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他叫什么名字
这是乐正羽第一次主动愿意入宫,她随着即墨罹入宫,即墨罹照常去了大殿,而她直接带着紫衣去了锦素宫,锦素宫跟往日盛极一时的锦绣宫只差一个字,可里面模样却是大不一样的。
在这宫里,谁人不知这锦素宫是出了名的冷宫,并非样式老旧、冷冰冰,而是内里杂草从生,不仅没有仆从侍候,而且夜半鬼哭狼嚎的啜泣声不绝于耳,让人不得不毛骨悚然!
锦素宫顾名思义不会繁华似锦,偏生是突出一个素字,这是自太上皇以来,专门关押处罚待罪嫔妃的地方,皇宫里玩得就是权术,耍得就是阴谋诡计。
没本事斗得过其他人的嫔妃,全在此处,被圈在这个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宫殿,没有一点人气,偶然跑出来一个人,不是那些疯掉的,早已辨不清容貌的妃子,便是玩弄过妃子的太监公公。
这种带有晦气的地方,几乎没有人愿意踏足,要有也是一些专门以这些往常在皇上身边受宠的弃妃为乐的侍卫太监,这些女人的命,自入宫那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都是京里有名的官家小姐们,入宫选秀或者被皇帝看中,亦或是家里族人为了家族利益,将她们送至宫中,原本单纯的小丫头,在后宫混迹多年,双手沾染了数不尽的性命之后,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五月的冷宫,照样萧索凋零,寒气逼人,乐正羽带着紫衣走在被杂草覆盖的小路上,心里一阵唏嘘,何必呢?这样的下场真的值得吗?
“霓裳过影红颜醉死花间瘦,
流光多情慰寂寥,
啊..佛骨檀香,谁听玉笛骨声尽....”
悠扬凄楚的歌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听的人心里一阵不忍。
“妹妹,姐姐来看你了!”乐正羽踏着仅有的阳光,走入脏乱不堪的屋内。
帘子垂下,身后阳光被隔绝在外,殿内站着的乐正灵伸手想要握住些什么,依旧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身上早已被撕得破烂到成条的衣物,此刻根本遮不住羞。
“大唐那玉环她受尽宠爱,
马嵬坡前她声声泣诉,
泪洒泉间,不见君归去...”
已经无法辨认面貌的乐正灵,像没有看到来人一样,自顾自低低吟唱。
“妹妹,可识得魔君?”乐正羽笑着继续开口。
乐正灵嘴角突然抖动起来,看来魔君这个名字给她的影响还不小。
“妹妹,你一心想要进这富丽堂皇的皇宫,如今可还满意?”乐正羽带着几分蛊惑的口气,慢慢开口。
“乐正羽,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你毁我一生,你这个丧门星,当初就应该将你溺死,你这个贱丫头,不用你来看我的笑话,你给我滚,滚!”
乐正灵终于停下装疯卖傻的吟唱,对着乐正羽便扑了过来,随着她身子移动,一片片碎布掉落,原本衣不蔽体的身子满是伤痕,身上也散发着浓浓的臭味,混杂着****的刺鼻味道,扑面而来。
乐正羽眼神一暗,被紫衣死死拉住的乐正灵,满眼都是绝望之后的讥诮。
“乐正羽,你还不知道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吧?哈哈...原来这世上不止我一人受此折磨...呵呵...”
乐正灵疯狂的笑在脸上散开,肆无忌惮的张大嘴巴,在乐正羽眼里仿佛一张血盆大口,她双手紧紧的攥起来,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捏起乐正灵的下巴,发白的指尖代表了她此刻的愤怒,“你说什么?我的母亲,究竟是如何被你们害死的!”
她极不愿说出‘母亲’二字,那不是她的母亲,可是她心里还是牵扯着痛,好疼好疼。
“怎么死的?哈哈..乐正羽,不论你再怎么受宠,都洗刷不清你母亲被人**的事实了...!”
正要继续说些什么,乐正羽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她泥污遍布的脸上,乐正灵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你打我?呵呵...你打我有什么用?你的母亲早已死了,被我的母亲,那个将军府人尽可夫的王夫人,生生的灌了三碗合欢散,后来丢在京城十里外的土匪窝了,哈哈...没想到吧!”
此刻的乐正灵真是像个疯子一般,乐正羽心里这样想着,说的什么疯话,她的母亲,明明是被毒死的,还是她外祖家亲自埋葬的,说的什么疯话!
“你胡说!你这个疯女人,你在胡说什么!”乐正羽嘶喊出声,她的母亲,竟是这样死的吗!
“我胡说?你去十里外的土匪山问问,你问问在十七年前,是不是有个美貌夫人被送至山上,遭人**而死,你问问那来人是不是给了他们一大笔封口费,那笔钱够普通人家吃十年的。”
“把她的舌头割了,不许她再胡说,还有这歌,本妃再也不想听到!”乐正羽扭头不再看乐正灵骂骂咧咧的丑样子,对着紫衣说道。
“乐正羽,你不得好死,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乐正灵挣扎着要挣脱紫衣的束缚,双脚踢向乐正羽的方向。
“乐正灵,你认得魔君恒衍吧!还有,你可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你知道吗?你并不是王夫人的亲生女儿。”
乐正羽在出门的一霎那,笑语嫣然的回头,对着满嘴血污的乐正灵说道。
随着乐正羽和紫衣走出去,阳光被她们带走,帘子又一次垂下,污秽的屋内又一次陷入黑暗,地上团着的乐正灵,双眼两行清泪滑落,心里喃喃道:“原来,他叫恒衍,真好听。”
后宫嫔妃众多,死一个两个的,根本不会被当成什么大事,皇帝妃嫔多的都数不过来,即使乐正灵已经自缢,可是诺大的皇城照样日日歌舞升平,笑声充满各个宫殿,只是有个被人遗忘的地方,死了一个弃妃而已。
“死了吧!死了也省得再受罪。”乐正羽回至府上,听紫衣说起乐正灵的事,淡淡开口,听不出喜怒。
第九十三章 战争
随着天气的回暖,即墨这片土地也渐渐热闹起来。
街上马蹄哒哒,翻起阵阵尘土,马上侍卫大声喝退街边行人,大家也急急退避,纷纷让在路的两旁,指指点点,议论不休。
罹王爷是被圣旨急召入宫的,他走进来的时候,皇帝的御书房内,几人站在御前,不敢抬头。
是了,每到这个时候就是这样,每到边疆战事的时候,就是这样,这样的半天打不出来一个屁!
“你们这些人,在御史言官责问朕不兢兢业业治理天下的时候,你们都站出来说话,天上有个天狗食月的时候,你们都说朕不该沉迷后宫,是上天的惩罚!
你们真是好的很!好得很啊!战场上战士们抛头洒血,他们之中,有的是平民百姓的子女,有的是将门之后,他们世世代代为我即墨捐躯,难道他们这么辛苦,养的就是你们这群窝窝囊囊的废物吗!
你们一个个都不愿站出来,你们怕死,你们惜命,他们现在在战场上等着朝廷救援,他们把一切生还的希望都放在朝廷的身上,放在朕的身上,你们是朝廷命官,你们是父母官!”
皇帝说完这一番话便不再开口,除了即墨罹之外,在场所有人下跪求饶,喊着皇上息怒。
这大概是皇帝头一次这样平静的说出这些话,这句句扎人心的话,由皇帝亲口说出,不得不说即墨皇爱民如子的说法此言不虚,在场官员甚至感觉一阵脸红。
“父皇,我去吧!”即墨罹听了皇上的话,毫无波澜,只是上前一步请命。
“你们都出去吧!你们回家享受妻儿温床软玉,享受你们拿着朝廷命官那丰厚的俸禄走吧!”
皇上没有责怪,只是淡淡的说道,随后示意内侍给即墨罹赐座。
今日的乐正羽得了闲,难得出次城,去苍山看望培训了许久的学徒们。
“羽儿,你怎么才来看我们,我和姐姐在这里整日不得空,都要想死你了。”琼英兴高采烈地上前伸手给了乐正羽一个满怀。
“小英儿,我也很想你们呢!你们最近训练地怎么样了?你在这里憋坏了吧?”乐正羽宠溺着捏了捏琼英有些婴儿肥的脸颊。
“好了,英儿,现在还敢直呼小姐大名,这是王妃,没有礼数。”琼华也是极开心的,微嗔着看向拥抱着的二人。
“哪有,羽儿就是羽儿,在罹王府是王妃,在咱们苍山洱海还是羽儿。”看着琼英傲娇的模样,她们都笑了。
“师父!”门外跑来一个满眼喜色、喜上眉梢的男子,逆光而来的他不等通报,直接跑进来,朝着乐正羽行了大礼。
“哎呦,这家伙是见了自家亲师父了,就将我们些后来居上的师父忘记了。”琼华笑嘻嘻的开口调笑。
“范临见过二位师父!”范临又冲着琼华琼英参拜。
“快起来吧!你们是不是虐待我的徒弟了,怎么瘦了这么多,倒是长高了些。”乐正羽端正神色,上下打量着面前变黑变瘦,但更强健的范临。
范临是个还没怎么张开的俊秀后生,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男子们害羞要强的时候,就被乐正羽这么调侃,范临脸上羞红。
乐正羽心里感觉有什么不对,不对劲啊!少了点什么,对了,是琼英,这个叽叽喳喳向来有些泼辣的丫头,在这时候不应该站出来趁机调笑范临几句吗?
乐正羽随着自己心里所想,看向站在一旁,自范临进来后就再没出声的琼英,这丫头是病了吗?脸怎么那么红,比范临的脸都红。
“师父,师兄弟们还好吧?”范临朝乐正羽问着话,乐正羽疑惑的转头,被范临的问话吸引。
傍晚时分,回到府中的乐正羽碰上正走进门的即墨罹,他上前为她披上外衣,夜里起风了,吹的二人发丝缠绕,难舍难分。
“这次去战场,就要辛苦羽儿在家守住王府了。”即墨罹说着话,一边替乐正羽擦着湿漉漉刚沐浴过后的湿发。
“这次战事怎的如此仓促?这正是各国恢复元气的好时机,怎么会突然向边境发难?”乐正羽满脸忧色的开口。
“有些势力要蠢蠢欲动了吧!这京城里怕是再也不会太平了,想必是西国那边内部出事了。”即墨罹说道。
“战场上刀枪无眼,我知你不喜写家书,可是为了让我放心,你去了战场最少半月来封家书,不可超过半月,如果我收不到家书,就会起身往边境去的。”
“嗯,记住了,我的王妃,必然半月来家信一封,上了战场处处谨慎,不能受伤,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不能为了战事苛待了自己...”
低低的交谈声伴着女子娇嗔,以及男子温柔的笑,映着逐渐矮下去的半截烛火,自屋内传出。
打仗的消息传来,京城里家家户户都愁容满面,本是一个好端端的春天,这次,又要招兵了吧!
依旧是城外一家农院里,征兵的兵丁们自院门走进,院子里安安静静,没有声响,正在兵丁要往里走的时候,屋子里猛地冲出来一个满脸涎水的人。
兵丁们被吓得齐齐转身,这时屋子里又跟出来一人,苍老的身子佝偻着追出来,一边喊着“大哥儿,大哥儿...”一边向外跑去。
“大哥,这家还征吗?”剩下的几人呆立在原地,一旁侍卫出声,问向那个穿着更讲究一些的男人。
“还征什么征,晦气,走了!”兵丁向地上“呸”了一口,转身走出去。
将军府二夫人在得知自己的女儿死于冷宫之后,便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圈,即便是这样,即墨洹还是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安慰她,也再没有宿在她的屋内。
这样一日日的过去了,自即墨罹离京已有十来天,乐正羽将所有能集结的势力全部打点了一遍,她将自己精心培训的医疗队交给范蠡,她总觉得自己该这样做,总有一日,这些都用得上。
第九十四章 丢出去
“王爷,要给府里送信吗?”大帐外,小吏恭敬的询问。
殿内久久未听到回应,即墨罹正在案几奋笔疾书,写写画画的,还有些犹豫不决。
到底是写哪个呢?胸部受伤改为腿部吧!唉,不行不行,这样写她该担心了,这腿部受伤可怎么行军打仗呢?
还是写胳膊吧,胳膊应该没事吧?唉,不行不行,胳膊受伤该怎么弯弓射箭,这样她岂不是更担心?
账外小吏几乎怀疑王爷是睡过去了,就在小吏脸上笑容几乎僵住的时候,里面男声传来:“好了,进来吧!”
小吏双脚站得都发麻了,直挺挺的走了进去。
这是刚好半月光景,离即墨罹稍家书的日子没几日了,前线打仗哪有不受伤的,即墨罹前日不小心被流箭伤到,可是最终一番斟酌下,还是谎报了“军情”。
几日后,书信被快马加鞭送达罹王府。
“你说,王爷没有受伤?”乐正羽看着面前不敢抬眼看自己的送信小吏。
“是,此战非常顺利,王爷都没有下战场,只是在城楼上指挥着。”小吏面色无常的回答。
乐正羽绕着小吏转了一圈,脸上笑容似真似假。
“你说王爷没有下战场?那可是西国王侯率兵,这样的战争,一旦开战,双方将领是要亲自坐镇的。
最初发生战事的是在聊城,如今算算脚程,你们应该走至潼关边境地带,潼关为入关要道,如此险要之地,那西国王侯必不会掉以轻心。
此战必不会轻松,你如今说王爷都没有下战场,只是在城楼上指挥,是王爷让你这样说的吧?说吧,他伤得重不重?伤到了哪里?”
小吏面色慌忙,还要说什么似的,闪躲的眼神却显露出此刻的慌张,王爷没有这样安排他,如果真是王爷教他说,那理由必定比这个充分多了吧!
