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欧阳没
皇后也似乎看出了皇帝眼中的厌恶与不耐烦,她方才还凄楚的脸上布满冷意,她仍然是在笑着的,只是言语中少了方才的那份柔弱。
这是即墨京城的第几十度秋凉,万物皆陷入一片死寂,大殿内确实灯火一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尚未散去的皇家宴席。
烛火照耀着整个宫殿,每隔几步便有两队争执不下的禁军,后宫的主子们全部为自己想着生计,就算是当下,也还在为究竟加入哪个阵营而烦恼。
皇帝挥手,身边灰衣男子一把将掉在横梁上的人放了下来,显然是毫不留情的一掷,那人咚的被调到了地上,似乎还在昏睡,可眉目间却是几不可闻的皱了一下。
掉下来的正是王嬷嬷,那个欧阳老爷派去监督自家小姐,也就是当今皇后娘娘的王嬷嬷,前天出去报信之时,被回宫的阿勇揪到了皇帝面前。
本来是阿勇多留了个心眼儿,无心之失,经过拷问,那婆子嘴竟比他们专门**的暗卫都严实,竟是不愿开口说出背后主子的勾当。
最终无奈,只得将她唯一的一个小孙子带到密室,眼看着小孙子身上即可便要爬满蛇蝎,那婆子最终还是开了口。
至于现在,自然是为了防止她自杀,她几乎知道皇后的所有秘密,可见是个好的人证,所以阿勇亲自看守,就近将她掉在了横梁之上,被卸去功力的婆子与普通妇人无甚区别,只能任由他们处置。
皇后看清楚眼前之人的面貌,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看向自己父亲所在的方向,也是狠狠地匆匆的瞪了对方一眼,随即回头,像个无事人一般站立。
“皇后,可认得此人?是你跟前的王嬷嬷吧?”
皇帝毕竟是一国之君,很多事情急不来,尤其是面对皇后那样在这自己身边潜藏好几年的人,更要小心面对,即使他已经厌恶皇后,可也不能明显表现出来。
“不,本宫不认识,不知陛下这是从哪里找来个婆子,还专门掉在房梁上,不会是人家不愿意,皇上故意玩闹的吧?本宫怎么身边全是年轻貌美的小丫鬟,怎么会认识这等丑陋老妇!”
皇后说的话很是轻蔑,她现在也是不再藏着自己的本来面目,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就像是个弹簧,你强它就弱,你弱他就强,深喑后宫生存之道的皇后,怎么会不清楚。
“皇后,事实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也容不得你狡辩!这许多年来,就是朕太放任你了,所以你才会变成今日这般没心没肺的人。”
皇后与皇帝是你一言我一语彻底放下了往日的情分,言语中竟是对彼此的诸多不满,就像是两个陌生人一般,攻击起来对方也是毫不留情,反倒是周围人看傻了眼。
“呵呵……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不管这个婆子和你有什么关系,她签字画押的内容究竟是否属实,只要叫来一人便可知晓。”
“此人想必皇后是极其熟悉的,或者是只要是皇宫中的人,都认得的。”
皇帝也不因为皇后的讽刺而气恼,他唤人将一个遮着面纱的人带了上来,还意味深长的看了皇后几眼,愣是让皇后心中打了个激灵,却仍是强作镇定。
上来的人不似方才婆子那般痛苦的出场方式,反而是一阵袅袅婷婷拂面,周身自带一股媚气,举手投足间活脱脱一个尤物。
看身形便知是个身材极好的美人儿,衣着很是暴露,几乎是只能遮羞,雪白的身子上随处可见的是铃铛一般的精致玩意,粉色面巾遮脸,一双冷冰冰的眸子却与这身打扮毫不相称。
“这莫不是那越国的人,也只有她们会穿这这样的服饰了吧?”一个在场的大臣开口,悄悄问向同伴。
“谁知道呢?莫非这皇后娘娘还与越国有所勾结,那这可是欧阳家叛国通敌啊!”
二人的说话声落在了欧阳邺的耳中,欧阳邺手中的长剑紧了紧,狠狠瞪向自家女儿的背影。
谁知,那袅袅婷婷走上前的女子却没有向皇帝行礼,径直走向皇后身边,微微福身,在场人不由发出一声惊呼,倒吸一口凉气。
“见过娘娘,不知娘娘可还记得曾经为你赴汤蹈火的……燕儿呢?”
