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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惊鸿舞霓裳全文阅读

作者:瞻彼淇奥     一曲惊鸿舞霓裳txt下载     一曲惊鸿舞霓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真面目

    贵妃从皇后宫中出来,小萝跟在身后,回去的一路上像是被人摄去了魂魄般,什么话都不说;木木呆呆地迈着机械的步子,华美的宫屐在地上发出蹬蹬的声音,走在幽深又狭长的宫道上。

    天空似乎也在瞬间变得暗沉,翟贵妃转身望向来时的路,那路是那般深邃,仿佛没有尽头,又似乎尽头便在眼前。

    此刻的宫中更像是空无一人,整个后宫陷入秋的萧索沉睡中,往日花红柳绿的繁花似锦已是面目全非,翟贵妃竟不知这历经春花秋月的皇宫,何时也变得如此耄耋垂暮。

    泪眼朦胧的双眼前似乎幻化出了一男一女,男子身着普通士官服饰,女子随着一名身着将军服饰的老者走入一处气势恢宏的琼楼殿宇,那是她头一次迈入皇宫。

    随后场景变换,女子变成了独自一人,她鹅黄色的女装上满布了尘土,看样子是被人推倒在地的模样,正在她不知所以的嘤嘤哭泣之际,那先前的男子走了过来。

    他好看的眉角似乎皱起,弯唇对着她温柔一笑,女子从此心中便住进了那么一抹身影,原来他是户部侍郎家的大公子。

    他们时而花前月下,风雅互赠,时而交颈缠绵,时而牵手闲谈,温柔的男子对她千百般好,她为他婚前有孕。

    场景再度变换,在一个陌生的城镇,一声婴儿的啼哭将他们二人的眼泪生生勾了下来,他做了父亲,她成为了母亲。

    可是,在一片猩红中,对她宠爱有加的祖父死于乱箭,对她悉心教导的母亲与父亲先后为他人而死,身为将军的他们别无选择,她彻底成了一个孤女。

    斗转星移,从温馨小镇突然变成了大大的,冰冷无情的合阳殿,依然是那一身鹅黄色衣裙,她身边环绕着无数丫鬟太监,他们对她毕恭毕敬,整日有无数的新奇玩意儿被送来,只是她的身边再也没有了那个刚出生的婴孩,以及那个百般温柔的男子。

    神色恍惚间,她浑浑噩噩的过了数年,身边依然空无一人,都说圣宠是应该感激涕零的,可对她来说,那却是一辈子的心碎难忍。

    小萝担忧的神情在翟贵妃眼前慢慢放大,她伸手揪紧心口,往事如皮影戏在她面前闪现,她捂着即将崩裂的头部,没来由的哭泣,声嘶力竭的哭泣。

    原来是这样,这些年来她苦苦追寻,她曾无数次迷失在彷徨无助的梦魇中,她慢慢蹲下身子,像当年那个迟来的孤女一般,所有的悲伤尽数袭来。

    也许岁月是上天派来的使者,它在嬉笑怒骂中与翟贵妃撒了个温柔的谎,让她在往事中得以解脱,可是在皇后宫中的那一株佛心滴翠面前,她的谎被撕破了。

    那本该她承受的鲜血淋漓的事实被揭穿了,那些午夜梦回无措留下的泪水被诠释了,她甚至在恍惚中将偶然龙心大悦予她圣宠的皇帝当做了当年那个温柔的男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日日饮下那碗绝子汤,现在回想,因为她曾经做过母亲,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那声啼哭而告终。

    “娘娘,您这样做翟贵妃会听咱们的吗?”皇后身边的王嬷嬷脸上尽是担忧,看向自己的主子。

    “嬷嬷,当年翟贵妃被我们暗中下药,这佛心海棠的毒性之大,足以让一个人忘记前尘往事,在恍惚中度过后半生。我们当初选择让翟贵妃忘记那段最美好的时光,不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利用先皇对她的恩宠来保得自身周全吗?”

    皇后将手中的帕子掩在唇边,朱砂般红艳的唇角已然不是曾经那般可亲模样,现如今太子眼看便要掌管这天下,若再不为自己筹谋,那下一个死的便会是她这个皇后。

    “可惜无人知道,那佛心海棠的毒,只有本宫养了这么多年的这株佛心滴翠方能解得,既然如此,那便让翟贵妃来做这个替死鬼。”

    皇后满眼的凌厉之色,伸手将面前的茶盏捏的粉碎,正在此时,帘子晃动,燕儿走了进来。

    “娘娘,奴婢...”余下的话还未出口,双眼便盯着皇后手中应声而碎的茶盏,今日的皇后当真可怕,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何事?”皇后微眯的凤眼看向来人,眼神之中充满了陌生的气息,吓得一向有些神经大条的燕儿几欲转身逃离。

    事实上,燕儿确实这样做了,只是被在一旁察言观色的王嬷嬷一把揪了回来,王嬷嬷身手了得,谁都不知,在皇后身边伺候的粗使婆子竟然有武林中人的身手。

    “娘娘,这小丫头老是坏我们的事儿,留着她也无用,以奴才看,不如....”王嬷嬷眼中透出杀气,一只手在颈间做了个死的动作,吓得地上被堵住嘴巴的燕儿眼泪直流,死死摇头。

    “罢了!一个小丫头而已,不必要她性命,带出宫发卖了罢!”皇后厌恶的看向地上双眼满是哀求与不可置信的燕儿,挥了挥手,王嬷嬷便带着燕儿自密道消失。

    再说当今皇帝,在琼英的护送下,此时正坐在京城中流马火锅店的雅间,想想当初从皇宫一路逃向潼关镇之时,他吃的头一顿饭便是这流马火锅,现下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丫头,你可愿随我一同回去?”皇帝面上不动声色,实则问出此话时双手紧紧在身侧握着,显露出他内心的紧张。

    琼英欢快的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一脸惬意,随意开口道:“老爷,您确定回去以后便不再出来了吗?都走了这么久,您还受得了那种束缚吗?”

    皇帝没想到这一向粗线条的丫头竟然也会问他这么深奥的问题,好吧!其实问题本身并不深奥,只是在琼英嘴中说出,就算得上是很深奥了。

    “额...这个倒是不一定,你家老爷天生爱自由,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帝给了琼英一个白眼。

    也只有在他们二人私下相处时,才能有这么融洽随意的氛围,皇帝也才能放下戒心,至于琼英,她根本不在意皇帝是皇帝还是老爷。

    “老爷,只怕是这次不能陪您了,我得回去看看姐姐,姐姐现在没有我的消息肯定急坏了。”琼英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皇帝也不再说话,只是低低叹了一声。

    “也罢!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去将阿勇召来,然后你便离开吧!回去以后必定不会太平,想必繁琐之事甚多,免得你也受害。”

    皇帝心中觉得是时候回去处理宫里那个烂摊子了,现在这宫中还不知道混乱成什么样子了,还是早早回去吧!省得到时候即墨皇室颜面扫地。

    “不过老爷,等我回去见了姐姐,还会偷偷去找老爷的,我还没吃过老爷家厨娘做的饭菜呢!听他们说,那可是精致的不像样。”

    琼英想着到时候的场景,唇角溢出灿烂的笑容,脸上两个酒窝显得她调皮又古灵精怪,皇帝笑着点头,二人自此分道扬镳。

    乐正羽本以为那日那个身影只是她脑中的一个幻象,谁知在当天晚上,府中人正在用晚膳时,楚国太子带人登门拜访,还说为结两国之好,楚国太子楚凛君名正言顺地在罹王府入住。

    接下来就是罹王爷不在家,楚太子趁机钻空,整日跟在罹王妃身边,同进同出,而罹王爷留下的三个小家伙,为了实现当初自己答应父王的事情,对楚国太子进行了严防死守。

    这日,在乐正羽又被曹大人一声“王妃娘娘,救命啊!”的哀嚎招走之后,即墨溯琅带着弟妹拦在得到消息即将出门的楚国太子身前。

    “哎呦,这娃娃本宫看着就喜爱,可愿跟着叔叔去楚国?那里有小孩子喜欢玩得好多东西,还有潼关镇没有的好吃的。”

    楚凛君急着跟上前面马车已经走远的乐正羽,面对这几个孩子只得出声哄着,可是即墨溯莨却一脸正色,一本正经地道:“那你为什么不回去?为什么要来我们王府?”

    楚凛君脸上略显尴尬,道:“因为叔叔是大人了,那些都会给像莨儿这样的小孩子玩得东西,叔叔小时候也玩过呢!”

    “叔叔骗人,叔叔不是大人,叔叔也是小孩子。”楚凛君满头黑线,此话怎讲啊!

    “叔叔整天都跟在娘亲后面,还不是因为害怕被人欺负,我娘亲可厉害了,可是我父王更厉害,父王不喜欢别的人跟在娘亲身边,父王会打人的。”

    即墨溯好心的提醒楚凛君,看着这个哑口无言的怪叔叔,即墨溯琅最后出声:“楚国太子擅自来到我潼关镇,显然是不符合两国条约的,如今既然来了,还住在我罹王府,如今家中长辈不在,那本世子带着弟妹来招待贵客,太子意下如何?”

    即墨溯琅虽然容颜回到了十几岁的是时候,可是那个子却是未变,加之狻猊将失去的记忆强行输入他脑中,实际上他心理上的成熟便还是维持在现代当总裁的时候。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看着与自己一般高的小毛孩,楚凛君不得不放弃今日继续跟着罹王妃的意图,乖乖的跟着三个孩子在花厅整整喝了一上午茶,茶是好茶,可是任谁都顶不住喝一上午啊!

    于是在乐正羽回来后,楚凛君就避开她,一趟一趟地往茅厕方向跑,而端正坐在花厅的三人则是脸上看不出半点捉弄他人之后的愧疚表情,当真是罹王爷遗传的好定力!

第一百八十二章 巫师之事

    话说这罹王爷在宫中也算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了,可是如今身在冷宫,却是见不得宫中那些往年的熟面孔。

    当天上皎洁的月光几乎普照大地之时,三人盘腿坐在大殿内,均匀的呼吸声传出,三人在静静打坐练功,吃饱喝足的三人压根没有想到,在密不透风的草垛后面,一双浑浊中透着亮光的眼睛正盯着几人,准确的说是正盯着面不改色的罹王爷。

    罹王爷是长相相当出众,可是凤邪的长相也不错,甚至更加俊美,在即墨罹一呼一吸之际,隐隐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自他住进来那日便开始觉得不对劲,究竟是谁在看他呢?

    即墨罹收敛心神,察觉对方并无恶意,也未放在心上,可是渐渐地,即墨罹有些坐不住了,他双眼猛地睁开,入眼的便是一双黑的几乎看不出原样的...‘爪子’朝着自己的方向伸过来,貌似是没想到自己会突然睁眼,还未来得及收回手。

    “谁?”

    即墨罹的声音将那爪子吓得一惊,立马缩了回去,一时间草垛后面再无声响。

    “王爷,你怎么了?”

    “这大晚上的也不点灯,你这样大惊小怪是闹哪样啊?”

    穆青和凤邪的声音先后出口,即墨罹觉得自己方才似乎确实有些过了头,再者揉揉眼睛,似乎是在这忽明忽暗的地方看花了眼。

    “本王....做了一个梦!”

    即墨罹尴尬的极力掩饰,可明显是起到了欲盖弥彰的效果,他低低咳了几声,在穆青与凤邪惊讶又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即墨罹很自然的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老僧入定。

    “大师,你说本太子现在该如何对付即墨罹?当夜他只有两人,便可以轻松逃跑,若想一击必中,可是要想个万全之策啊!”

    太子在东宫对着身边那个蒙面的黑衣人开口,那人被太子称作巫师,扮相更是神秘,几乎全身上下都被黑色包裹,隐在月光下几乎看不到形状。

    “太子阁下,这罹王爷生性狡猾,用一般的法子,怕是治不了他,您且消消气,然后....”巫师在即墨朗耳边低语几句,即墨朗眼中逐渐闪出亮光。

    在巫师几句话的引导下,即墨朗对着外间吩咐,“来人,去后宫将淑妃娘娘请来,就说本太子有话与她商议。”

    小太监领了命,一溜烟的朝着后宫淑妃所居的锦素宫跑去,不一会儿便又回到了太子身边,谁知小太监冒着被太子斥责的心情回去,看到满面堆笑的太子时却非常诧异。

    “大师,你说的真没错,淑妃确实没有来,真被你猜对了。”太子的心情显然大好,在他一番夸奖之下,那巫师伸手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

    “太子殿下乃天降贵子,九龙之气马上便可溢满,现在龙气尚不稳定,只因这宫中女子在作乱。”

    那大师神神秘秘的在太子已经有些得意忘形的脸上加了一把火油,只需要这把火烧得更旺。

    “太子殿下自小便是在苦海中长大,母妃本是殿下之命根,原本殿下命格便是这天下之主,可有人却将您的母妃活活打死,使出这等残忍手段之徒,必定是也知殿下命中阳气冲天。

    倘若殿下发怒,必定是九五至尊怒牵全身,这天下必定会打乱啊!索性殿下如今遇上了我,那只是不知那丹药,殿下用得可还满意?”只要将那丹药吃上七七四十九天,五行曜日之时,必是殿下荣登大业之日”。

    巫师一番哄人的话说的是有理有据,对于经常服用丹药的即墨朗来说,这话实乃天籁之音,可遇而不可求,于是他变得更加虔诚,向着大师的方向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这大殿中你来我往的以礼相待,若是被当今皇帝看到,怕是要气得鼻子都歪了。

    此刻的太子压根没有想过,自己是皇室太子,这九五之州天上地下独有的人物,现如今对着一个不知从何处来的江湖骗子施礼,真是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如果有人来皇帝的御乾宫来看,必定会发现多日悬空的床榻之上,正躺着曾经熟悉的那个明黄色身影,而在床榻一旁,正是满眼慈爱盯着皇帝睡颜的德公公。

    德公公与九公主是皇帝一早便命人等在京城的,眼下后宫嫔妃的死活已经不在皇帝的考虑范围内,他只是放不下一直服侍他的德公公,以及自己唯一的九公主。

    太子回想着昨夜自己在床上令那胡人美姬连连求饶的场景,脸上喜悦之色更甚,他的脾气最近见长,做事越来越不动脑子,几乎事事皆要依赖那身边形影不离的巫师。

    等到太子兴奋的令人将淑妃娘娘‘请’至东宫之时,那站在一旁的巫师从容不迫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不一样的情绪,只是在极力掩饰。

    “不知太子殿下这深更半夜将本妃唤来,可是有什么事情?”淑妃是四大妃中地位稳固的一个,九皇子定居虞城,九公主深受皇帝喜爱,所以说起话来也是雍容不迫。

    “淑妃娘娘,本太子叫淑妃来,完全是一片好意,淑妃娘娘可知,这虞城似乎出了些问题。”太子眼神定定地看向面前这个半老徐娘一般的人儿,身体的躁动似乎在叫嚣着。

    “太子殿下究竟想说什么?虞城出了什么事,那自然是要等皇上回来做主,本妃一介妇人,又能做的了什么!殿下莫不是找错人了,要是殿下没有什么事,那本妃暂且回去了。”

    淑妃说着便要转身离去,太子爷没有预料到淑妃这么不讲情面,说走就走,竟然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不顾。

    正要发脾气,太子身旁的巫师轻轻拉了拉太子宽大的衣袖,随后开口道:“娘娘莫不是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不知娘娘可否与在下内里一叙,或许...在下这里有娘娘需要的东西也不一定呢?”

    正欲抬脚离去的淑妃听到背后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不由自主的回头,这才看到太子身旁原来还有一人,也似乎不能算作是个人,全身漆黑,甚是阴暗。

    “你又是谁?太子殿下这东宫,还真是‘卧虎藏龙’呢!”淑妃看都未再看那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黑衣人一眼,转头对着太子讥诮出声。

    “本宫劝淑妃娘娘还是与大师进去吧!切莫在此争什么口舌之快,本宫断不会对娘娘有半分不利的。”

    听到了太子的保证,淑妃一直强装淡定的心似乎微微放松,眼看着自己今晚是非要听这什么劳什子大师‘指点’一二了,淑妃也只好勉为其难的跟着那人入内。

    淑妃向来是个有节操有手段的女子,这刚入殿内,双眼看似随意瞟去,却只是心下觉得必须保住自己的性命,那就要找件趁手的武器,淑妃的眼睛看向室内花瓶中随意斜插着的剑,随后脚步无意间像那处移动。

    谁知,那剑被人轻轻拿起,那人出声:“淑妃娘娘似乎很喜欢在下的这把剑?可是淑妃娘娘可知,这是当年在下忍痛斩断情丝的利刃,它伤人伤己,娘娘这样的娇柔之躯,动不得。”

    原本黑衣裹身的男子一手持剑,一手慢慢将自己面上的面具解下,复将头上兜帽掀开,室内微微跳动的烛火在噼啪作响,淑妃看清楚面前人的模样,睁大了眼睛,惊讶不已。

    “淑儿,你可还记得我?”

    男子眼中满是解不开的情愫,他直勾勾的望着淑妃,将手中的剑横在两人之间,剑刃之上赫然刻着‘淑亦’二字。

    “亦然?怎么会是你?你怎么进宫来了?”