“是,王妃,王爷的确没有受什么重伤,只是被流箭伤到了...胸部!”小吏苦着脸说了话,才敢看向自家王妃。
“好了,去歇着吧!像今日的事情,以后你如实上报即可,不必隐瞒,回去向王爷怎么交代,你可知道吗?”乐正羽转身坐下,开口道。
“王妃,王爷是怕您担心吧!毕竟府里的事情也不少,这一阵更是让您费心了。”身旁丫鬟开口。
正在乐正羽和丫鬟们说着话,门外管家走进来,“王妃,二夫人来了。”
“什么?二夫人又上门了?”花园里同时传出几声惊呼。
“小点声,你们几个,当心被人听见。”紫衣伸手做嘘。
“姐姐,这二夫人真是,自打宫里那位出事以来,她整日里往咱们王妃身边跑,王爷不在这几日更是变本加厉,咱们王妃那么忙,哪有时间整天听她纠缠。”
“是啊,这二夫人根本就是赖上咱们王妃了,王妃要不是看在老将军的面子上,二夫人哪能进得咱们王府半步。”
丫鬟们小心议论着,纷纷替乐正羽说不平,这二夫人简直把王府当成自己的家了,这几次更是都不用门房小厮通报,自己蹬蹬就走进来了。
“羽儿啊,二娘来看你了,这几日咱们小世子长得怎么样啊?听说你这几日忙的很,要不二娘今日将小世子接到将军府吧!你父亲最近也无事,咱们都帮你看着点。”
二夫人径直走入堂内,看着上面坐着的乐正羽,自来熟的开口,哪有半分虚情假意,那笑都要咧到脖子上了。
“二夫人,今日又有什么事?无事的话,本王妃可不像夫人这般自在。”乐正羽也不接话,只是疏离地开口,她简直一点都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个女人身上。
二夫人早就练得一副神色如常,不管这几日乐正羽如何驱赶,让她难堪,二夫人面上都是一副为了她好的样子,倒真像是亲生女儿一般。
“羽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二娘还不是为了你好,二娘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来看看你,最近王爷不在府上,剩下你们孤儿寡母的,你父亲也不放心,二娘来看看你们。”
二夫人这话落下,不等乐正羽有什么反应,站在身边的管家急眼了,丫鬟们也都怒目而视,直直瞪着二夫人。
“夫人,这话可说的不对,不说现在我们主子是一品亲王妃,与夫人一介平头百姓地位悬殊,再者什么叫做孤儿寡母,我们王爷正在战场打仗,夫人,这可是犯忌讳的!”
“对啊,夫人还是快快离去吧!我们王妃娘娘没时间跟您这般打太极,您说的话未免也太难听些了吧!”
站在一边的一个大丫鬟在老管家说完时,接着开口,毫不掩饰对二夫人的厌烦。
这些死丫头,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呢!竟敢这样跟她说话,知道她是谁吗?她现在可是乐正羽名义上的母亲,她没有生母,自己便是将军府唯一的女主人。
“丢出去!”
还不待王夫人说什么,乐正羽短短的三个字落在几人耳中,二夫人心里一喜,高兴极了,神情顿时倨傲。
她就说嘛!这里是主子们说话的地方,哪里容得下下人们吵闹,这些不知礼数的下人,这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了,应该打杀了算了,二夫人片刻之间,心里百转千回。
“哎,你们几个,错了,错了,不是我,是那几个该死的下人,哎...”
伴随着二夫人期期艾艾的叫嚷声,‘彭’的一声,被侍卫们扔出府门外的二夫人,身下荡起一阵尘土。
身子落地带来的剧痛,让这几年在将军府养尊处优的二夫人一阵眩晕,尘土飞扬,满嘴满脸都是,熏得她睁不开眼。
“你们这些该死的小蹄子们,看老娘不宰了你们!”看着站起身扑上来的二夫人表情扭曲,门前侍卫一个闪身,将沉重的大门合上,只留下门外叫喊的女人,以及街边围观的百姓。
“这是哪家的妇人啊?竟然敢在罹王府门前撒泼打滚?”一边有不知情的路人问道。
其他看热闹的人也不明所以,只是摇头。
“谁知道呢?是不是看罹王爷上了前线,这些人便开始找上罹王妃,那这是在欺负人啊!”
“对啊对啊,这是看罹王妃一介女子还欺负啊!可也不对啊?你不知道这罹王妃也是打过胜仗的主儿,战场上也是所向披靡的。”
第九十五章 跪求上门
门外的热闹并没有影响到屋子里的人,罹王府的下人们都是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继续干着自己手中未完的活儿。
乐正羽轻轻用手指作势掏了掏耳朵,口中吐出两个字“聒噪”。
站在一旁的绮儿倒是乐了,“王妃,那您为何前几日不早早将二夫人丢出门外?”
“哦,对啊!本王妃前几日也可以将她丢出去的啊!”
看着乐正羽神情怔怔,半真半假的模样,一边的人都被逗笑了。
“你算什么母亲?姐姐的死你报不得仇,如今你连一个乐正羽都讨不好,你算什么母亲,这样下去,让我如何嫁人?我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这样下去我还如何嫁人?”
将军府,三小姐乐正乐自那日被二夫人打了一巴掌之后,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日日抱怨,逼得二夫人不得不往罹王府跑。
可是今日她被罹王妃无情的丢出来了,回到家没有女儿关切的问候声,也没有丈夫的抚慰疼爱,这个自小疼到大的小女儿,劈头盖脸的给了她一顿训斥。
这让本就一腔怒火的二夫人再也无法忍受,抬手便又是清脆的一巴掌。
“你以为求别人如此顺利?你嫁不得,就该这样来责怪你的母亲吗?是谁教你这样的,不知礼数!”
打完之后,二夫人仍不解气,对着后面跟随小姐的嬷嬷便是一顿臭骂,那模样哪有一点点京中夫人该有的矜持。
看着身边嬷嬷向二夫人又是大拜求饶,又是掌嘴告罪,乐正乐只是冷哼一声道:“父亲不在京中这几年,你日日找人厮混,为了自己的快乐,哪里教过我什么!”
此言一出,身边仆妇丫鬟急急退下,她们逃也般的跑走,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二夫人脑子里面‘轰’的一声炸开,耳边嗡嗡,似真似幻,听不清了。
她艰难的张张嘴,苦涩的说道:“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不,母亲是爱你的,怎么会不爱你呢?”
二夫人说着话,便要将满脸冷意看着她的乐正乐搂入怀中。
“母亲是爱你的,母亲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低矮的房门里,王婆抱着自己已经成年的儿子,低低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怀中男人二十七八岁的模样,此刻正嘴角涎水直流,街坊领居都已经习惯了王婆家这个傻大个子整天在街上跑,他标志性的傻笑让众人一眼便可以认出来。
“王婆在家吗?”一个妇人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来。
屋子里,王婆背靠着早早去了的夫君的排位,闭目思索什么,听到响声,双眼瞬间睁开,像受了什么惊吓一般,睁开的双眼中布满血丝,好不骇人。
“是刘妈啊?快进来吧!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了?”王婆一面掩饰着眼底的青色,一面撩起帘子,让被唤作刘妈的妇人进来。
这是魏家庄子上的唯一一个媒婆,庄子上的大小婚事都是她一手促成的,大家都叫她一声刘妈。
“大哥儿睡了吗?”刘妈放低声音问道。
“才睡,咱们上这边屋子说话。”王婆子带着刘妈穿过一件窑洞模样的屋子,又走进里面一个低矮的小炕,盘腿坐下。
“大姐啊!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对不住大哥儿。”刘妈话刚出口,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坐在对面的王婆也是神色哀戚,仿佛眼中泪水早已流干,看着妇人开口道:“这不怪你,这怪我的大哥儿,没有这个富贵命啊!
也怪我这个当娘的,我如果不贪图那几个银钱,大哥儿也不会被她们打成如今这般痴傻。”
刘妈一年到底就靠着一张嘴养活着自己,也是王婆子家的说媒人,可是说是京中一个富贵人家给府里丫鬟配小厮,她本是让往婆家的大哥儿去的,大家也都一致认同。
这王婆家的大哥儿是个安分守己过日子的主儿,在家孝顺爹娘,虽然爹早早去了,可是他也顶得起家里半边天,再说王婆的夫君,活着时是魏家庄子上一个教书先生,日子过得也算自在。
谁曾想,没过一个月光景,原本孝顺能干的王婆家的大哥儿,就被丢弃在了乱葬岗。
那时候正是寒冬腊月,桩子上有人冻死了,没别的家人,也没办法,只能被抬到乱葬岗草草掩埋。
那日去往乱葬岗的几个汉子在回来的路上被绊了一下,等他们定睛回神,发现了被丢弃的是王家大哥儿。
再一看,发现还有气,几个庄稼汉实诚,便不辞辛劳地背了回来,王婆几乎哭瞎了眼,散尽家财,儿子还是变成了半个废人,痴傻不说,还整天追着王婆,不是打就是骂,让王婆几欲自杀。
可是主家说配出去的丫鬟就不再是府上的女婢,是要到男方家享福的,要忘却曾经,便不透露姓名,可是那丫鬟长得水灵着呢,王婆也不是个傻的,自是见着人才让大哥儿去的。
这样惨痛的往事,每回忆一遍,便让王婆十分心痛,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向往,活着一点盼头都没有,想想老伴在世的时候,一家三口,多好。
“大姐,你也别难过,咱们要为大哥儿找回公道啊!怎么能任由他们打了人,让咱们受这窝囊气,这可是大哥儿的一辈子啊!”刘妈说道。
王婆却只是笑笑,面上没有一丝喜色,“刘妈,别说咱们现在找不到那人家,就算找到了又如何,咱们怎么斗得过人家。”
刘妈见王婆没有什么斗志,咬咬牙道:“王婆子,我跟你说,是这样....”
刘妈一番话说下来,王婆脸上神色变换,从一开始的风平浪静到后来的惊讶到张大嘴巴,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妈,双眼迸发出光彩,整个人都不同了。
第二日一清早,罹王府来了一位没有见过面的客人,说是客人,也不是客人,只是从一大早便有人跪在罹王府门前。
“你说这是将军府二夫人干的?”乐正羽看着地上依旧跪着不愿起身的妇人。
那妇人正是昨日泥瓦房里的王婆,她跪行几步,到了乐正羽脚下,恭恭敬敬的叩首行礼。
“王妃娘娘,民妇所言,句句属实,民妇并不是想要将军府的钱,只是那将军府的夫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民妇几番打听,找遍了大夫,都说救不得,是脑子受了伤,这辈子只能痴傻度日。
最后听说王妃娘娘可以剖开人的肚子救命,民妇相信王妃娘娘就是那天上的神仙,就是那仙女儿,求求王妃救救我的儿子吧!”
第九十六章 二夫人的秘密
王婆一番撕心裂肺的哭喊,让站在一边的几个丫鬟小厮都不忍起来,这也太惨了吧!原本是件喜事,对于普通人家来讲,娶个媳妇过日子,那是再好不过。
可如今却把人糟蹋成这样,真是天理难容!
“王妃,查到了。”
“哦?说!”乐正羽看着前来禀报的鹰扬。
说起暗杀这种事,自然是乐正羽的徒弟们更胜一筹,可若是讲这探查消息的本领,鹰扬若居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这就是乐正羽将现代侦查手段普及到隐门的目的。
“王妃,此事怕是对老将军的名声不太好。”鹰扬踌躇着看向四周的丫鬟仆从。
“好了,你们先退下吧!”紫衣看着鹰扬的眼神,示意周边人退下。
“王妃,这将军府二夫人有个癖好,善养男宠。”
鹰扬话音才落,乐正羽嘴里刚喝进去的茶水“噗”的全喷了出来,紫衣忙上前,替她拍背安抚。
“你说,王夫人?我那二娘?还喜欢养男宠?”乐正羽看着鹰扬疑惑出声。
如今即墨罹行军打仗,鹰扬得了主子吩咐,可以直接进出罹王府,有些事情也不用乐正羽专门找人传信,办事效率高了不少。
“是,王妃,二夫人这几年一共养了八十一个男宠,还与城外土匪有所勾结,上一次跟王妃说的将军府已逝的二小姐并非王夫人与老将军所生,也是真的。”
鹰扬说着话,看了自家王妃一眼,间王妃听到此言并无反应,便继续道:“王夫人将大笔钱转入城外土匪山寨,据线人来报,这几年王夫人与那边一直有书信来往,而且王夫人前几年一直活跃于上山祈福,每次选择的山路都是匪窝必经之地,想来是王夫人亲自上山了。
自老将军回来以后,王夫人便没有亲自上山了,只是还是偷偷圈养了男宠,有的是买来的身强力壮的山野匹夫,有的则是直接从京中伶人馆买来的白面书生。”
乐正羽要说方才被惊到了,现在再听这番话,可是来了几分兴趣,她饶有兴味的看着鹰扬,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所有这些王夫人都没有直接出面,均是王夫人手下丫鬟称自己要配小厮出府,仗着别人不知道底细,欺骗来的,有的血性汉子不从,王夫人玩弄几天便打杀了,有些是心甘情愿的,最后都被送上了土匪窝。”
鹰扬事无巨细,将王夫人彻底查了个底朝天,让紫衣绮儿都惊讶不已,看着王夫人是有些阴招,自小也没少欺负小姐,要说这养伶人,京中是有些强势的夫人会这样做,可是八十一个...真是...
“看来我这二娘不是个省油的灯啊!这些事情可有证据?”乐正羽双眼微眯,心思玩味。
“没有,这些都极其隐蔽,王夫人那个丫鬟善于经营此事,每次都不留把柄,光这些事,咱们打入匪窝的兄弟就折损了不下五人,还是没有证据能直接证明这些。”
鹰扬面露愧疚,低沉的说着,结束时才想到什么说道:“要说证据,怕是也有一个,只是肯定不可能了,毕竟唯一留下的活口,也变成个傻子了。”
“果真?王妃要救我的大哥儿?”妇人满脸的不可置信,激动之余,涕泗横流。
“婆婆,快些收拾吧!为了防止被人发觉,对你们母子不利,在案情明了之前,就不住在这里了,趁着人们还没有醒来,快走吧!”
