算和蔼,不像是奸细一类的人,官兵也没有多想,只是查看了他们的包袱。
破旧的包袱中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件旧衣,还有几个硬邦邦的馒头,官兵嫌弃的看了一眼,一把扔到乐正羽怀中,就给他们放行了。
越国同其他国家不同,严禁其他国家人员到处走动,众人也不清楚这是为何,只是越国自建国以来就是这个规矩,谁都不知道延续了多少年,只是在人们的印象中就是这般禁令。
除了布衣百姓,守城的士兵每日轮番巡逻,侍卫有权查看可疑人员随身携带之物,所以没有特殊情况,越国的百姓也不会随意出城。
“这两口子跟个腌萝卜是的,又老又丑,那傻儿子倒是长得俊秀。”
“是啊!这样的人还用逃难吗?哎,兄弟,你知道最近咱们越国哪里又发洪水了?”
方才那两个兵丁闲着无聊,相互聊起了来来往往的路人,说到这洪水,二人同时抬眼,对视一眼道:“追!”
前面尚未走远的三人,听得身后马蹄声声,回头一看,大片人马朝着他们的方向追来,前面几人还架起了弓箭。
三人同时出声:“跑!”
越国是个擅骑射的国家,坐下的马儿也是养的彪悍无比,跑起来几乎将路震塌。
越国最近半年闹起了干旱,老天就是不滴一滴雨,方才乐正羽说的遭了洪水,让两个兵丁觉得其中有诈,这一追上来,他们跑的比自己骑马都快!
其实也不怪乐正羽三人说跑就跑,只是越国刑法残酷,只要可疑,先是一顿好打,等到半死了,再审问。
三人顺着小道跑向一处树木掩盖的密林,越往深处跑越感觉头昏脑涨,饶是即墨罹这样武功高强的人,都受不了这样的瘴气。
身后侍从已经不再追赶,纷纷勒马后退,仿佛怕马儿不停话,自己奔向树林。
“大哥,还追吗?他们跑入禁林了。”身旁一个兵丁问道。
“追什么?咱们不追,他们也出不来了。这些外地人真是不知死活,竟然还敢闯入禁林,走,回城!”
领头的官兵一脸平淡,转身回头,不再看那密林,一声大喝,身下马儿顺势跑了起来,身后一群人也不做他想,纷纷跟随,直奔城内。
密林内,偶尔有几声不知什么鸟兽发出的怪叫,听得人心里无端发怵。太阳似乎照不进来,头顶也是密密麻麻的叶子交织,似乎很高,又似乎压得人喘息不得。
几人乔庄的妆容早已在奔跑中散去,露出了本来面貌,现下丛林深深,瘴气弥漫,竟有些空灵,又似乎寂静,几人神志有些昏昏。
第一百一十一章 踏入禁林
这是个安静到与世隔绝的密林,高高矮矮的树丛神态各异,脚下是粗粗的藤蔓,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颗树上蔓延下来的,总是走几步就会被绊倒。
“羽儿,你怎么样?”即墨罹摇摇头,使劲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他顺着声音去寻找身边的乐正羽。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周边也没有什么声响,他独自在原地打转,当发现周围没有乐正羽和凤邪的身影时,他焦急的喊叫:“羽儿,你在哪?羽儿...”
乐正羽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状态,即使伸手掐自己的大腿,也是毫不管用,她感觉自己在往下坠,似乎是软绵绵的席梦思,又似乎是无边的黑暗地洞。
为什么会往下落,“罹,罹,风妖孽..你们在哪?在哪?...”怎么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她难道没有发出声音吗?周身内力无法凝结,她在哪儿?
凤邪走在深一脚浅一脚的泥泞山路,山路?他不是在丛林吗?那林子里还有一同跑进来的即墨罹,还有羽羽,“羽羽?罹王爷?你们在哪?有人吗?...”
没有回答,山里连回音都没有?凤邪觉得自己被骗了,但他不知道被谁骗了,他只是觉得空洞,又寂静,他这是在哪?如此奇怪的地方,难道这山是那林子里的,自己竟然独自走到了这里?
周围静悄悄的,照样是偶尔的几声鸟兽嘶哑鸣叫,一开始是清脆的叫,后来越来越模糊,到现在变得嘶哑。
他们三人在原地打着转,古老的树木如慈悲的老人,高高在上的看着树下的三个年轻人,他们没有疯狂的寻找彼此,没有害怕与恐惧,似乎与其他时候进来的人有些不一样啊!
不过,往常也有这样的人,优秀到可以不受伤害,没关系,没关系,等等就好。
转眼间,几人视线所及都是金灿灿的黄金,凤邪面前看到了什么?那是他最喜欢的折扇啊!一看便知道,那是千古大家的手笔,看看那行云流水的书法,看看那菱角分明的扇骨,那竟是失传已久的骨扇!美人琵琶骨生成的骨扇,晶莹剔透,美轮美奂。
乐正羽面前是什么?那是一堆一堆的珠宝首饰,那簪子真是绝美,嗯..是的,可以拿着做版图,挂在店门前展示,乐正羽暗暗记下图案模样,又开始闭眼凝神。
“将军!将军!”气势恢宏的千万战马在下,即墨罹站于高台上,仿佛伸手可握苍生浮屠,转眼即可金戈铁马,这是他的志向,他上战场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可是他还是闭上了眼,什么浮生两日忙里偷闲,什么少年剑魂将军可泣,他不需要,他如果要这天下,那自会亲自去打,亲自去夺。
草木皆枯,万籁俱寂,零零星星的星光出现在深夜的上空,没有鸟兽虫蚁的怪叫,一切陷入了平静,仿佛整个大地都在沉睡。
“羽儿?”“罹,风妖孽。”
“罹王爷,我是死的啊?好歹我们是一同出来的,咱两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脉,你怎么能不管我的死活呢?”
凤邪听到即墨罹没有唤自己的名字,方才的一朝生死让他觉得生出几分依赖的感觉,觉得可以依靠一下这个男人。
“你又不是女人,哭哭啼啼的做什么?”即墨罹深深的伤到了凤邪的心,乐正羽拉拉他的衣袖,即墨罹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中。
“这林子诡异的很,方才只是最简单的幻境,千万不可被表象迷惑,一定要坚守内心。”即墨罹形容正色的说道。
“想不到这越国境内有这么个诡异的深山老林,难怪越国不准外人进入,如今我们还是赶紧找出口吧!”凤邪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分明也是少了平日的轻松自在。
乐正羽将即墨罹的手握的紧了些,道:“怕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啊!出不出得去,就要看老天的意思了。”
气氛低沉几分,忽的,即墨罹开口,“不能回去,九九归一,这地方每一颗树皆生八十一个枝丫,一直往前延伸,凡我们走过的路便全数消失,这就意味着,没有退路可走,只有往前。”
乐正羽和凤邪听了即墨罹的话,急忙转头看向来路,哪里还有什么来路,身后是万丈悬崖,寸寸断裂,直至他们脚后。
二人皆惊讶,这便意味着他们踏上了绝境,必须往前走,不知前路还会遇到什么,走一步算一步,一步踏错,步步皆空。
外面的鸡飞狗跳完全影响不到禁林里面的三人,绮儿和紫衣隐隐有些应付不过来,这些潼关镇的妇人们简直比京中那些贵妇们更难应付,那些贵妇们好歹会客气一些,也不好意思老上门叨扰。
可这些潼关镇的夫人们热情似火,挡都挡不住,没有个王妃的身份压着她们,她们就鸡飞狗跳地没着没落的。
范蠡匆匆辞官赶往潼关镇,在半路好巧不巧的,与白府出门闯荡江湖的六小姐白妖妖,在一家客栈偶遇。
“你不是罹王妃的大弟子吗?你怎么在这儿?”白妖妖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女子的俏皮可爱。
范蠡看着她,同样以礼相待,“这不是白家六小姐吗?白小姐好!”
“范公子,你要去潼关镇吗?本小姐刚好也要去,顺路就一起做个伴吧!”白妖妖知道范蠡独自前往,身边并没有跟随的人,便替他做了决定。
“好吧!白小姐不是要去闯荡江湖吗?潼关镇也有江湖吗?”范蠡在路上狐疑的问出声。
白妖妖回头看他一眼道:“心中有江湖,脚下便是江湖!本小姐走的江湖是心中所想的那个江湖,不是乱世中的那个江湖。”
听闻她的话,范蠡心里有几分感叹,这姑娘如此年纪轻轻,便懂得这样深奥的道理,白家小姐当真不可小觑。
“白小姐,前面就是潼关镇了,在此范某告辞了,小姐一路保重!”范蠡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礼,打了招呼就离去了。
身后白妖妖心里喃喃道:“别家男子与这般美人在一起,孤男寡女的,定要想方设法轻薄了去,你倒好,老实得可以。”
虽然心中所想,但脸上是笑着的,白妖妖大摇大摆的紧跟着范蠡往罹王府走去,只是身下的毛驴似乎不停使唤,偏生不往罹王府的方向走,而是越过范蠡,径直走向范卓所在的衙门。
这密林之中没有日光照射,可是每一处幻境里面却是四季分明,即墨罹数着脚下的峦石,每每遇到这样半晴不阴的天气,他辨识方向的能力便会不自觉的下降。
平时在即墨没有察觉,即使在南疆那种树荫绰绰的地方,他也没有迷失方向的这种习惯,这令本就方向感不怎么好的凤邪心里终于可以鄙视几声罹王爷了。
继续往前走,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究竟是第几个昼夜的更替,甚至是四季在不停的变幻,一会儿是阴雨密布,一会儿又是雾霭连天,仿佛要将本就狭小的头顶遮的密不透风,低沉压抑的氛围,死死地裹着几人本就沉重的心,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好在这样的密林里树木众多,各种树上结着能吃的不能吃的果实,即使在冬日皑皑白雪,夏日炎炎烈日,春日春光明媚中,这些果实就那样结结实实的长在枝头,仿佛被人施了什么神奇的黑魔法一样,永不凋落。
这会儿是秋风扫落叶般的萧瑟突然而至,虽然几人不至于饿死渴死,可是当初进入密林时是夏日阳光直射,任谁都无法想象这样的密林里竟然像人世间那般,四季轮转,不休不谢。
当初几人穿着薄薄的夏衣,乐正羽的更是短手短脚的半截子衣裳,这样的穿搭在潼关镇百姓眼里是极不符合当地风俗的,或者是很不符合即墨人的穿搭的。
但是在越国,这样的穿搭却是稀松平常的,如果不是乐正羽和即墨罹他们一同行走,就会被越国人当成越国本地的百姓的了吧!
即使即墨罹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给乐正羽披上,可这深山老林里的秋风还是如地面上的冬日一般,那么吹得人发颤,萧瑟的不像话。
这是乐正羽有了身孕以来的第一场感冒,当然是她自己认为的感冒,在即墨罹和风妖孽眼里,这是伤了风寒,了不得的病,更何况还是他们心疼到心尖尖上的人。
一开始是有些晕晕乎乎的感觉,可是几天过去了,当初的症状非但没有好转,还雪上加霜,头痛欲裂,涕泗横流,双眼冒金星,双脚无力前行,蹒跚的步伐让这笑看世人的参天古树都觉得这还是当初那个活奔乱跳,意志坚定的女人嘛!
是的,这是个能将人拖死的密林,有吃有喝供应着,就是与外界隔绝,一道一道的灾难出现在你面前,让你受尽打击,由一开始的斗志昂扬到现在的气馁丧气,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打击。
凤邪的外衣也让乐正羽披着,秋风萧瑟的时节他们两个男人还尚能熬下去,可当冬日在秋季后面慢慢前行到几人面前的时候,就真像蹒跚的旅人遇到的最后灾难,也像骆驼遇上了最后一根稻草,那根能压垮他的稻草一样致命。
第一百一十二章 猛兽袭人
冬天悄悄的来临了,寒冷的刺骨袭来,让三人不得不考虑引出密林中的猛兽,将它的皮做成衣服来御寒。
乐正羽的病情越发严重,整日吃那些野浆果子根本不足以恢复体力,需要加些肉食,来补充她的蛋白质。
虽然到目前为止,她们只是听到野兽的呼唤声,但并未亲眼看见过,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其他的活物,更不用说皮毛可以做裘衣的大型猛兽了。
“咱们这样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是不是要被困死在这密林里面了?”