    淑妃万万想不到,这是自己少女时候的玩伴找上门来了,他叫赵亦然,是城东布坊老板的独子,因一见伊人误了终身,淑妃的父母得知淑妃在与这么个身份低贱的人心生好感之后,暗中派人将他们一家三口斩于剑下。

    可是老天有眼,赵亦然在父母死后逃了出来,再次见到他曾经的淑儿,便是在这即墨的东宫,只因他寻仙问道这多年,偶然路过京城,看到民间有皇宫妃嫔的画像,他这才发现了淑妃。

    为了一探虚实,或者说他背负父母之深仇大恨,心下未免有气,心有不甘,便策划入了宫,待在太子身边。

    而近日,他终于得见了曾经的女子,可是....对方已经是这皇宫中地位甚高的淑妃娘娘,甚至是看都不曾看自己一眼,那么高傲,一如往常。

    “当年你府上派人杀我父母,如今我只想当面问个清楚,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做?最后连一声离别都没有跟我说,你在这里当真不受良心的谴责,当真过得快乐吗!”

    面对曾经的郎情妾意一声一声的斥问,淑妃的心早已不似往日那般波澜起伏,时光不留人,却终究要辜负了昔日深情。

    “我向我父母为你们惨遭的变故说一声抱歉,虽然姗姗来迟,可是当年我的父母当真不该那样做,可她们也是为了我好,你....别这样痛苦的活下去了,你应该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

    淑妃这话说的没有半分作假,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早已忘却那豆蔻时候的辛酸往事,可是在一直执着于心,苦苦寻求的赵亦然心中,此话便像万把利刃,深深插进了他的心中。

    或者说支撑他这一路走下来的支柱在瞬间倒塌,他的面容再也不可抑止的抖动起来,眼中蔓延开来的疯狂在瞬间几乎将人席卷。

第一百八十三章 草垛之后

    淑妃深夜探访的消息不径而走,自然也走到了几乎远离皇城的冷宫。

    于是,在第二日一大早,梅芜便趁着上早朝的空档亲自跑了一趟冷宫,搞得本来想要留着他说几句话的太子都一脸失望。

    可不是嘛?自己近几年培养起来的宠臣,竟然整天想着往那冷宫地界儿跑,还扬言说那边有几只正在怀着身孕的野猫。

    上天自有好生之德,怎么着也不能在太子即将继承大统的空档出了惹怒天意的事情,所以自己作为深受皇恩的一介臣子,自然是义不容辞地要提着一颗血红的爱国之心,冲到战争尚未打响的第一线,献出自己的.....嗯,爱心。

    即墨罹正准备舒展一下这两天竟有些长胖了的身子,谁知察觉周边突然出现除他们三人之外的陌生气息,于是罹王爷当下一个冷刀劈下去,兴冲冲来报消息的梅芜......就那样眼睁睁地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一瞬间,梅芜的整颗心满满的都是戏,“王爷,您就不能发出个声响吗?这样一招下去劈死人,真的好吗!”

    “王爷,这是那天来报信的那个官员?”穆青看着自家主子,疑惑又不解的问出声。

    即墨罹只是看着自己方才用来劈人的右手,“唉!他应该用左手的,这次......力道是有些大了。”

    即墨罹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瞪大眼睛、不省人事的梅芜,随意的对着穆青点头道:“嗯,大约是吧!你将他泼醒,看看有什么话要说。”

    “王爷?额……好的。”

    穆青一直觉得能给自家主子卖命,那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其他不说,单单说自家主子身上那股王者之气,觉足以让他们耳濡目染了,现在他倒觉得有几分可怜地上躺着的梅芜了。

    “穆青,让开。”

    穆青正要收起那道透出可怜的目光,谁知身后凤邪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地响起,他虽不明所以,但身体却很“诚实”。

    凤邪顺着穆青自发让开的可容一人通过的地方走了过去,而下一秒便响起了梅芜杀猪般的凄厉吼声。

    “啊!是谁?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对本官下如此黑手!”

    本来已经是夜凉如水的季节,即使在早晨,京城中依然是一派如带着昨夜更深露中之态的寒冷,这么一桶冰水当头浇下,也难怪梅芜会瞬间起跳。

    冷水顺着梅芜的脑袋流下,所过之处无一不是激起了区域性的鸡皮疙瘩,梅芜伸手胡乱在脸上顺势抹去,冰冷的感觉让他脑子瞬间清明起来。

    “王王王......爷!”

    双唇在颤抖的梅芜,最终以这样一种近乎滑稽的方式,在淡定自若看着他的三人面前发出了声,凤邪面上表情微动,只是嘴上道:“汪汪汪什么汪,你在学狗叫吗?”

    听着凤邪极其认真的问话,即墨罹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而一旁的穆青,正看着自家王爷满脸黑线,忍住不发出笑声。

    “不不,不是!下官只是.....额?你是谁?”这话说是在问凤邪,可目光却是落在了罹王爷身上,他心中思绪百转千回,王爷莫不是发现了他的异样?何时便收服了新的线人?

    若是在场三人会读心术的话,绝对会朝着梅芜这个热爱思考的戏精翻一个大大的白眼!什么新的线人?你简直想的不要不要的多好吗?

    “此人乃孤魂烟鬼一个,你便当看不见就好,是否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要告与本王?”即墨罹淡淡的扫过一脸即将发怒即将生气的凤邪一眼,又淡定收回,凤邪的眼刀无处安放,几欲转头哭死。

    再傻的人也该感受到此时大殿内的氛围貌似不太对劲了,何况是脑子非常之清醒的梅芜,他飞快的收回犹疑不定的视线,对着即墨罹行礼。

    “王爷,是这样的,昨夜三更时分,属下得知太子殿下竟强迫淑妃娘娘入了东宫,随后不知为何,淑妃娘娘非但没有什么不满,反而极其配合地将此事压了下去。

    属下觉得此事定与太子身边那个巫师有关,便一大早借着来喂养身怀有孕的猫儿的借口,来将此事禀报给王爷。”

    “什么猫儿?说到这猫儿,那必定是昨夜将我们的饭菜.....额?我们昨夜剩下的饭菜呢?”凤邪看向即墨罹,一脸询问的表情。

    即墨罹未出一言,却用眼神告诉了他,他罹王爷不吃剩饭,自然不会一晚上看着几碟吃剩下的残羹冷炙,是的!罹王爷的表情就是那么孤傲,眼神就是那样高高在上,神情就是那么....傲娇!

    凤邪近乎鄙夷的看了即墨罹一眼,随后二人齐齐转头,看向一脸回忆状的穆青,那两个人四双眼分明在问“昨夜吃剩下的饭菜呢?为什么不见了?是不是你给弄丢了?”的意思。

    穆青哪敢随便应下这么大的罪名,他们现在名义上可是戴罪之身,一口裹腹之食可是能要人命的,说不准在他们将来有一天陷入弹尽粮绝之地时,王爷和凤公子便可以以此为由,吃了他!

    穆青解读到了二人眼神之中的些许想法,当机立断,连连摇头,笑话!再不摇头,那自己可不就成了十饿不赦的罪犯了?饥饿可以催人老,随便一个理由,他这个惜命之人就朝不保夕了。

    随后三人像是突然之间接到了上帝的旨意一般,齐齐转头,紧紧盯着面前的草垛,而那草垛之后,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没大人是吧?没大人先回去吧!此事兹事体大,本王要好好斟酌一番。”

    即墨罹释放出些许冷气,朝着梅芜压了过去,梅芜吓得站不住脚,连连后退,最终还是觉得自己今日来的方式不对,恭敬的退出了殿外。

    冷宫的大门再一次被重重的关上,本来存着晒晒霉气的念想,现下也顾不及了,三人一手托腮,一手环胸,战得一致而笔直。

    “这后面究竟会有什么呢?”

    “这不好说,若是突然出来一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呢?”

    “王爷和凤大人莫非也早已发现这殿内除了我们还有别的东西?”

    某二位主子转头以看白痴的目光将穆青凌迟,而穆青则是一脸委屈地小声嘀咕,“知道有别的东西,你们二位是要成仙啊?不赶走它,是要等着和我们同榻而眠么!”

    早上是代表新的希望的时刻,罹王府众人最近却最怕过第二日的早上,因为....一到早上......

    “王妃,不好了,又死了四人!”

    这是曹大人的声音,也是罹王府众人习以为常,却无论如何都不想接受的事实,曹大人有些大舌头,四是不分,所以每次就要这样……

    “曹大人,究竟是死了几个人?四个还是十个?”

    这是紫衣的日常问话,因为只有问清楚了,她才好像王妃回话啊!

    “紫衣姑娘,是四个。”

    “啊?这次死了十个?”

    “不是不是,是四个。”

    “什么?竟然死了十四个?”

    “…… ”

    紫衣瞪大了双眼,死死看着曹大人的双唇,只想凭借自己对唇语的天生悟性来看清楚,到底是死了几个人。拜托!就知道这曹大人每次来了都说不清楚,还不带个别人一同前来,真真是要人命。

    曹大人显然是有些着急,毕竟这都连死十二个女子了,他这个大理寺少卿,在百姓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了。

    “曹大人,这次是何形状?对翠清暗中保护的人回来说什么了?”乐正羽站起身,正准备与曹正一起去看看尸体,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呼唤,乐正羽回头。

    “属下愿同王妃一起前去,属下对这桩案件甚是感兴趣,觉得凶手狡猾至极,不一定能帮上王妃一二。”

    看着面前一身寻常王府侍卫装扮的楚凛君,乐正羽愣了,这位是要闹啥?知不知道她现在忙得都分身乏术了?还这样跟在她身旁瞎闹。

    正准备开口拒绝,身边传来曹大人的问话,“王妃,这位可是您府上的侍卫?此人倒也有几分胆识,说不定真的可以帮上咱们什么忙呢!”

    乐正羽诧异的看了一眼曹正,他这么帮着楚凛君说话?要不是事先知道这曹大人与楚国并未有什么交集,也不认识楚国太子,她就要以为曹大人是楚凛君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了。

    “好吧!反正这也是个无头案,你若想跟着便一起走吧!”乐正羽也懒得说什么,只得带了楚国太子一同前往。

    “这位兄台,不知怎么称呼?日后我们是要一同办案的,总得知道名讳,也好办事不是?”

    曹大人的话一出口,楚凛君与乐正羽看向彼此,只是乐正羽眼中想要表达的是,“你这家伙,什么时候买通了她身边的人,还是即墨重臣!”

    而楚凛君想表达的却是,“以后便要在一起办案了,请王妃多多指教,还有啊!王妃身边人果然与王妃一样是个热心肠呢!”

    楚凛君面容闪着光,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大笑,被乐正羽的声音给死死压了回去。

    “他叫二狗蛋。”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二狗蛋

    自那之后,楚凛君堂堂楚国太子,彻底改头换面、改名换姓了,而二狗蛋这个名讳,也成了他临死前都无比怀念的那段美好时光的印记。

    “二狗蛋,你说有什么东西可以瞬间洗去皮肤上的朱砂?”

    临窗而坐的二人,正是刚刚随曹大人一同前往大理寺验过尸之后的乐正羽与楚凛君,此刻乐正羽嘴里含着未咽下的半根竹笋,思忱着出口。

    “现在没有别人,王妃可以叫我楚凛君了,或者叫我君也可以。”

    楚凛君听曹大人叫了他一上午的二狗蛋,他是有火无处发啊!现在听见乐正羽仍然不改称呼,叫得还那样自然,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自牙间蹦出了这句话。

    他的话本来是极具危险意味的,可是并未得到对方的回应,楚凛君就像碰了一鼻子灰一样的尴尬,心中有些恼怒,他是楚国太子啊!何时受过这样的无视。

    正要发作,却见乐正羽盯着楼下一处瞧得专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处似是有几人在喧哗,而不一会儿,以那几人为中心更多的人聚集在一处,还不妨其间众人的指指点点。

    看了一会儿,竟见乐正羽有几分此处瞧不清楚,要起身下楼的架势,还未开口劝阻,只见身着男装的乐正羽飞快地朝楼下跑去,还一边喊他。

    “二狗蛋,快些,我们下去瞧瞧。”

    乐正羽拖着长长的....二狗蛋....三字尾音奔了下去,楚凛君将长度有限的领口再往上拉一拉,希望这样可以遮住他有些尴尬羞愧的面容。

    他竟是没料想,这罹王妃是这样爱看热闹的主儿?无奈之下,只好任由她一声一声“二狗蛋”的呼唤之下,走了下去。

    虽然此时有人也如乐正羽那样凑到了人群中,围在一起看起了热闹,还有更多的人在一楼喝茶饮酒。

    繁华喧闹声传来,并未有人对“二狗蛋”这个名字做出什么点评,可是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他仍是感觉别人张着的嘴里都在朝他嬉笑,都在笑话他的称呼,楚凛君拔腿紧走几步,出现在了正往人群里面挤的乐正羽身后。

    看着她被挤得有些踉跄的身子,赶过来的楚凛君有些微微诧异,她不是这即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罹王妃吗?不是出自京中名门之后吗?不应该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四书五经卷卷熟悉,女红一流,才貌双全,端庄贤惠,风雅有度吗?

    在此时,楚凛君心中仿佛明白了什么?明白了为何一向不近女色、冷漠无情的战神会宠她至今了,也明白了....自己好像今日才正真了解了这个狡猾诡异,却心地善良的独特的女子。

    乐正羽还在认真听着人群议论,却不知,一直被她随意赌气称呼的二狗蛋,正犹豫着,不自然的伸手,将她稳稳地护住,这也更加促使了她一股脑站在了最前面的行动。

    “呜呜呜呜.....我没有!爹爹,你要相信女儿啊!”

    “相信你个鬼!老子就是信了你这赔钱货的话,现在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

    “这是不贞不洁啊!出了七条,可是要浸猪笼的。”

    “对啊对啊...看这小娘子长得也算是清秀标致,可没想到竟然会暗中和人私通...”

    “真是家门不幸啊!有了这样的女儿,什么样的人家还敢上去结亲,倒是苦了这员外郎家的公子了”

    “说什么呢!那员外郎家的公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到处沾花惹草,没准还是他把人家姑娘毁了。”

    众说纷纭,不过乐正羽还是理出了一些头绪,这是一家人,因为怀疑女子不贞,所以男方上门退婚,女子的父亲嫌丢人,要将女儿赶出家门,女子苦苦哀求,并且咬死自己并未失贞。

    可是他们是如何判断这女子婚前失贞的呢?在古代,看也看不得,毕竟是父亲,对女儿....并不方便,这样说莫非是被....抓奸在床?

    “这位老丈,您口口声声称自家女儿失了贞洁,可是从何说起啊?”

    乐正羽现在是女扮男女装,惹事什么的,她也不怕,谁让她的夫君是罹王爷,自己是可以横着走的罹王妃....呵呵,貌似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在她突兀的问出声后,在场人仿佛才恍然大悟一般,对啊!为啥好好的闺女说她不守妇道呢?有什么证据呢?

    听到周围人一阵拨开乌云见日头的啧啧称叹声,乐正羽是相信了,这些人当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啊!感情这不是他们家闺女!当真是有些人类的劣根性,是无论跨越几千年几万年都是改变不了的。

    “啊?你这儿郎是怎得回事?难不成那该死的男人就是你?”

    看着灾祸瞬间被那老伯转移到了自己头上,乐正羽也是醉了,这到底是哪跟哪啊?就凭这一点糊涂帐,她就敢断定,这女子是被冤枉的无疑。

    “老伯,您莫要误会,在下只是偶然路过,毕竟若事实真如您女儿说的那样,将她赶走后,您该怎么后悔呢?”

    乐正羽也是急急将自己撇清,随后跟他言明利弊,那老者似乎有些动摇,又似乎有些绝望,就在乐正羽以为他有心放自己女儿一马时,他开口了。

    “你们大家伙也别劝我了,我知道自己生出来个什么东西,她跟她娘一样的不要脸,就算要嫁人了,还是这么不安分!我只恨当初一时心软,在她三岁那年留了她一条性命。”

    额?这不是她心中故事发展的顺序啊!老伯不应该让大家帮忙洗净自家女儿身上的冤屈吗?然后抱着自家女儿回家,最后女孝父慈,过上了新福美满的生活?

    “我说老伯啊!您为什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一次呢?女儿家的名节多重要啊!怎么能就因为她母亲的事情就随意迁怒自己的女儿呢?”更何况,三岁?三岁不应该活着吗?还留了她一命,说着多么大义凛然。

    “既然你们觉得是我老儿心狠,那就看看这朱砂痣!”

    说着话,老者神情似乎有了波动,他猛地将女儿拉过来,在众人都没有反应的空档,一个用力,将女儿胳膊上的一条袖子生生扯开,那如藕般洁白的皓腕瞬间便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只是在那原本该是光洁无暇的女子肌肤上,多了几条深浅不一的疤痕。

    在女子苦苦地无力哀求声中,乐正羽彻底火了,这样的人还做什么父亲!就算是女儿失贞,那又如何?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女儿的衣服撕开,那些在场的男人分明都在向前拥挤,眼神中满是猥亵之色。

    乐正羽上前,一把将女子护在了怀中....哦!不对...是二狗蛋怀中,站在前面冷冷的看向面前的人,那些人感觉到乐正羽身上的压力后,渐渐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慢慢退后了去。

    “呀?那女子没有朱砂了!”