绮儿得了乐正羽的吩咐,趁着天还没亮,悄悄的进了魏家庄,带着王婆一家离开了。
这天转眼就入夏了,农活也开始忙碌起来了,魏家庄的早晨来的也比京城里更早些。
在绮儿离开后,角落里转出来一个妇人,妇人面色沉沉,低低说道:“终究还是我对不住你!”便转身离开了。
转身之际,从面庞可以看出,是那日的刘妈没错,可那神情又不像是刘妈一贯有的身为媒婆的欢喜。
战场上战事愈演愈烈,今年这西国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攻势急切而猛烈,日夜不息,就算是有战神王爷坐镇,即墨的军队还是损伤不小。
“王爷,西国又攻过来了,咱们的人快顶不住了啊!”门外跑进来一个满脸焦灼的副将,开口喊道。
战场上的炮火连天让他耳朵鸣叫不已,从前线跑下来,一时还适应不了打仗内安静的环境,说话一如在城楼上一般,全靠一嗓子吼。
可平时遵守礼节的大将们并没有呵斥他,面上也没有什么不满,甚至旁边坐着的一个将领也顺势站起了来,扯着嗓子喊道:“这他妈狗娘养的西贼,这是不要命的打法啊!”
“王爷,咱们的援兵什么时候到啊?这信都送出去半个多月了,京中怎么没有一点消息啊?不会是皇上放弃咱们了吧?”
此言一出,坐在上面的即墨罹淡淡的抬头,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自众将领头顶响起:“你们这是在涣散军心吗?本王走了吗?本王有离开军中半步吗?”
那方才出声的小将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脸红脖子粗的坐下,面上气愤不已。
“对啊,刘大将,你他娘的放的什么狗屁,这仗是要朝廷带着你打吗?王爷还在这儿,你说的什么屁话?”一个黑脸大汉站起来口无遮拦,朝着那姓刘的大将便是一顿臭骂。
“好了,王爷面前,说的什么浑话,真是没个遮拦。”一个长相儒雅的军师开口,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那大黑脸的汉子只是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看向坐上的即墨罹,随后坐下了。
大帐里一时没了声响,即墨罹开口道:“边疆战事吃紧,已经送了情报,请求了支援,那朝廷就不会不管我们,这几日也该到了,再坚持几日吧!”
其实和即墨罹心里想的一样,大家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是被刘大将说出来了而已,战事如此紧张,只要文书加急送至京中,皇上就要首先批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自古以来都是这么个理儿。
可是半个月过去了,他们迟迟没有接到回应,送出去的信像石沉大海一般,早已排除了西国对情报的拦截,这样算下来就是自己这边的出了岔子。
第九十七章 宗人府即墨桀
这边乐正羽紧急召回五个徒弟,范蠡自是以向师父讨教为由,正大光明的出入罹王府。
乐正羽在决定给王婆家傻儿子做开颅手术以来,就剩下一件事可干,那就是研究此次即墨罹的行军路线。
是夜,乐正羽盯着舆图上几处做了标记的地方,有山川,有河流,要说居住,可算得上是个风水宝地了,可若是打仗...被困在里面,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可真成了蜀道难了。
“紫衣,紫衣...”
听到王妃的喊声,廊下打着盹儿的紫衣忙忙跑进来,“怎么了,王妃,怎么了?”
乐正羽顾不得紫衣伸手揉眼的困意,开口道:“紫衣,王爷最近没有送信来吗?”
紫衣稍作思考,“没有,王爷每隔半月一封家书,算来这都超过半月了,王妃,不会出什么事了吗?”
紫衣看向乐正羽,顿时紧张起来。
“无事,去睡吧!别在外面守着了,去屋子里睡吧!晚上没事的。”乐正羽看着紫衣开口道。
夜又陷入了一片安宁,边疆的战事好不容易停歇了一会,城楼上,即墨罹望着被火焚烧过的大地,夜里的风将他的衣袍卷起,悄悄划过双脚,并无意惊扰眼前男子。
即墨罹是即墨的战神,只要他还在,那打仗的战士们就会视死如归,就不会放弃,不会失去信心,他是神一样的存在,在军中威信极高。
可是现在,他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喃喃道:“父皇,当真要如此吗?”
他们拼尽全力,撑死也只能撑半月了,迟迟不来的援助,让即墨军心只能靠着对罹王爷的个人崇拜来维持。
皇宫里,时隔一个月,皇后终于在各宫嫔妃的声声祈求下,去看望了一次被关起来的二皇子 。
宗人府中,大大的宫殿器宇轩昂,皇后在红玉和燕儿相随下走入宫内,没有二皇子平时的破口大骂,也没有内侍们走来走去的忙活,一切都静悄悄的,安静的匪夷所思。
“殿下,皇后娘娘来看您了...”燕儿小心翼翼的向内喊道。
空荡荡的大殿,回应他们的只有她们脚下的行走的声音,还有燃烧着跳动着的红烛,以及燕儿的回音。
正在向内走着,轱辘辘的一个酒瓶滚到了皇后脚下,皇后顺着酒瓶看向角落的方向。
原本光鲜亮丽的二皇子早已变得蓬头垢面,衣裳也是邋里邋遢的随意束着,披散着的头发只露出血丝满满的双眼。
半闭半睁着的双眼迷离而又涣散,狭长的双眸,高挺的鼻子,让人一看便知道是一个薄情的男人的嘴唇,与即墨罹一样欣长的身材,笑起来带着有点痞的嘴角,整个人是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阴冷。
“皇额娘...您来看儿臣了?呵呵...儿臣感觉好久没有见到过皇额娘了,好久了,像过了百年一样久吧!”二皇子沙哑而难听的声音低低的响起。
皇后朝燕儿和红玉摆摆手,两个丫鬟退出殿外,将大殿的门顺势关上,只留了一地破碎而斑驳的倒影,那是宗人府多年来因无人修缮而破碎的窗纸漏下的光点。
“你在怨我?”皇后走至即墨桀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烂泥一般的男人。
二皇子嗤的笑出声,看着皇后整洁漂亮的绣花宫鞋,他开口道:“皇额娘,现在已经不愿意承认我是您的儿子了吧?
当初我如何都想不通,自己身为皇子,还是皇后的长子,为什么皇后娘娘除了每日督促我功课,督促我搞好与父皇的关系之外,都没有正眼瞧过我,这与九弟的母妃不一样。
我以为是我不够努力,于是我暗下决心,先生教的东西我要学会,先生的每一次夸奖,我都通过红玉姐姐让皇额娘知晓。
可是与我想像中的不同,皇额娘还是不爱搭理我,于是我开始放纵,我以为换一种方式就能吸引皇额娘的注意,那年我九岁,五弟六岁。”
即墨桀嘴角微微翘起,陷入回忆般,继续开口。
“五弟真的很好,各项都比我好,比太子哥哥好,是皇宫里最出众的一个,于是我开始不断地散播一些他母妃的谣言,我说他是即墨的祸害。
他不理会我,而是在几年后选择带兵上了战场,这样一走就是十几年,五弟其实与我没有什么仇的,我也并不讨厌他,后来他娶了将军府那个傻子做王妃,我还替他不值。
五弟是多么优秀的人啊!我为了让皇额娘注意到我,多给我一点关心,多看我一眼,哪怕是一句鼓励的话,可我错了,这不是皇额娘的错,是我的错。
是我痴心妄想了,我以为唤了一声额娘,就真的是额娘了,不是自己的孩子,又怎么会去真心实意的珍惜。”
二皇子絮絮叨叨地说着跌三到四的话,凄楚的笑容一直挂在他的脸上,这一个月的颓废与灰心的煎熬,让他明白了一些东西。
皇后面上也是苦笑,此刻的她倒像是亲娘一样,蹲下来与即墨桀平视,可即墨桀并没有直视她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干涩的嗓子只能吐出这几个字,皇后定定的看着二皇子,不动了。
“皇额娘,您以为儿臣真是是个行事不靠脑子,只靠虚张声势的蠢货吗?您怎么就没想过,为何儿臣在朝堂会有那么多大臣愿意支持,甚至连钦天司这样的空闲人都愿意支持儿臣?”
不待皇后说话,二皇子继续道:“那是因为儿臣在处理政务上有自己的能力,有与五弟不相上下的能力,当然了,这些少年时候苦苦习得的治国之道,还是那时候外公手把手教的呢!”
二皇子一句句的话接连不断,像害怕再也没有机会一样,述说着自己短短的一生。
“皇额娘,儿臣沾了您不少光呢!如果不是您将我收养,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也没有机会享受那些荣华富贵,更没有机会在此跟您说出这番话。
皇额娘,您可知道,儿臣这一生的愿望是什么?呵呵...是做一个平凡富贵的教书先生,再娶一个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的夫人,生几个可爱的孩子,那日子一定很好吧!”
第九十八章 手术日
这是夏天要来了吗?这天怎么阴沉沉的,是要下雨了吗?王府的吴管家伸手向外,似乎真的有雨滴落在其上,眼里却是化不开的愁思。
准备妥当的乐正羽带着全副武装的几个徒弟,忙碌在紧急救人的第一线,这一次乐正羽准备床上躺着的已经被麻醉的男人做开颅手术。
这样的手术对无菌环境要求非常严格,其实是每一个手术都对无菌环境要求极其严格的,他们师徒七人经过几次合作,在乐正羽现代化手术管理的潜移默化下,一支完整的医疗团队已见雏形。
这次手术让几人足足准备了两日,不停地练习,不断地交流,不住的查阅资料,王婆已经放弃了生还的希望,从一开始听说要将儿子的头颅打开的那一刻,她就跌倒在地,不可置信。
可是看着王妃几人如此认真严肃的忙碌,看来不是框她的,还是禁不住心里有了一点盼头。
这样的心情,甚是折磨人,站在门外对她而言,就如被猫儿挠了心肺一般,神情变幻,走来走去。
“我说王婆子啊!你能不能别走来走去了,这转的我头都昏了,这都半日了,你就坐下来歇一会吧!”
吴管家实在是无法容忍了,这一上午的时间,大家都在等着王妃几人早早出来,可以带出来好消息。
可是王婆却是自看着被弄晕过去的儿子,进去这间专门打造的手术室之后,就搓手走动,一会拜天,一会求地的,神神叨叨的样子真是平白给人添了几丝焦虑。
“哦...哦,实在是对不住啊!我实在是管不住自己的腿,不走走我心慌。”妇人腼腆而讪讪的回答,让吴管家不知说什么好。
站在一边的紫衣看着二人交谈,上前几步道:“吴管家,您呀就别说这样的话了,咱们还担心的不行,王婆更是焦急的心乱,走来走去也是正常。”
“唉...”吴管家只是叹了一声,不再管王婆。
“王婆,别担心,我们王妃娘娘可是替人剖过肚子的,那人现在长得好着呢,活蹦乱跳的呢!”
绮儿也站上前几步,与紫衣一左一右的围在王婆身边,劝慰着。
皇后娘娘从宗人府出来的时候,两个丫鬟依旧守在门口,看着自家娘娘出来,二人马上上前扶着,皇后却是伸手推开两个丫鬟,自己面无表情的往前走去。
红玉与燕儿对视一眼,向殿内看了一眼便匆匆回头,仓忙跟着前面已经走远的皇后,身后传来二皇子一声一声的嘶吼,断断续续的叫喊声,如催命符一样,催得两个丫鬟脚下生风般,越走越快。
“皇额娘,皇额娘,你害了我一辈子,我一辈子啊!”皇后娘娘脑子里不断回响着这句话,她没错,对,不是她的错,是他自己不争气,不让她舒心,这怪不得她。
皇后娘娘步伐加快,朝着永寿宫而去,从刚开始匆忙的慌张的步态,逐渐转变为平日里的仪态万千,步伐稳重。
颅脑手术是个精巧的活儿,不过好在这王婆家傻儿还是有几分运气,好在这血块不大,只要开颅引流简单操作就好,可是还是有风险的。
手术是在黄昏时候结束的,一身疲惫的乐正羽走出来,一面摘下大大的口罩,一面对着早已冲进来的王婆说:“手术结束了,再等一会就醒了。”
“啊!没死啊?”王婆失声惊呼,喊完又觉得不对,忙伸手捂嘴。
“王婆,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们王妃忙的很,现在给你做了这手术,整整一日饭都没吃上一口,水也没喝一口。”吴管家不满意的看了眼王婆。
“对啊,没死。”乐正羽微笑回答,没有半分不满,她本就是人人平等的观念,只是将自己当成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而王婆只是个上门求医的患者。
乐正羽一直在等,她一直在等这一天,这一天,她要进宫。
日子就这样过了几天,在朝堂上德公公正要开口说退朝的时候,殿外一个小公公在皇上耳边低语了几句,皇上面色微变。
“宣!”皇帝还是面不改色的对着内侍说道。
身后内侍高声向殿外喊道:“宣罹王妃进谏,宣罹王妃进谏,宣罹王妃...罹王妃...”一道道传令声从殿内殿外传来,直冲京城重重宫殿,惊起了几只飞鸽,向远处飞去。
“见过皇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乐正羽不紧不慢的走进殿内,恭敬施礼。
众朝臣纷纷不解,看向上边坐着的皇帝,又看向大殿中央遥遥而立的乐正羽,这样一个小女子,站在高大的宫殿中央,却毫不渺小,顶天立地般。
看着众臣子,座上的皇帝收回视线,开口道:“罹王妃,今日为何入宫进谏。”
乐正羽端手而立,再次施礼,“陛下,今日臣妾是来向皇上讨公道的。”
“啊,这罹王妃怕是找错地方了吧!还找皇上来讨公道了”
“是啊是啊,快听听吧!看她怎么说。”
不理会大殿上朝臣的议论,即墨皇开口道:“说罢,找朕来讨什么公道?”