女子娇俏的声音充满了致命的诱惑,甚是好听,婉转如黄莺,身段如丝绸,光看着便让人觉得很是曼妙丝滑。
“你是谁?少在本宫面前装神弄鬼!竟然不知,皇帝也开始玩弄起这种鬼把戏了。”
皇后的声音冷嘲热讽味十足,伸手一把将那女子面纱取下,面前露出一张令人乍看一眼十分惊恐的丑陋面容。
“啊!什么丑东西,也敢来本宫面前造次,还不拿下?”
皇后显然被吓到了,满脸的怒意直上心头,她身后的侍卫听了指令便要上前拿人,皇帝身边身着灰衣的阿勇上前一步,拦在那侍卫面前。
“呵呵……没想到,我们善良大方的娘娘也是这么胆小呢?脾气还真是不小,吓到了吧?”
女子柔柔的却似乎带着催命音调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她缓缓伸手,将自己的脸皮一寸一寸撕下,最终出落出一张清秀妩媚的小脸,虽然不是惊采绝艳,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啊!燕儿?”
皇后身边红玉惊呼出声,接触到皇后危险的目光后,猛地伸手捂上自己的嘴,可是双眼中却慢慢蓄上了泪水。
曾经她最小,老是红玉姐姐,红玉姐姐的叫着,跟在她身后像个小跟班,自己却把她当妹妹看待,那个丫头没有什么心眼儿,在皇后面前也是不懂得掩饰,心直口快。
现在还将那么一个丑陋的面皮带在自己的脸上,向来是亲身经历过生活的艰辛,吃尽了苦头之后,才能学会如何伪装,如何生存,想必燕儿这丫头经历了许多吧!红玉的眼泪夹杂着阵阵心酸,最终还是溢了出来。
“呵……皇后娘娘,还有人记得我呢!你听到了吗?我曾经的名字唤作燕儿。”
女子脸上一片死寂,微微扬起的嘴角全是讽刺,看向光鲜亮丽的皇后时,眼中恶毒之色仿佛淬了寒毒,皇后不自然得将头撇过。
“陛下,本宫身边确实有一名唤作燕儿的小丫头,只是前几日妄想与本宫身边随从行苟且之事,已经被本宫按宫规处置,真是不知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还有人来冒充,皇帝竟然也信。”
皇后到底是皇后,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甚至说到侍卫之时已有所指,身边那侍卫微微点头,便要站出去送死。
可不就是送死吗?这种情况站出去不是跟皇帝公然对抗是什么?不掉脑袋才怪,可是皇后身边的人也是头脑很热,让站出来就站出来,绝对的唯命是从。
“陛下,是燕儿要与属下行那苟且之事,属下不得已才告知了皇后娘娘,娘娘怕坏了燕儿的名声,只是按照宫规处置,所以娘娘并未大肆宣扬,就连身边最亲近的丫鬟都不知道此事,不想今日却被有心人拿出来利用。”
看着那跪在地上一副正经模样的侍卫,众人被他蠢笑了,这是在明说,皇帝便是那个有心人吗?未等皇帝说什么,燕儿上前,娇娇一笑,那软绵绵的笑声足以让在场定力不好的某些男子失了心神。
“是……吗?侍卫大哥……怎么行苟且之事?像我这样对你吗?……”
燕儿栖身上前,用自己浑圆的某个部位蹭了蹭侍卫的胸膛,娇媚的声音在侍卫耳边响起,呼出的气息让侍卫耳边苏苏麻麻的,几乎忘记自己身在何地,还有何事。
只是这么一瞬,燕儿便立即退开,此刻仿佛男人是什么病毒一样,被众人隔离在正中央,周围距离足以让众人看清楚男人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已经闪身退开的燕儿看着当场还在喘着粗气的男人,眼中全是冷意。
而在场的女子早已羞得转头,男子们却是清清楚楚的明白了那侍卫身上某处的变化,也不用多加说明,什么人家姑娘欲与你行苟且之事,谁信这鬼话?皇后身边的人也不过尔尔嘛!
此刻的皇后眼中更是要喷出怒火一般的骇人,还有身后不远处的欧阳邺,父女两生平头一次心有灵犀,想将中间那个侍卫当场用眼神凌迟。
看人家姑娘,一副恨透了你们的清冷模样,长得是好看了些,穿着是暴露了些,可是谁说穿得暴露就是要犯罪啊!分明是那个侍卫才是个衣冠楚楚的禽兽。
看看那模样,还愣着呢!喂喂……该醒醒了,你们家主子要被废后了,你还在干嘛呢!在场旁的侍卫看到同伴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真是深感丢人现眼,真想上去一脚将他踹醒。
“拖出去!”