    这是一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大娘!嗯,就是个扯着一种惊讶又兴奋还透着些莫名恨意的破锣嗓子的大娘的声音。

    在她的声音响起后,很多类似的声音也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只不过没有那个大娘语气中的感**彩浓厚一些,不过也皆是鄙夷的神色。

    乐正羽微微侧头,看向那名被护在二狗蛋怀中的女子,她满脸的委屈与悲痛,泪眼涟涟的模样让人不忍直视,乐正羽忠肝义胆的英雄情结瞬间上脑。

    “她说了没有做过那等龌龊之事,你这个做爹的竟然不相信她?那别人怎么会信她?”

    “这位公子啊!我们大家伙都知道你是怜香惜玉,一片好心肠,可是大娘不得不说你几句,这朱砂是女子们从小便点在手臂上的,没有成婚是不可能消掉的,现在你可别被一时的美貌蒙蔽了双眼,这女子不洁,还是交于她父亲处置吧!”

    一个大娘站出来,对着乐正羽这个年轻公子说教,那大娘估计是以为他身为男子,尚未婚配,尚且不知女子们的那些事儿,所以才出声提点一二,算是好心吗?好心就是让这女子白白受此屈辱?

    “大娘,各位叔伯婶子们,小侄虽对闺中之事不甚了解,可是自古书中教导人,明白是非,善恶恶憎皆由小事起,现在这姑娘若是被逐出家门,这朗朗乾坤,天下之大,区区一介弱女子尚无安身立命之所在,那我们追求的真善美又是什么呢?难道是这样对自己儿女的残忍杀害?”

    看着在场众人被她不知所云的话哄得一愣一愣的,乐正羽开口道:“既然这位老伯执意将女儿赶出家门,那不如本公子收了她,本公子身边正巧缺个侍婢,就让她戴罪立功,在本公子身边侍候吧!这样也好过将人活活逼上死路不是?”

    乐正羽说完话,眼神示意二狗蛋带人先走,她实在不是为了什么大义大仁,她只是想知道,那姑娘身上的朱砂痣是用什么消除的,那些死者额间的朱砂似乎找到原因了。

    本来那老丈还不满意乐正羽这种莽撞的做法,可当乐正羽手上出现了一锭白银时,那原本气呼呼的老人眼中才闪过好大一阵犹疑之色,随即收了银两离去了,而围观的众人本来就是看个热闹,自然慢慢散去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洗掉的

    乐正羽和二狗蛋将那名叫做莲儿的女子带回了大理寺,曹大人看着去而复返的二人....额,三人,眼中闪过询问,这罹王妃还真是潼关镇一呼百应的人气高啊!

    早上这名叫做二狗蛋的侍卫主动请缨,要协助破案,现在短短一上午时间,就连这么年轻貌美的小女子都不得不拜倒在罹王妃的麾下,真是令他可敬可叹啊!

    莲儿此刻除去了眼中的悲戚之色,她看到那么大一锭银两送入父亲手中便明白了,自己这是卖了死契,自己从今往后便是这清俊公子的人了,她换上一副娇羞的面孔,双目含情脉脉地看着这个救自己于水火的公子。

    “额....莲儿?你很热?”

    “没有,二狗蛋....哦!不,二大哥,我想问问公子现在可有婚配?”

    本来以为这莲儿会看在自己护着她的份上,良心发现,给自己一个好一点的称呼,谁想到....什么二大哥,到底是二哥还大哥?楚太子觉得自己连楚国皇室的脸都要丢尽了!

    “没有,咱家公子今年芳龄十八,尚未婚配,莲儿姑娘若是喜欢就加把劲吧!听说这公子脾气极为古怪,我也是最近才被收作侍卫的。”楚凛君随口一说。

    莲儿听到尚未婚配便双眼放光亮了起来,她才不管什么脾气怪不怪,能在那样关键时刻出手救自己的人,模样还那么俊俏,能是什么坏人呢!

    正在二人交谈之中,乐正羽随着曹大人自后院走出,乐正羽将方才那女子贞洁的事情与曹大人仔细说了一番,当然主要是探讨了一下有关这女子贞洁的朱砂痣,为何能去掉的话题。

    可是曹大人想破脑袋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在他的印象中,那朱砂痣不是生来就该出现在女儿家胳膊上的吗?让他这样一个没有女儿的人琢磨这个,还真是难为他了。

    乐正羽看着曹大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原由来,罢了!还是自己出去亲自问问莲儿吧!

    “莲儿,你可否将臂上朱砂痣是如何消失的,讲给我们听一听?不过莲儿姑娘别误会,我们没有怀疑姑娘清白的意思。说实话,现在我们正在调查的一件案子与此有关,希望莲儿姑娘可以为我们解答一二。”

    乐正羽话中满是不好意思,毕竟人家才经历了那样的事情,现在转脸就说对人家女子的清白是如何丢的感兴趣,她还真是做不出来那样的事情。

    谁知莲儿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甚至还为了能帮到乐正羽而隐隐开心,也算是很想得开了。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其实我也不知为什么大家手臂上都有朱砂痣,独独是我的没有了,只是我真的没有做出不该做的事情,当初爹爹为了给哥哥筹钱娶妻,将我许配给员外侍郎家的儿子,我都没有半点怨言。

    虽然哥哥和爹爹自小不疼我,可是我知道娘并不是抛弃我们的坏女人,我在五岁那年为爹爹和哥哥做饭时,不小心在灶台旁的雪地里滑倒了,手臂摔破了皮,当时年纪小并没有在乎什么朱砂痣,只是记得有个很温柔的女子将我抱在怀中,像母亲的怀抱一样温暖。”

    莲儿神色之间明显是无尽的怀念,虽然自小凄苦,可是将自己身世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来时并没有什么仇恨情节,只是怀念当时一个陌生人给予的温暖,怕是她此生唯一一次被人视如珍宝的搂在怀中了吧!

    “那后来呢?”二狗蛋明显很感兴趣,急忙追问。

    “后来,哭累了,我就睡着了,可是爹爹和哥哥回来后,不仅没有打骂我,还夸我了,那是长这么大以来爹爹唯一一次夸我。”莲儿说着话眼眶不禁有些发红,想必是极伤心的。

    “娘亲在我的记忆中没有出现过,但我知道,那个温柔的女子就是我的娘亲,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离家出走,大约是被爹爹气得吧!”

    “你说连你哥哥也不疼爱你?”曹大人开始问出口,这女子身世也太悲催了,怎么这么爹不疼娘不爱的啊!

    “大哥不疼爱我是正常的,大哥是爹捡回来的,我也不知道大哥姓甚名谁,反正爹很喜欢他。”

    乐正羽看莲儿一脸的愁容,感情这老伯是重男轻女啊?自家的亲闺女他要赶出家门,外面捡来的孩子倒是宝贝的很,这叫什么事儿?

    曹大人点点头,似乎算是听懂了这事情的原委,也不再提问,三人一时沉默,继续听着莲儿叙说自己的身世。

    “那次我醒来后桌子上摆满了菜,还有不多见的肉,我知道定是那个女子离开时做好的,大概她也是怕爹爹和大哥回来打我吧!”

    “那你醒来后手臂上的朱砂痣就消失了吗?是被蹭破了吗?”乐正羽好奇又紧张的开口,如果真是那样,那可是与本案不符的,停尸房的尸体皮肤都是再完整不过了。

    “不是,据本.....额,据我所知,检验女子贞洁的朱砂痣,只有成婚之后,行阴阳交好之后才会慢慢变淡,最后消失,蹭破了皮不可能消失。”

    这完全是二狗蛋自己的的切身体会啊!别人不知道女子手上的守宫砂,他这个皇室成员怎么可以不清楚,那些为了自己的宠爱挤得头破血流的女子们,哦!他记得曾经就有个女子带着伤被赐进宫了,那样守宫砂都没有消失呢!

    “对啊!那时还没有消失,后来爹爹和大哥想到了经营商铺,经常去很远的地方进一些晒了的小鱼干什么回来卖,销路一直很好,再后来因为一场海暴,爹爹投进去的银两亏损大半,家里没剩几个银钱了。

    那时大哥要娶妻,他们就合计了一下,将我许配给了员外侍郎的儿子,员外侍郎的儿子生性自甘堕落,沾花惹草,我本是打算寻个机会一死了之的,谁知这手上的朱砂不知怎么没有了,爹爹生怕夫家知道此事,便处处遮掩。

    可该来的退婚还是来了,大哥已经娶妻,聘礼已经下过去很久了,嫂嫂自然不肯拿自己的嫁妆赔给员外侍郎家,所以我就被赶出家门了,公子在当街拿出的银两,正好可以抵得上爹爹的亏损,所以我就被这样卖给了公子。”

    乐正羽听着莲儿的一番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开口安慰道:“莲儿,你别伤心,虽然退婚了,可是你的清白还在,况且你原本的未婚夫家既然那般不好,你也算是捡回来一条命了。”

    “公子,妾身不怕,公子将小女买下,那以后小女就是公子的人了,谢谢公子。”

    “……”

    妾身?妾身是什么意思啊?乐正羽有些转不过弯来,看向旁边憋得几乎出了内伤的二狗蛋,这是要.....以身相许了?

    “哎呀,公子,你这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哪个女子见了你不心动?今日这是莲儿姑娘运气好,要我身为女子,那定也会如莲儿姑娘这般对公子死心塌地的,要属下说啊!您今日就手下莲儿姑娘做个妾侍吧!”

    乐正羽看着楚凛君那一副得意洋洋的死样儿,心中气都不打一处来,好啊好啊!竟然千防万防没想到在这栽了跟头,竟然在这坑了她一把!她一介女流之辈,如何收个侍妾?!

    “额....呵呵呵.....莲儿姑娘啊!不是本公子不收你,是本公子其实不是本公子,呵呵....曹大人,你来跟莲儿姑娘解释一下。”

    眼看着圆溜溜的皮球向着自己飞来,曹正没法儿,只得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一击,想必这莲儿姑娘日后会恨死他这大理寺的吧?会的吧?会的吧?

    “你说什么?他他他......是女的?”

    莲儿显然万分受伤,在场三人仿佛听到一颗破碎的少女心,刷拉一声掉到了地上,乐正羽自然将这股戾气转嫁至楚凛君身上,她死死地瞪着楚凛君,仿佛在说,“好啊你二狗蛋,趁人病要人命啊!你给我放学等着,别走!”

    “不过啊....莲儿,我自会为你选一门好亲事的,哎呀.....唉?你别哭啊!”

    方才还被逐出家门都不伤心的莲儿,现在一脸悲痛欲绝的神情,眼泪像金豆子一样往下落,乐正羽也没辙了。

    “咳咳咳.....莲儿姑娘啊,婚事先放到一边,咱们还有人命案没有理清楚呢!你现在可不可以仔细回忆一下,在你成长的这十几年里,有什么可能是经常会碰到手臂上的朱砂痣的?或者说有可能导致它消失的原因是什么?”

    曹大人开口打了圆场,他再瞎也该看出来了,这二狗蛋侍卫并不是罹王府中普通的侍卫啊!

    “没有啊?我平时就是....哦!对了,我平时比其她女子更喜欢也更经常沐浴。”悲伤归悲伤,可正事面前莲儿也是绝不含糊。

    “洗澡?”乐正羽疑惑出声。

    “是啊!因为爹爹在外捕鱼比较多,我嫌那个味道难闻,所以经常沐浴,而且我的那几个好姐妹都说她们沐浴的时候都怕把那个朱砂洗掉了,我看洗了几次也没事啊!所以以后就没有刻意在乎过了,难道不是洗掉了吗?”

    听着莲儿的描述,联想这朱砂痣的制作方式,乐正羽脑中有什么突然闪现,好似在迷雾中终于寻到了出口。

第一百八十六章 皇帝回宫

    “殿下,据我所知,那日淑妃口中说的罹王爷就住在冷宫中,我们这次要全力一击,否则等罹王爷有幸逃脱,那可是殿下的不幸了。”

    赵亦然隐在面具下的一张脸布满了阴霾,淑妃当日被迫答应当年之事给他一个交代,他借此事逼她说出罹王爷的下落为代价,果然罹王爷最是会躲的,竟然躲到了冷宫之中。

    而太子则是一脸冷滞的看向往常梅芜所站的那个地方,太子感觉到自己被深深的背叛了,枉自己还那般信任于他,可他却是这样回报自己的。

    赵亦然本来没有在意太子当下的神情,只以为是太子发现罹王爷原来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活得风生水起而恼怒,谁知太子却是盯着一处脸色越来越黑,一副遭人背叛的模样,双手那握的那样紧。

    “殿下?殿下?殿....”

    “本宫还没聋呢!既然在冷宫,还不赶紧召集人马,还等着即墨罹听到消息逃走吗!”

    太子满脸的厉色,看着身边巫师也不似往日那般和善尊敬,这在巫师眼中却是极为痛快的,他眼角暗芒闪过,脸上却是愈加恭维的笑意。

    “快去,禁卫军全部调集入宫,守住冷宫,一只苍蝇都不要放过!其他人现在马上埋伏到冷宫附近,只要发现有人进出,格杀勿论。”

    “弓箭手立刻前往太和殿,以太和阵法将冷宫团团包围,你们跟着本宫,去会一会这企图谋反的乱臣贼子!”

    随着巫师的吩咐,侍卫领命离去,太子大约也在这样的气氛中恢复了往日的神色,随后也开始吩咐众人,誓死将冷宫围得严严实实。

    太子虽然现在被巫师蛊惑,可在朝这么多年,一直以礼貌谦让的风格深入人心,朝中党派之争愈演愈烈之时,独独太子守得一时周全。

    加之皇帝也曾放手,将不少的兵权交于他手上,现在光是围住冷宫,击杀一个意图谋权篡位的王爷,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罹王爷得到消息之后,冷宫四周已经全是太子派去的人马,明晃晃的箭头直指在场三人,他们方才还在研究冷宫那草垛之后究竟会有什么怪物出现呢!

    正要伸手去揭晓谜题,谁知太子一个回旋踢,沉重的冷宫门应声而倒,殿内与殿外之人四目相对,双方防御之势立刻建起。

    本来要只是即墨罹这三人,就算是乱箭射死,那也是有可能的,可谁让太子在朝中根基不稳,必须时刻召集所有重臣左右相随,美名其曰要去替朝廷收拾残局,了结乱臣贼子。

    于是乎,这么大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冷宫出发,这冷宫这辈子都没有今日热闹,本来冷冷清清的几间废旧不堪的宫殿,远远望去便呈现出一股清冷悲凉的气息,再往近来走,更是低矮不已,残垣断壁。

    其中有些是即墨罹留在朝堂之上的心腹,看着自家主子依然是一副华贵模样,在这样的冷宫中,从室内走出的他仿佛脚踩云端,步步生莲。

    谁能想到这是在冷宫中被困住的乱臣贼子,一时间有许多疑惑的目光转向被侍卫护住的太子,身边巫师也被侍卫团团围住,而罹王爷则是被他身边一个侍卫挡在身前,仿佛这场中只有他们这些朝中大员是铜墙铁壁铸就而成,活生生的一堵堵肉墙,就那样暴露在那明晃晃的利器之下。

    “即墨罹,你今日若乖乖受降,做兄长的还能留你个全尸,本来像你这等乱臣贼子,是该被五马分尸的。”

    太子看着面前容貌俊美,棱角分明的即墨罹,总是那样邪魅肆意,仿佛这天下他都不放在心上,他就是讨厌...不,是厌恶这种高高在上的模样,凭什么都是命如草芥的母妃生出,他偏偏要比自己更显得高贵!

    满不在乎的看向一脸黑气的太子,即墨罹这种在战场上与敌人没日没夜周旋的人,仿佛只要一眼,便可以穿透人心似的,即墨罹唇角不自觉噙上了一抹冷意。

    “我当这大清早的是谁在这儿搞得乌烟瘴气呢?原来是....我们即墨尊敬的太子殿下!什么乱臣贼子?本王似乎听不懂呢!凤邪啊,你说太子殿下这是说的什么地方的方言啊?你见多识广,定是能听懂的吧?”

    即墨罹与凤邪并肩而立,状似随意的聊起了天,太子正要发怒,只听得凤邪道:“王爷自然是听不懂了,王爷现在高傲的很,哪能听懂这个!

    太子殿下是说,罹王爷,你个大坏蛋!谁让你自小就比本太子高人一等,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本太子迟早将你踩在脚下,哦?不,是本太子现在就将你踩在脚下。

    本太子才是这即墨江山以后的主人,你为即墨打了那么多场胜仗又怎么样?本太子要让这江山易主,以后御史言官UU小说的史册全凭本殿下一句话决定,多少年后谁还会记得你这个战神王爷?太子殿下这是在说王爷你功高盖主了,没做什么坏事儿也有一肚子坏水儿,即墨太平了,你就得死。

    王爷啊!要我说,你也别挣扎了,太子殿下为了你也够不容易的,这么一大早又是护卫队又是弓箭手的,太子殿下多忙啊?你还是自首算了,要不然这些你曾经辛苦拼搏打下的天下,又要生灵涂炭喽!”