“讨我已故母亲的公道,讨我成长的这些年所受不公待遇的公道,也是替皇上讨公道。”
就这样,君臣二人一问一答,莫名其妙。
“为朕讨公道?哈哈...这是何意?又为何为你自己讨公道,讨得什么公道?”皇上的问话以及乐正羽的回答,让在场大臣脑子昏昏。
“是啊,为我自己讨母亲被害之公道,为我自己讨这些年被囚禁府内,所受辱打之苦,为陛下讨已逝乐嫔欺骗之公道。”乐正羽回答。
“此事..何意?”皇帝迟疑一下,看着殿内女子问道。
“陛下,请容我一一道来,想必众位大臣也知道,将军府的当家主母于早些年便死去,留下我这个痴傻的不会说话的痴傻儿。”
听着乐正羽如此形容,在场官员不得不讪讪的点头。
“那时母亲刚逝世不久,父亲娶了继室,带着兄长上了战场,如此一去便是十几年,期间,继室夫人对我非打则骂,辱骂不堪,再无往日父亲在时那般日子可过。”
众人惊诧,八卦向来是最能吸引人的注意力的,在场官员包括皇帝在内,纷纷好奇看着乐正羽,等待着她继续开口。
第九十九章 陛下,孩子不是您的。
将军府大小姐,哦,不对,是罹王妃,罹王妃金銮殿状告继母,为生母正名的消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不论是朝臣还是家眷,不论是街头落魄书生,还是平头百姓,都会叹一声:“悲惨”!
“陛下,为人子女见他人辱其母,叱其父,而置之不理,视为不孝。为人臣子,见他人败其君主,而任其发展,视为不忠。
古有民族英雄文天祥,兵败被俘,入土牢三年有余,曾多次严辞拒绝敌人劝降。世祖亲自劝其降,许以丞相之职,而其毫不动摇,反而斩钉截铁以“唯有以死报国,吾一无所求”告知,此是为忠。”
大殿上,乐正羽言辞犀利,本就是她占了理,反正也不关众位大臣什么事,他们也乐得看起了这久违的热闹。
乐正羽先是由王夫人的事情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才慢慢说起了皇帝忌讳的家事。
“昔者先帝以孝治天下,不敢遗小国之臣,而况于公、伯、候、子、男乎?故得万国之欢心,以事其先君。治家者不敢失于臣妾,而况于妻子乎?故得人之欢心以事其亲。”
街头茶馆里一个白衣书生啧啧称叹,嘴里一直念念有词,对面的落魄秀才那一碗面都要见底了,他的却是尚未动筷。
“柳兄,你这面还吃不吃啊?你不吃我可要替你吃了。”说着手起竹筷落下,正要伸进装满面的碗里的筷子被拦下。
那被唤作柳兄的高瘦男子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脸上带着笑嘻嘻的神情开口:“梅秀才,君子不夺人所好,你若是动了我的面,就失了君子之风,你可别忘记了,你是秀才呢!秀才!”
说罢,他一手拿筷,一手端起有些裂缝缺口的瓷碗,一碗热腾腾的杨椿面就这样下肚了,吃罢还不忘伸手抬袖胡乱擦拭沾有汤汁的唇角。
“小二,结账!”看着他笑嘻嘻的将几个铜板从衣服里翻出来,付了那面钱,落魄秀才低低嗤声:“小气鬼!”便也笑着走开了。
“唉,唉,宫里还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啊?”一家做鞋样衣裳的小店门口,几人聚在一起,商量着。
“没有啊!方才不是跟你说了吗?罹王妃现在跟皇上吵起来了!”
“柳兄,这还了得?女子上得天听本就是失了礼数,怎得还跟皇上争吵!”方才吃面的二人停下脚步,站在小店门口停着旁边人的谈论。
“你信他们说的,这宫里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都要变味了,还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呢!罹王妃怎么会那么不顾及皇帝的面子,毕竟还有大臣们在一边呢!”那笑嘻嘻的男子回道。
“是啊!毕竟若是过分了,御史言官会上前制止的。”梅秀才讪讪一笑说道。
“陛下,王氏欺君罔上,乱我朝纲,对君不忠,对夫不忠,对子女不义,对父母不孝,已是犯了滔天大罪,杀人无数,残害生灵,此何能称之为人!”
面对乐正羽声声斥责王夫人的罪行,在场官员都觉得真是太枉为**了,简直是不知廉耻的女人,应该拉出去按重罪砍头了事。
可是上面的皇帝倒是不说话了,这罹王妃竟给他出难题,本以为罹王爷走了,这下他可以安稳的过几天了,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家贼’难防。
那按照刚才乐正羽所说,他若依法处置了那王氏,势必要调查已故的乐嫔,那若她所言属实,岂不是他这个皇帝要承认自己不识真伪,招了妖女入宫,还才真真给这些判官留下祸乱朝纲的证据了。
乐正羽看着群臣倒是被调动起来了,可是皇上还在思索着什么,她双眸闪烁,决心已定。
“陛下,正如方才所言,那乐嫔从一开始便与一夜之间杀了衢州朱府上下三百人的魔君有来往,甚至乐嫔怀的孩子,也是那魔君精心策划好的!”
这话一出口,座上的皇帝眉心一跳,在场大臣纷纷哗然,脸色大变。
同样的,久久没有消息传出的宫外,此刻也是炸了锅一样的热闹,此言如热油里面被人生生泼进去一瓢冷水般,在宫里宫外,炸开了。
“你说...什么?”皇帝再也没有方才的淡定,身子坐正,向前微倾,脸色肃正的挤出几个字。
在场气氛一瞬间跌入谷底,乐正羽想到皇帝的表情了,一定不会好看到哪里,她就是要这样出其不意的效果。
“陛下,我说,乐嫔怀的并非即墨家的骨血,而是魔君一手策划的,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但是起码可以证明那死去的孩子并不是陛下您的。”
乐正羽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众人纷纷露出惋惜的神情,这罹王妃,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就连即墨罹一党的朝臣都纷纷避目,不敢正视罹王妃的双眼,他们现在朝中无主将,本就岌岌可危,不知何时就会被人参上一本,就使劲降低存在感,等着罹王爷打了胜仗回来呢!
可是这罹王妃出来凑什么热闹,真真是乱了套了,早早的就应该退朝,看什么热闹!
“罹王妃,此话可不能乱说,要有理有据,否则可不是让天下人看了咱们天家的笑话?”
说话的是一个眉星剑朗的男子,一身金色滚边朝服衬得他稳重大气,不可方物,举手投足间的贵气真是无法掩饰,同二皇子一般薄薄的嘴唇,却不似二皇子那样邪肆,而是给人一种温文尔雅但看不透的感觉。
这便是即墨王朝的太子殿下,即墨辰。
果真是人如其名,说话的时候不带有任何不满的情绪,不张狂不内敛,一切恰到好处,看在乐正羽眼里,终于明白为何即墨罹走之前告诉她,不要与太子正面较量了。
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人,还真是找不到对方一丝破绽,着实是个难对付的主儿。
“自然是有的,不然怎敢在这金銮殿上信口开河?”乐正羽也是淡淡笑道。
“把人抬上来!”
乐正羽双击掌,金銮殿入口处,范临和范风抬着一个木板搭成的简易床走进来,床上白布盖着的是已经清醒而且康复的很好的王婆家傻儿子,只是现在不傻了。
第一百章 跑了!
等到皇帝下旨捉拿二夫人王氏的时候,早已是人去楼空的将军府,门前甚至没有几个侍卫在守门,乐正洹赤着上身,光着膀子,跪在皇城外负荆请罪。
街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乐正洹眼皮都不眨一下,视死如归的模样惹得来往的人指指点点。
德公公走上前,在皇帝耳边轻语几句,皇帝脸上露出怒色,这时来人上报:“报!启禀陛下,京城外十里镇有人群起谋反!”
“啊?”大臣们仓皇失措,不可置信,倒是比座上的皇帝先乱了阵脚。
皇帝自龙椅上站起身,大喝道:“啊什么啊!有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谋反了,你们这些废物都听不到吗?你们这差事怎么当的,都聋了吗!”
皇帝显然是被真的惹怒了,睁圆的双目表达了他的不满,吓得众人又是叩头又是颤抖。
“去,叫城门外跪着的人进来!”皇帝对着德公公道,此时在殿内站着的乐正羽像无事人一般,被完全忽略了。
“报!启禀陛下,王氏已携将军府财产往城外逃去,将军府空无一人。”方才奉命去捉拿的小厮上前禀报。
皇帝毕竟是皇帝,此时没有方寸大乱,也没有继续朝着在场朝臣大发脾气,思索片刻,在众人忐忑的神情下,皇帝重新坐回了龙椅上。
“城外起兵的是些什么人?可是朝中武将文臣?”皇帝坐在上面四平八稳地问出声。
“回陛下,是城外十里镇盘踞多年的土匪,文书马上送来。”正在小吏将话说出口的时候,外间有人递上了折子。
太监得到允许,慌忙接过查看一番,又递给了皇帝。
“京城外十里镇,群匪起兵谋反!向京城而来,数百人。”寥寥几笔跃然纸上,大约是写的匆忙,字体并不工整。
很快,前前后后进来上报的小吏与内侍都退了出去,殿内恢复了平静。
“陛下,乐正洹在殿外等候。”太监疾走几步,上前禀报。
“宣!”皇帝心情不是很好,只淡淡地说了一个字。
往日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如今家里管教不严,出了这么大的丑事,让乐正洹的名誉算是彻底扫地了,就连他们乐正家族的战功,也算是彻底被抹黑了。
出现在殿门口的不再是从前老当益壮的挂花将军打马归来,而是一个老者迟暮光膀负荆请罪,在场的御史们看不下去了,就算是在外负荆请罪,那也不能真把荆条背到堂上来啊,真是御前失仪!
一个御史上前,正要拱手说话,被皇帝斜斜的瞪了一眼,脚下迟疑,被身旁御史一把拉回了队伍。
“怎么?还不进来,等着朕去请你呢!”皇帝看着乐正洹这一副打扮,真是不知说他什么好。
不远处的殿门口,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乐正洹,在内侍的提点下,才万分羞愧的起身,前行了数十步,跪在堂下。
“陛下,草民有罪!无颜面对君主,无颜面对亡妻,无颜面对子女!为君子民,为人父者,草民只怕一死不能赎罪,望陛下治罪!”
乐正洹说完话,对着皇帝便是大礼参拜,三叩首。
皇上面上神情不动,开口道:“你的确有罪,枉朕这些年器重你,让你上战场杀敌,你却是连自己府内后院之事都治理不好,真是让朕开了眼界,让这朝中众人开了眼界!”
皇上的确很生气,可是想想自己与他打小要好,如今被两个女人耍的团团转,真不知道是同病相怜呢?还是比谁更惨呢?
思及此,皇帝想到方才罹王妃叫上来的那个证人,听说以前是个傻子,这罹王妃还真是神了,傻子都能治好,再说这乐正洹好像比他这个皇帝更惨,被人戴了那么多绿帽子。
想到此处,皇帝竟有种想要开口哈哈大笑的感觉,根本不在听跪着的乐正洹在说些什么,皇帝最终发现自己失态,抬袖掩嘴,咳咳..几声,掩饰着当下的尴尬。
“既然你知道自己有罪,当下有个让你戴罪立功的机会,祸事虽不是你亲自闯下,但也是因你而起,你可愿将功赎过?”
听着皇上的声音传来,了乐正洹本已存了必死的心态,此刻却心脏扑通扑通的重新跳动起来,皇帝不怪他吗?他养了那个逆女,逆女啊!
想到早间自己在花厅听到下人们传回来的风言风语,他就火冒三丈,这个逆女..竟跟她母亲一样,伤风败俗!
“对啊,父亲,皇帝陛下爱民如子,仁慈宽容,对女儿斗胆上御前告状都没有责怪,又怎么会责怪您这个为朝堂出生入死的老将军呢!王氏和乐嫔的事情并不怪您,大家都是知道的。”
正在此时,一直没有出声的乐正羽开口了,听了声音的乐正洹,不由得眼皮一跳,脑子里面立马出现那日她对自己说过的话“父亲,此事怕是并不简单”,此事并不简单...并不简单。
短短的几个字在他脑子里回荡,耳边是乐正羽替他在皇帝面前辩解的话,他却是做了些什么,他亲手将自己的女儿送给了一个蛇蝎一样的女人啊!
“这是何意?”乐正洹看着乐正羽,又看向皇帝不知什么表情的面容。
不仅是皇上,现在的大臣都是一脸古怪,像吃了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一样,实在是不知该咽下去,还是该吐出来。
此刻怕是属罹王爷一党的官员们在心里偷笑了吧!这群老家伙,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下好了,罹王妃果然是个聪慧的,知道在适当的时候堵住皇帝怪罪的嘴,以及御史们事后弹劾的奏章。
“乐正洹,你马上率京城守卫军将反贼镇压,活口全部收押天牢,即日斩首示众!”皇帝的命令在耳边响起,乐正洹收回心思叩头领旨。
这边乐正洹重新身披战甲,像是一切如一年前他在边疆时候,都没有改变一样,可是还是变了,他原来一直被埋在鼓里,原来自己从头到尾拥有的,也只有自己亡妻的一子一女。
可笑他还曾经以为自己娶了一位美娇娘,善良持家,原来是自己一直在为他人做嫁衣,这个他人,竟是一个土匪!
“如何了?王氏带着乐正乐跑了?”乐正羽此时坐在王府的雕花椅上,不知该说王氏机警,还是愚蠢的好。
“是,王妃,咱们的人将消息故意透露给二夫人以后,她就急急带着这些年积攒的金银首饰,还有三小姐离开了。”紫衣说道。
“什么二夫人、三小姐,她们现在才不是咱们王妃的家人呢!真想老将军好好揍她们一顿。”绮儿恨恨的反驳。
乐正羽没在意这些称呼,她心里有另一件事情。
“紫衣,去将世子找来。”
紫衣没有多问,虽然她也不知道王妃在这时候找世子干什么,可是服从命令的本能让她转身去执行主子说过的话。
“月儿,别睡了,快出来了...”乐正羽将颈上的月牙云石解下。
“主人,干什么啦,人家还在做梦呢!”云月儿懒懒的声音传来,一上一下的浮动着,并没有要化成人形的意思。
乐正羽轻轻伸手点了她一下道:“现在要去跟墨墨执行任务了,你去不去?”
云月儿似乎睡不够一样,飘在空中不动了。
“那若是你和墨墨单独出去,还是回到你出生的地方呢?”
乐正羽看她不上当,轻启朱唇,狡黠的光从她眼中一闪而逝。
“哇!跟墨墨单独出去啊?还是回漠北?”