乐正羽虚弱的声音自即墨罹胸前响起,低弱如微风,可在这样寂静的地方,听起来却是格外清晰的。
大雪纷纷落下,落在枝头,落在地面,更多的是落在三人单薄战栗的肩头,凤邪垂着头抖了抖衣襟上的雪花,那雪花飞扬的模样实在浪漫,可看在乐正羽的眼里,真是寒凉的可以。
即墨罹伸手替怀中人将发间几个雪片拂去,眼底是遮不住的心疼,“羽儿,没关系,不要怕,咱们一定会出去的,相信我。”
他声音一如往常那般温柔,神情也不似凤邪那样埋怨,只是微微发抖的手指还是能看出来,他其实也是在强撑着吧!
一旦即墨罹都倒下了,那这三人怕是全部都要陷入绝境,此生再无生还的可能,所以他强撑着,给他们一个主心骨的力量,这种精神上的支持,在这样的境地是十分必要的。
“那咱们只有一个办法了!”凤邪突然转身冲着即墨罹说道。
“什么办法?”即墨罹平静的看向他。
“将这山里的猛兽引出来,然后杀之,剥皮,吃肉!”
凤邪的神情里是一改往日风流才子的邪肆放纵,反而充满了杀戮的张狂与肆无忌惮,这样的凤邪,在即墨罹的眼中是陌生的,即墨罹的眼神微微黯淡,闪了几闪,很快恢复平静。
“你要如何做?”
“这样,将这老树的根茎砍断,便会流出一种血性液体,味道也与血相仿,这样那些嗜血的动物便会蜂拥而至,瞅准时机,一击必中!”
即墨罹与凤邪的谈话在乐正羽逐渐消失的神志中没有留下任何波澜,她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只是主意是个好主意,可那能流出血的生物,又岂是一般普通物种,岂是想砍杀便能砍杀的了的!
即使有即墨罹这样的盖世高手在,那大树毕竟在密林中不知盘踞多少年,甚至上百上千年,且不说会不会成精,单说那枝繁叶茂的纵横交错,要想寻其根茎,岂是易事!
随着两人寻找根茎的过程越来越长,日光下的白雪已经皑皑累积至人的小腿部,乐正羽被放在事先搭好的架子上,雪花簌簌落下,时光也在流逝。
“这家伙的根茎还真是藏得深啊!罹王爷,你有什么办法?”凤邪定定的看着即墨罹,出声询问。
即墨罹仔细思量一刻,将树枝上最茂盛的一枝旁支拿刀砍下,在砍下的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到了那颗老树的疼痛与颤抖,那是属于来自灵魂深处的碰撞才会产生的交流。
树叶夹杂着雪花纷纷落下,洒满了即墨罹的肩头,他看到的不是树叶,却是老树张开的枝丫,还有大树的逐渐移位。
沉睡了上千年的枯树此刻在缓缓的移动,慢慢的挪动着它笨重生锈一般的身子,地面开始剧烈晃动起来,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阵仗,又仿佛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般,地动山摇。
像一扇尘封多年的巨石门一般,在今日突然被人触动了机关,尘封多年的故事即将被揭开谜底,这都是源于即墨罹那一刀,砍得精准分明,毫厘不差,恰好砍在了那神树的生死劫上。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吓坏了凤邪,他双眼瞪大,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一切,满眼的不可置信,双手几乎战栗不止,在即墨罹未曾注意的时候,一抹妖冶的紫色自凤邪眼中一闪而过,周身突然妖气弥漫。
沉睡已久的乐正羽都被面前的景象惊醒,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第一幕,便是凤邪背对着她的身子周身突发突止的紫色,待她想要仔细看清楚的时候,揉揉眼睛,方才的一切好像幻觉一般,不见了。
此刻她才看清眼前的情形,大树在移动,什么?大树会自己动?乐正羽挣扎着起身,看到这一幕的她着实被吓了一跳。
在这本就阴暗不明的天气中,上面树木压顶,脚下大地要裂开一样,四周又是除却巫山,层峦叠嶂,目之所及皆是危机四伏,稍不小心,行差踏错便是阴阳相隔。
风声呼啸夹杂雪片草石自四面八方涌来,乐正羽艰难走至即墨罹身后,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不敢放手。
乱石拍打在三人身上,仿佛周边的树木都在移动,天际又隐隐变暗的迹象,闪烁的繁星似乎争相斗艳般前仆后继的跃出云层,与月争辉。
在他们中间混沌无比,行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乐正羽前世见过台风登陆时航拍的巨大漩涡,也见过海啸来临时那波澜壮阔的海面生死争夺,可像现在这样的,飞沙走石,强风像要将人的身体生生折断一般,还是头一次体验。
死死抱着即墨罹的胳膊的乐正羽已经被卷的飞向漩涡中央,仿佛下一刻就会坠入无底洞,毕竟,危险来临前人的预感总是最准的。
即便如此,乐正羽还是死死的抱着即墨罹精瘦有力的腰,人却已经飞向漩涡中间,与凤邪一样,此刻的凤邪也是飞在漩涡中间,要不是手中牢牢的抓着那根树枝,恐怕早已不知去向了。
“快!砍他的根茎!”在狂风呼啸中,凤邪眼部肌肉仿佛要抽搐一般,开口对着狂风另一边的即墨罹大声喊叫,声音几近嘶哑,却被狂风生生阻隔。
“快!砍他的根茎!”凤邪一遍一遍的呼唤,在即墨罹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以及大树如狂怒的嘶吼,他只想用尽一切办法将将要飞离他腰间的乐正羽一把拉回来。
在凤邪几乎和老树一般暴怒的时候,即墨罹伸手挥剑,直直地朝老树的根茎砍去,顿时血流如注,如横尸遍野般几万人的鲜血在一瞬间爆发,血溅当场。
风在这时渐渐变小了,树木也缓缓停下了移动,天地间的一切仿佛归于平静,就在三人停下来为那直冲七窍的浓重鲜血味道震撼之时,在另一边的密林深处传来声声嘶吼。
这吼声乐正羽和即墨罹再熟悉不过,与几年前狻猊在御殿前的嘶吼声何其相似,简直是更胜一筹,怕是百万雄师过大江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是什么声音?”凤邪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惶恐与不安。
“快跑!”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三人撒腿就跑,却是如无头的苍蝇一般原地打转,不知该去向何处。
乐正羽在慌忙之中想到什么似的,她脑子里灵光乍现,冲着二人道:“上树!”
未等脑子反应过来,即墨罹将乐正羽甩至背上,三下五除二就朝着最近的一颗大树的枝桠向上攀爬。
凤邪此刻也是不甘示弱,手脚并用的冲向离自己最近的一颗大树,三两下便爬至顶端,在镜子那边的人看来,简直是比猴子的灵敏度差不了多少。
就在三人屏住呼吸,按下心跳,往地面上看得时候,这辈子所有的言语,怕是都无法描述当下这诡异的一幕。
打头的是几只银色大狐,在大树上方,几乎可以看清它们瞳仁的颜色,那种自然的晶莹剔透,如纯水晶一般的眼睛,闪烁着圣洁的光,让人只想将其供养起来,哪怕是只生出来一丝亵渎之意,都会自惭形秽好多天吧!
银狐后面是猎豹,猎豹优美的形态,精壮的纹路,简直让人只想对着这样一种动物喷鼻血,那矫健的身姿,那优雅慵懒的步伐,乐正羽低头看看自己,此刻破烂不堪的衣衫,满身是血的狼狈样,真真是自愧不如。
猎豹后面是几只大摇大摆的藏獒一般的动物,这大概是森林中才会有的雪獒吧!见识短浅的乐正羽当真是没有见过此种生物,其他也只是根据其形态描述猜测得个大概罢了。
那些形形**的动物们,此刻排着长队,散布在一堆鲜血的四周,可是只见枯树冒血,却不见什么活得生物出现,银狐敏锐的神色看得即墨罹心中一紧,隔壁树上的凤邪也是瞳孔猛缩。
就那么一瞬间,下一刻,齐心协力的雪獒便开始撞击那几颗大树,仿佛是力道不够,后面猎豹也开始加入撞树的队伍,显然这些动物发现了树上人的存在。
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故事本身吧?乐正羽真是无力望天,她透过层层树叶遮挡着的空隙向凤邪的方向看去,是她又眼花了吗?怎么凤邪这个妖孽周身又散发出紫色的微光?
她朝即墨罹的方向看去,即墨罹明明也在盯着凤邪的方向,可是他却是一脸平静,他竟然没有动静,难道?.....他看不见?
乐正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从刚开始进来这个树林里,所有的事情便开始真真假假的上演,现如今连凤邪和即墨罹都变得奇怪,乐正羽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一颗心上下漂浮,总是没个着落。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变身?分身?
不知你的梦中是否会不经意间出现自己的前世今生,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上一世的自己,命运总是会对我们推波助澜,将一个个灵魂安放在它该出现的地方。
被剧烈撞击而掉落在地的三人,此刻呈防御状躬身附在地面,背上是雪獒骄傲的脚掌,伴随着猎豹来回走动迸发出的锐利的神情,在这样绝对强大的生物面前,他们是弱小的,是随时准备牺牲的对象。
银狐显然是这里的长老级动物,那银色狐皮此时若披在身上一定很暖和吧!乐正羽贪婪的看向银狐那软软的,干净到一尘不染的毛发,羡慕极了。
正在乐正羽臆想银狐皮毛之时,那高贵的银狐朝她走来,雪獒将爪子拿开,她被暴露在众动物的视线之下,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让她如临大敌,不自觉便伸手摸上腰间的匕首。
下一刻发生的事情,不仅让乐正羽震惊,显然在场的动物们也是极为不解的,为什么北极银狐会对面前这个人类女子下跪,还那样虔诚。
“主人!”
银狐竟能口吐人言?我的天哪!看在凤邪的眼里真是再次刷新了他的三观。
这是一只成年的狐狸,通体银色,大概站在面前刚好及胸的位置,这样庞然大物在乐正羽面前竟也乖乖听话,温驯的像只小猫,着实令在场人大跌眼镜。
“你叫我啊?”乐正羽狐疑的伸手指了指自己,满眼的问号。
“主人,云石来过你身边了吗?”
银狐不仅能口吐人言,还有自己的思维,还知道云石!就是那个带着即墨溯琅一起失踪的云石,云月儿。
“你怎么知道?你认得我吗?”
乐正羽感觉自己逐渐成了一个谜,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谁能来告诉她。
“羽羽,羽羽...”镜子对面男人一声声的呐喊,仿佛无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就连那在场的银狐也没有听到。
乐正羽感觉脑子里逐渐清明了起来,这是在呼唤她吗?谁在呼唤她?凤邪吗?她转头看去,那雪獒照旧将凤邪按倒在地上,他一言不发,不动不动。
一动不动?乐正羽察觉出了一些问题,方才她满眼都是妖娆的紫色,现在这个凤邪跟平时那个不一样啊!这样一动不动也不是他的风格啊!