    凤邪一席话说得不可谓不准确啊!从太子畅快淋漓、理所当然的神情便可以判定,不用说别的,这番话铁定是说到太子心坎上了。

    “嗯......言之有理!果然还是你比较了解太子殿下,那什么梅芜大人比起你,可是差远了!啧啧啧....怎么说也是和太子殿下睡过一张床榻的枕边人啊!怎么就不如你这个局外人呢?本王真是想不通啊!太子殿下,你说这是为什么?”

    即墨罹一张嘴说出来的话让在场大臣纷纷哗然,皆以原来如此的怪异眼神扫向太子,要不是那些侍卫有些功夫,说不准就惊得从墙头上栽下来了,他们听到的可是罹王爷随口一说的皇室秘闻啊!那是要掉脑袋的啊!

    “即……墨……罹!”

    太子的每个字都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一般,可是即墨罹却不理他,只是凉凉的扫了太子一眼,仿佛那一眼都是恩赐一般,眼神似乎在说,“本王听见了,又不是真聋!”

    太子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和这个油盐不进的即墨罹斗嘴上功夫了,他眼神中的戾气暴涨,右手缓缓抬起,随即亮出一块金色令牌,众人皆可看清,那是一块可指挥三军的兵符。

    虽然曾经皇帝将一个虎符在即墨溯琅满月宴上赐予了他,可是罹王爷还是将它还回了皇帝手上,那样可命令京冀卫的令牌,必会招致杀身之祸。

    可如今,看来太子要消灭罹王爷的决心已定,本来就非常仇恨罹王爷的太子,加之身边随时在太子耳边指点几句的巫师怂恿,太子更是顿时自信心爆棚,感觉天皇老子来了他都无所畏惧。

    “三军听令,现在看清楚场中三人,生死不论,提取首级者重重有赏,世代封爵入朝,世袭为官!”

    在如此名利诱惑下,军队中显然已经有人开始宠宠欲动起来,气氛一时间几乎失控,场面开始骚乱,众人仿佛打了鸡血一样,脑门上纷纷呈现出几个大字,‘光宗耀祖,杀死罹王’……

    “谁敢!”

    一声场外尖利的声音传来,气氛有一瞬间的僵持,那声音极其刺耳,也极其别扭……男不男,女不女?

    可不是吗?那是皇帝身边德公公将自己一腔怒气全喊出来了,还险些岔了气!

    皇帝是算着时间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当初突然自乾清宫消失,如今又突然出现,差点惊掉众人的下巴,怪不得皇帝是上天选中的使者,看看这来去自如的身影,当真是让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望尘莫及啊!

    “怎么?要杀光你这朝上所有兄弟吗?这般恨他们,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太子的事情了?”

    皇帝的声音传来,站在太子身边的大臣纷纷趁机远离,以太子为中心扩开了一个圆圈,见真是皇帝回来了,大臣们未语泪先流。

    “儿臣给父皇请安!恭迎父皇回宫。”

    “恭迎皇上回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轻轻一挥手,即墨罹三人站了起来,大臣们却是没有得到皇上的指令,吓得在地上俯首称臣,一动不敢动。

    在皇上威严的注视下,脸色惨白的太子还伫立着,不知为何情况突发转变,不知为何本已派人追杀的父皇又出现在了宫里,还出现的这么及时。

    “怎么?你这逆子!还不认罪!”

    皇上没想到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本以为太子是他可以放心交托的对象,可是谁知这给这江山最后一击的,就是这个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太子。

    “父皇,饶命啊!是即墨罹,是他连同凤国意图谋反,儿臣才全力一击的啊!父皇,您要相信儿臣。”

    皇帝看着早已失去当年谦逊的太子,又看向那一直紧随太子身边的黑衣男子,不去理会太子的声声哭诉,只叫人绑了他暂且关押宗人府,其他官员在皇帝的冷眼下瑟瑟发抖,一句求饶都不敢开口。

第一百八十七章 割头

    皇帝回宫的消息,不一会儿便传出了宫门之外,就连远在潼关镇的众人,都接到了皇帝平安回宫的消息,这场惊人的风波就此平息,再有什么蠢蠢欲动的有心之人,也只得像太子身边的巫师那般夹着尾巴逃走了。

    在后宫闻讯赶来的第一人便是后宫之主皇后娘娘,皇后神情憔悴,一脸惨白之色,双眼肿胀,迎面走过来时身子在微风中似要随风而去一般,与前几日燕儿面前的皇后,以及翟贵妃眼中的皇后娘娘丝毫不同。

    “陛下……”

    皇后盈盈跪拜在皇帝脚下,双眼又有眼泪涌出,皇帝看在眼里只轻轻哀叹一声,便上前亲自将皇后扶起,又将她鬓间发簪紧了紧。

    皇帝与皇后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皇后想来是自己不在这些时日中受了委屈,皇帝眼中满是怜惜,仿佛在此刻他们才是一对人人艳羡的帝后,可是在皇后早已心灰意冷的眼中,一切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皇后辛苦了,朕不在的这些时日,多亏了皇后在朝中周旋,也多亏皇后保住了这烂糟糟的后宫啊!”

    皇帝声音中满是无法言明的悲哀,谁曾想自己这后宫中有那么多女子是为了权势,为了这宫里的荣华富贵,才来到了自己身边。

    她们二八年华都耗费在这终日苦苦的等待中了吧!皇帝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年轻女子,面容姣好,身段婀娜,她满头珠钗,霞衣披身,日光与乌云,白昼与黑夜,轮流在她脸上闪过,像是一只只苍老的手,神奇的将女子朱颜抚摸,终成枯。

    女子日日倚在宫门口张望,俏皮的面颊灿若桃花,精致的妆容配上绝美的广袖留仙裙,在她身上华光四射,周遭花草树木皆成陪衬。

    外面吵闹走动的声音好似停了下来,最终化为公公尖细的嗓音,他那一声“皇上驾到!”将女子满腔希望激活,可在御辇上的金衣弱冠男子目不斜视中,一次次被激得粉碎。

    女子终日不得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变得郁郁寡欢,脾气古怪暴躁,芳龄如昙花一谢,再美的夕阳也晚年降至,一根白绫悬梁自尽,一代佳人尚未被开发采掇,便香消玉殒。

    自古情义两难全,皇帝忙于政务,懈怠了后宫,惹得后宫女子春心激荡,招惹了不少是非。

    即墨皇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皇帝,先皇教导他要把持江山,要内外皆修,后宫便是半壁江山,可他无奈,他只顾的了那朝堂,他辜负了先皇嘱托。

    “娘娘,方才奴婢听人说皇上回宫了,现在正在冷宫呢!皇后娘娘已经带着妃嫔们过去了,娘娘咱们要不要去?陛下回来咱们按理要去迎接呢!”

    翟贵妃所居的合阳殿内,小萝的声音清脆地响起,翟贵妃听着她的话木然转头,看着小萝的眼神满是飘忽不定,身子懒散的趴在塌子一侧,任凭衣袖撩起,半边偶白色罗裙跑至腰间,自是不去管它。

    小萝觉得自家主子自那日从皇后宫中回来,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从前主子最爱的那批红珊瑚项链,现在连碰都不碰,小萝一门心思伺候主子,可想了很多种办法,还是没能让出尘绝艳的主子展颜一笑。

    正在小萝觉得不可能收到主子回音时,翟贵妃沙哑的声音在小萝身后响起,“皇帝回来了,本宫怎么能不去迎接!走,我们去看看。”

    翟贵妃的话说地及轻,像是无意识的呢喃,说出来的话好似被风一刻便吹散了,在空气中燃烧的只有焚香炉中飘出来的怪异的香味。

    远远便看见冷宫中一群女子花枝招展,却无一不是眼圈红肿,皇帝站在前面,身侧是一直躬着身子的德公公,他的眼中也适当的挤出了几滴泪,看起来是一片喜乐融融的欢聚场面。

    翟贵妃微垂的眼底略过一抹精光,她脚下毫不迟疑,直直地朝皇帝身边走过去,恰巧与皇后裙角摩擦,皇后眉心一簇,随即便舒展开来。

    “臣妾恭迎陛下回宫,臣妾就知道陛下一定会回来的,臣妾昨夜梦到金龙盘在乾清宫之上,从那金龙之上缓缓下来一人,臣妾还没来得及看那人的面容,便惊醒了。

    如此看来,那从金龙身上走下来的人就是陛下呢!陛下定是乘龙而归的吧?”

    翟贵妃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小萝手艺及巧,将翟贵妃那眼妆画的精美,妩媚中又透着无辜与清纯,惹得皇帝当众将翟贵妃搂入怀中。

    被皇帝这么堂而皇之的搂抱,翟贵妃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气息稍稍有些紊乱,皇帝是习武之人,虽然这宫中大多数人都不知。

    他以为自己的爱妃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略显羞涩,并未多加理会,只是翟贵妃垂在身侧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攥起,仿佛只要一松手,她这几日积攒起来的满腔情绪便会倾泻而出。

    “陛下,昨日可是在乾清宫歇下了?”

    皇后的声音淡淡出口,皇帝身边德公公立刻站出来道:“回娘娘,昨夜回来着急,陛下怕惊扰了娘娘们安歇,便回了乾清宫歇下。”

    “果然还是身边有像德公公这样知冷知暖的公公伺候着,本宫才放心呢!如此陛下回来了,那宫中的规矩不能坏,老祖宗的章法不能破。

    那就由本宫做主,今晚便由翟贵妃为皇上侍寝吧!想必陛下出回宫,若是能有一位小皇子诞生,怕是替陛下办得最好的接风洗尘之宴了,那更说明是上天在佑我即墨,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皇后风轻云淡的几句话,便将翟贵妃击的溃不成军,她在皇帝怀中紧紧的闭上了双眼,生生将要涌出的泪水逼回,随即换上一副应时应景的娇羞。

    “皇后啊!你还是那般守规矩,也罢!也只有你,才能将这后宫替朕守好,今晚的洗尘宴皇后记得与朕一同参加。”

    皇帝眼角的微笑藏都藏不住,翟贵妃早已退回原处,淑妃低垂的眼眸无意识地划过翟贵妃衣襟下摆,看到她似乎颤抖不止的身体,她惊讶地抬头,却对上了皇后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淑妃心中深感怪异,仓促之下低头。

    交代好自己的一种妃嫔,皇帝才幽幽地收起笑脸,转向金銮殿,那需要登上盘龙石的九五至尊之位,那世上最高的地方。

    明镜高悬的金銮殿内,已然恢复了往日的一派**肃穆,皇帝一身九爪龙袍加身,德公公手捧一卷黄色卷宗,上面加盖玉玺,龙爪飞扬。

    “将太子一党打入天牢,稍后候审,对蛊惑太子犯下滔天罪行的巫师全力追捕,参与此次宫变的侍卫全数流放北坞,涉事宫妃大员全数株连九族!”

    皇帝的威压在此刻完全释放,在宫外他自由自在地过了一段时日,身心俱疲的他已经缓和不少,现如今回宫,处理起朝堂之上的事宜也是精神百倍,精力充沛的很。

    “老五,此事就交于你全权处理,涉事官员名单在明日早朝呈上来,为安抚我朝江山社稷千秋万代,此事务必要谨慎处理,绝不的放走一个漏网之鱼。”

    “是,儿臣遵旨。”

    即墨罹仍然是与许多年前一样,不邀功不受禄,可他背后却是坚实的靠背,他仍然是那个沉默寡言的罹王爷,只是他如今已经有了一方自己的天地。

    赵亦然知道自己事情败露,命不久矣!他待在太子身边这么多天,成为了太子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现在太子被关宗人府,他见到了自己这么多年执念之人,心愿已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怎么?巫师这是急着往哪走?太子府在这边。”说话的是一个同样蒙脸的汉子,只是手上一柄长刀闪着寒光。

    “你们是谁?是谁派你们来的?”

    其实在此刻,身为巫师的他也才意识到,这从小长在皇宫中的人的确阴狠狡诈,从来人口中他大约猜测,这些人定是当初太子防着自己才提前部署好的。

    “我们是谁不重要,关键是巫师你如今没办完事,便想走出这京城,怕是不容易啊!”

    来人不想跟他多作纠缠,说罢剑气一起,一批人朝着赵亦然围了过来,生还已无希望,赵亦然在最后一刀刺入自己心脏之时,双眼因疼痛而瞪大,也只来得及吐出“太子好狠”四个字,便一命呜呼了。

    在查看了赵亦然已经死透之后,蹲下身的一个黑衣人站起身来,对着方才那汉子道:“大哥,已经死透了。不过这家伙也算笨,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死于何人之手。”

    “哼!本来就是个蠢货,还妄想凭借太子上位!别管他,回禀娘娘要紧。”

    说完话,几个人顷刻间便消失的了无踪迹,看着地上只留下鲜血凝固的现场,树上两人才缓缓显出身形。

    “喂!你说方才他们说的娘娘是宫里的哪个?”凤邪嘴里叼着一根杂草,随意撞了撞即墨罹的肩膀。

    即墨罹斜斜地扫了他一眼,凉凉地开口道:“本王怎么知道,吃够了草就去干活。”

    凤邪气急,“你叫本公子这么俊逸出尘,飘飘若仙,精美绝伦.....去割头!”

    “要不要娶个媳妇,本王看你人生还不是很圆满。”

    “我……去!”

    一人哈赤哈赤蹲在地上一手遮口鼻,一手挥动大刀,另一人站地远远的,一边欣赏着某人将要吐出来的表情,心情相当不错,还时不时指点几句。

    “认真点,割得整齐一些,本王不喜欢凌乱的头。”

    “不喜欢你倒是自己动手啊!”

    “媳妇儿?”

    “啊啊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分析

    在第二日早朝时,梅芜照常站在朝堂之上,看到自金銮殿门口走入的即墨罹,还缓缓点头微笑示意,一边与站在他身边的柳元交流着什么。

    其实在即墨罹的眼中,梅芜额头在看到他之后便微微沁出汗珠来,虽然不至于被旁边的官员发觉,可即墨罹是练武之人,耳听嗅闻自然比常人更加敏感。

    “哎?梅兄,你今日怎么了?我在跟你说话呢!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

    “啊?……你在说什么?柳兄方才说了什么?”

    “陛下来了,我让你回神呢!”

    柳元虽然很是不解今日梅芜的状态,可太子一党已经全数清除,就连太子本人也被关入了宗人府,现在皇帝回朝,今日更是第一次早朝,以后不就到了他们一展宏图的时候了吗?

    梅芜随着其他人一同参拜圣上,也因此没来得及看到即墨罹对柳元那微微审视的目光。皇帝今日早朝特意指出不论结果如何,太子一位必须废除,太子一党再无翻身之日。

    皇帝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自不会收回,这样一来,本来还对太子有所期望的大臣全数暗自投靠其他阵营,就连一向懒散不管事,在朝中无什么地位的三皇子,最近也受到不少人的弃暗投明。

    不管这些官员转向谁,太子已经不再是太子,朝堂上原本很有竞争力的一人就这样华丽退场,那剩下的自然便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罹王爷一党,以及尚在虞城的九皇子,永寿王一党。

    罹王爷是一直以来屹立不倒的铁靠山,一些人纷纷投向潼关镇,还有一部分人却觉得皇帝定然会忌惮罹王爷势力,要想制衡罹王爷一家独大,必定会大力培养九皇子,所以果断助阵永寿王。

    最关键的一点便是罹王爷母族现在基本无人可以站出来在背后支持他,而永寿王不一样,淑妃娘娘是四大妃之一,皇帝又颇喜欢九公主,淑妃娘娘的母族又是镇守太嵇山不可或缺的一脉。

    这样一来,战队九皇子的人数与罹王爷的支持者隐隐持平,且有超越之势,这令原本偏颇的朝堂一时间又重新归于平衡,像是两边放了一样重量的天平,而这两个托盘中的重量,不知是否大过他们兄弟之间的手足之情。

    潼关镇的夜依然萧瑟,可池塘中还是绿着大片大片的荷叶,荷叶间偶尔有红色的小鱼露出头来嬉戏,在水面上吐出一串串顽皮的泡泡。

    坐在屋中在宣纸上写写画画的乐正羽,正将手中的笔挥得沙沙作响,寂静的夜里最能想通一些白日想不通的事情,在连续死了十二人之后,百姓间已经纷纷传开了潼关镇恶神杀人事件,周遭有适龄女儿的百姓甚至已经开始举家搬迁。

    一旁烛火照在女子脸上,微弱的火苗似乎即将燃尽,而宣纸上已然是一副图画活灵活现,图中是一个正在睡觉的女子,身上搭着薄薄的锦被。

    离她不远处的烛火,突然被一阵微风似的力道引燃,女子不知情间突然睁开了双眼,眼神中却是迷离更多一点,在她半睡半醒的眼前,一个男子身量的影子若隐若现,最后女子终究熬不住睡意,倒在玉枕上再没醒来。

    另一张一张宣纸上则画着一个躺在地上的少女,仔细瞧去正是前一幅画中安然入睡的女子,只是现在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张白布盖在她身上,露出来的额头上是一个淡淡的印记,一朵似真似假的梅花。

    女子已然死去,胸前一个整齐的大洞,除此之外死前没有留下任何讯息,也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死者皆是平静死去,面上惨白,毫无血色。

    乐正羽将每个死者的亲属资料整理了出来,一遍一遍的查看,又将调查来的梦中隐约见过有人潜入自己房中的女子找出来,随后觉得差点什么,手上动作一滞,她脑中灵光乍现,飞快的将那些已经死去的女子,而且是曾经他们衙门知道的报过案的人找了出来。

    将画像一一放好,整齐的摆在自己面前,她嫌户部造的册子太过繁琐,自己将每张画像都直接标注了主人生前死后的一些重要线索,这样看来便是再清楚不过了。

    令乐正羽震惊的是经过她那样一番比对,才发现一个怪异的现象,或者说是本案的关键因素,她已经将那些资料来回看了无数次,就连那些女子们的面容都深深印在了脑海中。

    “紫衣,将他们叫来。”

    乐正羽将手中画像再次整理一遍,才唤了守在外间的紫衣,现在就连曹正和周敏都在王府和范家兄弟一起探讨案情,可是眼看着明天即将到来,城里几十万人口,他们根本无法派人守在每一户人家的门口。

    最近的案子搅得整个潼关镇都不平静了,就连那打更的老汉也撂挑子不干了,最后吏部才派了衙门中的侍卫结伴值守。

    正在犯难之际,紫衣迈着稳重的步子快步走来,范蠡第一眼便看到了来人,他立刻便站起身,道:“怎么了?这么这么晚过来了?可是师父那边有了什么发现?”