云月儿顿时苏醒,粉色泡泡出现,泡泡中心幻化出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墨黑双瞳,眉毛弯弯,朱唇皓齿,一袭黄色石榴裙装,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是吹弹可破。
看着云月儿的精神状态,乐正羽心里放心极了,睡了这么多天,可算是元气恢复了吧!
“娘亲,娘亲,找墨儿有什么事情吗?”
即墨溯琅身后跟着狻猊,那家伙也是懒得很,没事就在床上呼呼大睡,在乐正羽眼里,一点都不符合一个上古神兽的标准。
“现在爹爹在战场上遇到一点麻烦,娘亲走不开,需要月儿带着墨儿去找爹爹,看看到底出了何事,好吗?”
乐正羽看着个头长了不少的儿子,伸手将他抱起,一边捏捏他的小脸,一边说道。
“好啊好啊,墨墨要去战场上救爹爹!”即墨溯琅像受到什么鼓舞一样,振臂高呼,童声传来,甚是可爱。
“王妃,真的可以这么做吗?小世子才两岁,月儿那个丫头看起来真是不怎么靠谱。”
绮儿在廊下担忧不已,一次次攥着乐正羽的衣角,不安地说了好几遍,乐正羽都要笑了,紫衣伸手制止,她就是不听,有时候执着的连乐正羽这个主子都没办法。
“好绮儿,没事的,这小孩子就应该被送上战场历练,王爷不也是小小年纪就上了战场吗?”乐正羽开口劝慰。
看着自家王妃不以为然的样子,绮儿更着急了:“王妃,王爷上战场的时候都九岁了吧?世子才两岁啊?”
说完还怕乐正羽不知道似的,绮儿巴巴的伸手,两根手指比了个剪刀手的姿势。
第一百零一章 塔克拉玛干
“王妃,您快别逗她了,这丫头是个实心眼。”紫衣朝着乐正羽的方向嗔怪,又对着绮儿解释。
“咱们世子不会有事的,月儿可不是块普通的石头,那是云石,修炼成型的云石,是带有前世记忆的,也能带人不被察觉的进入战场。
可是月儿年纪尚小,被封印多年,力量不足,只能带着世子出去,如今我们派出去的人都没有音讯,想必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现在王妃只有出此下策了。”
再看看此刻紫衣口中的云石,以及被许以厚望的即墨溯琅。
“月儿,你到底认不认识路啊?”即墨溯琅坐在一堆沙丘上,小小的身子此刻几近哀愁的盘腿坐着,还好绮儿姐姐在他离开时塞了个大包袱在月儿怀里,要不然他要渴死了。
“小墨墨...怎么办?我好像闯祸了。”云月儿光着脚在满是沙子的荒漠跑来跑去,她此刻害怕极了,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她觉得这是她自修炼成人型以来,最惶恐的一天。
“什么意思啊?父王不会来接我们吗?父王一定会打胜仗的,这个地方难道不是漠北吗?月儿,你别着急,快来坐一会吧!这天怎么这么热啊?”
即墨溯琅鼻头沁出微微的细汗,小孩子的身子藏在沙丘里,甚至都看不见具体形容。
云月儿实在消耗太多体能,她的身子还没有完全苏醒,每次运功之后,必须靠一段很长时间的睡眠来补充体能,要不然就会出现各种岔子。
她一屁股挨着即墨溯琅坐在沙丘上,抬头看向天空,太阳实在刺眼,热的吓人。
他们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很显然,对于头一次独自出来完成任务很是丧气,这里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貌似时间过得很快,高悬的太阳不一会就像西沉去。
没有任何沙漠经验的二人根本没有考虑自己的干粮和水够不够用,出于身体的本能,渴了便要喝,饿了便要吃。
天突然变得阴冷起来,变化就在一瞬间,貌似有什么要吃人怪物自远处涌来,看在两个小孩子的眼里,分明就是张着说不出来的大口,马上要将他们吞没。
云月儿脑子里灵光一现,突然伸手,将呆愣着的即墨溯琅一把拉入怀中,小小的孩童哪见过这样的阵势,这一霎那发生的太快,他手足无措的放声大哭起来。
沙漠呜咽的风将孩童仿佛清脆,又好像沙哑的声音遮盖,那片刻时间如即墨战场上此刻发生的两军交战一样气势磅礴,带着毁天灭地的浩大声势,要将这世界摧毁一般,
“杀啊...”“冲啊...”“跟他们拼了!”
马蹄声声,地动山摇,摇旗呐喊声,兵将们的厮杀声,伴随着摇曳风声,号角嘹亮声,骑兵率先出鞘,挥舞着大刀向对方脑袋上砍去,此刻争锋相对,双方将士杀红了眼。
血污泥污溅满头面铠甲,无一人退缩,战争的无情,在没有正真上过战场的人眼里,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那种“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的萧索豪迈,那种“有弟皆分散,无家问生死”的无奈感叹,只有此刻奋力厮杀的小小兵卒才知道。
沙尘暴越来越大,原本立于地面的沙丘在瞬间被移平,再也看不见上一刻的大漠是何景象,风夹着沙拍打在即墨溯琅的脸上,尽管有云月儿挡着,可还是阻止不住这来自大漠如火的热情。
“趴下,闭上嘴!”云月儿慌乱不已,在她想来,这次怕是要葬身此地了,她倒还好,尘封个几十年几百年,得到主人的召唤还能苏醒,可是墨墨才两岁半,真的要陪她死在这里了吗?
一阵狂风卷着漫天黄沙,将沙漠上原本由赶驼人留下的痕迹全部消去,沙漠是个奇怪到吸引了无数人宁愿丢去性命也要去探索的地方。
这便是广阔到漫无边际的沙漠,一日不知要上演多少次的沙尘暴,神秘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位于中国-和田。
似乎一切都归于平静,斗转星移的变换让神秘的塔克拉玛干蒙上一层纱,西沉的太阳与焕然一新的塔克拉玛干遥相辉映,此刻的沙漠显得古老而沉寂,像一口尘封多年的大箱子,让人不敢触碰。
重归于静的天空像被水洗过一样澄澈透明,如果不是适才的狂风大作,谁能看出来这片无比宁静的地方会上演那般恐怖骇人的一幕,任谁都很难想象,就如一个几十年如一日的慈祥老者,突然改变性格,脾气暴躁一样,那是难以置信的。
就是这样善于玩弄手段,善于撒谎的沙漠,也是这样一望无际,辽阔静远的沙漠,让人爱不得、恨不得、求不得、忘不得。
在这里,小小的生命以他们擅长的方式得以偷生,被日光直射,被砂石掩埋,一处异常隆起的小沙包里,慢慢的探出来一个脑袋,不一会儿又探出来一个。
有时候甚至会想,沙漠大概会对这样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满脸凄楚的小孩子网开一面吧!可是沙漠无声的回答告诉我们,终生皆平等。
“墨墨,你没事儿吧?”月儿沙哑干涩的声音轻轻的传出,就如那些所有偷偷存活下来的生命一样,悄悄的声音,似乎害怕打扰到这沉默的圣灵。
即墨溯琅无法言语,只是沉默的吐着口中吸进去的砂砾,一口接着一口,仿佛所有的沙子灌满了他的嘴巴,永远都吐不尽一般。
“咳咳..”云月儿伸手撑着脖子,呛咳几声,她实在是太难受了,双眼顿时泛上一层水花。
这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一个水袋,还是她们来时挂在即墨溯琅脖子上的那个。
她二话不说,拧开袋子使劲喝了两口,眼泪也随着她的动作夺眶而出。
云月儿放声大哭,不知所错,在这个地方她们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这么长时间,他们都没有看到一个过路的人,大漠看起来都没个尽头,他们会死在这里的。
“月儿,你别哭了,我们已经没有水了,干粮也被卷跑了,你把方才喝进去的水都哭出来了。”
即墨溯琅此刻像个小大人一般,以他两岁半的世界观尽力劝慰着云月儿,在他眼里,月儿是像娘亲那样的女生。
娘亲说对女子要宠着,想到娘亲,就会想到爹爹,想到自己的五个师父一个师伯,想到狻猊,想到王府里的一切一切...即墨溯琅使劲抽抽自己的小鼻子。
“墨墨,我们会死在这里的,墨墨,我们好像来到了别的地方,这里没有主人了,也没有狻猊了...墨墨,你害怕吗?”
云月儿哭声断断续续,说话也是跌三到四,可还是给即墨溯琅传达了一个信息,他们从此以后,回不去了!
夜晚悄悄来临了,这里的夜空就如即墨的边疆一样,亮的灼人眼,仿佛能照到人心里去,一日里经历了他们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的事情,尽管即墨溯琅才两岁半,可这也是够他用一生来消化的事了。
白天沙漠热浪袭人,经历了沙尘暴的他们更是惊恐交加,本来心存幻想的即墨溯琅,认为自己的父王是即墨最厉害的男子,一定会来救他们的。
可是从云月儿口中得知,他们不小心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又经历了大悲大喜,此刻的两人,在云月儿的提议下,为了取暖,身子埋在沙子下面,又累又饿,沉沉睡去了。
远在天边的即墨王朝,乐正洹带着人马出了京城十几里的地方,与起兵谋反的匪徒迎面对峙。
“哈哈哈..老匹夫,没想到在这遇见了你!我还想哪天我得了皇帝老儿的宝座,你如果没死,封你个一官半职,谢谢你替我养了这么多年女儿呢!”
说话的人貌似是个土匪的头子,在他说完之后,身后一众长相粗鲁野蛮的男人齐声大笑。
看在乐正洹眼里,那些讥讽都是王锦绣那个败兴的女人带给他的,他恨不能此刻手刃了那个女人,可是在手刃那个女人之前,先解决了这些胆敢造反的蛮人!
对方没想到这话还真的激怒了乐正洹,看着朝廷训练有素的军队丝毫不乱阵脚,井然有序的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包围,哈哈大笑的匪徒冷哼几声。
“你以为凭京城这些花拳绣腿的白面公子哥儿,也想拦住我们兄弟?真是别开玩笑了。”
面对敌人的屡次挑战,乐正洹是不动如山,可禁军的将领不干了,他积攒的愤怒脱口而出。
“谁是花拳绣腿?你们这帮强盗,光天化日不敢出来,现在倒是有胆子出来在这里乱吠!”
“弟兄们,人家还问我们谁是花拳绣腿呢?大声告诉他们,谁是狗娘养的花拳绣腿?”
“你们是花拳秀腿!哈哈哈...”
土匪头子和身后的土匪们,眉开眼笑的讽刺起人来半句都不落下,坐在马背上,圆滚滚的大肚腩真是让人替坐下的马儿担忧。
“我当是什么有能耐的人敢起兵造反呢?原来是一群只会耍嘴皮子上功夫的糙汉疯狗啊!真是枉得本王妃还亲自过来一遭!”
第一百零二章 月儿,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听着身后传来女子的娇笑声,尽管是在骂他们疯狗,可是那声音柔柔的听的他们身子都酥了。
“哎呦,大哥,又来了个小娘子,真是个美人儿啊!”
“对啊,小娘子,这皇帝不会是送你来跟我们谈和的吧!那我们可不答应,怎么着,也得送个三五百个啊,也让我们兄弟一人分上几个不是?”
听着对方越来越难听的污言秽语,乐正洹皱眉,心里真想马上将这些叫嚣的人碎尸万段,毕竟是战场上下来的人,乐正洹也是个杀伐果断的。
“呵呵...陛下是没让我来的,是本王妃自己想来的,不过啊..本王妃来,是要你们的命的!”
乐正羽满脸厉色显露,如原形毕露的猛兽一般,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飞身上前,只是短短的一霎那,便恍花了众人的眼。
一来一去,乐正羽做的流畅自在,一气呵成,直到方才那个大声谩骂的土匪头子没了脑袋的身体直直地从马背上坠落下来,众人才看清楚,乐正羽手上一块破布包着的,是一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脑袋。
那布似乎还很是眼熟,再看那身体,不就是刚好缺了那么衣角吗!众人倒抽一口凉气,血淋淋的气味瞬间弥漫,坐下的马儿不安的刨着蹄子。
“大哥..大哥...”匪徒们怒目而视,几乎扑上来手撕罹王妃,可是他们不能动,他们现在群龙无首,再也翻不起多大的浪了。
“怎么,你们大哥死了呢!你们叫什么叫,还怪本王妃方才说的不对吗?你们大哥都死了,你们还不出手,还不是只会乱叫的疯狗吗?那是什么?沉默的羔羊?”
乐正羽一面将头颅无死角旋转给他们看,一面掩着鼻子,做出一副委屈无奈又好奇的样子,尤其是最后那句“沉默的羔羊”,将身后纪律严明的禁军都笑出了声。
“还敢谋反!还是在天子脚下!我即墨一个女子就能打胜仗!”即墨皇接到情报,心里痛快又鄙夷,嘴里念念有词,当下大笔一挥,为乐正羽死去的母亲正了名,还封了诰命。
其实皇帝心里还是很奇怪的,他被人带了绿帽子,虽然乐正洹也是,但他就是一封圣旨将乐正洹打发到了边境一个小县衙,当了府衙,也算是重封官身,再次赴任了。
再说二夫人王氏,自打听到街上的风言风语,就收拾包袱,拉着并不情愿的乐正乐落荒而逃,潜逃的目的地,自然是京城十里外镇子上的土匪窝。
“大哥,这老大他们怎么还不回来,不会真是找朝廷要官身了吧?”门外一个守门的小喽喽跟同伴说道。
同伴咂巴咂巴嘴,放低声音道:“咱们兄弟在这山上也算是一方霸主,朝廷也没有来对咱们喊打喊杀啊!要我说啊,咱们老大这次这事,要黄了。”
“啊?大哥,那小的们不是要没命了?我还没娶媳妇呢!连那美娇娘的肚皮还没摸过呢!”小喽喽面露苦色。
虽然是匪窝,可他们这样的自然是要在这守门的,那些进寨早的,都是老大身边的人物,哪看得起他们?抢了什么玩意,都是献给上边能打仗的兄弟,女人那样的稀罕物,更轮不上他们了。
说到这儿,同伴朝着一个房间努努嘴,“想要摸摸女人肚皮啊?里面不是吗?”