“终于听到我叫你了吗?羽羽,你们真是伤本公子的心,一路跟个冒牌货待在一起。”凤邪一副受委屈的模样,对着虚空幻境另外一头的乐正羽喊道。
“你说你被关起来了?关在哪?这个凤邪不是你,这是个冒牌的?”乐正羽在心里问道,根据她当时的反应来看,她是可以与凤邪心灵沟通的。
“对啊!你们要想办法揭穿他,我也不知道怎么被锁到镜子里了,这里面记载,只要外界无人识别假冒人的真面目,我就要一辈子待在里面,他会逐渐成为现实中的我。”
凤邪在镜子里,绕着长长的记载一路看下去,那是一面墙,记载着到这里面的人会遇到什么境遇,除非与外界取得联系,否则将被永久困在镜子里面,逐渐成为游离野鬼。
游离野鬼?凤邪打了个寒战,这里不会真的有...说话间,自他身后飘飘荡荡过去一物,他顿时汗毛竖起,脊背发凉。
“羽羽,那个...我先不跟你说了,有位鬼兄弟要请我吃酒,呵呵..”凤邪在镜子里讪讪的笑着。
这个放在现代,那肯定是被罪犯挟持了,不过放在那镜子里,就是现在这幅场景。
一个头歪向一边的死鬼,舌头耷拉出来老长,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人,身后跟着一群小鬼,看样子这是那些野鬼的头头。
长长的头发卷成圈,随意的散落在面前,仅仅能看到两只眼,那两只眼却是极其骇人的,眼球向外耷拉出眼眶,身子直直的,仿佛真如死去的人一般,僵硬着身子,没有任何弧度,就那样横冲直撞,倒也极为灵巧。
此刻他就那样停在与凤邪视线相齐平的地方,飘荡的身子一上一下的起伏,伸出苍白的遍满黑筋的双手,手里是一盏发绿的液体。
杯盏中散发着腐蚀尸臭的味道,一阵阵的朝凤邪袭来,充斥着他整个灵魂,凤邪发誓,他此生从未闻到过比这个味道更难闻的东西。
他强忍着吐意,生怕开罪了这些鬼们,他讪讪的笑着,伸手接过酒盏,正要喝下去,乐正羽的声音响起来。
“风妖孽,快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至双眼,那样可以暂时藏身,不会被那些鬼发现。”
听了乐正羽的话,凤邪二话不说,将手指放置牙间,狠心咬下,血瞬间流出,被凤邪胡乱抹至眼角。
而这时,那些本来盯着他的鬼便开始散开,又排着整齐的队伍,从他眼前飘走了。
“银狐,你说要如何救出我的朋友。”乐正羽看着灵狐的双眼,与它进行交流。
其实她不知道这个方法行不行的通,只是在将军府中一本古书上曾经看到过,神秘的卡塔尔王国曾经出现过一种灵狐,可与其主人接目对视,进行心灵沟通,甚是奇特。
“主人,你就可以去救他,以你的能力,想要从魔镜中解救一个人,很容易。”
“该怎么做?”
“主人,只需要将冒牌的那人说出来,然后将他身上的另一面镜子打碎便可。”
一来二去,乐正羽从银狐口中得知了解救凤邪的方法,她转头看向即墨罹,出声道:“罹,你也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凤邪吧!”
即墨罹轻轻点点头,对上凤邪的双眼,他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甚至可以听到乐正羽与凤邪的对话,他戏虐的神色满是张狂。
“你们终于发现我的不对劲了吗?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呢?我还真是好奇呢!”说着话,他轻飘飘地从雪獒脚掌穿过,幻化出一道虚影。
“果然是个冒牌货,你是从什么时候跟着我们的,我们已经不在乎,也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现在你正要将我们的朋友放出来,那便可以既往不咎。”
乐正羽起身看向虚影,开口说出心中的想法。
“既往不咎?哼!说的好听,以为我会相信你们这些人类的鬼话?别做梦了,那家伙一路上吵吵闹闹的很是烦躁,将他关起来不是省事?”
虚影说完话,便要找准时机离去,谁知,在他将要动弹之时,银狐一个眼神,旁边的猎豹同样幻化出一道虚影,将他拦下。
“大狐狸,干得好!”乐正羽开口夸赞,眼神中满是肯定,她此刻已经肯定,这群动物和他们是一伙的。
被主人夸奖的银狐甚是得意,昂昂高傲的头颅,像个讨赏的小孩子。
“想救他出来?乐正羽,你是爱凤邪多一点呢?还是爱即墨罹多一点?此时想让凤邪出来,那就毁掉即墨罹那半边面具下的眼,或者毁掉我,都可以。”
那虚影晃荡,满脸的嘲讽,极为不屑。
“本王的眼从来不用一道实体都没法凝聚的虚影来决定!你以为你可以藏身多久?真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以为本王的双眼需要你来保留?”
即墨罹说话间将面上半边银色面具揭开,光洁如玉的面庞,哪里有半分瑕疵。
“这不可能!你骗人,你使了什么障眼法?这不可能!”那方才还不可一世的虚影,此刻身形晃动,似要消散一般,满脸的惊恐。
“不可能?在本王这里,一切都有可能!而现在,只要将你毁掉,便可以救出凤邪,你说是也不是!”即墨罹冷硬的语气,让虚影连连后退,神态似乎扭曲。
即墨罹不给他反映的时间,将涂了枯树血的刀砍向虚影,手起刀落间,伴随着一声惨叫,虚影在空中晃了几晃,便灰飞烟灭了。
即墨罹将微微抖动的手藏至袖间,刀也别回腰间,凤邪自虚影消失的方向坠落在地,真真切切的摔了个狗吃屎,痛得他直呼。
“即墨罹,你个杀千刀的,就不能准备好了再叫我出来吗?摔死本公子了,形象都没有了!”
“那你再回去与那野鬼痛饮三百杯,我再试试!”即墨罹难得好心情,出言打趣。
“那倒不用了,想起那野鬼给本公子喝的东西,本公子就想...”吐字还没说出来,凤邪俯身便开始呕吐。
“好了,这一路你就好好看路吧!本王要歇一歇了。”即墨罹状似轻松随意的说道,微微抬手抚上那面具背后的右眼,伸出去的手一片黯淡,什么都看不见。
与云月儿一样,银狐的记忆也不是很完全,不过它讲的比云月儿清楚一点,它说在几千年前他们主仆定下契约,要在这林中守护,得到主人的召唤方可出来。
可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主人突然死去,他们就失去了意识,跟着倒下,就这样过了这么多年,等到主人再次苏醒,他们也睁开了眼。
这样离奇的事情在接连在乐正羽身边发生,她也是见怪不怪了,好在一路上有他们的陪伴,在密林中的这个冬天,他们再也不会冻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神秘墓穴
随着紫衣和绮儿等人的忙碌,风风火火的共享马车在潼关镇一带一夜遍布,打着罹字商标的马车出现在潼关镇的各条主干街道上。
潼关镇由八十一条主干街道构成,在高处望去,由阴阳图形绘制而成的主要干道条条分明,左右两边护城河宽而荡漾,其内一座连环拱桥高耸,其上马车来来回回,乐得自在。
潼关镇乃即墨要地,兵家必争,如今被罹王爷占领,那便是罹王爷的天下,马车上的旗号自然是罹。
花花绿绿的马车散布在大街上,起初,行路人皆是一副好奇不已的模样,纷纷踏上马车,享受着这便宜实惠的玩意儿,真是新奇极了,甚至还有人不敢相信,这马车是要这样一直给咱们用吧!不会再被收回去了吗?
马车夫皆是清一色的新行头,这是往年过年的时候才能穿得上的衣服,这可是新衣裳呢!车夫们仿佛称兄道弟一般,路上遇上了还会打招呼寒暄。
“这是去哪儿啊?今日几时出来的?拉了几趟了?”
“今日人可不少,可是今日儿子要成婚,这下可以安心在这潼关镇住下了!今日就这一趟,就要回家去了。”
路旁两个车夫迎面对上,先称兄道弟一番,然后问起近况,又说了些喜气吉利的恭喜话,便各自去载新的客人了。
这便是罹王府给潼关镇带来的第一单生意,潼关镇一时间变得生机勃**来,每家每户喜气洋洋,生计有了活路,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紫衣,楚国那边也有站点了,马上开始着手越国事宜,可是越国不好做,必须与越国国君商议,咱们王妃和王爷什么时候回来啊?”
范蠡从门上走进,开口向着对面的紫衣询问。
如今已经盛夏将过,即墨罹与乐正羽已经离开一月有余,王府内帮忙的人已经渐渐上手,紫衣与绮儿主要负责潼关镇贵妇们的日常来往。
范氏六兄弟则是明里暗里处处伸手,将潼关镇牢牢把握在手中,没有一点缝隙,令当地个别有心官员想要挑拨离间便也苦于无从下手。
整个潼关镇固若金汤,严肃又活泼,不敢说夜不闭户,可也可以说是暗贼不敢擅闯,令周围百姓纷纷向潼关镇移居。
“怎么?范大哥,你现在知道王爷和王妃的厉害了?可惜啊!连我也不知道王妃和王爷如今在哪?这可怎么办呢!咱们在越国的官员不可与越国官员商议吗?咱们是为民造福,又不是别有用心。”
紫衣在一边似打趣又似肃正的神情,让范蠡不知该说什么,面色有些涨红,看在紫衣眼中却是心里一阵欣慰,有什么火花在他们二人之间炸开。
“那..那我去找别人商议。”范蠡看着紫衣的眼里满是欣喜,可也不得不转身离去。
“紫衣姐姐,我觉得范公子与姐姐之间不寻常。”绮儿不知何时自身后冒出,突然出声将暗自捂嘴抿唇的紫衣吓了一跳。
她转身看向挠头思索的绮儿,“你个坏丫头,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个声,瞎说什么呢?”紫衣娇嗔,脸色羞红。
“姐姐,你是不是喜欢范公子?依我看啊!范公子也是喜欢姐姐的,我适才看见范公子转头时候偷笑呢!”
绮儿看着紫衣,不顾她伸手捂嘴,急急偏开头,院子里一片打趣声响起,女子娇俏的声音咯咯响起。
暗夜里,乐正羽一行人外加一群动物随行,即墨罹大掌握着乐正羽的小手,暖暖的体温传至手心,乐正羽抬眼看看即墨罹,可对方却像并未察觉似的,继续前行。
往常只要她有动作,他便会回应自己,只是往常是白日,现在是暗夜,伸手几乎不见五指。
凤邪的嘴实在是停不下,他就是个唠唠叨叨的人,外表俊秀撩人,身高八尺有余,堂堂男子汉却是抱怨声不断,不过也好在他的唠叨声,即墨罹才不感觉不自在。
“前面是什么地方?罹王爷,羽羽,你们看!”
凤邪率先走在前面,指着前方的一座高高的山头似的隆起,前面仿佛还有高大的门,黑漆漆的夜里看不清形容。
银狐的身子一顿,身后的动物纷纷停下脚步,不再前行,乐正羽察觉不对,也侧头看向银狐。
“小狐,怎么了?”乐正羽轻飘飘的声音在黑夜里散开。
“主人,前面的地方,我们进不去。我们在清醒时就到过这个地方,可是无论怎样,都进不去的,那里面有我们害怕的东西,说不出来是什么,只是天性一样,无法进去。”
银狐眨着眼睛,与乐正羽说着曾经的事情,脚步是一步不再前移,身后的动物们似乎还在有向后退的迹象,好像里面有什么吃人的玩意儿一样。
“小狐,你们先回去吧!等我有事再召唤你们,在这林子里,要保护好自己,我们去去就来,顺便去查探一番里面是什么事情。”乐正羽郑重其事的说。
“是,主人,我们先回去了。”动物们微微福身,像人类一样的恭敬退下。
看着银狐带着众动物转身跑开,乐正羽看向前面的那座山头一般的墓穴,这是个墓穴吧?这是古代帝王的墓穴?
看着面前高高的山头,深深的大门藏在树木掩盖的暗处,四处寻找,都没有锁环一样的东西,铁门无法打开。
“羽儿,退后,我来!”