    紫衣的脸上明显飘过一丝红晕,点点头,对着屋里众人道:“王妃让我来请各位过去。”

    呼啦啦一群人顿时将整个屋子占满,凳子不够便站着,谁都没空在意那些细节,他们只想在天明前将此案了结,可不想在天亮了又发现四具妙龄少女的尸体。

    “师父?可是有什么发现?”

    范晔最近陪着乐正羽办案,都没时间与自己的妻儿多些温存的时光,他一方面是不想再看到死人,更多的是想亲手将那杀人变态手刃,谁让他耽误了自己的喜乐。

    “你们来看这些,我将这些画像分成了三叠,这三叠有各自的特点,但又是相互联系的,你们能从这里面看出来什么?”

    乐正羽指着面前的三叠图画,指给众人看,看到的几人皆是一脸迷茫,这不就是王妃自己抄写的死者生平吗?

    “师父,这不就是你抄写的这些死者的生平吗?”范卓开口,疑惑不比刚才少。

    “是,这算是一个发现,还有呢?”乐正羽并没有否定范卓所言,只是鼓励他们继续寻找案件的蛛丝马迹。

    这时,站在乐正羽旁边一直盯着画像看的曹正道:“如果范公子说的都算是一个线索的话,那我发现……这个死者是死者,可是里面不止是死者……这一叠是死者,这一叠是生者,这一叠嘛!”

    听了曹正的话,周敏顿时觉悟,他立刻出口,将曹正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这一叠是生死之交!”

    生死之交这种话本来并非用在此刻,可是众人却一致认同周敏的这种说法,在周敏口中的话说完之后,乐正羽笑看着几人震惊的神情,仿佛什么疑团都在一瞬间被拨开云雾见日出了。

    “可是,师父,范蠡有一事不明白。这些女子是先后报的案,为何按着顺序杀人,这翠清姑娘却一直安然无恙?”

    范蠡仿佛问出了众人心中所想,乐正羽看着他表示赞赏,果然自己这个大徒弟用起来还是很顺手的!

    “因为,翠清马上就要死了!也许在今夜,也许在明晚。”

    乐正羽的声音沉沉的,烛火在那一刻微微摇曳,晃了几晃,在场众人顿时觉得自己脊背发凉,仿佛有一只手正在自己后背游走。

    “师父……您可别吓我,我还小,不懂事。”

    范卓背脊发寒,不自觉地抖了抖,他不明白自己家师父为何如此笃定,翠清一直安然无事,精神也正常了,吃饭也香了,本来胆子比较大,现在看自己没事,睡得也比平时多了。

    “周大人,今日让人盯着翠清家,可有什么异样发生?”

    乐正羽没有直接回答自家傻徒弟的话,而是转向一开始在椅子上坐着,现在已经站起来的周敏。

    “嗯……异样倒是没有,翠清姑娘连门都少出,几乎不出,盯着这几日,也就是今日去请了一回大夫。不过王妃,咱们这样公然派人盯着翠清家,那凶手一定不会自投罗网吧?”

    周敏的话音刚落,乐正羽便道:“自然不会!因为翠清马上便会死在他手里。”

    “王妃,这是何意?”

    “因为近日翠清的爷爷病危,翠清一直与爷爷一同住着,家底尚且殷实,而其他死者没有家人陪伴,皆是独居!”

    乐正羽的一句话仿佛点醒了梦中人,在场之人这才恍然大悟,再次看向那放置有序的三叠纸,便更显清明,原来如此!难怪他们一直无法抓到。

    “那既然如此,咱们何不现在将翠清姑娘保护起来,再按照报案线索,寻找这城里相近的四位独居女子,这样就算凶手想杀人,也会被一网打尽吧!”

    曹正简直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与他眼光同样敏锐的是他的老上司,周敏,以及那个一心想着成立自己衙门的范卓。

    自然要去,而且现在就动身,我们找地方隐藏起来,曹大人与周大人随本王妃先去翠清的住处,范蠡带着范卓去找下一个可那个遇害的对象,你们去下一个,你们去最后一个。

    吩咐好这一切,乐正羽不动声色的将在场众人一一扫过,眼神平淡无奇,却透露着不为人知的精光。

第一百八十九章 凶手归案

    乐正羽和其他几人,按照事先商量好的位置埋伏妥当,夜色一分一分变得浓重,周围除了风声再无其他,秋夜就是这样寂寥枯素,就连平时的乌鸦都早早躲藏了起来。

    在这样的深夜中,谁都没有发现,原本跟在曹大人身边的那个叫做杜江的随从,不知何时竟然不见了。

    就那样,他们一直等待,其他几人等得都有些着急,只有乐正羽像个无事人一般,还百无聊懒的打起了瞌睡。

    浓重的夜色渐渐散去,凌晨时分也是人最困的时候,屋内好似又瓷器掉落的声音,假寐中的乐正羽猛地睁开双眼,一个纵身便跃入院内,却是转了个弯朝着翠清的房间奔去。

    曹大人和周敏虽然功夫没有乐正羽好,但也警醒着,随着乐正羽的方向跃入小院,入眼的便是一扇敞开的房门,门内尚且昏暗,往近走去,只能看到一个状似碎裂的茶壶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

    “周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站在房内的曹正一脸疑惑看向周敏,而周敏只是看着那帘子之后,微微摇头。

    等到曹正和周敏发现床上已经去世的老者时,内心并没有多大的波动,只是看起来那老者生前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并不顺利。

    再看向地上的茶壶,破碎的瓷片空空如也,似乎是被人刻意倒光一样,半滴茶水都未留下。

    二人叹了口气,因为事先知道翠清的爷爷身体变得越来越差,大夫说已是油尽灯枯之势,只能等待他自己离去,所以并未有突然而至的哀叹。

    在院子的另一边,乐正羽并未礼貌的敲门,而是直接闯入,正在她闯入之时,屋内一声痛呼传来,乐正羽也借着外面微光看清楚地上躺着的人,随后她直接看向正欲逃走的人。

    “二狗蛋!你怎么样?”乐正羽匆忙问道。

    被刀刺到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泛着乌青,他却更是心痛,“你就不能忘记那个称呼吗?”

    “好!二狗蛋,这是解毒丸,可以暂时缓解一切毒性,你吞下后可以继续和我并肩作战。”

    乐正羽在百忙之中抛给楚凛君一个小瓷瓶,正在吞药的二狗蛋听到乐正羽的话,差点一口老血直接喷死她。

    “你来都来了,就不能多带几个人吗!”楚凛君是挣扎着站起来的,毒性太大,虽可暂时缓解,可他受伤的手臂还是有些麻木。

    窗户已经被打开,只是那人显然没有料到,那时候不仅会有人从柜子里直接跳出来攻击他,而且外面还有人进来,竟然还是个女人。

    按乐正羽脑中的时间表来算,当时正是凌晨四点,也是人最困的时候,那也是凶手行凶的最佳时辰,尤其是在凶手得到旁边老者摔碎茶壶的声响后,更加肆无忌惮,知道自己一直等待着要做的事情,可以开始了。

    虽然杀人手法娴熟,可还是在乐正羽和楚凛君联手的情况下,还是中了一剑,原本那剑上也是淬了毒的,乐正羽在发现案件漏洞的那一刻,便做了完全之策,只是在二狗蛋这一方面,稍微欠缺考虑一些。

    看着罹王妃拖着一人,扶着一人……一侍卫走出来时,曹大人赶忙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楚凛君。

    “王妃,你怎么一个人进去抓了这凶犯,这多危险呢!还有,二狗蛋侍卫这是中毒了吧?这还了得,这凶犯不仅杀人,还敢公然毒害朝廷侍卫,看本官不……”

    曹大人将楚凛君一把搭在周敏肩头,随后一脚踹向那凶手,当抬起腿准备再来一脚时,曹大人被生生吓傻了。

    “杜……江!”

    “王妃,是不是搞错了啊?这是下官身边的那个亲随啊!他自小被我收养,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会是杀了那么多人的凶手?周大人,你来替我跟王妃解释一下啊!你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

    曹大人此刻抛去了往日的滑稽形象,一脸严肃认真还有些不愿承认的开口,只希望乐正羽能信他的话,或许在曹大人心里,这已经不单单是他的亲随那么简单,一生无子的他早已把当年捡回来的那个孩子当作自己的儿子了。

    “曹大人,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先听听王妃怎么说?现在还是先将嫌犯押回大理寺,然后给这位二狗蛋侍卫解毒要紧啊。”

    周敏好言相劝,他也不知道此事为何发展到今天这幅局面,怎么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杜江变成杀人凶手了。

    曹大人没办法,只能在周敏的劝解声中呆呆地随着众人往他最熟悉的大理寺走去,而一路上那被叫做杜江的人是一言不发,楚凛君已经被乐正羽派人抬回了王府,在那随从身上搜到的貌似是解药,也只能带回去让府中大夫查验了。

    牢房内,乐正羽向众人解释了当时她发现的异样,以及早早与楚凛君商量,让他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将翠清先安置到大理寺监牢,随后躲藏在翠清的房中,只要凶手一出现,便将对方制服。

    曹大人还在痛苦哀戚中不能回神,众人对与罹王妃事先的安排也是多少了解了一些,可是他们同样不能理解,为什么曹大人身边的亲随变成了杀人凶手。

    “曹大人,杀人的并不是你的亲随,而是一个长相与他一模一样的人,也就是此人。”

    “什么?……奶奶的,本官就说自己的亲随怎么会变成那样的人,原来是冒名顶替!”曹大人一下像是活过来一样,对着那被锁起来的人一顿臭骂,方才解气。

    “是我又怎么样?”那人倒是痛快,这样就是承认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将这些独居的妙龄女子杀死,还将对方心脏取走?”乐正羽趁热打铁。

    “因为我在帮她们啊!有什么方法比直接取走一个人的心脏让人更快死去呢?这样独居,迟早有一天会孤独的死去,生前就是自己一个人,死后若还是一个人死在那个屋子里,只怕到尸骨发臭的那一天,都不会有人发觉吧?

    现在好了,临死前我都陪伴在他们身边,这样即使他们以后嫁不出去,那身后事自然有官府替她们操办,说起来我还得替她们谢谢你呢?罹王妃!那也算是一生圆满,有始有终了。”

    “那你为什么要将刚认手足便对你千般好万般好的哥哥牵涉其中?现在他不在这里,你将他杀了?”乐正羽继续在别人惊讶的目光中追问。

    “他啊?你们放心,我没时间去杀一个傻子,只是将他喂下一颗足以让他沉睡三天三夜的药,醒不醒得来,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至于你们好奇的,为什么?呵呵……因为只有借他的手,我才能轻松擦去那些朱砂印记啊!美丽是每个女子都追求的,死后短短几个时辰,她们的魂魄早已堕入轮回,那样也不再需要那些漂亮的印记。

    如果不及时擦去,傻傻地等着你们来抓我吗?等着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官府来阻止我干这一件伟大的事业吗?哈哈哈……”

    男子发出怪笑声,听得人毛骨悚然,诡异的咯咯……声传遍空空的牢房,似是一头杀红了眼的魔兽要破茧而出,那笑声在乐正羽脑中冒出仿佛九天之上的一声尖利嘶吼,足以震破人的耳膜。

    “你不在乎兄弟之情吗?”自小受到罹王爷良好教育的范卓忍不住开口。

    “兄弟?像那样胸无大志,整天傻呵呵给人提鞋赔笑脸的兄弟?我不需要!若不是为了利用他职位之便来达成我隐藏身份最重要的那一步,我怎么会同意跟他那个傻子回家。”

    “你还有没有良心?你竟然怕他坏你的事儿,想让他醒不过来!你你你……真是太过分了!”

    站在一旁的曹大人彻底被击碎了自信心,他本来以为他是个清正廉洁的父母官,现在不仅在他管辖的区域出现了这等荒唐之事,更是侮辱了他大理寺少卿的身份。

    他曾经多少次因为王爷把这么重要的岗位交给自己而沾沾自喜,甚至半夜都能被笑醒,他更认为能在他身边做事儿,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现在这个登徒子竟然说……提鞋?赔笑脸?

    简直是叔也忍不了了!太过分了,曹大人站在一旁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一脸“正色”的男人,自己做了那等丧尽天良之事,还认为是对的?!简直是三观尽毁啊!

    曹大人对于这样一个青年,最终走上歧路,真是万分痛心,虽说在自己身边做事,有时候在自己办案子太忙的时候,可以适当的替自己提一下鞋子,可是这样有错吗?

    想不通这些的曹大人,只得起身走出牢房,“唉!也不知道杜江那孩子醒过来没有,真是天意弄人啊!”

    抬头看看有些灰蒙蒙的天空,曹大人自言自语几声,随后往长春小巷的方向走去,身边货郎经过,拨浪鼓摇头晃脑地回响,曹大人转头回望。

    似乎在杜江十岁那年,他也这样摇着这鼓鼓的玩具,开心的告诉自己,以后要伺候在自己身边,只为报他的教养之恩。

第一百九十章 哀叹

    原本昏暗的牢房中,现在火把照得通红,整个石室中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这里是审问要犯的地方,在这里的每个人皆是犯过滔天罪行的人,就像杜江这样的。

    乐正羽看着眼前男子,他原本张狂的笑已经收敛,现在正低头看着脚边的铁链,似乎是在想什么其他的事情,又似乎只是单纯机械的盯着那手臂粗的铁链。

    “你擅长作画。”

    很显然这是个肯定句,乐正羽说出口也只是为了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杜江好一会没有动作,他的双眼仍然盯着那叮当作响的链锁,只是嘴边绽放出一抹笑意。

    过了片刻,他缓缓地抬起头,脸上是明媚的笑意,就像是洒满阳光那般,几乎将在场人笼罩其中,乐正羽被他脸上的笑刺的有些眼睛酸涩,慢慢抬手,不自觉便想要去遮挡自己的双眼。

    “是啊……”

    杜江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叹,之所以说是哀叹,因为乐正羽从他话语中听出了对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的追忆和悲伤,那浓得几乎化不开的悲伤,就那样将杜江满脸的笑容慢慢取代。

    “我……那时候是个画家。”

    “什么时候?十年前,或者更久远的时候?”

    “嗯。”

    杜江轻轻的嗯了一声,近乎幻听,乐正羽没有再追问下去。在她认为,即使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都有权保持沉默,也有属于他的一段不为人知的岁月,毕竟……杀人犯不是一生下来就是杀人犯,只是他们犯下的罪行也是无法抹去的。

    “那时候,我娶了妻,还要有一个儿子或者女儿,到现在我几乎都忘记了她的样子,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怀得究竟是男是女。”

    牢房中因为杜江低沉沙哑的声音慢慢响起而变得格外的安静,站在乐正羽身后的范卓一脸戒备的神情也微微有些松懈,只是紧握刀柄的右手仍然如初。

    “那时候我们生活在边境,那是个贫穷落后的小镇,可她还是在最美好的年纪义无反顾的跟着我,她喜欢我为她做的画,那是一年四季的梅兰竹菊。

    她说过,我们只要一起努力,就会拥有自己的一处宅院,我们还曾经计划南下……等她诞下孩子之后。

    可是,再也没有以后了。她死了,腹中婴孩被人活活掏走,就因为他们说婴孩的生灵才能安抚圣女山的暴乱,他们说圣女山的圣母最喜欢干净纯粹的东西……灵魂。”

    说到此处,杜江脸上没有悲伤,也许在无数个日夜中,悲伤已经化为一道利刃,刺穿了他的心脏,让他的心脏,也化为了灰飞,以至于现在,悲伤早已变质,化为他为之执着的心魔。

    “他们说圣母已被安抚,而我只是一介草民,毫无办法。我将自己一番才艺尽数拿出,将她的尸体火化,随后走上了圣母山。

    在圣母山上,我博得了圣母的喜爱,成为了她唯一的男人,我才知道一个真相:所谓的灵魂,只不过是个幌子,是她需要婴孩的心头血来治疗自己的隐疾。”

    众人睁大双眼,似乎不敢相信杜江口中描述的一切,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眼睁睁看着那么多未出世的婴孩死去,还能视若无睹的吸食他们的血液。

    “后来,过了半年时间,圣母的肚子开始显怀,她无比高兴,可是又要躲躲藏藏,身为圣母,这一生就要保持纯洁如初的处子之身,怀孕这件事已经变成族中不能容忍之事。

    那天,我故意将她带到一个族人面前,她本是不愿意出来的,可是在我的巧言令色下,她还是冒险出来,自那之后,圣母有孕的消息便传开,玷污了圣母的我自然不能存活于世。

    可是即便是死,我也要亲眼看着她那些曾经为了她死心塌地的族人,将她腹中孩子亲自挖出来,将她活活折磨致死!”