本来没什么怀心思的小喽喽此刻觉得心痒难耐,热火烧身,“可以吗?那可是老大的女儿啊!”
听着小喽喽兴奋的话音,同伴道:“什么女儿,只要咱们不动那边那位夫人,老大知道了又如何,还会为了一个女人不要咱们兄弟吗?
现在这土匪多难招啊!人家都去当兵了,还得些赏钱,咱们这是跟朝廷作对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同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小喽喽浑身更加燥热。
乐正乐自从跟着母亲上了山,才知道自己可能不是父亲的女儿,整天提心吊胆的她都不敢出门,看着外面那群凶神恶煞的土匪们,对自己露出那种恶心的表情,她就一直厌恶。
两个身影轻咳几声,站在门外,“小姐,您在里面吗?夫人叫您过去呢!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小姐说。”
乐正乐听出来了,这是那个一直奉命守在自己门外的土匪,因为自己恼怒,生了母亲的气,他经常替母亲传话。
乐正乐心中不多想,直接拿下门栓,打开了门。
“啊...呜呜...”惊恐地瞪大眼睛的她,被俩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捂着嘴,按倒在地上,任她如何挣扎,也没有用。
“大哥,你先来!”
“你小子,不是还没摸过女人肚皮吗?你先上,我随后。”
看着这相互谦让的二人,乐正乐双眼被泪水模糊,本就是千金大小姐的她,哪有什么力气,这么半天的挣扎,已是她的极限,何况惊恐让她体内气力泄的更快。
一滩烂泥的乐正乐空洞的双眼中没有任何悲喜,全身**的身体就那样大剌剌的张开着,双腿间血污流出,白皙的面庞青紫遍布,被人**于她而言,大概是连日来所有苦难中最苦的事了吧!
死鱼一样躺在地上的她,看不清周遭的事物,包括两个互相调笑提着裤子离开的男人,她恨透了她的母亲,那个不配让她喊一声“母亲”的女人。
等到乐正洹带兵直捣匪徒老巢的时候,二夫人急急的奔出来,抱着乐正洹的一条腿,俯身大哭。
“老爷,你可算是来了,他们将妾身抓来,要危险老爷和羽儿,妾身不答应,他们就将妾身关了起来...”
二夫人还要说什么,乐正羽已经听不到了,被乐正洹一脚踹至树上,又滚落在地的二夫人早已奄奄一息,真是不知道二夫人是觉得自己太聪明,还是觉得他们乐正家的人太蠢,觉得即墨的皇帝太蠢!
乐正乐被发现浑身**的吊死在房梁上,只是在几案上留下三个字的血书,只有三个字:离、悔、恨。
仿佛就这三个字,含泪写下,字里就包含了她所有的情绪,乐正洹面对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只是让人草草掩埋,从此往后,他是一个人了!
乐正洹在当天就走马上任,离开了京城,乐正羽也收拾了心情,准备远赴边疆,找寻丈夫,对外宣称,家中近日事物繁忙,无暇见客。
那日的土匪虽然投降,可是乐正羽还是命人对知道她母亲内情的十几个土匪下了杀手,她不是个善良的人,她几乎都不能,也不敢想象当时的母亲是多么的痛苦。
风扑打在乐正羽的脸上,她脑子里乱乱的闪现乐正乐的画面,其实她没有跟自己做过什么对,除了自己刚来这里,她踩断了自己的肩胛骨。
什么是是非非都交给历史去评价,没有人能在滔滔历史中使诈,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都付笑谈中。
云月儿和即墨溯琅怎么也没想到,在他们精疲力尽走不下去的时候,竟然遇到一口井,井里面是清澈的水,那是沙漠中的行者看到绿洲的希望,这样可以支持他们继续活下去。
继续走了半天,云月儿已经精疲力尽,仅有的一点法术也在寻找食物与水的时候,消耗殆尽,即墨溯琅也是嘴唇干裂,两人凄然一片。
即墨罹和乐正羽的好相貌全部遗传在了儿子身上,可现在的他长发中满是泥沙,小脸也是脏兮兮的,手脚并用地行走,让他实在没有力气再去顾及这好相貌。
云月儿是在半夜的时候变回玉石的,能量已经耗尽,当即墨溯琅早晨被又一次的沙尘暴掩埋的时候,他差点没有活过来。
月儿已经变成了一块玉石,掉落在黄沙中,随着沙尘暴的侵袭被遗忘在了历史长河中,即墨溯琅再也没有找到她,得不到主人的召唤,她永远都不可能醒来。
远处驼铃声声,即墨溯琅眼前是幻觉还是现实,都在小小的他的承受范围之外,几天前与月儿在一起,他记得自己曾看到过很大的楼,可是月儿说那是海市蜃楼。
他问月儿什么是海市蜃楼,可是月儿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他明白,月儿也不知道什么是海市蜃楼,每当月儿答不上来的时候就会这样,他苍白污秽的小脸上扯出来一个笑,闭上了眼。
即墨溯琅是在几天后醒来的,连他自己都答不出来,相比于那片没有人的黄沙漠,他还是觉得此刻自己的处境更危险。
看着镜子里面自己身上穿的这是什么衣服,胳膊腿都遮不住,自己的头发也不见了,这里的床好奇怪,软软的,摸着很舒服的样子。
这是什么地方,他甚至坐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他只是个两岁半的孩子,继承了父母的超强基因,是比一般孩子早慧那么五六岁,可那也只是记得住事情,并不代表可以接受那个装着好多人好多人的大黑盒子。
“老杨,我说这孩子长得漂亮吧?你还不信,你看看那小模样,现在那些明星都比不上。”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年纪的女人,长得一双漂亮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像镶了星星一般好看,即墨溯琅最喜欢看女人的眼睛,那里面好像有母亲的影子。
第一百零三章 再见了,月儿
这里不是大漠,没有了黄沙遍布,这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温暖的家,小小的独立小楼,只有三层,伫立于m市最繁华的地段。
“老杨,快去叫小墨起床了,今天要去见爸妈的。”
女人柔和的话语传来,男人很是听话的应声“是”。
“小墨啊,起床了,我们小墨,真乖!”
男人推门进来,即墨溯琅机警的睁开眼睛,在男人眼中,没有那一丝一闪而过的提防,他满脸笑容的将小小的孩童抱在手上,替他穿好衣服。
即墨溯琅一开始是不说话的,因为环境实在陌生,不在他的认知范围内,他努力的学着周遭的一切,他观察着他身边唯一出现过的男人和女人的一举一动。
男人长着坚挺的鼻子,短短的头发,就和现在的他一样,他说话的时候很温和,怕吓着他,此刻抱着他走向那和自己府上的恭桶不一样的马桶解手,就像父王的手臂那样坚实。
这是第一次出门,适应了房间内的一切,慕容夫妇打算带着这个敏感聪慧的漂亮孩子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日他们走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进行一个考古项目,遇到即墨溯琅的时候,以为他是行人落下的孩子,穿着非常奇怪。
但身为历史学家的他们,没有对其有更多的询问,看着孩子马上就有生命危险,订了最快的机票,飞回市内,对他进行了紧急治疗。
因为联系不到父母,有关机关也没有办法,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就要被送到孤儿院,他们决定收养了他,给他办了身份证,护照,一系列手续。
他们夫妻经常出国,至今一直没有孩子,如今既然收养了即墨溯琅,也算是老天还了他们的心愿,起初他们以为这小孩子不会说话,智力有缺陷。
可是当他们发现他拥有着极强的观察能力的时候,他们决定跟他进行交流,记得那日阳光灿烂,慕容夫妇将即墨溯琅从屋子里抱出来,小小的孩童对外面的阳光甚至都是敏感的。
“你有名字吗?你记得爸爸妈妈是谁吗?”慕容夫人和蔼的开口,声音温柔。
“你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吗?”慕容夫人继续问道。
旁边的慕容教授看着妻子不死心,一直追问的模样,开口道:“阿蓉,别逼孩子了,这么小的孩子还不记事呢!”
“即墨溯琅。”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
夫妻二人激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你的名字叫做即墨溯琅?你是哪里的人,还记得吗?”
慕容教授仍然不赞成妻子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对着她摇了摇头。
“即墨,即墨,王府。”即墨溯琅继续扔出重磅**,雷得慕容夫妇脑子都转不过弯来。
夫妻两因为即墨溯琅说的即墨二字熬了几夜,也没有找出即墨是历史上的什么地方,最终只得作罢。
即墨溯琅不知道爸爸妈妈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在二人提出称呼他们爸妈的时候,即墨溯琅很给面子,很有风度的应下了。
汽车奔驰在高速公路上,即墨溯琅坐在儿童座椅上,怀里抱着刚买回来没多久的杰森,杰森是条刚出生的苏格兰牧羊犬,因为听不懂英文,慕容夫妇正在加强对即墨溯琅的英文法语的集训,包括杰森的中文。
“小墨,咱们等会去的是外公外婆家,去了要喊外公外婆好,知道吗?”慕容夫人转头对着看向窗外的孩子说道。
“好!”即墨溯琅软萌软萌的小奶音,让慕容夫人脸上的笑更加深几分。
多年来不能生育的她,如今得了这个孩子,也是一种缘分吧!慕容夫妇真是把即墨溯琅当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疼爱。
即墨的大军又一次挫败,眼看着全军覆没,这是占领潼关的最好时机,西国营帐内,几个将官围在舆图前,对当前局势指指点点。
“即墨已是前途末路,咱们趁此时机给他们迎头一棒,也不枉我们全力以赴这么长时间。”西国王侯对着将领们说道。
“我同意王侯的提议,此时不灭即墨,难不成等到他们回头给咱们一击吗?”一个将领也是振臂高呼的附和。
在越来越多的附和声中,一个没有出声的副将,打断众人高涨的热情。
“王侯,我们面对的是即墨的战神,何况即墨罹的夫人也是去年战胜楚军的奇女子,属下觉得此事蹊跷,不得不防。”
“你真是被一个女子吓到了?楚军能与咱们西国比吗?咱们是靠实力打下来的天下,即墨的战神也是有兵才是战神,没有了二十万大军,那王爷也只是螳臂当车罢了!”
听着军师的分析,众人点头应是,觉得很在理,那副将只是忧心忡忡的回了账内。
此时的乐正羽,与提前出发的五路人马,汇合在离潼关镇不到五里的一处山林中,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乐正羽一贯的作风。
乐正羽那日在手术结束之后,就派了自己的五个徒弟出京,率先占领了这个山头,先将前线需要的补给运到,分不同的方向装扮成商人一路向北,来到此地。
“师父!”范风带着几个师弟向乐正羽施礼。
“可有损伤?咱们的人都到齐了吧!”乐正羽没有耽搁一点时间,向范风几人询问。
范风道:“速侦队应到一百人,实到一百人。”
等到众人都报了自己所带队伍的数量,乐正羽满意的点点头,将几人集合在一处,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是夜,乐正羽和范风趁着休战期间,偷偷潜入西**营,二人迅速清点计算了西国所有兵马粮草,站岗放哨的地点,交换班次,又悄然潜回集合点。
“师父,天都要亮了,咱们不等一日再行动吗?”范临看着乐正羽因为连夜赶路,看上去并不是很好的脸色说道。
“没事,来不急了,前几天派了小墨和月儿过来,至今都没有回音,所有派出来的人都像是凭空消失,肯定出事了,咱们得加紧步伐,按照昨晚的部署,今日战争一开始就立刻行动。”
乐正羽神色凝重,怕是她的儿子,真的出事了。
战争在号角声中紧锣密鼓的又开始了,也代表着新的一天开始了,即墨的军队还是撑到了最后,撑到了他们不到几百人的局面。
“王爷,今日大概是最后一场战争了吧!”一个胳膊上包扎着厚厚的白布的将官,低沉的说道。
“就算是最后一天,我们的战士也要站着生,绝不能坐着等死!战士就要死在战场上!”即墨罹熬红了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将官。
“今日全力以赴!”
空地上几百个战士振臂高呼,他们的同伴都已经死了,他们亲眼看着一个一个同伴倒下去,他们是被朝廷放弃的一支队伍,可是只要罹王爷还在,他们就还是一只完整的军队,他们绝不苟且偷生。
这一声声呐喊仿佛给他们带来了生的希望,仿佛他们忘掉了连日来的疲惫,仿佛他们还能再战一场。
“出发!”
两军交战的势头又准又猛,就算只剩下几百人,那声势上也不能认输!
战场上的西**队战斗力好像减弱了一般,不时有人跑来跟那马上的王侯在说些什么,正想细细品味,嗖的一只羽箭插在了王侯的颈间。
即墨罹感觉自己眼前一片血迹,缓缓地,王侯从马背上滑落,被身边将士焦急地抬走了。
铁蹄踏破山河的马蹄声传来,像要震塌地面一样,跑在最前面的那个红衣女子,还是那么傲然独立,她终究还是找来了。
西国前后受敌,粮草被范风带人全部烧光,他们二十万军队必须立刻撤兵,否则就要弹尽粮绝而死,乐正羽带人绕着潼关一条捷径,径直打入内部。
几百将士不敢相信,他们有救了,他们有救了!激动之余,奋力砍向敌人的首级,罹王妃真是太威武了,那一箭射的真是太准了!
“王爷,咱们的援兵到了!王爷,你快看,是王妃,是王妃来了!”
将领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胳膊,使劲的摇晃着即墨罹,他此刻早已不管什么礼仪,他们能活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他激动地热泪盈眶。
即墨罹任他摇晃,只是笑着点头:“是,王妃来了,嗯,我看到了。”
那时候的王爷是多么的仁慈,多么的和蔼可亲啊!这是将领在多年后回忆起来的时候,给即墨的下一代经常讲的事迹。
持续了没多久的战事,在即墨突出现助攻的情况下,结束了,乐正羽带来的是苍山培训多时的暗杀部队,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还好她来了,否则,就再也见不到了吧!