皇帝沉稳的声音传来,看向皇后的眼神也变成了厌恶与冷漠,此刻是一点都不再掩饰,这是在他即墨祖辈用性命和鲜血打下来的江山之上干什么呢?真是肮脏,真是龌龊!真是大不敬,亵渎了即墨神圣的领地。
皇帝越想越觉得气也不打一处来,真是想将眼前这个善于伪装的女人撕碎。
第一百九十七章 欧阳起兵
“皇后啊!也不是朕想难为与你,只是你可知太子宁死也要留下血书一封是为何?”皇帝双眼如矩,盯着皇后有些发抖的面皮,脸上没有任何怜惜。
“哼!皇帝说笑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只是今日运势不好罢了!”
“运势?哼!你再运势好一些,这即墨的天下就改性欧阳了吧?”
皇帝未等皇后说完,冷冷的声音带着王者的威压便在头顶响起,众人惊得立刻跪倒在地。
他们竟然不知,皇帝陛下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显然皇后也没有预料到,皇帝与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虽然不比寻常人家的相亲相爱,却也是相敬如宾的和睦,如今眼前的人却令皇后再陌生不过。
“今日你们举兵进入皇城,怕是早有预谋的吧?我即墨的江山说到底也是先辈们拼死打下来的,岂能拱手让人?还是这种乱臣贼子!朕的皇后,竟然也要连同外人一起来夺这皇位。”
皇帝这话一出口,在场人皆被吓得不轻,身后欧阳一族早已在皇帝说出皇后起兵谋反时便举刀相向,堂上的燕儿早已退下,侍卫也一声哀嚎之后便失去了脑袋,形势一下子僵持了起来,仿佛战争一触即发。
皇帝刷地一下也抽搐腰间佩剑,这一下有人慌乱逃跑,有人举刀往前,也在一瞬间炸开了锅,皇后已经被身后众人围在中间,欧阳邺挫步向后退去,门外涌出好些士兵。
皇帝看着这情势分明的一幕,眼中充满了暴戾,这些登徒子,竟然敢造反行事,现在竟然敢在自己的金銮殿之上大放厥词,动刀动韧。
“呵呵,这是做什么?欧阳丞相,你这般是闹什么?跟陛下生什么气?在朝为官这么多年,竟然还这么不镇定,今日还当众将兵器带上公堂,还不求陛下饶你一命?”
说话的是久居深宫的琏妃,琏妃人如其名,环佩叮铛间自有一股风华绝代的淡然,珠翠碰撞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谁都不知琏妃为何从不出宫,也从不为这宫中任何人出手或是相救。
皇帝当年看重她研制的一手好香粉,便将她收揽入宫,可是自入宫以来却未得半分圣宠,皇帝从未在琏妃出留宿,也许只有琏妃的宫牌还是一如当初的光滑洁净。
皇帝看着袅袅而来的女子,这才想到自己曾经还带回宫中这样一个妙人儿,可是现在这女子突然出声,还是当着大家的面直接看向欧阳邺,欧阳邺是什么人?现在这个档口,他可是一国反贼啊!
琏妃轻佻的话语并未引得欧阳邺不快,反而是直直向着队伍中间走去,女子一身白色罗衫,却似乎比从前更加美貌出众,本身是气质如琏的一个人,现在却走向反贼欧阳邺。
“琏儿,好久不见了。你如此急着出来做什么?不是说了本大人会亲自去将你接出来的吗?”欧阳邺倒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温柔的笑落在琏儿那张令人炫目的脸上,一副宠溺的模样。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皇上宫里的妃子怎么就和欧阳家族混在了一起?”身边一个老王爷出声,这是皇族不起眼的一个王爷,府上并未有子嗣,说出来的话一向不被人看重,也算是皇家一个隔了好几辈的王爷。
“皇叔,先回去吧!身子不好就要回去好生歇着,来人!将王爷扶回去。” 皇帝的声音在嘈杂的大殿内响起,威严依旧。
老王爷早就耳聋昏花,也不知是谁将他抬出来,放在这皇堂之上,也真是用心良苦了。
再看那被侍卫抬着坐上软轿出了门的老王爷,早已昏昏沉沉睡去,皇帝的声音也已沉了下去。
“呵!这是在做什么?琏妃难不成也像那般俗人一般,与皇帝有了二心?”皇后冷嗤出声,冷冷地扫了一眼旁边的琏妃,满眼的嫌恶。
“瞎说什么呢!她是你妹妹,怎么能这样说话,败坏琏儿的名声。”欧阳邺眼中全是责备,看向皇后的眼神更是不满。
皇后掉转头看向欧阳邺,一脸的神色变幻来变幻去,青红皂白全数在皇后脸上闪现,妹妹?呵呵……什么妹妹?是欧阳邺在外面的私生子吗?