    杜江的神情开始变得无比阴戾,他回忆起十几年前的事,仍然如鲠在喉般难受,他脸上尽是恨意,还夹杂着一丝快意,仿佛面前便是当日**折磨圣母的场景,他挣扎着,咆哮着,将铁链晃得四下摇摆。

    “师父,他疯了吧?”范蠡看着披头散发满脸狰狞的人,小心翼翼的问向一旁安如泰山的乐正羽。

    “你叫什么名字?”

    乐正羽清冽的声音传来,原本张狂的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呆呆的抬头看向她。

    “叫什么?名字……名字……”

    他下意识呢喃几句,显然是不知道自己曾经叫做什么的,乐正羽便不再追问,她只是想让他冷静下来,心魔足可以吞噬蚕食一个人的全部心智。

    “后来你便开始四处杀人,最开始杀的就是曾经圣母族中的适龄女子,你狠心的将自己的悲痛强加在她们身上,你设计杀了年轻无辜的她们。”

    周敏的声音适时响起,因为那桩桩件件的案子便是由资历尚浅的他负责的。

    “他们杀了我的妻儿,他们杀了我的妻儿,我的孩子,难道她们不是该死的吗!她们不该怪我,我在拯救她们,对!我在拯救她们。”

    “让我猜猜,后来因为两国战争不断,大批流民南下,而你,也是其中之一!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你埋伏了那么多年没有对下一个目标动手,其实你是盯上了潼关镇。

    你觉得这里百废待新,你想让本来已经安泰的潼关镇像曾经的圣母山那样骚乱起来,可是你没有想到,将潼关镇治理的仅仅有条的人,竟是当今圣上的皇子,是威名赫赫的战神王爷。

    你事先杀人时先杀了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后来一步一步在策划这场杀人案,而你的哥哥杜江,是你万万没想到的出现,而他的出现,也进一步促成了你杀人的顺利进行。”

    乐正羽站起身,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不仅是旁边周敏和乐正羽的众徒弟们惊讶不已,就连当事人都怔怔的看着面前这个他从未放在心上的女子。

    他本来是觉得这女人一开始进来就问东问西,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问话毫无章法,他便当作是讲故事一样逗弄这些愚昧无知的官差,可现在她竟然将自己的计划说得一点不差。

    “我派人查过你哥哥杜江的生世,他自小被父母抛弃,流落街头至十岁,便被曹大人一时心善收养,做了曹大人的亲随已经这么多年,办事从来不与人交恶,为人和善。

    可是就在前几日,我发觉他身上的气息变了,想必那日正好是你来替班,他见到我从来都是笑嘻嘻的问一声“王妃好。”

    而你,你叫的是“王妃娘娘。”如此便罢了,你在后来便经常在曹大人身边无故消失,回来后谎言编的更是滴水不漏,我派人跟踪过你,直到发现了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那时我便觉得一切的不寻常都解释得通了。”

    乐正羽盯着他的双眼,一句一句将他编得惊天谎言戳穿,他神情颓败,闭上双眼。

    在罪状书上签字画押之后,乐正羽道:“既然你已经不记得曾经的名讳,那我便赐你名字为杜往,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这一世看不清自己的本心,希望轮回之后,你还保持一颗初心。”

    “谢谢,王妃。我……有几句话,想单独与王妃说,可以吗?”

    杜往似乎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精神平静了不少,身上的戾气也散去大半,他嗫嚅着嘴角,对着即将转身的乐正羽说道。

    “你们先出去。”

    乐正羽对着脸上布满担忧神色的几人点点头,随后看着众人离去。

    “你想说什么?可是有关杜江的事?”乐正羽重新站到原来的位置,与杜往对视。

    “我原本以为,杜江说的话都是真的,今日才知道,原来他与我一样,受尽苦楚,原来我们从一生下来,就是被抛弃的对象。

    罹王妃,谢谢你!请你告诉杜江,杜往在临死前能得到这世上仅存的最后一丝兄弟之情,已经很满足了。”

    “好,我会告诉他。”

    乐正羽点点头,似乎有些疑惑的又开口:“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将翠清的爷爷杀死。”

    “他本来就要死了,我只是帮他一把,我知道自己就快被抓。在临死前,我要将自己那个计划中的头一个人带走,否则,怎么能称得上是精密的计划。”

    “你骗人!是因为,翠清的面容……与当年同样爱着你的圣母,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吧?如果我说,翠清就是你当年的第二个孩子,你可相信?”

    乐正羽说出来的话明显让一片死灰的杜往躯体一颤,他不可置信的盯着乐正羽,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到谎言二字,可是他失望了。

    “当年圣母死后,族中一位老者将还不足月的孩子救起,老者精通些许医术,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信念,将小小婴孩救起,虽然圣母的名号已经随着时间流逝,可老者却带着孩子南下,将她一手养大。”

    最终乐正羽将手中新封拿出,泛着黄色的陈年信封上写着翠清亲启几个大字,翠清是个活泼烂漫的女子,她不该看到这些上一辈的往事,乐正羽将信纸丢在火盆之中,青蓝色的火苗瞬间将其湮没。

    信上说:“孙女翠清,喜乐安康,往事已成云烟,切勿大悲。”

第一百九十一章 往事随风

    世事便是这般难料,谁曾想,杜往费尽苦心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却是亲手将自己唯一的救命恩人杀害,老者也不曾想到,自己的一丝善念引火烧了身,而杜往心心念念的却是那个杀他妻儿的女子,老者心心念念的也是他曾救起的孙女。

    唏嘘哀叹,活着已是不易,何必相互记恨!杜往是被秘密处死的,因为涉及到了陈年旧案,在即墨朝中无法宣扬,只得在潼关镇立案,也是大理寺和刑部联手侦破的第一个案件,其间少不了的是罹王妃玲珑心思,在罪犯面前游刃有余的好手段,好计谋。

    杜江终于在第三日醒来,也不知杜往给他吃了什么药,他竟然一点都不记得曾经发生的事情,包括他那个出卖他也爱着他的兄弟,曹大人只是随口说他是被马踢到了头部,丢失了那日的记忆,因为曹大人正忙着与刑部竞争呢!

    “师父,我还是想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杜江行为异常的?咱们可是一直在一起查案呢!这深深打击了徒弟我作为一个衙门老爷的自尊心啊!”

    “那你可还记得,上一次去吃饭时,你家师父跟你提到过的看到一个熟人一事?加之曹大人经常到府上,而身边也只是带了杜江一人,可是在几次的行李中,杜江明显是变了个人一样,时而拘谨、时而放松,这样判若两人的表现,怕是不引人注意都难了。”

    “哦!师父,原来你从那时候就起疑心了?我真是反应太慢了,这样还怎么成为一个名扬天下的衙门老爷啊!”

    范卓要哭的心都有了,他是鼎鼎大名的罹王妃的徒弟啊!现在竟然连个县衙老爷的职位都竞争不赢,这说出去不是要被大家耻笑吗!

    “你就别说成为什么老爷了,赶紧去找妖妖道歉吧!你这小子,人家姑娘都找你好几天了。”

    “啊?师兄,你怎么不早说?那我去了,师父,我改日再和你学破案。”

    身后范蠡只笑不答,自家这个傻孩子还真是不长一点心眼儿,白六小姐的父亲才来看过他,以为是单单想看看他这个人吗?真是……

    “可是师父,那到底是为什么,要在死去的女子额上画上那样的印记呢?”范晔在一旁百思不得解,他一面盯着范卓离去的方向,一面出声。

    “因为他最出色便是景物绘画,从这几日的暗中调查可知,杜往这个人是个生活上近乎执着的人,他曾经的妻子便是因为他作画的缘故才结实,他也是个骄傲的人,更是个追求完美的人。”

    “也就是说凶手实际上非常注意生活中的细节,啧啧……也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是个十分细心的杀人犯,整个凶案才会计划的那么严密,要是没有师父,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破了这个案件呢?”

    范晔的声音再度响起,夕阳的余晖镀在院子中的几人身上,旁边是两个小孩围着越遥家的小公子打转,仿佛是时空的错乱并不曾出现一般,而乐正羽这道异世幽魂,也本就该属于这个世界,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温煦。

    翠清被告知其爷爷是寿终正寝,她本就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也不是过分伤心,办完丧事之后,翠清在那日早上像杜江告别,杜江不知为什么要像他告别,只是站在原地傻傻地挠头,口中却是关切的话语。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样,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女子身世可怜,仿佛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之处,关切的话语便那样出口。

    “翠清姑娘,你这一去还会再回来潼关镇吗?这一路肯定要遇到不少的麻烦,希望你能一路顺风。还有,我家大人前些日子刚给我发了赏钱,你先拿着,毕竟外出比不得家里,需要钱的时候多。我是个粗人,也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爷爷一定在天上看着你,保佑着你,希望你过得快乐。”

    看着面前这个男子笨拙的模样,翠清低头笑了,好看的眉角显得英气勃勃,她伸手接过钱袋,摇着手中折扇像杜江道谢。

    “我带着爷爷去周游列国了,爷爷说想回以前的故乡看看,说不准就不会来了。谢谢你的好意,再见。”

    临走前,翠清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道:“等等,那个……你不用问缘由,只要记得这世上有个叫做杜往的人,他说你是个好人,如果遇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在杜江满脸疑惑的追问下,翠清招招手,“师傅,走吧!”

    马车摇摇晃晃走远了,伴随着这世上最纯净的风,最温和的空气,最美好的记忆,离开了潼关镇。

    “杜往?杜……往?我认识吗?倒是与我一样,都姓杜……”

    “杜江,你个混小子,又跑到哪里去了?小心本老爷不让你娶媳妇,一辈子打光棍。”

    正在大理寺门口慢慢踱步的杜江神情一震,听到自家老爷那狮子吼一般的声音响起,抬脚便往里面跑,口中还大声叫嚷,“老爷,我在这里啊!老爷……”

    皇宫内。

    自皇帝回京之后,便再没有召过其他妃嫔侍寝,只是每日固定翻翟贵妃的牌子,这件事让翟贵妃的宫中一时名声大噪,都倍感圣恩。

    翟贵妃无力拒绝,皇帝每日除了政务便是带着她去佛堂与太后为伴,太后的丧失办得稍有波折,即墨罹作为当朝皇子,必须在宫中守够七七四十九日。

    每日他都会静静的在太后常来的地方跪坐片刻,而每日来了都会见到的人便是吉姑姑,吉姑姑是太后生前最宠爱的宫女,从吉姑姑少女进宫之日起,到太后陨落,这整整几十载春秋,都是主仆二人共同度过。

    “吉姑姑,太后去的时候……姑姑,会舍不得吗?”

    往日的即墨罹冷漠凌厉,也不会轻易与人交谈,今日他盯着吉祥的背影,在她身后低沉的开口,就连一直呆愣的吉姑姑都吓了一跳。

    吉祥反射性的回头,对上即墨罹一副生人莫近的面孔,吉祥脸上满是惊讶还略带几分不易察觉的惊慌,她仿佛被吓到一般,道:“额……是,是,很怀念,太后娘娘对奴婢一直很好。”

    “吉姑姑,你很紧张,是本王的问话让你紧张了吗?”即墨罹仿若不知的问道。

    “没有,是王爷每次来了都不愿说话,奴婢也怕打扰王爷的清静,王爷今日突然与奴婢搭话,奴婢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吉姑姑不愧是跟随太后多年的老人,除了一开始的几分慌乱之外,并未露出什么马脚,只是有条不紊地答着即墨罹的问话,态度极其恭敬。

    “那以后就多陪本王说说话吧!原来离开京城,太后又时常一心向佛,礼佛在外,就连太后临终前都未能见上一面,真是做子侄后辈们的不孝了。”

    即墨罹神情稍显黯然,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有什么解不开的忧愁一般。

    “王爷,您大可不必如此自责,太后娘娘生前一直惦记的人就只有陛下一个而已,她在最后都不喜生人靠近,尤其是前来探望的皇子王爷们,就连九公主都不喜欢,大约是想要静一静吧!”

    吉祥的声音在静静的佛殿响起,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追忆,似乎能让人眼前立刻便浮现出当时太后那种不喜一切的态度。

    “姑姑,可认识梅芜?”

    面对即墨罹突然的问话,吉祥惊得手上帕子直直落在了地上,他似乎都不自觉,脸上惊慌之情一闪而逝,即墨罹相信,自己这次没有看错,那确实是带着一丝凄凉。

    “姑姑?……”

    即墨罹看对方呆愣,开口呼唤,吉祥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慌忙抚上自己并没有留下眼泪的脸颊,道:“没有,没事没事,王爷,今日失礼了,奴婢先行告退了。”

    看到吉祥的表情,即墨罹已经明了了一切,身边突然而至一个黑影,单膝跪地道:“主子,梅芜的养父是太后入宫之后的旧人,还是先帝的伴读杨大人,只是在太后入宫之后不久,杨大人便被暗中赶出宫,消失了踪迹,只是在多年后杨大人一家出现在了京郊。

    只是在太后薨世那日傍晚,杨大人听见钟声也闭上了眼,梅芜不顾养父反对,入宫为官,替父亲和自小疼爱他的养母报仇,利用宫女吉祥之手,将太后毒死。”

    黑影说完一切,语调平平,即墨罹亦是未动半分,挥了挥手,那黑影便如来时那样离去,一切悄无声息。

    即墨罹在吉祥准备好的水盆中净手浮尘,对着佛像三拜之后,逆光走出了大殿,只剩身后金身塑成的佛像谦卑慈善的看向大地,他的笑中是慢慢的深奥之意,却也是最宽容的。

    即墨罹回到宫殿,得到了凤邪出去打探的第二个消息,凤邪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自顾自地一杯一杯给自己倒水喝,自门外走进来的即墨罹眼神自他身上扫过,淡淡出声。

    “让你打探的事情如何了?这可是上好的雨后新茶,醉玉烟云馆用冰块保存了一夏,才送进来没多少,你这样是要将本王喝穷啊?回去以后记得按时交房租,这般能吃能喝,本王真是……养不起啊!”

    即墨罹凉飕飕的话吹得方才还饥肠辘辘的凤邪满身燥气,瞬间有种火冒三丈的感觉,睁开眼鄙视的瞪着那个男人,凤邪将手中信封重重朝即墨罹扔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离奇

    潼关镇的事情告一段落,罹王府众人又回归了往日的平静,照样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照样在竭力为罹王爷守护着潼关镇的这一方天地。

    而远在京城的皇宫,罹王爷在与凤邪的相爱相杀之后,二人将白天各自打探来的消息交换一番,陷入了沉思。

    自那日即墨罹在吉祥面前提起太后离世一事之后,即墨罹再到太后往日常去的佛殿时,见到吉祥的次数就少之又少,即便偶然遇到,吉祥也是很匆忙的样子,只是草草行礼,便离去了。

    这让即墨罹更加证实了暗卫探听到的关于吉祥在太后身上下了最后一道催命符的事情,只是关于这道符纸,不知是关于什么事情。

    皇帝为宫中之事尽职尽责,朝中东宫之变也在逐渐削减,皇帝面对后宫之事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后宫中原本花红柳绿的嫔妃佳眷在一个个消失。

    “今日又是哪个才人被赶出宫了?”

    皇后在高位之上摆弄着新涂好的蔻丹,面容姣好的皇后娘娘向着堂下随意问道,这本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吗?整天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自己这个后宫之主也没有办法。

    “回娘娘的话,是……是……翟贵妃。”

    红玉在皇后的问话声中哆嗦着回答,随后便看到皇后因她一句话猛地抬头,皇后没有想到,皇帝会将日日陪伴他的翟贵妃遣散出宫。

    “皇后娘娘,是奴婢在皇上身边那个刚当值的小公公那里听来的,说是别人都不知道此事,皇帝是昨日便下的命令,估计翟贵妃现在已经出宫门了。”

    红玉还在喋喋不休地向皇后解释这件事,她觉得自家主子应该听明白了,所以才停下嘴中的话,随后她看向皇后,皇后却是满脸狰狞,那表情似乎将一脸懵懂的红玉吓了一跳。

    红玉觉得自家主子最近真的很是怪异,而且……很可怕!那架势,简直吓得她仿佛觉得一直以来笑意吟吟的主子,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再想想好几日没见到的燕儿,红玉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翟贵妃?呵呵……翟贵妃!好个翟贵妃,真是本宫小瞧她了。”

    皇后一脸的阴霾,再也掩饰不住,一个挥手,将面前案几上所有的杯盏扫落,眼中的阴骘更加明显,手心显然被指甲掐出了道道血痕,红玉吓得一个趔趄,直直跪倒在地上。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红玉说着就要冲出宫去,然后拔腿要跑,身后传来的命令让红玉生生止住了原本已经迈出去的步伐。

    “站住!”