“其实你不用来的,穆青马上就带着援兵到了。”即墨罹依旧温润的声音自乐正羽颈间响起。
“那怎么成,我今日不来,就见不到你了!再说了,我想你了,一刻都等不及了。”乐正羽娇俏的鼻子扬着,摩挲着即墨罹好看的长发。
她是不擅长说这些讨人喜欢的话的,可是当她看到这个男人在马上露出欣然的笑时,他的目光是看向战场上厮杀的几百士兵时,她明白,战神的名声从来都不是空悬来风。
对于他来说,身为即墨的王爷,他自己一个人要从潼关回到京城,完全可以做到悄无声息,皇帝根本没有理由怪他,那些留下来的士兵都会死亡,没有人会出来作证,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选择了坚守。
第一百零四章 恍如隔世
六月的天已经开始灼人,儿子的失踪给罹王府带来了沉重的打击,即墨罹派人疯了似的寻找,沿着漠北边境,一直穿过莱芜河畔,甚至走到了西国的领地。
乐正羽试着召唤云石,可发现像断了弦的风筝一样,不知去向,杳无音讯。
即墨溯琅出事的消息传到了朝廷,皇帝大发脾气声称要治罹王妃的罪,可就在这时,即墨罹派人修书一封,很快便到了皇帝的御史台。
“即墨罹!朕真是养了个好儿子,真是朕的好儿子!”殿内空荡荡的,只是不时传出皇帝怒不可遏的声音,所有能砸的东西都被愤怒中的皇帝砸了个粉碎。
信中所言是即墨罹要在漠北继续寻找世子,暂时寄居潼关镇,也为了防止西国进一步的侵犯,自己将率领那侥幸存活的百十来人驻扎潼关镇。
可这对于皇帝来说,却是罹王爷将西国打跑之后,自己驻军潼关镇,那是通往西国以及南疆的必经之地,所有商业往来几乎都从潼关镇绕道乘船,否则就要改道陆路,不仅浪费时间,而且要耗费不少财力。
如此发达的潼关镇,是多国贸易交汇之地,也是西国出兵的最终目的,可是皇帝既不能派军围剿,也不能不答应,甚至还要给即墨罹圆上这个幌子。
毕竟是罹王爷用命守住了潼关镇,也是皇帝悄悄压下了求援的加急信,这些皇帝面上做的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明白,自己这是吃了个哑巴亏。
皇帝的心情糟透了,如果他不答应这件事,以即墨罹现在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绝对会举兵反攻,到时候,怕是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牢狱里,除了来回走动的官差,便是呜咽哭泣,喊打喊杀的死刑犯,只要有人从中间过去,他们便会四面八方扑到牢笼上,伸手去抓路过的人,对于官差们的呵斥充耳不闻,可也只是能堪堪躲开劈头落下的抽打。
对于身受重伤的二夫人来说,这是她见过的最肮脏,最恐怖的地方了,她害怕听到这些绝望的呐喊,也害怕狱卒们死气沉沉,生杀予夺的眼神,甚至是牢狱里爬来爬去,毫不避人的黑老鼠。
就连睡觉的时候,二夫人也只是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高烧不退的她,脑子里唯一清晰的声音,便是老鼠在她脚边啃食脚趾时发出的啾啾声,那声音,让二夫人害怕极了。
她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也不知道像她这样的犯人,在这样阴暗潮湿,不见日光的地方,能活下来几个,她整日盼望着有人能来救她,可见是痴心妄想了。
没几天的光景,她感觉自己曾经丰腴的身子都瘦了几圈,倒是那满地窜的老鼠越发油亮光滑,也许是因为这牢房是他们的天下,为了不被狱卒们逮着烤了吃,他们每日的运动量也是很大的,所以看上去格外健硕。
“大哥,那女人都好几天不吃不喝了,这样下去会不会饿死啊?”巡防的一个狱卒对着另一个满脸胡子的狱卒问道。
那大胡子只是讥讽的笑笑,扬手拍在小狱卒的肩头,“她啊!不会,死了就死了,没人管,还敢联合土匪反朝廷,真要死了,陛下还会赏你呢!”
“啊?大哥,那不是将军府的夫人吗?”小狱卒仍是不解。
“什么将军府的夫人,早就被休了,连自己娘家也不认她,都怕受到牵连。不说她了,走!咱们该换班了,哥带你去翠红楼找乐子去。”
说着话,两个狱卒脸上带着坏笑离开了。
王夫人望着狱卒离去的方向,呆呆的,双目涩涩的,有什么东西从脸颊滑落,抬手去拭,才回神,原来,自己也有眼泪。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都是疯子,疯子!”王氏愤怒的喊声无人应答,只是换来轮班的狱卒们鞭子抽打在牢门上怒喝的声。
“喊什么喊?进了这里边儿还不死心,真是活腻歪了,吵得老子心烦,都别吵吵了,还想不想吃饭了!”
有一个人喊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人喊,在天牢里的人终日惶惶,不知今夕是何年,没有日光的日子,已经让他们的身体垮掉,可尽管如此,他们这些死刑犯也没有喊叫的权力。
有的只是蒙头想着自己的事情,仿佛对这吵嚷叫骂的声音已经习惯,有的则是双目无神的看向被抽打的人,这里只有轮番的秋后问斩,哪有重审旧案的机会。
“呵!你还问你做错了什么?你错在让你那宫里当妃子的女儿早早死去,没让兄弟们乐一乐!”
“哈哈...是啊!你那女儿真是尤物啊,可惜咱们只玩了一回,想想那手感,那滑溜溜的身子,啧啧...”
这是当日在土匪寨守门的小喽喽和那年长一些的匪徒,他们肆意调笑着,看向对面牢房里失神落魄的女人。
还真是个死不悔改、水性杨花的女人,都这时候儿了,从来没问过她那可怜的女儿在哪?虽然问了也没人告诉她,匪徒心里想道。
“我的女儿?对啊,我还有个女儿,她一定会说服将军来就我的,一定会的...”王氏嘴角喃喃,一连串的话吐出来,还时不时发出咯咯的怪笑声。
那两个匪徒自是听不清的,便也不再理会,像看个精神失常的人一样,毫不同情。
那夜,恍惚中的王氏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二八年华的好春光,没有监牢,没有狱卒,她也似乎忘却了这一切,她的女儿对着她喊‘母亲’...
早上狱卒送来的饭,又被原封不动的收了回去,所谓的饭,也就是发霉了的浠水,配着半个尚且能看的冷硬窝头,二夫人这样养尊处优的妇人,自然是吃不下这些东西的。
牢房里女人像往常那样蜷缩着,身边围了数只大小不一的耗子,吱吱吱的声音听在耳中,让人头皮一阵发麻。
一天下来,来回走动的狱卒发现了不对劲,在门口喊了几声,女人甚至没有一个抬头的动作,狱卒嘴里骂骂咧咧的抱怨着“这娘们竟给老子添麻烦,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打开牢门后径直走向角落,旁边围着的小家伙们见人来了,四处逃串,倒真像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了,那贼头鼠脑的模样,好不形象。
狱卒伸脚踢向女人,没有得到回应,他粗暴的伸手将人一把拉起,又顺势落下,只是让人翻了个面,面对着他。
这一落地,不仅激荡起一阵尘土,还将狱卒吓了一跳,他在这天牢里这么多年,见过的惨死的犯人也不少,可像眼前这样的,倒还是头一回。
大概是王氏还是将军夫人的时候,生活条件优越,保养得当的缘故,就连老鼠都喜欢她那张面皮,被啃食的血肉模糊的脸上,只是双眼耷拉出来两个泛白的眼珠子,恐怖极了。
这样的场景,让随后跟过来的狱卒也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再看那女人的耳朵里,此刻钻出来一个不大不小泛着红肚皮的小耗子,看起来是刚出生没多久。
贼眉鼠眼的它四爪紧紧扣在女人耳边,大约是太过调皮,‘误入歧途’了,又怕是王氏的脸太过光滑了吧!它睁着无辜的眼睛四下状似机警的查看一番,呲溜一下,又钻进去了。
这下两个狱卒实在是无法忍受,急惶惶的跑出牢门,哇哇的呕吐起来。
再看王氏,也不知道脑子里到底钻进去几只那样的小可爱,她的嘴角上扬,还带着梦里得意的娇俏,血水顺着嘴角流下,她却无动于衷,显然是死透了。
在闹钟又响了几声的时候,被子里面终于伸出来一只短短的小手,按下暂停键。
这是即墨溯琅来到这个新家的第三个年头了,营养搭配的设计,让他本就拥有强大基因的个头又窜高了不少,如今他已经满六岁了。
“少爷,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太太和先生乘早上的航班去了墨尔本,太太说您这几天要好还去学校上课,不可松懈。”
这是慕容家才请的菲佣-来苏,此刻她一身标准的职业服站在门口,毕恭毕敬,而即墨溯琅打娘胎出来,就是世子的待遇,府里丫鬟婆子数不胜数,倒是没有任何不适。
“杰森呢?”即墨溯琅起床洗澡,穿好衣服,边吃早餐,边看着今日国际日报。
不一会,脚边毛茸茸的,杰森欢快的跑来,冲他摇摇尾巴,清晨的阳光洒进来,这一切和谐而温馨。
“少爷,今日先是绘画,接下来是武术,再接着是外语,然后是中午,少爷今日想去哪里吃午餐,我这就去联系。”管家站在一边,汇报着即墨溯琅今日的行程。
“家里。”小小的主人只是淡淡的说了两个字。
绘画课是即墨溯琅主动提出的要求,他的书房里挂满了一个女子和一个男人的画像,还有一只像杰森一样的白毛狮子,作为历史系的教授,慕容夫妇知道,那是一只传说中的上古神兽。
他怕忘记父王和娘亲,他几乎画出了所有自己见过的人,又标注了名字,甚至是难得见一次的皇爷爷,他画出了整个即墨王府。
下午即墨溯琅要参加礼仪,金融,历史,管理的培训,他学习能力极强,同期比他大的小孩都远远比不上他,这让慕容夫妇更是砸了重金在儿子身上。
“小墨,今天按时吃饭了吗?爸爸妈妈过几天就回去了,你和杰森好好照顾自己。”
视频那端是墨尔本的一个酒店,华丽的装潢,精美绝伦的吊灯,衬得慕容夫人更加容光焕发,光彩夺目。
“吃过了,爸爸妈妈安心工作,我会照看好杰森的。”
旁边传来杰森哼哼唧唧的叫声,即墨溯琅关上了远程通话,抱着杰森睡着了。
第一百零五章 回忆那么伤
尽管即墨罹在密信中称只是暂居潼关镇,可三年过去了,他不仅没有离开,还接受了许多慕名前来的人,那些人皆因战神威名,前来入伍当兵。
三月的微风熏得人温暖舒适,迎面照来的阳光夹杂着惊蛰后的第一场毛毛细雨,零零星星的落在乐正羽的肩头,她一动不动,只是呆呆的看向远方。
都说时间能带走一切的不喜,可是她的墨儿才两岁半,如何能自保,如何那个生存下去!尽管已经三年,但是她知道,她的墨儿还活着,或许他已经长高了,也许会忘掉自己,忘掉这个世界。
即墨罹这三年来在潼关镇建立了不少的势力,他们二人整日忙碌,却从不轻易触及心底的伤疤,绮儿站在廊下,看着主子又开始呆呆望天,那神奇,三年如一日,只要王爷不在,她就会这样,悲伤浓浓的包围在她周身,谁都无法靠近。
不自觉的,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都尚且这么难过,不能释怀,那王妃更难过吧!
“姐姐,你怎么哭了?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新来的小丫头看着平日里在王妃身边颇有身份的绮儿,看着她双眼泪目,无声的哭泣,小丫鬟吓坏了,她也不知道,像绮儿这样在所有丫鬟中,身份地位比得上一般人家小姐的人,还会有悲伤,还会不高兴。
在她们眼里,能进来罹王府就很不错了,老子娘在外面起码有了一条活路,一家都指望着她那点月例,就这样,她高兴的睡觉都是合不拢嘴的。
新来的丫鬟是这几年才招进来的,不知京城中时罹王府的诸多事宜,倒也不为过。
“没事,只是风沙迷了眼,快去干活吧!”绮儿并不想多解释什么,她忙笑着擦擦眼泪,对那小丫鬟和气的说道。
夜里,即墨罹忙完一天的事务,伸手搂着日渐消瘦的女人,她的身子瘦的好像一阵风都能吹跑,这三年来,她都是不欢喜的,他也知道,他又何尝不是!
本以为乐正羽呼吸渐渐平稳,已经睡着,即墨罹低低的叹了一声,轻轻道:“羽儿,别难过!”
原本熟睡的乐正羽此刻眼泪似不听话、不自主般,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将头深深地埋入即墨罹怀中。
悲伤一直藏于心中,终日不显于人前,一旦闸门打开,便如多日聚集的洪水,倾泻而出,争先恐后的奔涌而下。
她身子颤抖,他双手战栗,却将怀中人搂的更紧,她再也忍不住,几欲放声大哭,只得死死咬住男人的肩头,眼泪打湿了薄薄的衣襟。
宣泄出来吧!这样才好,这样才像个正常失去孩子的母亲,就这样放声大哭吧!所有的一切,他都会扛着,包括,失去爱子的悲痛。
她在他怀中呜咽、抽泣,好似要将这三年来,日日夜夜折磨她的,所有蚀骨的想念与悲伤,全部哭出来,那样的肝肠寸断,那样的自责愧疚。
屋外站着的紫衣,听到房内悲痛欲绝的哭声,也是潸然泪下,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拳头,怕发出声音,只是在口中低低喃喃:“王妃...王妃..”