即墨罹开口,将乐正羽小心翼翼的拽向身后,凤邪也上前,将乐正羽护在身后,即墨罹走至墓穴门前,俯身查看。
他先是将地上的土捏起来一小撮,放在笔尖闻了闻,心中有了计较,将土随手洒下,即墨罹来到大门前,伸手拍了拍深沉厚重的铁门,门顿时自即墨罹手掌拍下处荡起一阵尘土,随即大门发出沉闷嗡嗡的声音。
此时他们没有任何内力,自进了这林子,他们的内力便如消失一样,再也无法使出,这一路他们就如普通人一般,走走停停,也需要不时地歇息。
忽的,即墨罹转头看向凤邪和乐正羽,他们也察觉事情不对,齐齐走上前,看着即墨罹伸手旋转一物,吱呀一声,大门缓缓开合,像二十一世纪的自动门一般,像两边敞开。
里面散发出一股腐肉的味道,还混合着久久未散的霉味,那是一种由于长时间没有通风,而散发出来的变质的味道。
内里果然如被关闭了上千年一般,铁门厚重的就像下一步便会掉到人的脑袋上一样,青苔遍目都是,脚下很滑,那青葱的模样,仿佛一踩上去便会滑一个跟头。
乐正羽被即墨罹和凤邪一左一右的搀扶着,似乎她是什么虚弱不勘的老妪一般,乐正羽任由他们左右相携,像团包袱一般,向前行去。
慢慢的迈下台阶,极为小心的三人缓缓朝着宫殿深处的棺椁走去,只要走进来,便可以看出,这是一座无人踏及的庞大宫殿,殿内是整整齐齐的棺椁,**肃穆的放置在殿门前,两边整整齐齐的皆是尸兵,泥塑雕像在火把下熠熠生辉。
不知为何,这火把竟能点燃上千年而不灭,如这墓主人死后也要薪火相传一般,内里火把照耀的整个大殿如同白昼,内里一切摆件皆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墓主人一定是个诸侯之类的重要人物,看这墓中摆设,虽然这里还不是主墓,是耳室。”凤邪啧啧称叹,走向一边的泥塑。
“不是,这是个帝王一般身份的人,若是诸侯王储,那顶多是随身行众跟随陪葬,却是无法摆着这越过帝王的品级,这墓中井井有条,两侧是只有在上朝前才会摆出的威武阵势,分明是如朝堂上的那般,若是诸侯,死后这样可是逾越的大罪。”
即墨罹的声音刚落,就听到诺大的空间里仿佛有微微发笑的声音响起,三人瞬间看向彼此,背对背站在一起,可等了一会,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还是那个大殿,一切还是那个模样。
“什么声音?”乐正羽开口,那诡异的声音在下一刻便没有了,很明显,在场三人在方才都没有出声,这笑声,必是除他们三人之外的什么人发出的。
“不会是鬼吧?”凤邪张大的嘴巴发出有些阴森的询问。
“风妖孽,你不会是害怕鬼吧?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乐正羽神色淡然的边走边看,还一面向凤邪发话。
“怎么可能!本公子可是连那些游魂野鬼都不怕的,怎么会怕什么鬼,真是说笑了。”凤邪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随意说着话,急迫的出口否认。
“可是我相信!”乐正羽没有在意凤邪的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看法,她相信呢!可不是吗?自己不就是一个孤魂野鬼吗?
“为何?”即墨罹同样没有在意凤邪的话,他定定的看向乐正羽,问出心中一直存在的疑问。
乐正羽在大殿内转悠,身影似乎有些模糊,没有回答即墨罹的问话,继续向前,向里面的墓室走去,身后凤邪与即墨罹相视一眼,跟着向内走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洛河女神
顺着墓室向内走去,转过一排长廊,侧面皆是琳琅耳室,在墓室中间,是一座恢弘壮观的主墓室,三人前行,迈上大理石铺就而成的光洁台阶,映入眼前帘的是左右两旁无数大大小小的神兽塑像,庄重而严肃的俯瞰着墓室入口方向,一阵千年尘封的威压扑面而来。
越往里走,渐渐地,视野变得开阔起来,威武骇人的彪形大汉打扮的侍卫将主墓室环形围守,手握腰间长刀,背上是锋利弓箭,对来人怒目而视,双目似要喷火,让上前的人不寒而栗。
中央是恭敬垂手而立的朝臣模样的石像,远远看去,正中央端端正正的放置着两具没有合上棺盖的棺椁,只是隔得太远,无法看清具体形容。
“啊!”
乐正羽短促的呼声让两个男人回头看来,原来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分开,各自沿着墓室三个方向走去,如果不是这一声痛呼,怕是就这样无知无觉,不知会走向哪里了,几人忙回神,站在一处。
“这地方十分诡异啊!”
“是啊!不知不觉竟能让人丧失神志。”
这是头一回,即墨罹和凤邪意见一致,这倒是令乐正羽感到非常新鲜的。
“快看!”凤邪惊呼出声,将二人视线集中在那原本空无一物的空中。
原来是乐正羽不知碰触了什么机关,手指被尖利的棱角划破,血顺着她白皙的手指流下,在空中慢慢形成一幅画卷,这才让凤邪失声惊呼。
眼前是一副展开的长长画卷,卷上画着神色各异的风土人情,看穿着排场,倒是与越国皇室相差无几,三人顺着徐徐展开的卷轴慢慢看过去,卷轴上的一切仿佛活了一般。
刚开始出现的是非常美好的少女怀春时节,小女孩粉扑扑的脸颊沾满了树上落下的桃花,石椅上躺着的少女是不知哪个朝代的越国一个异性王爷的女儿,被称为洛神君主。
小女孩成长的很快,烂漫无邪的年纪马上如走马观花般在仨人眼前一闪而逝,像电影加了快进镜头一般,时光飞逝如水流。
石凳上的小女孩已经从呱呱坠地长成了五六岁的花童模样,包括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在三人眼里都是极为惊艳的,真是美若天仙,惊如天人。
女孩在府中极受宠爱,皇帝亲自封其洛神郡主,赐了封地,在女孩逐渐长大的过程中,表现出惊人的骑术以及精湛的战略思维,令龙颜大悦,多次将其叫至御前,多场战争都是采纳了她的战术才转败为胜。
美丽的女孩古灵精怪,备受宠爱的穿梭于父母姊妹之中,明艳的阳光照向大地,一簇一簇漂亮的紫荆花被姐姐们做成花环,戴在她头上,倒真像现代的小花童了。
母亲会做最好吃的点心,父亲下朝会带回来皇帝赏赐的小玩意供她把玩,院子里的小木马很显然已经无法满足她的小小野心,她叫嚷着要骑真正的高头大马。
一晃十年过去了,少女纵马驰骋,红衣翩翩,翩若惊鸿仙子,绿草地里她侧身躺卧,周边是父亲派来随行的侍卫,整日里她笑容挂在脸上,不是打马涉猎,就是扮作采花大盗,让城里惊慌一片,民生沸腾,皇帝头痛不已。
十六七岁的年纪,美得惊艳了时光,令城里无数优秀男子趋之若鹜,上门提亲的媒婆差点将王府大门踏破,可在此时,皇帝一道旨意,将一眉目俊秀,儒雅知礼的男子赐予她做了驸马。
驸马长相甚美,俊雅如斯,眉星剑目,与郡主极为般配,大婚之日马上便到,女子十里红妆茵茵出嫁,城内热闹喧腾整整一月有余,婚礼浩浩荡荡的举行完毕,驸马与郡主感情日渐升温,焦不离孟般恩爱缠绵。
就如所有童话故事中的情节一般,王子与公主从此以后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本该大结局的剧情突发转折,如暴雨急骤,风云变化间物是人非。
身披红色战甲的女子长发披散脑后,唇角鲜血流下,妖冶至极,美不胜收,怀中男子依旧唇角淡笑,白衣胜雪,银色盔甲早已不在,长枪依旧握于手心。
在古老的战场上,女子回忆着曾经的一幕幕,男子微笑的嘴角,令她炫目的温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二人一同征战沙场的一幕幕仿佛昨日重现。
只见男子双眼微睁,使尽最后力气,附在女子耳边,气若游丝,轻轻呢喃。
“洛神,你本该为神,这天地间最该为神之人,我...等你。”男子双目最终在贪恋中闭上,脑中再无女子嬉笑容颜,陷入无边黑暗。
女子仰头长啸,对着阴沉天际发出一声嘶吼,失去伴侣的疼痛化为最后一柄利剑,刺破在场芸芸众生的耳膜,鲜血在胸前的铠甲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梨花。
卷轴随之消失,仿佛那女子最后的影像在三人脑中挥之不去一般,即墨罹与凤邪一言不发,乐正羽泪流满面,望着棺椁怔怔出神。
这故事怎会如此熟悉,那男人的脸,那女子的笑,那么明媚的日光,那鲜红的血,一股股的流下,在她心底汇成一条江河,终其一生,无法抹去。
她不知为何自己的血会将那画轴唤出,她迈着有些踉跄的步伐上前,走至棺木正前方,竟有些不敢抬眼去看,身后凤邪和即墨罹紧紧相随。
棺椁里面躺着的女子红唇烈焰,甚至比那战场上的血流成河更加夺目,一身大红嫁衣将她包裹的玲珑精致,如一个精致的瓷娃娃,漂亮的不像话。
另一具棺椁中,男子墨发微微散在胸前,羽冠束在头顶,玄色衣衫穿在身上,五官如鬼斧神工凿刻般,俊美的让人忍不住伸手,想要触摸。
“这么长时间,这尸体竟然没有腐烂?”凤邪呆呆的神情没有波澜,嘴里不满的说出这句话。
乐正羽怒极,仿佛要杀人一般,又仿佛变身为那棺材中的红唇女子模样,“你懂什么?哼!无知小儿!”
“你竟说我无知小儿!该死的,爷才不小!”凤邪说着便要脱下裤子,撕扯着身上衣裳,急切的想要证明。
“哈哈哈...哈哈...”乐正羽仰头长啸,墨发张扬,眼神凌厉。
“你看到了吧?他们已经疯了,这样你还愿意带着两个疯子出去吗?”即墨罹才上前阻止了凤邪无礼的行为,身后便传来轻笑声。
即墨罹是背对着那量具棺椁的,那笑声就如棺材中的人坐起身与他轻言一样,可是即墨罹只是神色一怔,便转头对上那说话之人。
“你竟然还没死?本王真是小看你了。”即墨罹看向那道漂浮在空中的虚影,开口淡淡道。
“呵呵...我哪那么容易死!我可不像这个废物,不过就是轻轻的那么一擢,他就真如那些脆弱不堪的人类一般倒下了,真是枉我在他身上寄居了那么多年。
那虚影露出嫌弃的神情,轻飘飘的眼神从那具放着男尸的棺椁略过,丝毫不以为意。
这倒是令即墨罹有些吃惊,“你识得他们?”是他们,不是他,一字之差,让那虚影的身子微微晃荡。
“哼!我当然识得他们,若不是这个废物在临死之际将我好不容易凝聚的元神打散,我们早就过上神仙般快活的日子了。”
虚影口气由狠厉变得温柔,甚至还有些缥缈,即墨罹却知道,他指的是与那郡主过上快活的日子,可为什么听到他那样说,自己心里只想将面前这道影子再次打散。
即墨罹一面注意着凤邪与乐正羽的情形,一面还要与这虚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在虚影的眼里却是点头赞赏的,他终于找到了第二个适合他寄居的人类,一千年啊!他整整等了一千年。
虚影渐渐露出真身,竟是与即墨罹一模一样,同样冷硬的面容,同样的半边面具遮面,一样的欣长身高,一样的墨发披散。
“哈哈哈...整整一千年了,本座等了整整一年年,终于等到你了,看着俊美的模样,看着完美的比例...”