    红玉惊讶回头,低头不语,看着皇后已经将自己的手藏入袖中,随后只是在月白的衣裳上留下一点点鲜红的印记。

    “你先下去,将王嬷嬷唤来。”

    皇后脸上是沉思的阴霾,一双眼睛也并没有放在下面的红玉身上,红玉低头应是,满脸发白的退出大殿,在廊下站着住脚的红玉,一双眼睛神往的看向高高的宫闱,心下叹了一口气,心中突然有些想念燕儿那个傻丫头。

    皇后殿内没有别人,她不允许旁人近身,这几天更是没有人敢进去大殿,皇后变得越发狠厉,从前从来不对身边人下手,甚至是整个后宫最心慈手软的主子,身边人犯了什么错似乎都有原谅的可能。

    可是现在的皇后殿内,动不动便是侍女尸体被秘密抬出,要不就是小厮突然失踪,就连一直近身伺候的燕儿都许久未见了。

    等到王嬷嬷木着一张脸站在皇后身边时,皇后仿佛这才看见了自己身边可以信任的人一般,她带着寒霜的脸色渐渐退去,一脸的平静。

    “嬷嬷,本宫……被利用了。”

    皇后后知后觉,听到红玉说今日被赶出去的是翟贵妃,竟然是翟贵妃那个可以随意被作弄的女子,她竟然敢算计自己。

    “娘娘,是算计也不是算计。”

    “嬷嬷这是何意?”

    “娘娘可知那翟贵妃虽然被送出了宫,难道皇帝真的可以放过她,可以放任她去找自己的夫君和孩儿吗?”

    “嬷嬷的意思是……?”

    皇后和王嬷嬷在殿内商议了好一阵,虽然翟贵妃被皇帝放出了宫,可是在皇后看来,那就是翟贵妃顺着自己的计谋来了个将计就计,否则皇帝怎么会将属于自己的女人放出宫去。

    “娘娘,据老奴所知,翟贵妃的夫君在前几日刚刚化为了黄土坡上的一座孤坟,而翟贵妃的儿子,早就死了。”

    “是你做的?”

    皇后的声音似乎有些战栗,她看向站在地面的王嬷嬷,那个一脸沉静,从来都是一脸沉静的王嬷嬷。

    “娘娘,老奴是在帮娘娘除去别人的羁绊,这样娘娘才能放心去应对面前的危机。”

    王嬷嬷依然是那个王嬷嬷,低头说的话依然是那样忠心耿耿,可在皇后心中,觉得事情不像她计划中的那样发展了。

    “嬷嬷,本宫才是主子。”

    皇后睁着眼看向不卑不亢的王嬷嬷,对方却是没有被皇后的话吓住,王嬷嬷看向高座之上的皇后,随后俯身开口道:“小姐,是老爷派奴婢来宫中替娘娘扫清障碍的。”

    “呵呵……是老爷?你觉得本宫会随意用一个不听话的奴才吗?既然如此,你便替本宫为父亲带句话吧!就说本宫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摆布的闺中小姐了。”

    皇后是被翟贵妃的话气得有些着急了,她开口说过话便有些懊恼,但自己是一国之后,怎么能出尔反尔,更何况自己现在这幅模样,到最后究竟能换来些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皇后已经不能生子,她作为女人唯一的作用都已失去,皇帝还让他坐在那个位置,若不是她福泽六宫,将这乱糟糟的后宫打理顺当,皇帝怕是也不会给她一丝怜悯吧!

    “来人。”

    等到王嬷嬷躬身退出之后,皇后朝着空中某个方向招招手,一道暗影直接出现在地面,皇后走下台阶,对着地上的人开口。

    “去,查一查翟贵妃现在在哪?将翟贵妃在宫外有夫有子的消息放出去,传到皇帝耳中,将翟贵妃夫君孩儿被害的消息放出去。”

    “是!遵命。”

    这是皇后身边的一批亲信,只有皇后自己能用,也是皇后自己在心中留了个心眼,最是怕遇到这种自己到最后都不知道谁是友是敌的情况。

    御书房内。

    皇帝在伏案埋头整理着最新送来的奏折,德公公仍然是那副小心谨慎的模样,点头哈腰的德公公在圣上即将冷掉的茶盏边悄悄的放上了新的一杯,又顺手将方才那半盏冷掉的茶端走。

    一切都是在静悄悄中进行的,毕竟是皇帝的御书房,谁都不能轻易进来,随着皇帝最后一封折子批改完毕,外间一个小太监顺着旁边墙角走了进来。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德公公的话在皇帝耳边响起,皇帝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随后在德公公一脸歉意的情况下皇帝向德公公点了点头。

    “陛下万福。”

    “哦!皇后怎么今日有空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皇后在皇帝淡然的目光下依旧笑颜如花,那笑像当年一样,又不似当年那样,时光像是在皇后的脸上刻上了道道痕迹,皇后的容颜似乎也多了些本不该出现的……杂质。

    “陛下,今日可是累了?臣妾突然想到好长时间没有与陛下一同去御花园转转了,今日可否和臣妾一起到御花园转转,现下那墨菊开得正旺,想必很是美丽。”

    皇后身边没有带婢女,红玉已经很久没有被勒令跟在皇后身边了,皇帝看向身边德公公一眼,随后道:“今日的阳光很是明媚,想来这秋季也有自己别样的风景,那朕便随皇后去看看吧!”

    帝后头一次相携往御花园,在众嫔妃逐渐被皇帝有意无意遣散的时刻,皇帝带着皇后在御花园闲逛,二人说着墨菊的光景。

    日光渐渐西斜了下去,美好的夕阳淡淡映在墨菊的周围,还有些光晕在墨菊的花瓣上来回跳动,像是黄昏下闪着光的调皮花间精灵一般,米白色的花瓣隐隐跳动,仿佛像是赋予了生命一样,整个御花园也在一刻间暗沉下来。

    皇帝在皇后身边站着,站在御花园的中央,可以望向整个皇宫的景象,有些宫殿因事物特殊已经下钥,后宫中有些院落已经陷入昏暗,皇帝看向重重叠叠的千重宫阙,有飞鸟在头上飞过,在天际留下一串昏沉低哑的鸟鸣声。

    御花园的大榕树已经长了几百年,树上已经结了硕大的树瘤,没有人去碰它,皇帝还命人给它们架起了围栏,挂上了名牌,若有人损坏树木,也是要受罚的。

    宫中有专门请来的擅长园艺花草的匠人,匠人们更加勤恳的劳作,只是在皇宫待着的每一个人,都是不长久的,毕竟皇家秘史不能被敌国奸细打探到,这也是为什么皇宫中要挑些手脚麻利的嬷嬷公公,对于皇宫也算是一种守护。

第一百九十三章 恨相逢

    即墨罹在皇宫住的日子不短,在宫中待的时间必须要有个期限,皇帝也不去管即墨罹在宫中的势力,他在太后走后很悲伤,可是也仅仅是悲伤而已,眼看着太后手握大权,要将他这个皇帝架空。

    皇帝在潼关镇的那段时间,让他深深的体会到了亲情,作为一朝天子,怕是如果那段时间没有出现在潼关镇,那他这个天子真是要错过这辈子最珍惜的时刻了。

    天子便是天子,臣子就是臣子,君规不可忽视,皇帝放任即墨罹不去管,也是知道他这个儿子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冷漠,他是个行动派,并不需要和别人商议什么,似乎是不去信任别人,所以皇帝这样的不去管他,也算是一种维护了。

    “我说罹王爷,罹王爷,罹王爷啊!能不能歇息一下呢?现在这样能找到吗?”

    凤邪的声音响起了,他此刻没有在干别的事,只是在和罹王爷在孤鸟乱飞乱拍的乱坟岗上翻找着什么,凤邪已经累到不行,走不动路的他实在不知道罹王爷从哪里学来了这种地毯式的搜索,还不让别人来帮忙,只是拉着他这个受累不要钱的。

    “不行,必须今晚找到,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今晚若找不到,再便没有机会了。”

    罹王爷一本正经,玄衣在风中微微鼓动,旁边是凤邪抱怨的声音,他的声音一直没停,即墨罹这几日早已习惯了凤邪的絮絮叨叨,他也是才明白,原来凤邪这厮是个长舌男。

    “那你至少让本公子喝口水啊!啊?你别走啊?我说……我说那个,哎呀!即墨罹!你哥我,现在要渴死了。”

    一气将所有话说完,他末了还着急地咳了几声,根本没想到自己在气急败坏下说了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说了什么丢人的话,他说了什么?他称自己是……哥?

    “呵呵……”

    即墨罹回复他的只有轻轻的一笑,像山泉中叮咚悦耳的流水声,那般悦耳如珠翠碰撞,像是大珠小珠落在玉盘中那般清脆。

    在这样的孤坟中,即墨罹的笑声让凤邪满脸瞬间充满了尴尬,羞红的脸颊被他一声不吭的遮住,他不再叫唤着喝水和饥渴,只是继续埋头搜寻,而且还似乎要离即墨罹远一点,再远一点。

    “怎么不说话了?这像是你的风格啊?哥?”

    即墨罹叫他什么?啊?叫什么?他耳朵长茧子了吗?听话的方式不对吗?重新唤一声?不不不……他一定是生病了,什么叫再叫一声?还是不要叫了。

    “哥?喝水吗?累不累?”

    即墨罹的口气轻松自在,马上就要跑过去兄弟相亲相爱相拥抱的样子,将凤邪吓得一个趔趄,手上的布袋差点掉在坑里。

    “哈哈哈……”

    乌鸦被一阵笑声惊得扑扑乱飞,即墨罹略带霸气的声音彻底将凤邪一张脸笑得发黑,站在一旁抽抽鼻子,伸手挠挠耳朵的动作一直没有停下。

    “打探得如何?”

    皇帝站在诺大的金銮殿内,他微微合着的双眼在黑影出现时睁开,他派去打探的人回来了。

    “主子,皇后娘娘身边的丫鬟燕儿,被卖到了城外青楼,属下已经将她救下,现在皇后和欧阳大人似乎有些隔阂,皇后身边的王嬷嬷已经被属下收押,这是具体事宜。”

    暗卫站起身将一封薄薄的纸笺送至皇帝手中,随后便要退下,皇帝在暗卫离去时的那一刻,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将手攥起,任由暗卫离去。

    皇帝将手中薄薄信笺在烛火上点燃,纸张真的很薄,几乎在瞬间化为灰烬,皇帝脸上被烛火照得忽明忽暗,与那个白日里冷傲的皇帝很是不一样。

    皇后与皇帝各自在自己的阵营里相安无事,没有午后那般惬意悠闲的墨菊和御花园,皇后坐在高高的却孤冷的座椅上,身边没有别人,只是下手两旁处点着无数的红烛,红烛跳跃,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皇帝同样坐在龙椅之上,双眼有些暗沉的盯着室内一角,脑中自动浮现出拿着荷叶包着的烤鱼和香喷喷的兔子,皇帝嘴角微微笑了笑,随后闭了闭眼,睁开的双眸中一派暗哑。

    天光大亮之时,那座威严的皇宫是映照在一片霞光之中的,宫中已是一派祥和忙碌的场景,谁曾想暗夜中还曾有过孤寂时刻。

    凤邪跟在即墨罹身后,一脸无辜家惆怅,自己的一时失嘴竟被即墨罹当成了笑柄,昨夜在乱坟岗搜寻了一晚上的他们终于找到了那具被咬掉头的尸首,那是被吉祥随意丢弃在乱坟岗的那个太后跟前的小丫鬟。

    “我们……什么时候将此事揭发?”

    凤邪慢吞吞的说着话,也不看即墨罹一眼,随后一脸别扭的转身拿起桌上一块点心吃起来。

    “哥,你真的是我哥?”

    即墨罹的声音出口,凤邪口中的糕点一口喷出来,咳得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随后满脸通红的看向即墨罹。

    “怎么?不是你亲自查出来的吗?这种事情怎么能随意怀疑?”

    虽然被人叫了声哥,但是现在人家却在质疑他的身份,对于这一点,他是非常不认同的。

    “那为什么?你比本王还脸皮薄?啧啧……看看这通红的脸,真是让本王开了眼界。”

    凤邪更加脸红,他一张脸黑化,看向即墨罹的脸也是充满了不满,虽然他一直都对即墨罹不满,现在还敢质疑自己的身份,自己就是他的……哥哥!反正就是。

    即墨罹看着凤邪一会儿一个脸色,竟然有些像自己府中多日未见的那两个小家伙一般,别扭的神色分明将自己心中所想全部写在了脸上,还以为对方看不清楚。

    “好了好了,本王的好哥哥,现在是父皇要让你上皇族名单,你现在还是个名义上的凤国太子。”

    即墨罹对于凤邪这个哥哥是非常满意的,长得嘛!嗯……还算可以,看得过去。心智嘛?嗯……像自己那两个小家伙,也是蛮可爱的。性情嘛?嗯……虽然不及他的一星半点儿,还算是很不错了。

    皇命不可违,还未到下午,皇帝的诏书便到了即墨罹面前,凤邪死皮赖脸惯了,觉得自己独自一人住在这阴森森的皇宫会疯的,所以他找到了罹王爷的住处,一屁股坐在即墨罹床边。

    他就那样义正言辞地在即墨罹床上睡了下来,然后即墨罹的一双眼似乎要将面前的人扎开一个大洞似的,就那样直勾勾地盯了……一夜。

    从此以后,即墨罹和凤邪便开始同出同进,睡到了一张床上,然后就是接受了皇命的圣旨,长长的圣旨上写满了凤邪的好话,似乎都要超过即墨罹这个王爷本人了。

    圣旨上总而言之是说凤邪在二十年前被人调包,他与死去的二皇子被调了包,现在皇帝和凤国国君已经商量好了,现在这个流失在他国的皇子要被召回了。

    有很多人是不赞同的,还有很多人是赞同的,不赞同的人纷纷说这半道跑出来的儿子肯定是凤国派来的奸细,想将即墨的朝堂瓦解,皇帝这样的做法是不可取的。

    赞同的自然是说皇帝此举很是明智,凤国太子做了即墨的皇子,那便是将凤国掌握在皇帝手中了,凤国太子自然是很懂凤国内部事宜的,现在将他归为即墨皇普,那是非常明智的决定。

    可是毕竟在皇帝离宫的那段时间这些所谓大臣们很让皇帝生气,罢免了不少官员,现在皇帝想要将自己遗失在外的皇子认祖归宗,那也由不得那些大臣们反对。

    反正反对也无效,那就接受与顺从,按照皇帝的意思,那便是要由礼部立刻办好手续,就算是礼部立即着手准备,那也需要十天半个月,成年皇子认祖归宗的礼节每一步都必不可少,可是皇帝却生生将日程前提到了即墨罹离京的前一日。

    “见过罹王爷,见过邪皇子。”

    凤邪也是满脸的不自然,他本来以为就算是身为即墨的皇子,那也没什么关系,自己本来就是凤国太子,再挂个什么皇子的名号也没什么负担的。

    可是走在这皇宫之中,大家伙对他的尊称变了,从外人一下变为了内人,而且眼神中还有很多探究,这让他很是不自在,这算什么事情啊!

    凤邪觉得自己现在无比想念一个地方,想念那里的风土人情,没错,就是潼关镇,他现在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回去,为什么这京城中的人一下子变得这么怪异。

    还是潼关镇好,他决定,这辈子罹王爷走到哪,他跟到哪。

    “我们明日启程回去。”

    翻看着兵书的即墨罹淡淡说了一句,看向一脸苦大仇深的凤邪,凤邪正盯着那茶盏,一直盯着,似乎要盯穿。

    “哦!我知……什么?你说什么?明日就起程回去吗?明日上午中午还是晚上?坐马车还是骑马?骑马吧!骑马快一点。”

    即墨罹看着一脸惊讶转为欣喜的凤邪,眼中忍不住一阵好笑,真是个猴急的性子,难道这么不喜欢京城?

第一百九十四章 平静的那夜

    即墨罹在离宫的前一晚,还是去了一趟宗人府,依然如旧的宗人府,照常是几个侍卫在守在门边,送入宗人府的人必是皇族中犯了大罪之人,按理说是不可以随意探视的,可经不住有人暗自行动。

    几个侍卫还没有发现的时候,罹王爷已经安然落在屋顶,秋日的风刮的簌簌作响,皇宫内部没有多少树木,只有低低的植被,根本不能容一人藏身,这样的设计显然是为了更多的保障皇宫里众人的安全。

    即墨罹高大的身躯落在地上,守门的侍卫看见来人很是恭敬,只看他周身气度便不敢再抬头,有一人上前,将厚重的宫门打开,即墨罹不紧不慢向内走去。

    毕竟是太子殿下,起兵造反的罪名还没有落实,谁知道太子会不会被放出,会不会有翻身之日,内里摆设很普通,但是吃穿用度却是齐全,没有人敢过分苛待太子爷,所以太子目前的生活起居还算是自在,除了失去自由。

    “看样子皇兄今夜要无眠了。”

    即墨罹走入殿内,高高的宗人府也是如同皇宫中别的宫宇那样的**肃穆,那样的朱红瓦漆相互掩映,烛火在空旷大殿内交相摇曳,暗的夜,明的月,太子就那样坐在地上,一脸暴戾。

    太子缓缓抬起了头,一双明眸黯淡无光,他看向面前自己不远处的即墨罹,“你来这里做什么?想看本太子的笑话,还早着呢!”