他知她一时难以接受,也知她故意在旁人面前强颜欢笑,可不知是这样的伤心难耐,甚至比三年前更加难以释怀。
三年前,当得知儿子并没有到达潼关镇,现在也不知去向,在他们将所有地方全部找寻之后,她心中唯一的信念也不复存在,她悲痛欲绝,茶饭不思,最终晕厥。
整整一年,她昏迷不醒,整日整日的躺在床上,像活死人一样,眼看着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无论如何呼唤,她就是毫无反应。
即墨罹整日在床边照顾,翻身擦背,无微不至,他用内功维持着她微弱的呼吸,日常起居全是他一人在照看着,偶尔紫衣和绮儿见王爷满眼血丝,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求着让他去休息,除此之外,绝不假于他人之手。
最后也不知是不是即墨罹的一番真情打动了老天,那日,在即墨罹趴在床头睡着的时候,乐正羽清明的双眼睁开了,她伸手抚上即墨罹的面庞。
“罹,墨儿没有死,他没有死!”她数次声嘶力竭的叫喊,可看在大家眼里都是王妃过于悲痛,不愿接受事实,可她知道,她在昏迷中回到了现代,看到了小小的孩童已经长大,那样惹人喜爱,俊美无暇的让别人惊为天人。
“羽儿,我知道,我们的墨儿没有死,只是暂时不能回来见我们,我知道。”即墨罹拍着她单薄的背,温柔的安抚着她。
他再也受不了像三年前那样失去她,他一个人熬过漫漫黑夜,只有时时刻刻看着她,哪怕是她就那样躺在床上不能说话,不能睁眼,那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是他触手可及的。
可是当他闭上眼时,仿佛再也没有了,他好像失去了全部,他已经失去了儿子,再也不能失去她,即墨罹双手抖得更厉害了。
这是她第一次愿意主动跟即墨罹谈起自己在现代的生活,她告诉他,在另一个时空里,有比马还快的工具,没有战争,没有死亡,人人平等...
接下来的几天,本以为要安然无事的乐正羽,又一次发起了高烧,连日来高烧不退,失了心神,她终日惶惶,嘴里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
坐在床上的她,不是哭就是笑,总是那样突然,即墨罹请遍了大夫,都没办法医治,全部说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那是个月满星稀的夜晚,即墨罹哄着她镇定下来,伸手去解她的衣服,刚开始进行的还很顺利,可当他觉得时机合适,对她说:“羽儿,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此言一出口,她立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失声尖叫:“不要,那样墨儿会怪我的,他会怪我的,会伤心,会怪我的...”说着便又呜咽着哭泣起来。
“乐正羽,你看看清楚,这是罹王府,你是罹王妃,你有你自己的责任,墨儿已经死了,他再也不可能回到我们身边了,你要面对现实,墨儿已经死了!”
这是自相识以来,即墨罹第一次对她这样厉声呵斥,哪怕在别人面前是多么残酷无情,在她面前都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这次即墨罹实在是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
“姐姐,怎么办?王妃惹恼王爷了!”绮儿吓得发抖,双手紧紧拽着紫衣的胳膊,眼泪不住的流。
是啊,王妃终究还是激怒王爷了,哪怕是再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这么多年的纠缠吧!是纠缠吧!
王妃承受的多,王爷承受的更多,就连战场上受的伤都不处理,一心放在王妃身上,希望她早日放下过去,能好好的生活。
“绮儿,走吧!这是我们管不了的事,只要世子一日不回来,王妃和王爷便会一日不停歇,这是在相互折磨啊!”紫衣开口,伸手拉着绮儿渐渐远去。
东方的天际开始泛白,即墨罹单独在书房坐了一夜,他愤然离开后,便再没有回去,也许是像紫衣说的那样,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当初那样了。
“绮儿,梳头。紫衣,更衣。”乐正羽神色淡淡的出现在门口,屋门被拉开,散尽了一室阴霾。
两个丫头呆呆的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王妃,“王..妃,您..”绮儿出声了,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妃让自己梳头了?对啊,王妃本来就该梳头的,可是王妃已经好久不让自己梳头了,现在..绮儿理不清自己脑子里的纷繁,紫衣连声应是,忙拉着绮儿走了进去。
“墨儿已经死了!”乐正羽忽的冒出这么一句话,吓得绮儿险些扯住乐正羽的头发。
在旁边挑拣衣服的紫衣也是手一顿,又要来了,每日便是这样,只不过以前是王爷在这守着,王妃又要说胡话了,两个丫鬟心里忐忑,准备迎接王妃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本王妃,还有自己的事情,就挑轻便的衣裳吧!省得麻烦。”乐正羽照样说着话,没有在意两个丫鬟的眼神。
本以为王妃又要发难了,谁知一切仿佛回到了曾经在将军府那个破败的小院里的日子,也是这样毫无顾忌的对话,想想,那时候她们活得,真开心啊!
时光荏苒,带走了很多很多,曾经与乐正羽作对的人,好像都得到了报应,下场凄惨,她们却生活的不如往日那样洒脱自在,是什么改变了吧!
乐正羽仿佛变得正常了,又好像整日很是忙碌,早出晚归,尽管每晚都会回府上歇息,但是那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了,怕是只有换班的禁军还没睡觉。
屋里蜡烛燃烧着,蜡泪滴在烛台上,渐渐的堆起来一个规则的小山丘,即墨罹在桌旁看书,乐正羽自门口走进,她欢喜的撒娇,坐在即墨罹怀里,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俯身献上自己诱人的红唇。
即墨罹眼神一暗,将她打横抱起,长腿漫步,进入账内。
“罹,我们生个孩子吧!”气喘吁吁的乐正羽在男人身下柔柔的说道。
那声音迷离,即墨罹再也无法忍受,红罗帐内,一阵摇曳,一室的春光乍现。
第一百零六章 翠坊轩
绿柳垂丝,河岸边的少女少妇们,都端着木盆在嬉笑着捶打自家的衣物,这天已经渐渐入夏,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即墨这片土地好像没有发生变化,可是又发生了很多变化,所有的日月变迁,大概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吧!
五月的京城还是那么醉人,微风拂过游河的少女们的脸庞,像抚摸情人一般温柔,娇俏可爱的女孩子们低头浅笑,细碎的流苏只能堪堪遮住面容,却也因此更加的如梦如幻,引人注目。
身披花色丝巾,一袭淡色襦裙,一顶精巧可人的金冠插于发间,双耳是女子们从未见过的各色绒毛织成的耳坠子,随着微风轻轻摆动,轻巧的紧。
这一打扮装饰起来,明艳动人中带着几分俏皮妩媚,同时又不失素雅端庄,让路过的贵公子们险些看痴了去,坠入河中。
这是京中当下最时兴的扮相,据说是自潼关镇那边传过来的,女子们笑着掩嘴而去,血气方刚的儿郎们也在其后用手中折扇半遮着面,红着脸打量着那远去的摇曳身姿。
“来来,走过路过的,千万不要错过了...有钱的捧个钱场,没大钱的小钱也不嫌弃!”锣鼓敲响,一人在翠坊轩的阁楼处打鼓高声喊道。
今日是翠坊轩在京城新开的一家店铺剪彩的日子,热热闹闹的门前经过这一嗓子的喊叫,围来了好多人,大多是年轻的贵妇小姐们,还有就是地上跑着嬉闹的孩童,以及官人们从府里带出来的丫鬟小厮。
“这翠坊轩在六国各地皆有分店,利润还不小,真不知道如此擅长经营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临街的一家茶楼里,靠窗而坐的一位年轻公子说道。
“总归不会是个男人。”坐在他对面的男子笑嘻嘻的开口,一面饶有兴致的看向对面嘈杂的人群。
“柳兄,你又是如何得知的?”梅秀才开口问道,这让他很是无奈,这柳进士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啊!这三年来,自己与他一朝为官,始终为他一无所知。
这二人便是三年前街头的落魄书生梅芜,与那笑嘻嘻的穷酸书生柳元,二人在三年前同为新科进士出身,更是因为朝廷罹王一派当年倾巢出动,纷纷要求调往潼关一带为官。
皇帝要加紧更换新鲜血液,他二人也是赶上了好时候,否则像他们这种毫无背景的人,哪有机会出人头地。
“那翠坊轩中是经营什么营生的,你不会不知道吧!”柳元对着梅芜神秘一笑,又转头看向街边。
梅芜顿时长大了嘴,惊叫着:“不会,不会是..那等皮肉生意吧?”
这话出口,让才端起茶碗的柳元手一顿,不可思议的看向梅芜,“我说梅秀才,你就不能动脑子想想吗?有谁家皮肉生意是白日里迎来送往、大张旗鼓开店剪彩的?人家不要名声啊?”
“那是干什么的?我又没去过那里面。”梅芜闹了个大红脸,斜斜的瞟了一眼外面,心里不知何种滋味,似是苦恼,又似是赌气。
“哎呦,这位爷,您都不知道这翠坊轩啊?这名气可大着呢!里面卖的物事儿那是独一只的,咱们京城别家店铺可做不出来,那是咱们京城里的活招牌啊!有名的珠宝头面楼。”
小厮前来上菜,刚好听到桌上两位公子在谈论对面新开的店铺,他一时兴起,仿佛也是受到了感染一般,摇头晃脑的如背书一般,将翠坊轩夸赞了一通。
小二说完后,还啧啧几声,随后看到桌上那位公子好像不开心,那精明的双眼一转,冲着二人点头哈腰道:“二位客官请慢用,小的先退下了!”随后转身下了楼。
“难不成他家还能一根簪子做成一个花样?”梅芜显然来了兴趣,方才的不快统统抛在脑后。
柳元笑着点头,煞有其事的道:“对啊,她家所有的簪子头面都是一个花样仅此一件,再多了,那绝对是赝品,要不怎么会围了那么多人呢!”
“哎呀,老板啊!你们家这簪子是个个都好看,我每天都要来看上好几次呢!”
“那还要多谢夫人捧场呢!咱家就是小店,不欺客,小本生意,顾客就是上帝啊!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范晔觉得自己这十几年的武功像是百炼了一般,一日下来与客人们周旋往来,虽不是那清梦瑶里的越遥老鸨,却比她还要累上几分。
范晔忍不住一手扶腰,一手揉揉自己脸上僵掉的笑,真是要累死他了,师兄弟们都忙着建立自己的产业,都是从了老本行。
他却是选择替师父打理这京城的商业,虽说短短三年,他将店铺扩大了不少,这已经是他们的第三百间店铺正是开业了。
可每次新店开张,师父说他必须在场,根基必须要稳,亲自挑选的掌柜等人手才能让自己放心。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啧啧..你还真是好命,哪像我,当初我建立第一间清梦瑶的时候啊,还要随时担心会不会被人揩油,你这多好啊!男子嘛,毕竟方便多了!”
越遥斜倚在镂空雕花木椅中,一边打量着他,一边讲述着自己当年的艰苦创业。
“还不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就不明白了,你做什么不好,非得选择这个,那烟柳之地鱼目混珠,你自身条件也不差啊,怎么就想不开了?”
范晔坐在她对面,一脸鄙夷的开口,像是十分相熟的旧友一般,毫不避讳。
越遥也不恼,轻蔑的看了范晔一眼,颇为得意的道:“你懂什么?那时羽儿的势力还没有现在这样庞大,我有幸被救,才能没沦为他人的玩物,如何也要报了这个恩情的,自然是捡着她最需要的来了,做人哪能贪得无厌!”
是啊,做人哪能贪得无厌?自己又何尝不是,师父这些年真心待他们,如家人一般,说收他们当徒弟,就真的一腔热血,助他们成大业,建功名。
“唉,对了,你这椅子看着别致,改天给我送几把过去,我看着怪喜欢的。”越遥开口打破室内的沉寂,语气轻松地道。
翠坊轩不止椅子别致,几乎六国中每一家店铺都有自己独特的建筑风格,要么是青山白描的素雅小楼林立其中,要么是浓墨重彩的山水阁楼张扬显眼。
总之,凡是独特的、别具一格的、大肆渲染过的一栋小楼,在某一日大张旗鼓的在某个地方一夜崛起,那必是范晔开了新店,也成了翠坊轩口口相传的特色。
“那个是师父画了图纸,我做出来的,你若喜欢,我亲自做了给你送去。”范晔的脸在烛火的跳跃下分外儒雅,狭长的双眸投下淡淡的剪影。
像他这般的男子,当是英雄豪情,侠骨柔肠的快意江湖的吧!那样肆意的生活才配得上他张扬的个性吧!越遥心中这般想。
“好了,我该走了,天黑了,我要开工了。”越遥明媚的笑绽放在脸上,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像极了两只轻快的羽翼在扑闪,范晔有一瞬间看呆了。
“好,我送你!”范晔回神,下意识的开口。
走到门边的越遥转身回眸,浅笑嫣然,身上红衣飘扬,在夜风里竟如仙子揽月般,美的惊人。
“送什么啊?我就在你对面啊!”
听了她的话,范晔头一次有些尴尬,微微涨红了脸,笑着道:“一时,竟有些忘记了,那你明日还来吗?”
话一出口,范晔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这是问的什么话,她今天已经陪了自己一天,晚上又睡不得,怎会再来。
“你希望我来么?”越遥转身娇笑,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
她方才,是在冲自己撒娇吗?范晔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竟有些神志不清了。
对于潼关镇来说,这样的五月并不是寒凉如水的冷,只是微微有些空旷,三年来变化不断,就连罹王府在京城中的人,也都暗地携家眷前往潼关镇,本不怎么热闹的潼关镇此时也是灯火通明,夜市不断。
现在只要说起潼关镇,不论哪个国家都会说一句“那是罹王爷能耐!”的确,即墨罹的政治才能不是大家吹捧出来的,说起笼络人性,也只有人心对人心罢了!
潼关镇是个并不小的地区,比京城只大不小,只是长期处于必争之地,战火不断,民不聊生,好好的险要地势竟无人敢来居住,当地百姓一开始还冒死回故土安家,可山高皇帝远,此地虽说富庶,也并不能安居乐业。
大多京中官员也是不愿来此的,在京城,那做的是朝官,走的远了,就像是被天子放逐的远臣,虽说伴君如伴虎,可谁苦读寒窗数十载不是为了能在天子脚下某个差事。
最好是能天天起早贪黑的上早朝,能听着皇帝的声声斥责,受着皇帝随时扔下来的折子摔痛了头的那种感觉。
或者是天天相聚三两好友,弹劾一下自己看不上眼的文臣武将,去醉月楼伤春悲秋一番,月下小酌几盏,回到府中妻妾子女呼前拥后,那样的日子才让人实实在在觉得不枉为一回臣子了。
谁愿意为官一生,连为谁办事都不知呢?读书考科举还不是为了名扬天下,光宗耀祖,这名不必太过远扬,只要皇城中的天子知晓便可,与这世上最尊贵的上天既定之人交往,那才是此生最大的成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