即墨罹没有在意虚影的絮絮叨叨,他只是一瞬不瞬的看向棺材的方向,那女子,那精致如瓷娃娃的女子,在此刻竟然坐了起来。
就像那道虚影一样,就那样飘在乐正羽身后,身子一晃,乐正羽眼里神情变换,身上气场瞬间幻化,红色嫁衣披身,拖着长长的羽尾,神色傲然的站立。
“你转过身来看看我。”乐正羽轻轻的说道,显然声音是变换过的,更为低沉。
虚影正得意洋洋的身子猛地一掷,不可置信的转身,抬头,睁眼,每一个步骤都是那么小心翼翼,抬头看向女子那一瞬间,他的身子晃得更加厉害,甚至掩面哭泣起来,呜呜的声音响起,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孩那般。
“你曾杀死了我最爱的人,如今,你还要赶尽杀绝。”女字身形晃动,一把发着红光的罗刹双面韧便出现在虚影面前。
他停止了哭泣,满眼皆是笑容。
“洛神,你杀了我吧!我早已不想再活,没有你的日子叫我如何苟且偷生,我长在他身上整整十一年。
那十一年是我这几千年来最快活的时光,我也爱上了你,我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再看你一眼,如今你还留了一缕魂魄在此守候着他,我死也足矣!你动手吧!”
乐正羽毫不动情,双手合十,罗刹朝那虚影砍去,即墨罹感觉自己的右眼一阵刺痛,可待眼前光芒散去,银色面具掉落在地,右眼微微睁开,面前女子踏着莲花向他款款走来。
“原来,这一世,你还是这般俊美。”女子嘴角开合,即墨罹却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只感觉面前一片黑暗,仿佛地动山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夺命峡谷
“罹,你快醒醒,醒醒啊。”
“罹王爷,你怎么了?你可别死啊,你死了我们怎么办哪?”
耳边是凤邪吵吵闹闹的声音,即墨罹想起之前眼前的一幕,他猛地睁开双眼,在阳光的照射下甚至有些刺目,他伸手撑地坐起身来。
“你们没事了?”即墨罹问道,看向乐正羽。
此时女子还是来时模样,脸上依旧略显苍白,凤邪则是皮袍破烂不堪,衣袍破烂不堪?即墨罹看向凤邪的身上,这分明就是那时他心神大乱,喊着要证明自己时扯破的,那一切,都是真实的。
“你的衣裳怎么破了?”即墨罹随意的问道,顺便站了起来。
凤邪看向即墨罹,神色恍惚,“不是本来就破了吗?大概是路上扯破了吧!不记得了,现在命都要没有了,还计较这衣裳做什么?”
“什么叫命都快没了?”即墨罹问出声才察觉不对劲,这是何地?他们为什么不在树林里,这是..?
“就是现在这样啊!咱们被人从禁林中扔出来了,这越国国王非要说我们呢私闯禁林,要按律当斩。”凤邪垂头丧气的说道。
“羽儿,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即墨罹伸手拉住乐正羽的双手,上上下下的打量。
乐正羽笑着抚着他的脸颊,“我没事,宝宝也很好呢!你摸..”
即墨罹在乐正羽脸上印下一吻,惹得身边的凤邪捂脸大叫,“你们干什么呢?本公子还没有成亲呢!这还真是人生一大憾事啊!”
“那凤公子不妨回去自己赶快物色一个,怎好一直赖着我们小羽。”一阵爽朗的男生响起,整个牢房似乎顿时活跃起来。
随着牢房的大门敞开,公子如玉的乐正湛出现在门口,脸上依旧是痞痞的坏笑。
“大哥!”乐正羽着实惊讶不已,这大哥可是十几年了就见过一面啊!之后就杳无音讯了,如今竟然出现在越国了,当真不得不教人惊讶。
“大哥可是为了你们丢了乌纱帽,你们可要负责给我养老啊!我还没有成亲呢!”乐正湛说道,一副伤心不已的模样。
“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出去游历天下了吗?你怎么跑到越国来了,还当了越国的朝官,那越国不是最为排外吗?”
在马车上,乐正羽一阵问题抛出,仔细瞧着乐正湛,乐正湛也不心急,就那样慢吞吞的吊着三人的性子。
“哎呀,你一次性问这么多,让大哥怎么回答?”乐正湛伸手摸摸鼻头,笑得得意。
“乐正湛,你给我站住!驾...驾...”身后是一阵马鞭抽马,喧闹沸腾的娇喝声,卷起身后一片尘土。
几人忙转头看去,一个短靴骑射的年轻女子在后追随,隐隐有赶上他们这辆马车的意思,乐正羽忙回头看向躲在马车角落里的某人。
“大哥,你不会是劫狱的吧?后面谁在喊你的名字呢?”
见某人装着不说话,乐正羽伸手一把将乐正湛揪起,“大哥,我问你话呢!你惹上什么人了?”
“那不是越国的夜羽公主吗?”
凤邪在一边开口,一边狐疑的看向乐正湛,此刻的乐正湛催着马车夫将三匹马儿抽得刷刷直响,马儿并驾齐驱,在宽阔的路面上疾驰。
“驭...”那女子一手拉着缰绳,一边跳下马背,动作娴熟英气,一气呵成。
乐正羽心里暗自腹诽,看看这越国女子,天性善骑射,果然不假,三匹马最终还是没有跑得过人家这一匹,她的共享马车在越国真不知道吃不吃得开。
夜羽公主的马横跨在马车前,他们无法再前行一步,马车停下,帘子晃动,却只有马车夫一个人不明所以的瞧着这个漂亮的女子。
“乐正湛,本公主知道你在里面,如果你不解释清楚今日为何不告而别的事情,就休想离开我越国半步!”
夜羽公主也不顾路边聚集的百姓怎样驻足观看,自顾自的上前,怒气冲冲,一把将车帘掀开。
“我说公主殿下,您究竟要怎么样,我的离开是得到越国国君的批准的,你现在拦着我也没用啊!”
乐正湛一副无奈的神情,坐在马车正中间,还一面埋怨的看向将他拉上前的乐正羽,心里不满,这哪里像个女人,哦,不,是哪里像个怀有身孕的女人!
他又瞥向即墨罹,只见即墨罹一副好整以暇,眉毛上挑,就差一把瓜子,一壶热茶,他就能坐看好戏开场了。
“你惹了本公主,现在还想跑。”夜羽公主脸上微微泛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奈何,乐正湛根本不懂女儿家的心思,绷着一张脸就开口,“本公子怎么惹到你了?”
“你,你还不承认,那日,本公主在夺命峡谷中将你救下,你浑身发抖,高烧不止,当时只有本公主一个人,你怎么就不想想,为什么第二日你还能活蹦乱跳的醒过来!你这个榆木疙瘩的混蛋!”
这倒是将乐正湛问住了,两年前,他独自在外游历,走至越国境内,人人都在传说的夺命峡谷的威名吸引了他,可刚进谷没几天,他便不慎被毒蛇咬伤。
当日就发起了高烧,将近夜间时分,他浑身寒冷,本以为自己的性命就要交代在这异国他乡了,烧的迷迷糊糊间,他似乎是接触到一阵柔软的温暖,出于本能,他伸手抱在怀里,接着他实在支撑不住,两眼一闭,一晚上就过去了。
第二日他发现自己还活着,周围是越国的兵马将他围住,马上是一个女子,他得知是她救了他,那女子还是公主,他感激不已,连忙道谢,可公主却要求他入朝为官三年,以偿还她的救命之恩。
如今三年期限已到,他自然要离官归乡,只是家中几近无人,刚好将自家妹子救下,便相携回潼关镇,这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啊!乐正湛还真不知道这个公主如此不讲信誉,现在又来质问他三年前的事情,这是何意!
还骂他混蛋!这叫什么事啊?正欲发话,身旁乐正羽又一把将他向后拉去,这还没完,即墨罹将他又往后拉了一截,凤邪也把他向后推了一段,这是什么事啊!乐正湛看着夜羽公主满眼的水汽,竟有些莫名烦躁起来。
“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乐正羽在即墨罹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笑盈盈的朝那站着不知所措的公主走去。
“你是罹王妃?我记得你。”夜羽公主单纯的可以,刚才的烦恼一扫而光,对着乐正羽露出真诚的微笑。
“公主真是好记性,刚好我也记得公主,我是乐正羽,乐正湛是我的兄长。”乐正羽看着面前这个眼波流转的公主,将自己介绍给她。
“哦?不好意思,方才失礼了,我以为...”夜羽公主面色有些潮红。
“你以为他是要跟着别的女子离开,抛弃了你?你喜欢我哥哥?”这便是乐正羽的性格,绝对不喜欢遮遮掩掩,在她看来,爱就要大声说出来,没有什么让人羞愧。
听了乐正羽的话,夜羽公主先是双颊一红,不敢抬眼看乐正羽,随后发觉对方并无恶意,才抬起眼,神色郑重的点点头。
真是个聪慧的好姑娘,看来自己马上要多一个嫂嫂了,乐正羽脸上的笑更加温柔,就像拐骗绵羊的狼一样,上下打量着夜羽公主。
说来这公主今日不知为何,穿的也是如一般女子那样紧实,不再是露脐的小衫加齐膝的短裙,而是一身骑装将她衬得英姿飒爽,这样一看,与乐正湛倒是极配。
“那公主可知,我们今日要回潼关镇了?哥哥无法在越国久留。”乐正羽心中有了计较,开口说道。
夜羽公主脸上又露出方才那样的神情,很是局促,双手紧紧的握着马鞭,摇摇头,又点点头,看在乐正羽的眼里很是可怜。
“那公主可愿与随我们一同回去?”乐正羽的话音刚落,那公主诧异的抬头,眼里满是惊喜和不安。
夜羽公主还尚未开口,马车上的乐正湛却急急出声拒绝,“羽儿,你说的什么话?这怎么可能?她是越国公主,那越国国君不会同意的。”
“是越国国君不会同意,还是大哥不同意呢?”
乐正羽声音略高几分,随后俯身在夜羽公主耳边说了几句,夜羽公主神色变化,最终点头,上马离去了。
看着一言不发上马离开的夜羽公主,很快便只剩下哒哒的马蹄声隐隐传来,乐正羽上车坐好,却并未打算与乐正湛解释这一切,急得乐正湛一眼一眼往乐正羽身上瞟。
“羽羽,那夜羽公主是怎么治好咱们大哥的,你知道吗?本公子怎么也想不通,难道那公主会使仙术不成?”
“什么咱们大哥?凤公子,你可要慎言!”即墨罹的语气凉凉的,惹得凤邪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却还是改了口。
乐正羽心里自有思量,这些男人的脑子还真是直的可以,还能怎么救?自然是用自己的清白救了他,看自家大哥的模样,分明就是舍不得人家公主离去的。
更何况,人与人相处的久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呢?这风妖孽一开始可是一句都不敢反驳罹王爷的,看看现在,竟然都敢公然瞪眼了,而即墨罹竟然没有什么反应,这不就是日久生情了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此处姻缘
眼前的客栈热闹哄哄,为数不多的几张桌子周围,满满当当地坐满了人,看样子生意很是火爆,店小二头顶一粘毛,肩上一条毛巾随意披搭,跑前跑后的笑脸迎人,忙的亦是不可开交。
“几位客官里面请,咱们小店今日只剩上房,其他都是满客,客官们不介意的话,楼上请!”一个店伙计跑来,身子半躬,满脸都是职业性的堆满笑。
“四间上房,挑几样精致小菜送上房间,再把浴桶加满水吧!。”
即墨罹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那老板笑得闭眼模糊,脸上褶子仿佛要飞出去似的。
“好嘞,几位客官楼上请,快去帮客官们把热水填满,让几位客官好生歇息着。”
那老板冲着堂里几个跑来跑去的小二喊道,望着四人上楼的背影,眉眼弯弯,随后便喜滋滋地埋头拨起了算盘。
这是位于越国南端的一个小镇,镇上不知要举办什么花展,外地人倒是不少,一路听来,全部是越国各个地方的口音。
说来这越国也是民风开放的够可以,一路上简直让乐正羽这个现代人大跌眼镜,路上男女不仅穿着暴露,而且亲热搂抱毫不避人,似乎走在前世的步行街上一般,一股自由开放的民风扑面而来。
房门被敲响了,乐正羽与即墨罹在房间正说着话,一个小丫鬟送上了精致的吃食,很小巧的瓷碟,算不上精致玲珑,菜式也算不上新颖奇特,可是让赶路的人看着却很有胃口,几碟小菜,再配上一碗白米粥,倒也算是合了乐正羽的胃口。
已经将近五个月的身孕,按理说不该如此显怀,可是现在乐正羽的肚子却是大的离谱。
“罹,你说这怀的是个孩子吗?别人像我这么大月份的时候也没这么大的肚子啊!”乐正羽很是苦恼的摸摸自己的肚子。
“那可能是个小胖子呢!咱们的孩子就是长得比一般人的孩子大,也不看看他爹和他娘是谁,那定是与其他人家的孩子不同的。”
没想到即墨罹也有这么傲娇的一面,乐正羽看着他的模样好笑的锤了锤他的肩头,“哪有你这么当爹的,孩子还在肚子里呢!万一听到这话恃宠而骄怎么办?”