    “呵呵……皇兄见笑了,本王怎么会来看皇兄的笑话,本王是来跟太子殿下道别的,本王即刻便要启程回潼关镇,不过……太子殿下,可是最近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

    太子冷漠的一张脸突然动了动,“你在说什么?本殿下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深更半夜来宗人府,看来现在整个皇宫都在你的手中了。”

    太子嗤笑了一声,满脸的嘲讽,似乎是在说,本来还以为他是个爱国爱民的王爷,可现在看来他也是一样只惦记着这个皇家的兵权,整个即墨的天下,太子的浓眉似乎显得轻松了不少。

    “太子殿下,枉你一世聪明,还以为那巫师给你熬的是什么逍遥神仙的药丸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既然皇兄现在过得还不错,那本王就不打扰皇兄了,本王先回去了。”

    即墨罹说着话便要抬脚迈步,太子看着突然要离开的男人,忍不住伸手想要拉住他那玄色的衣袍,最终还是干涩的张了张口道:“等等,你给本太子说清楚,这药到底是什么?”

    即墨罹真的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太子,“皇兄,你觉得随便在哪里找到的一个巫师,就会帮你夺得天下?你觉得这皇位就你一个人喜欢?本王好心告诉你,皇兄现在是中了毒,上了隐,不知皇兄可否听说过五石散。”

    “五石散?那不是……”

    看着太子的脸色,他分明是吓坏了,一开始是疑惑不定,后来脸色渐渐变了,开始成为了惊慌失措,他难道是中了什么五石散?他怎么会中了五石散?

    “你觉得为什么一天一天你的脾气变得暴厉,怎么会一天一天变得情绪不稳定,原本你是谦谦君子的太子,父皇对你也是十分看重,可你为乱后宫,肆意妄为,导致如今被关在这里,这么些变化,不都是因为你吃了那巫师的药才开始的吗?”

    即墨罹在宗人府待了一炷香的时间,随后便走了出来,只是在他走之后,便传来了太子留下血书一封,上吊自尽的消息。

    即使是明日便要启程,但今晚的月光似乎更加皎洁,呼啸的北风吹过每个人的心尖,皇宫陷入一片除去风声的寂静,即便仍旧可以听到粗重不一的呼吸。

    太子悬梁自尽的消息不一会便传入各宫,甚至是有些消息闭塞的后宫才人那里,都收到了这个消息,这种暗夜中的速度分明是有人在暗中操作。

    在皇宫东侧的一处殿内,穆青垂手而立,腰间佩刀从始自终便蓄势待发,凤邪将这几日搜罗来的精致玩意全数装在包中,准备打道回府的他显然是心情史无前例的明朗。

    即墨罹副首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诡异的安静,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窗柩,似乎窗外不时飞过的白鸽,在听到那指尖叩击的声音,都在绕道而行。

    皇后一身正装坐在永寿宫,鲜艳的朱红色蔻丹仿佛殷殷血迹自指尖蜿蜒而下,行成刺目的猩红,让人猛然间瞧了触目惊心。

    那日,自皇后宫中走出的王婆子凭空消失的事情,明显让一直蛰伏于皇城的欧阳邺心中升起了几丝不安,而皇后无子之事本就是插在欧阳世家心尖部的一根刺,这根刺最终都要拔除,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阖宫上下,各怀心思,奔跑在林间小道上的女子也是如此,她向着心中的康庄大道奋命潜逃,在不远的将来,她可以与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儿子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翟贵妃只身一人在路上奔走,沉沉的夜色中没有半点亮光,只有偶尔被惊起的几只鸦雀,再者便是女子的喘息声。

    而早在一刻钟前,本来是死士护身的翟贵妃,好不容易从死神手中夺回一条命,死士奉主子之命,忠主子之事,护得翟贵妃安全,其他人全数被斩杀于剑下。

    红玉将飞鸽传书的内容呈上,皇后眼中是极尽嘲讽的冷笑,是皇后对着黑衣人下了绝杀令,翟贵妃便只剩下孤身一人,她心中所想无人能知。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皇后朝着那信狠狠啐了一口,一国柔弱**的模样尽失,眼中的执着于脸部的扭曲让跪在地上的红玉忍不住打着冷颤。

    如果此刻有人对她说,燕儿是皇后亲手处死的,那她也要立刻收拾包袱趁机逃离,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陌生的皇后,她好害怕,打心底的害怕。

    “皇后那边什么情况?”即墨罹没有回头,对着身后人道。

    “回主子,欧阳丞相已经将军队全数召回,太子那边我们派去的人已经将此事告诉皇上,皇上却一直未曾露面。”

    黑衣人将自己探听到的消息说与即墨罹,却是不敢抬眼看向前方,那个一战到底的罹王爷,他们心中如神佛一般的存在,即使是背对着他,可王爷背上长着一双眼睛也说不定。

    “哦?那可是有好戏看了。”即墨罹勾唇,淡淡说道。

    “不过……王爷,在欧阳邺部兵之后,又来了不少人,与欧阳家标志都一样,来人行动明显比前者更加迅速,就连属下都分不清谁是谁。”

    明明知道自己愧对王爷的信任,黑衣人还是将当时情况具体描述了出来,穆青的眼中犹疑不定,即墨罹却是淡淡点头,示意他退下。

    不远处可以隐约借着月光看到一处房屋,似乎比茅草屋更加简陋,翟贵妃看着前方心中激荡,满脸的泪痕已经风干,她心中提起一口气,奔向那茅屋。

    茅屋外面干净整洁,推开门走入里面,迎面而来的是一块大黑布,似乎被屏风一样的架子架了起来,屋外的风冷冽的吹入室内,幕布随风轻扬。

    翟贵妃毫不犹豫地伸手,使劲掀开那黑布,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周边似乎还有山村,村中狗吠声在那一刻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似乎有人举着煤油灯走近,翟贵妃被眼前景象吓得感官失神,无知无觉般,只能怔怔的看向自己的双手,自己的脚下。

    脚下是被砍断的胳膊,还有腿,还有……正在流着白汁的**,如果在仵作眼中,该是如此形容,死者女,年纪在二十五岁左右,死因被**。

    而此刻的翟贵妃手中,不仅抓着那块黑色幕布,更是方才一路跌跌撞撞的满身血迹,以及手中牢牢握着的那把短刀。

    突然,身后的虚掩的门扉被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进来,看见面前的景象纷纷掩嘴惊呼,这是一群睡梦惺忪的百姓,白日就在这山坡上打猎锄地为生。

    “抓住她!”

    一个粗犷的声音硬是闯入了翟贵妃的脑际,她猛然回神,周边满脸怒色的百姓已经将她团团围住,凶神恶煞的模样哪里是翟贵妃见过的。

    她此刻很是无助,很是恐慌,又非常疲惫,本想着就此离去也不是不行,她本来想不通这一切,可这一刻似乎全部想明白了,皇帝……本来就没打算让她活下去。

    翟贵妃的身子软软倒下,她被村民们连夜击鼓送入了大牢,地上那横七竖八的两具尸体照样是暴尸荒野的结局,可是翟贵妃这个杀人犯的罪名却是轻易成立了。

    宫中的哗变京城中百姓尚不清楚,太子爷正躺在东宫,安然的睡在那张金木卧床上,颈间的红痕在慢慢褪去,他睡得很是安稳。

    这一切的兵变,似乎是暗中谋划已久,又似乎只是机缘巧合之下的碰撞,抑或者是一环接一环发展的必然结果,总之,那夜,废后。

第一百九十五章 纷争

    太子留下的血书无疑是击倒欧阳皇后的利刃,欧阳邺接到废后的消息便命人连夜攻城,皇宫中乱做一团,可即墨罹仍旧站在窗前,他在思量……究竟要扶谁当这个傀儡。

    “王爷,欧阳一族的兵马已经入城。”

    “王爷,那边打起来了。”

    “王爷,城门已经失守,马上打到咱们这边来了。”

    ……

    这是侍卫一次次回来报告的消息,看着即墨罹依旧站在窗前出神,侍卫只能在穆青的挥手示意下退出。

    “穆青啊!你什么时候跟着你家王爷的?”

    “自懂事以来,就在王爷身边了。”

    ……

    简短的问话,简短的回答,屋内再一次陷入沉静。

    “三皇子呢?”

    这是半日以来即墨罹头一次主动开口问话,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淡定模样,却是转过了身。

    “谁知道,现在这时候都鸡飞狗跳了,那还有人管得了三皇子。”

    凤邪本来很是担心,这场宫变会不会血流成河,他们要不要连夜出城,反正回到老根据地,他们不像太子那般,只能靠自杀来保命。

    可是当他看到罹王爷那副模样,心里深深鄙夷了自己一把,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总归自己要是被这乱兵打死了,他的羽羽美人儿一定不会放过面前这家伙的。

    “去将三皇子控制起来。”

    ……

    “属下这就.....”

    “凤邪去。”

    “啊?什么?我?我我我……好吧!我去。”

    出了大殿的凤邪心里直觉这罹王爷是在报复自己刚才的不为所动,宫中都哗变了,自己还不着急?那是一种罪过!罹王爷本人可以保持风轻云淡的耍酷姿势不动,可是他不行,为什么呢?因为罹王爷就喜欢压榨他,因为他是后娘带来的。

    凤邪将即墨罹祖祖辈辈,自然也是他的祖祖辈辈问候了一遍,撒丫子朝着三皇子居住的地方掠去,还未到门口,便感觉一阵强大的气场迎面而来,那不是即墨罹这种冷酷的强大,却是一种夺命的强。

    凤邪胸中一阵翻腾,一口血几乎喷出,身后一道力量将他牢牢锁住,仅凭一指便将他托在半空,凤邪没想到,这周围早已布下迷幻阵,自己方才竟是浑身功力半点都使不出。

    “你怎么不早来?非要来看本公子出丑才甘心吗?”

    凤邪有些庆幸,还有些恼怒,见身后人只是将他交给穆青,便双掌齐出,对上那一道不知名的力量,身后穆青一面着急看着自家主子的局势,一面对着凤邪解释。

    “凤公子,王爷在你一出去便跟上了,只是你跑得太快而已。”

    噗……

    他跑得快?他跑这么快来找死啊?凤邪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胸口的激荡才少了许多。

    “这是解药,服下过来帮忙,方才……是本王失算了。”

    凤邪反射弧再长都听出来了,罹王爷这是在和他解释?还给他找了个台阶下,他一骨碌将药吞下,爬起来便与即墨罹并肩作战去了。

    “何方妖孽,竟然此刻还不现身,敢给你凤爸爸下药!”

    凤邪嘴角尚有一丝血迹,即墨罹看着他已经好转恢复的功力,想来他这奇怪的话又是羽儿教的,衣袖掩盖下的唇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

    “哈哈哈……你即墨江山千秋万代,想不到如今这皇族子嗣是一个不如一个了,如此便由本座接管了这天下罢了。”

    即墨罹没有答话,眼眸微眯,忽然全力一击,足足九成功力,全部倾注在那封闭的门前一处,眼前一阵发黑,里面的人本来狂妄自大的笑声戛然而止,一口血喷在好看的窗纸上。

    “还敢和我们家王爷比试武力?分分钟灭你全家,还当是何方妖孽,倒像是个缩头乌龟呢!还妄想和皇族子嗣相提并论,真是大言不惭,是不是长相丑陋,不敢见人呢!”

    凤邪也是个机灵的,或许他功夫不如罹王爷,可是这张嘴硬生生将里面的人激了出来,想来也是个受不得气的,只是骂了几句而已,那扇门便缓缓打开。

    “本座还怕你们不成?如今见到本座,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啊?哈哈哈哈……”

    “怎么会?魔君?……”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狐疑,这魔君不是早就死透了吗?尸体都是经过检查的,当时确实是斩首示众了的,如今竟然……活过来了。

    “呵呵……当真是死不透的东西。”

    谁能想到这是罹王爷说出的话,一向礼教有加的罹王爷啊!尊贵无比的罹王爷啊!竟然也会说这么尖酸刻薄的话,真是瞪大了凤邪和穆青的眼眸。

    “你!别以为你是即墨的战神王爷,本座就不敢对你出手,老子连皇帝的女人都睡过了。”

    此人正在魔君恒衍,显然被罹王爷一句话整得有些下不来台,也有些口不择言,想法设法在嘴上功夫想捞回一点面子。

    “怎么?人生来就是有等级的,像你这等腌之人,不配跟本王叫板,至于你背后之人,本王看他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躲躲藏藏想来也是个不敢露面的。”

    他他他……们家王爷,真是太霸气了,这人人生来就有等级的话,虽然原则上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是从尊贵无比的王爷口中说出来,真是太对了!

    再看看魔君被气胀了的一张脸,简直是比彩虹的颜色都多,自家王爷却是不再开口,想来是有种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意味。

    “本座向来是自己出面夺这天下,背后需要什么人?真是笑话。”

    看来这魔君虽然被无情反击,还是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到现在还在极力掩饰身后之人的身份,可是他的话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

    即墨罹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以为本王会信你那蠢话?搞笑!”

    几个瞬息的间隙,双方都暗自调息内力,高手过招嘛!一直打打杀杀的也没什么意思,就像这样打打停停倒是很不错,最起码罹王爷的军队有更加充分的时间来部署战略啊。

    “王爷,前殿传来消息,陛下下旨废后了。”

    来人似乎来不及看清楚眼前的状况,只是连滚带爬的在半路便跪了下来,这是个年约十二的小太监,想来是入宫没多久,被这从未见过的宫变吓得手足无措了。

    “你先退下吧!”

    即墨罹淡淡开口,转身便要离去,将身后之人交给了穆青,穆青的武功比之罹王爷自是差了不少,可是若在正常情况下,与这魔君也倒是不相上下了,现在魔君被即墨罹浑厚的内力险些震碎经脉,留给穆青解决是再合适不过。

    但是看见一身风尘倒在内里的三皇子,即墨罹给凤邪留下个你懂得的眼神,便大步走开了,凤邪看向殿内,只得无奈走入,将那不省人事的皇子,嗯……摸摸脉门,没受什么伤,探探穴道,嗯……再来一道。

    加固了三皇子的穴道,确保人至少在两天后才能醒来,凤邪将他顺手藏入床底,临走前还用纱幔遮住一些,似乎这样在宫中太平之后,或许小丫鬟们来收拾残局时能发现呢!

    凤邪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外走去,方才的二人早已打得不知所踪,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应该没人会发现三皇子被藏在三皇子居住宫殿的一张床下吧!至于几日后是生是死,那便要看三皇子有没有这个皇子命了,且看他的造化吧!

    “皇上,为什么?本宫在后宫操劳这么些年,难道就换来皇上现在这一道废后的圣旨吗?”

    正殿中,皇后一脸哀戚,似乎没有想到这个结局,又似乎是觉得一时间竟接受不了,自己本来设想的结局不是这样的开头啊!不是这样啊!

    现在大殿上全部是皇亲国戚,自己的父亲,族兄,堂弟,闭门不出的老王爷,远在虞城的……九皇子,竟然也赶了回来,看这些人全部一身戎装的模样,皇后心中涌入的是一阵不可置信。

    她不知道何时走露了风声,这些人是什么时候进京的,自己竟然眉宇得到一点消息,莫不是自己的队伍中出现了叛徒!

    与皇后一样的,刚走进来的即墨罹也盯着九皇子站着的地方看了一刻,似乎没有发觉有人在看自己,九皇子并没有抬头,照样是一副亲和健朗的模样,眉目之间似乎比从前更加开阔了,周身气势也更加慑人。

    “皇后,你到现在还不认罪吗?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你以为你欧阳家在这皇城可以一手遮天吗!竟然派个婆子来回传话,来为乱后宫,为乱朝纲,真是将我皇家天威放在何处?”

    皇帝开口也不再藏着掖着,直奔主题,省得来回打秋风打太极,他现在才看清楚自己一直以来信任有加的皇后,原来竟是这般巧言令色地在自己身边潜藏这么多年,亏得自己将这即墨的半壁江山放心的交到她手上。

    皇帝此刻再也不愿意多看皇后一眼,尤其是当他得到阿勇带回来的消息,说宫外那个琼英丫头每日都在惦记着自己的情况,就更加厌恶眼前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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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惊鸿舞霓裳介绍:
静水流深,沧笙踏歌;三生阴晴圆缺,一朝悲欢离合。经年流转,时光荏苒,初见时惊鸿一瞥,却早已注定终生。你唇角浅浅含笑,美眸如画,一身流光绽放无尽光华;你战马上银白盔甲,长枪飞舞,踏云而归宛如仙人。究竟是谁惊艳了谁的眸,谁又将谁放在了心上。罹,我济世救人乃医者仁心,他伤,我救;你死,我随。羽儿,纵然翻手倾了这江山,为你,我也在所不惜。一曲惊鸿舞霓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曲惊鸿舞霓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曲惊鸿舞霓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