“那就骄傲吧!我即墨罹的孩子是可以骄傲的,就算他现在还在肚子里。”
夫妻二人说着话,乐正羽就感觉肚子里的小家伙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调皮的扭动,急着与他们出来见面,此刻二人温柔的神情照得室内都多了几许柔和。
夜晚的小镇吹着凉爽的风,树叶婆娑的莎莎作响,各式彩灯在孩童们的手里变换着模样,动物大大的脑袋,小巧的耳朵,长长的尾巴,这一切都与夜色融合的恰到好处。
街上还有起伏不定的叫卖声,乐正湛一人摇扇走在前头,乐正羽被即墨罹拉着手,时而护着她,时而将她拉到怀中,生怕来回跑跳的孩童撞了她,关怀备至的眼神叫一旁的凤邪都生出了几分嫉妒。
夜色总是给人带来神秘,乐正羽拉着即墨罹走向一边的小摊,走走停停地看着路边摊位上的各种新鲜的花样子,乐正湛独自走在前面,与三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街上的人群还是拥挤的,夜里人们劳作一天结束,大把的时间空出来,也时兴到街上走走,消消食,如果每个人拉一条狗出来遛,那倒是真让她有些恍惚的,乐正羽这么想着。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正在三人随着人流往前走的时候,一条全身发黑的大犬逆着人群疯癫嘶吼的乱窜,惊得街上一阵鸡飞狗跳,叫骂哭喊声一时间响彻小镇,街边茶楼青楼的人们纷纷探头出来,看着街面上乱糟糟的人群,越发好奇的询问打探。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这是怎么了?快叫人下去打听打听。”
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充斥着各家店铺,有些好事的公子们还嚷着要下去看看,终究是被身边随行的家奴拦下了。
“啊!狗!”
一个身着暴露的女子在楼上伸手一指,众人这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好家伙,那么大一条恶犬,全身发黑,掩在暗夜里人们无法看清,此时在微光照耀下,皮毛还泛着隐隐亮色,倒是条好狗,可惜是疯了。
街上的叫声还在继续,疯狗咬人的事情一传百里,乐正羽早已被即墨罹护着飞身上一间店铺屋顶,她站在上面看着底下人们神色惶恐的模样,心里也是有些惊魂未定。
要说乐正羽什么都不怕,那是骗人的,她可以不怕狻猊那种威猛无比的神兽,可以不惧银狐那样的绝对力量,也可以不怕猎豹那种随时虚化的怪兽,可谁都不知道,乐正羽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却独独害怕这种大型犬。
站在屋顶上,乐正羽看着下面人群的骚动,不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那事她还是不懂事的小丫头,也不知道是几岁的时候,她被丢弃到一个山村里独自讨生活。
小小的她哪有什么能力生存下去,可是在饥饿难耐的时候,她也只有将所有的胆怯埋藏在心底,拿着手上的破碗去挨家挨户地乞讨。
那日她走至一家大门虚掩的院门前,她至今还记得,那是一扇涂了蓝色油漆的大门,足足有两个她那么高,就在她推门而入的瞬间,里面一个来不及看清头脸的毛茸茸的脑袋就扑在她身上。
四肢有力地踩在她胸部和腹部,那蹄子真的很有力,将她踩地生生后退了十几步,也是那时她才回过神来,猛然尖叫一声,然后跑开,当时真的害怕极了。
她至今都记得,她临跑前向后看了一眼,那户人家的窗台上趴着一个女人,一个男人,还有三个孩子,他们就那样笑着看她被那大狗撕咬,没有人出来阻止,就那样笑着看一个小乞丐的落魄模样。
自己心里也知道不会有人出手相助,她其实知道,世事冷暖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当事情真切的发生了的时候,她还是会怀着满腹的不可置信,然后奔跑。
那狗一直追着她,直到将她追至一处沟弯处,她跑的极快,果然人在面临危险的时候,潜力是无穷的,她大概就是凭着那股子潜力,才用两只脚跑过了狗的四只脚的吧!
最后她的鞋子跑掉了,她心生冷意,脑子里闪过方才那笑着的一家人的影子,一股无力感生出,她跑不动了,鞋子也掉了,脚上也是血迹斑斑。
她蹲下来拿起旁边的一只鞋,那狗似乎怕她放什么大招,或者根本就是与她玩闹,大狼狗转身跑开了,她心里一阵酸楚,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乐正羽站在屋顶看着下面的华灯初上,黑犬已经被制服,街上又恢复了先前的那般繁荣,喊叫过后的人群似乎更加匆忙,乐正羽像一个局外人一般,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乐正湛也在那一阵骚乱中彻底与乐正羽他们被冲散了,此刻他到处张望着,想看到即墨罹的影子,可是任他个头再高,在那么多百姓中也是无法再找,人们还不时的看向他,他只能放弃寻找,肚子继续前行。
本来打算折返回去的乐正湛转身回头,面前一个身量矮他一个头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乐正湛不解,看向来人,来人面上套着一个十分调皮可爱的兔子面具,兔子的舌头俏皮地向外吐出,两只耳朵竖起来的样子只想让人上去摸一把。
不知何时,乐正湛竟走至一处角落的空地上,两边街道依旧人群涌动,像滚动的电影一般播放,他站在那面具摊旁边,伸手拿下面前人脸上的遮挡。
夜羽公主本就俊俏的脸颊展露人前,乐正湛眼中惊喜一闪而逝,还是落在了面前人心里,仿佛时光将这一对郎才女貌站成了一道永恒的风景,微风拂面,耳边是丝竹管弦之声,夹杂着嘈嘈切切的笑闹声。
“公主,怎么在这儿?”乐正湛微微一笑,有些尴尬的出声。
夜羽公主举起手里的包袱,在乐正湛眼前晃了晃,“本姑娘来追随罹王妃,从今往后就住在潼关镇了。”
看着夜羽公主大摇大摆的向前走去,乐正湛心里说不上是激动还是欣喜,在后面三步做两步地上前,与夜羽公主并肩而行。
“为什么?国君会同意吗?朝里关于公主的党派愿意吗?这么一走了之,可以吗?”乐正湛一路跟随,缠着夜羽公主问东问西,本来是关心的话语,可乐正湛就是不愿承认。
“你可知道,那日本公主说与你的,当日本公主是用什么法子救了你吗?”夜羽公主突然步子一顿,转身看着乐正湛,神情极其肃正。
“啊?不是公主上山采了药草吗?”乐正湛却实至今都没有想明白这回事,只是凭着本能回问。
夜羽公主却是一笑,脸上染了红晕,“是用,本公主的千金之躯,救了你。”
未等乐正湛说话,夜羽公主笑得更加灿烂,她朗声说道:“乐正湛,本公主喜欢你,自那晚以后就喜欢你了。
在朝堂上各方势力牵制,本公主不能与你言明,如今本公主可以说出来了。
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越国女子就是这样爽快,你也不必有什么负担,本公主总有一天会让你爱上本公主的。”
说完这番话,夜羽公主继续前行,将包袱随意搭在背上,脚步似乎更加轻快了一些。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大家子
回到潼关镇那日,是黄昏沉沉的傍晚时分,就算是夜晚,还是有人出入城门,潼关镇的城门在春夏两季关的很晚,这样也是给当地百姓们留了足够的时间在当日赶回城内,这一举措方便了无数回乡探亲的人,赢得百姓一片叫好。
城里城外都奔跑着映有罹字的豪华马车,马车夫都兢兢业业干着自己的活,一天结束时还把马车清理干净,以便第二日继续工作。
自打代表着罹王官方的马车生产出来以后,如雨后春笋般遍及了大江南北,甚至原本专门养马车的人家都将自家的老旧车子弃掉,转而租来了官家的豪华马车。
瞧着街上整齐划一的宏大规模,乐正羽心里很是满意,她兴致昂扬,也花钱坐了经济实惠的共享马车,即使是这样的马车也分好几个不同的批次,毕竟一次性赶出来这么大一批车辆也是需要一段时日的。
一开始只是用成品马车稍加改造,可是时间久了便陆续推出各式各样的新花样,就如现在乐正羽他们乘坐的这辆,薄薄的帷幔帐子在夕阳的映衬下散发出淡淡的紫粉色,这是专门为女性打造的一款梦幻坐骑。
圆圆的马车顶上是简单勾勒刻画的小故事,没有文字叙述,可也是简单易懂,有趣的很,让百姓们即使没有进过学堂,也可以自由自在的打法时间。
内里还配有免费的热水,只是条件问题,数量有限,稍微好一些的马车还有各式干果锞子,各式点心茶汤,空间自然也就大一些,价格上也就偏高一些。
“小羽,你这脑子是怎么想打这么个主意的?真是不得不佩服啊!”
乐正湛是头一次听到这个马车的事情,现下好不容易也赶了一回时髦,惊喜的溢美之词赞不绝
口。
夜羽公主也是上下打量,时不时问东问西,看着他们二人的模样,凤邪心里升起一股自豪感,仿佛看刚进城的土包子一般的神情看着二人,眼里隐隐透出嫌弃。
“是啊!羽羽,你说你们是一母同胞出来的两个孩子,怎么你就如此聪慧灵动,你大哥却放浪形骸?”
凤邪终于忍不住吐槽一句,话刚出口,却见乐正湛一个飞眼射过来,凤邪还作势伸手避目挡开,那动作真是足够逼真的。
即墨罹一路上也没几句话,唯有的几句便是对乐正羽嘘寒问暖,看在一旁的夜羽公主眼里,真是万分羡慕,一直瞟向身边乱看的乐正湛。
“这算什么?你家妹子我有比这更妙的法子,大哥你愿不愿意留在潼关镇,与我一起创造荣华富贵啊?”
乐正羽轻轻扬眉,自信自眉宇间散发,看着乐正湛那张几乎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狡黠一笑。
“还有?什么法子?若是你的法子能让我这么风流倜傥的公子心甘情愿的留下来,与你们共谋大计,那本公子会仔细考虑的。”
看着乐正湛那张欠扁的脸,凤邪一脚踹过去,“滚滚滚,什么天下第一公子,本公子还在这坐着呢!赶紧去游历天下,别到时候讨不到生计再回来,那时可没人需要你了。”
凤邪与乐正湛一路来吵吵闹闹,两人个性相投,一见如故,友情迅速升温,死活都不愿意独自乘坐一辆马车,就这样,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在关城门前,踏进了罹王府的大门。
看着自家王爷和王妃这一趟出去,还将多年未见的公子带回来了,紫衣和绮儿听到动静赶紧迎出来,看着王妃隆起的小腹,两个丫头未语泪先流。
“王妃,您怎么才回来?这一趟怎么出去这么久?”绮儿满脸欢喜,泪珠挂在下巴处,来不及擦去。
“是啊!王妃,这一路可还好?连个信儿都没有,奴婢们可要担心死了。”
紫衣与绮儿两个丫头一左一右将乐正羽围起来,仔细上下瞧着,看到王妃无碍,才松开紧握的双手。
“别哭了,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紫衣,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把王府经营的井井有条呢!看来,以后本王妃可以多出去走走了。”
乐正羽看着两个丫头欣喜激动的模样,感受着这份来自家人般的关怀温暖,眼里竟头一次有些热乎乎的。
“才不要呢!王妃以后出去,要带上我们,否则我们可不依。”两个丫鬟齐齐说道,逗得周围人也笑了起来。
“哎呦,我说你们两个没良心的丫头,这么几年不见,就不认得本公子了吗?”乐正湛上前一步,折扇挡着半边俊脸,桃花眼微微眯起。
“哪有?奴婢们这不是没顾上吗?公子您怎么会来了?可是累了,快快请进,奴婢们刚煮了好茶呢!”
紫衣和绮儿在这几个月里也算是与潼关镇的官太太们混的面熟,说起恭维人的话也是不打磕绊的,几人风尘仆仆的归来,正好需要几盏热茶去去疲乏。
在厅里坐定,紫衣和绮儿将热茶捧上,随即对视一眼,看向坐在乐正湛身边的女子,女子脸上没有任何不适,也是自在的端起茶碗品着,还一边与众人说两句,可是大多时候,那目光却是放在乐正湛身上的。
“公子,您此次回来,怕是带了美娇娘,回来让王妃和王爷举办婚事了吧?”紫衣先出口打趣。
“对啊!公子,您这次在哪带回来这么美丽端庄秀气的小姐了,可比凤公子强的多,凤公子到现在连个示好的姑娘都没有呢!”
绮儿的话音刚落,乐正羽看向夜羽公主,“公主还请不要介意,握我府上这两个婢子心直口快,被我宠坏了,以后慢慢习惯就好。”
“怎么会?罹王妃府中民风开放,上下一家亲,这种其乐融融不分尊卑的氛围,夜羽很是喜欢,让人很自在呢!”
夜羽公主也是个爽快人,虽然在越国宫里摸爬滚打,可到底还是个向往自由的小姑娘,很快便与紫衣和绮儿叽叽喳喳打成一片。
要说这团团圆圆的氛围,怕是现在的情形与接下来的场面相比,那才是小巫见大巫呢!
“师父,王爷,两位公子,怎的不说一声,我们好亲自去迎接!”
范蠡自门上走进来,他来了潼关镇就在潜心研读医书,乐正羽曾给他书信上写过,来了潼关镇务必亲自按照她说过的样子,打造几间手术室,如今尚未完工,听到乐正羽回来,忙忙放下手里的工作奔过来。
未等乐正羽说话,门外相继进来几个玉树临风的男子,纷纷喊着“师父”,这下把乐正湛喊得有些茫然的看向乐正羽,他这个妹妹,何时竟收了这么些徒弟!
身边的紫衣低声给乐正湛解释几句,乐正湛眼里满是疑惑,据他所致,妹妹自小体弱多病,甚至还不会说话,按父亲信中所言,这个妹妹可是与他们印象中的太不一样了,除了长相。
“罹王妃,白妖妖见过罹王妃,罹王爷,两位公子。”
白妖妖不请自来的上前问安,这让乐正羽不自觉的看向堂下坐着的范蠡,可范蠡的目光,却一直盯着对面的紫衣,乐正羽心里不由打鼓,这段时间她离开府中,看来有些事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啊!
“六小姐,白小公子的伤势如何了?可能正常生活了?”乐正羽却是极其惦记白府小公子的健康状况的,毕竟那是自己来到这里接诊的第一个重症病人。
“罹王妃可真是妙手回春呢!三哥临行前还嘱咐妖妖,见到罹王妃和王爷一定要亲自道谢,父亲还有书信让小女务必呈给罹王爷。”
白妖妖将手里的信递给即墨罹,大家伙相互一阵寒暄之后,即墨罹带着范氏兄弟进了书房,即墨的大小适宜都需要他亲自批准,官员们将纷纷踏进礼罹王府的大门。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就这么在罹王府住了下来,进进出出倒是非常热闹的,都是与罹王夫妇关系匪浅的人,也是青年男女,有些相互害羞爱慕也是理所应当的。
皇宫里,皇帝看着太子让人送来的密报,神色凝重。
“我说即墨皇,你我同为一国之君,何必为了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情耽误了大事!虽说你的儿子与我的儿子曾经交换过一段时间,可如今不是都没有儿子了吗?后宫女子千万,可天下就一个!”
说话的凤邪的皇帝爹,也就是凤国的国君,他曾故意放出消息要攻打即墨,可如今却坐在即墨的皇宫里,还与即墨皇帝把酒言欢。
“可是,若这样,朕损伤的可是两个儿子啊!”即墨皇叹口气,放下手中信笺,微微闭眼,靠在椅背上,不再出声。
“即墨老弟,当年的事情谁都想不到是那样的,雨夜里狸猫换太子的戏码可是将你我二人骗的好苦啊!你失去的是儿子,孤可是失去了此生挚爱!”
原来即墨皇听到凤国国君带来的消息后震惊不已,命太子亲自去打探二十年前的事情真相,竟是日日陪在他身边的人,将他骗的团团转。
第一百一十九章 如此度日
烟雨蒙蒙的清晨来的很是仓促,京城中忙忙碌碌的时节仿佛是生来就该有的,不论是黑夜白天,翠坊轩的客人们都是来了一批又一批,几乎将范晔的精力全部耗尽。
难怪师父说这世上最好赚的就是女人们的钱,瞧瞧这半个月来的订单,让他见识到了京中贵人们的手笔。
不得不说,这种独一无二的珠钗首饰真是需求量大得很,没个三五个作坊,那还真是应付不来,范晔站在旁边看着伙计将手中账单翻得哗哗直响,这种声音简直就是金子掉下来的声音啊!美妙的很。
“公子,咱们这个月还接单子吗?现如今咱们翠坊轩的名气可是传遍六国了,来咱们这里订做头面的小姐太太们越发多了起来。”
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相貌倒是普普通通,可那一把算盘打得甚响,即便是跟人说着话,也丝毫不影响他手里准确无误的敲打,金算盘的珠子上上下下仿佛活了一般,奏出属于它的金色乐章。
这是翠坊轩的掌柜,一个三十岁还没有成家的男人,得鹰扬一手提拔,如今在翠坊轩也算得上半个主子了,可此人虽然贪财,但行为光明磊落,为人仗义明了,不论在翠坊轩还是在客人们面前,都是极受欢迎的。
“这个月啊!不接了,凡事适可而止,咱们要让那些贵人们惦记着,时时刻刻惦记着,有人说起我们翠坊轩的时候,要既爱又恨,那样才好。”
范晔把玩着手中杯盏,神色晦暗不明,半边脸在室内阴影的掩盖下很是神秘。
站在一旁的小伙计很是不明白主子这是什么想法,有钱不赚是什么道理,难道这世界上还有人害怕钱多吗?
“公子,这一批首饰很多人都是通过关系悄悄递进来的花样,咱们这样不会失信于人吧?”掌柜的有些担忧的开口。
范晔却是一笑,屋内瞬间华光铺洒,明朗起来,“那算什么,咱们做的是明面上的生意,不争不抢,每天外面从未开张就开始排队,这是人人周知的事情,任谁都生不出怪怨的心吧?”
再者说,虽然公私分明,不能暗中调换客人的顺序,可是这一批货可是清梦瑶姑娘们的头面,自己不答应能行吗?越遥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越遥这个女人可是看到他这里一把新鲜椅子都要拿回自己楼里的,现在自己在这里做生意,有女客上门都不敢与其攀谈过久,若是被越遥发现了,那是很尴尬的。
虽然她不说什么,可自己心里立马就犯怂,这种怪异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从自己来到这的第三个月?
这番话范晔自然是不敢声明出来的,怎么着自己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被一个女人吓倒,那不是会被别人笑掉大牙吗?还是在京城这种人多口杂的地方,那是万万不可以的。
想是这样想,可范晔的嘴角不自觉的笑意看在小伙计眼里却很是诡异,这个主子身上随时透露着一股杀气,即使平日里对他们都是和气的,可他现在这般笑容是何意!
果然是年强气盛不经事实,那还能有什么意思?相思呗,掌柜的虽然还是云英未嫁的年纪,哦,不,是三十而立尚未成亲的年纪,但是对于男女之道的事情却是看一眼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何况还是他们公子这么明目张胆的思春。
站在门口神色怪异的越遥一只手托着下巴,看这笑得傻乎乎的范晔,这是什么情况?自己这一大早过来,范公子这是今日脸部抽筋了吗?笑得那样不知收敛。
“范公子,范公子!”小伙计在范晔面前挥挥手,叫了几声范晔不回神,最后小伙计在掌柜的赞同的目光的鼓励下,哇的一声将范晔惊得几乎掉魂。
“干什么,干什么,你家公子还没聋呢!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范晔闭着眼伸手,掏了掏被震得有些发懵的耳朵,张口说道。
“公子,越遥姑娘来了。”小伙计知道公子被自己那一嗓子喊得有些不高兴,忙献宝似的将门口的越遥指给范晔,眼睛里亮晶晶的,单纯的很。
范晔本来心情是不太开心的,可当他听闻越遥这两个时,顿时肃正神情,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耳朵也不懵了,身子也变挺直了,脸上的傻笑也被淡淡的浅笑代替了,举步朝着越遥的方向迈去。
这一番举动将小伙计看得呆愣,妈呀!他们家公子到底是个什么生物,这变脸可比翻书快多了。
正午的潼关镇还是阳光明媚的,虽说马上入冬,可是冬日的暖阳似乎格外眷顾潼关镇的百姓们,暖阳照在大地上,一派繁荣,就连门口蹲着的大黄狗,如今都仰着肚皮,睡得正酣。
就如每一个现代白领一般,住在罹王府的大小人物在正午饭点的时辰,全部不请自来,集中在了罹王爷夫妇雅致宽敞的饭厅。
罹王爷正将手里的排骨汤放在嘴边吹至适当温度,喂到肚子已经大起来,行动似乎不怎么方便的罹王妃口中,还没有喝下第二口,便看到饭厅入口的回廊下走来声势浩大的一群人。
是的,真的是要按群这个单位来形容,乐正羽张大的嘴巴再也合不上,她疑惑转头,看向自家没有什么表情,但眼里已经微有怒色的夫君。
“夫君啊!这些人,是你请来的?”乐正羽眼睛微微下垂,看着即墨罹的模样自动带上了询问的语气。
“夫人难道不记得,这群人在我们府上寄宿很久了吗?要不要本王将他们全部赶出去!”即墨罹嘴角一抹让人看了不自觉就会打哆嗦的笑意浮现。
乐正羽慌忙摇摇头,她才不接这话,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摇头代表什么,即墨罹怎么可能领会,这分明就是罹王爷给自己下的陷阱,这样她就不用两头不是人了。
“你们,这是来请安吗?我们还没吃完饭,不过也快了,你们在一边等一会吧!”即墨罹当真挡着这么些人的面,继续方才未完的动作,一手拿着帕子,一手拿着汤匙,将碗里的汤未给乐正羽。
众人看着罹王爷这喂饭的动作流畅的一气呵成,很是大跌眼镜,这是什么情况?罹王妃什么时候需要人这样喂着吃饭了?他们知道罹王爷这个冰山脸唯独宠溺自家王妃,可是这也太过分了吧!罹王爷这可是当着众人的面,真是不嫌臊的慌。
在场有人转身捂脸,就有人羡慕不已,就像现在的夜羽公主,一脸痴迷的看向罹王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个样子是要恩将仇报撬墙角呢!
再看范蠡的神色,虽说没有什么波动,可是双眼却是紧紧的盯着乐正羽身后的紫衣猛瞧,那模样在偷偷看向他们的乐正羽心里,也算得上是如狼似虎了。
“罹王爷,罹王妃,咱们大家都没吃饭呢!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大家都没回来,你们就自己吃了。”
这是白妖妖的声音,果然是艺高人胆大,站在她身后的范卓算是遇到了一头犟驴,任他怎么拉她,都不挂用。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人,凤邪和乐正湛也是乘热打铁,纷纷开口。
“是啊!羽儿,哥哥我还饿着呢!太不够意思了。”
“谁说不是呢?兄长还在这饿着肚子,自己倒是美人在怀吃的津津有味。”
听着凤邪咸咸的话,众人心知肚明,可凤邪的眼睛却是看向即墨罹的,也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凤邪口中的兄长,指的是他自己。
听着众人一言一语的不满,即墨罹倒是没有进一步刁难,乐正羽也是跟他们闹着玩,但不知道他们会一窝蜂的回家吃饭,这倒是真的,所以厨房也没有准备,何况这数一下至少得十多人啊!就算厨房加紧做,那也是赶不出来的。
“好了,你们快些坐着吧!先拿些点心垫垫肚子,我这就去为各位准备午餐。”说着乐正羽便要起身,即墨罹一把将她拉住,自己率先起身,随后将她扶起来,一起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看着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影,众人心中情感各异,可那逐渐多起来的温暖却是在慢慢升腾,热气的水雾几乎将他们的眼眶迷蒙。
没多会儿,就在众人以为今日的饭会很迟很迟才能上来之际,乐正羽牵着即墨罹的手又走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众丫鬟嬷嬷,她们手里端着各种菜式。
依然是淡淡的笑意,有了第二胎的乐正羽,在阳光明媚的午间更加温柔耀眼,美得惊心动魄,罹王爷也是被时光特别温柔对待的人,脸上没有了冰冷的生人勿进的面具,他刚毅的线条似乎在身边女子的映衬下也显得柔和了几分。
“这是什么情况?羽羽?你们夫妻还真是,让我们吃生食啊?”凤邪的声音率先响起,其他众人也是一副满脸疑惑的模样,眼睛随着丫鬟们手上的生食转动,充满了好奇与不解。
“对啊!凤公子养尊处优惯了,没吃过生食吧?那就尝尝吧!”即墨罹不耐烦的语气凉飕飕的射向凤邪,他满腹的抱怨立马焉了,眼神里面满是控诉,却不再跟即墨罹搭话。
第一百二十章 权术谋略
临近潼关镇的一处破烂不堪的院子处,一个衣着破烂,乞丐模样的人,被身后粗犷大汉用长鞭驱赶着。
从外间看,这就是一处普通不过的宅院,虽然不是很奢华,但若是对于平常百姓而言,却也是理想中遮风挡雨的避难所了。
门被反锁着,院子里充满了秋风扫落叶般的萧瑟孤寂,内里隐约透出几声哀戚。
一名手法娴熟的汉子上前,手一抖袖间滑落出一串黄铜钥匙,他利落的将屋门打开,原本萧瑟孤寂的院子瞬间像炸开了锅一般,吵闹哭泣咒骂求饶声从内里扑面而来,大汉们却是连眼皮都不愿多抬一下。
似乎铁栅栏围着的屋子里面圈养着什么动物一般,破烂不堪的男人眼里满是恐惧与绝望,踌躇挣扎的他,被冷眼无情的大汉猛地抽了一鞭子,大汉眼神里透出了几分嫌弃与不耐烦。
“滚进去!别让老子们完不成差事,磨磨唧唧的,真他娘晦气!”说罢大汉嘴里痰液一口啐在地上,骂骂咧咧的模样凶悍极了。
后背皮开肉绽的男人瞬间脊背佝偻,身子一颤一颤的哆嗦,单薄的衣服上除了灰尘便是血迹,有的已经泛黄,还有些是新添上的,蓬头垢面的他发间银色滑落,裸露在外的手臂满是破溃的脓肿,令人作呕。
“大爷,别把我关进去啊!小的还有个三岁的女儿,小的不在了她可怎么活啊!真是造孽啊...老天无眼,老天无眼啊!”
男人声声嚎叫,说到自己的女儿时,脸上似乎瞬间苍老了几十岁,悲伤的难以复加,鼻涕眼泪横流,混合在那满身的疹子上,让内里的人都哀哀哭泣起来。
大汉们脸上围着布巾,身上裹着黑衣,几乎将整个人装进套子里一样,遮盖的严严实实。
他们只是用皮鞭抽打,丝毫都不愿意触碰到里面关着的人,包括此时被锁进去的那个男人,就连脚的触碰都不行,生怕沾染了什么脏污似的,将门快速上锁,随即大步跨出院子,顺手将院门牢牢上了锁。
“主子,真的要把他们放出去吗?那病可是传播性极强的,万一...”
不待面前男子说出心中的顾虑,坐在榻上的太子即墨朗邪邪一笑,露出一排好看的洁白牙齿。
“没有万一,本太子要的就是一万个将即墨罹搞垮的法子,这是父皇派臣办的差事,那什么后果也怪罪不到本太子的头上,老三,你说是也不是?”
太子出声,望向一旁呆愣的三皇子,三皇子听到太子喊自己的名字,急忙转头拱手。
“皇兄说的自然是极对的,既然是父皇吩咐,那就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自是要照办的。”
看着三皇子那唯唯诺诺的模样,太子脸上划过一抹暗色,真是个窝囊废,就这点事情就把他吓成这样,日后还怎么得了!
从太子府中出来,三皇子像上次那样恍恍惚惚,迈着机械的步子不知该向何处去,他的母妃似乎与太子来往甚密,有时候连他都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可说,要一日见上好几次面,哪里来的那么多说不完的话。
可是这次的三皇子并没有迈进茶楼的门槛,就被迎面下马的九皇子拦下。
“三哥,怎么在这里?”九皇子出声询问,态度平静,没有谦恭,亦没有高傲。
他们兄弟本就不是很亲近,他独与罹王爷亲近,可是自打罹王举家搬迁潼关镇,就算皇上嘴上不说,但他也知道,要避嫌了,不然迟早会给罹王爷惹上祸端。
而且三皇子自小就伴随太子左右,从来不与自己亲近,这么多年来,一旦碰上面,他也是平静得主动上前打声招呼,再无其他交集。
“哦!是九弟啊?你怎么在这里?”三皇子回神,嘴里话语直接问出。
“三哥忘记了,我最近在京冀卫,才交了班回来,走至此处正好碰上三哥。”九皇子神态淡然,脸上是淡淡的毫无顾忌的坦然微笑。
看在三皇子眼中,这个九弟也是不怎么熟悉的,皇城诺大,皇子们每日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倒是不能经常碰面。
“九弟,最近没有去潼关镇吗?五弟他们,还好吧?”三皇子嘴边喃喃,问出心中所想,自己都被自己的言语吓了一跳。
“三哥放心吧!五哥他们过得很好,与在京城没什么两样。”九皇子看着这个三哥甚是奇怪,平日里五哥与三哥没什么交情吧?
他放什么心?他们过得不好他才放心,不是吗?他自小与太子在一起,与其他兄弟关系并不好,在他们眼里,自己是太子身后的一条狗吧!三皇子嘴角牵强扯出一个笑,眼中满是苦涩。
“三哥,是有什么事情吗?五哥他们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难道是,父皇要出手对付他们了?”
九皇子向来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也是他这敢作敢为的直性子,才让皇帝放心的将京冀卫交与他,否则,如今即墨罹“叛乱”,那与他走得近的九皇子便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没事,没事,九弟快不要瞎想,这话也就是当着三哥的面说一说,若在父皇面前如此,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三皇子对着即墨阳挥挥手,抬脚迈进茶楼,径直上了二楼的雅间,留下身后一脸深思的即墨阳。
临窗而立,三皇子看着下面即墨阳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低低叹了一声,“希望这番提醒,能让他们有所防备吧!他日,可以保他一条命吧!”
“殿下,这事可是真的?当前这种情况可万万不可引起皇上的疑心,太子派人时刻监视着咱们呢!”一个身穿褐色衣袍的幕僚听了九皇子方才的话,出声劝慰。
“不论如何,本皇子都不能让五哥和五嫂他们遭了无妄之灾!”九皇子一改方才街上与三皇子的淡淡笑意,周身阴霾遍布,脸色如霜。
这是九皇子府的书房,本来是个平常普通的书房,可在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一个微微凸起的石块镶嵌,周围是九皇子素来喜爱的弓弩宝剑。
那是九皇子自开府之日,便让人秘密打造的一条暗道,里面此刻灯火明亮,满墙书架,男人们长身而立,共商国事,别有一番洞天。
“主子,要想成就大事,便要舍弃儿女情长,他日您若为帝,那罹王爷才可不被处死,到时您一言九鼎,要想保下罹王爷夫妇也不是不可以。”
“对啊!主子,这时候可不能意气用事,您羽翼尚未丰满,若因此事让皇帝动了心思,那咱们的霸业怕是要泡汤了,千万要三思啊!”
身边幕僚们一声一声的真切规劝,即墨阳的脑中一直浮现出即墨罹如父亲般的严厉,那般对他情真意切,都说五皇子无情无义,可是在他面前,却是费尽苦心一手将他提拔。
如果不是即墨罹那个冰山一样坚毅的男人,他要想成功,怕是要比现在晚上十来年吧!从一个什么都不明白,无权无势,看到死人都害怕的毛头少年,到现在手中握着有京冀卫二十万兵力的亲王,这都是多亏了他的五哥。
可若是当真如谋士们所说,自己他日为帝,免他一死,他那样骄傲,自己得他一手提拔,却又亲手毁掉他所有的骄傲,那可真是对不起人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地迈着步子走向了金秋八月,这是个丰收的季节,稻田里的庄稼都变成了一车一车满满当当收获的喜悦,地头夕阳下是人们忙碌的身影,混杂着孩子天真的欢声笑语。
三日后的潼关镇罹王府门前,出现了一位身穿斗篷的玄衣男子,男子勒马跃下,仔细打量着面前高阔府门上的三个烫金大字,‘罹王府’三字一如京城时那般内敛又张狂,光线似乎很耀眼,刺的即墨阳眼睛火辣,脸色微微晕染。
“这位公子,您找谁?”身后传来一个询问的男声,即墨阳敛去眼中湿意,转身回头。
穆青的神色微微变化,眼中有着诧异与不可置信,随即拱手“九皇子殿下!”
穆青很识相的率先告退,进了府门,将所有的空间,都留给了身后许久未见的二人。
他的五哥还是那样一脸冰霜,冷硬的面容依然是所有皇子中最出色的那一个,即墨阳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不懂世事的毛头小子,他如今掌管京冀卫,周身的气势也渐渐显露,毕竟也是朝堂上党派之争不可缺少的一份子了。
“五哥,近来可好?世子的事情,请节哀。”
即墨阳神情没有半分不自在,乐正湛见了他们夫妇,一星半点关于即墨溯琅的事情都没有提起,他是怕他们伤心,而九皇子,他是心疼自己的五哥,他是真心希望他的五哥能节哀。
年轻人的个头似乎又窜高了不少,当真是如小牛犊子那般健壮,肩膀宽阔,眉目多了几分坚毅,看起来在京中没有偷懒,日日都有在熬炼筋骨。
“什么时候到的?怎么学会旁人那些过家门不入的把戏了?”即墨罹看着对面渐渐成熟的少年,已经可以与他比肩的,他的九弟。
“五哥,我哪有?我刚来一会,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说完就走,父皇那边还不知道我来找你,此事事关重大,他日得闲了,我再专门来看五哥和五嫂。”
即墨罹也不在乎他进不进家门,既然说有重要的事情,那自然是先说事情更重要,九皇子将自己的猜想和近几日打探来的风言风语的情报说与即墨罹,即墨罹脸色黑了又黑。
临行前,跃上马背的即墨阳想到什么似的补充道:“五哥,这些事三皇兄告诉我的。”说罢,便扬着笑脸,一夹马腹,消失在夕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