欧阳邺却是没有半点不自在,他伸手爱怜地在琏妃肩头拍了拍,眼中神色也不像看向皇后那样的严厉与不喜,反而是一副慈父的模样,充满了对眼前人儿的爱怜之色。
“闭嘴!朕的金銮殿是你们欧阳家的后花园吗?什么糟粕事都往上拿,也不看看上不上得台面!真是丢尽了我即墨的脸面!”
皇帝的声音充满了怒意,打断了现场认亲的局面,原本以为这琏妃是个恬静淡雅的,可如今也不见得如此,原来她一直是欧阳家的人,是怕与皇后争宠吗?一直不像自己求换!皇帝眼角眉梢全是慑人的寒意。
“皇帝!现在还看不清局势吗?我欧阳家掌握了朝中一半兵马,现在就是要了这即墨的江山又有何不可?我欧阳邺一生为官,为即墨鞠躬尽瘁,天下怎么会不从?
倒是你,皇帝陛下!为了自己的快乐逍遥在外,迟迟不归宫,将整个皇城弃于不顾,让天下人笑话这即墨的江山无主!更是放任自己的太子在这后宫做下那等苟且龌龊之事!要不是太后娘娘……你根本不配当这个皇帝!”
欧阳邺一番话说得却是实情,当初确实是皇帝临阵逃脱,让整个后宫陷入一片混乱,有很多女子无辜伤了性命。
加之将已死的太后拿出来说事,简直是在皇帝不忠不义的头上又重重的加上了不孝的罪名,这番话若传出去,放眼天下,没有人会替皇帝说半句好话。
可是即便是这样,皇帝又真的会在意吗?皇帝神情淡淡,冷艳看着欧阳邺大义凛然的模样,再看看皇后脸上的毅然决然,这是要自己狠下最后一点心,撇下她吗!
“至于你的皇后?想必二十年前那桩暗夜换子祸乱皇家血脉的案子,就足够治其死罪了。更不说往后的种种,二皇子和灵嫔的勾当!想必皇帝方才已经教人查清楚了这一切吧?”
皇后站在自己父亲的阵营里,她万万没有想到,虽然父女之间有不少的摩擦与隔阂,可是最终他竟然是要放弃她这个欧阳家的嫡女了吗?
不仅是皇后,在场的众人都没有想到,原来这欧阳邺可以为了自己的前途如此心狠手辣,简直是不按规矩出牌,再说了,有个皇后女儿竟然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吗?值得他这样当众摧毁自己的女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父亲?父亲!本宫在朝中这么多年,从未在皇帝口中听过什么甜言蜜语,却也从没有人像父亲现在这样,说过如此狠心的话。
真是没想到,到头来……狠狠插了本宫一刀的,竟然是自己的父亲!还是为了个没有名分的野丫头!真是本宫的好父亲!”
皇后显然是伤心极了,她一步一步退出欧阳邺的阵营,开始向后踱步,凄凉的脸上是最后的决绝,双眼蒙上了泪水,却有她自己的孤傲。
她是欧阳家的嫡女出生,尽管自己的母亲不受宠,可是自己早早便入驻东宫,再后来随着皇帝住进了皇宫,这样风光的自己足以给欧阳家想要的一切权势。
她有自己的骄傲,什么琏儿不琏儿的,什么女儿妹妹的,她欧阳连心不在乎,看都未曾看那琏儿一眼,皇后身形猛地一顿,朝着欧阳邺面门扑来。
今日的事情让大家都开了眼界,不仅是皇帝内里深厚一事,就连皇后都是个中翘楚,那手法竟是不比欧阳邺身边的人差。
欧阳邺没有预料到,自己这个一向温柔和善的女儿竟然敢对自己下黑手,还是这么光明正大的攻击自己,而且她是什么时候竟然有了功夫?
欧阳邺此刻恨不得恢复扒了那女人的皮,是她!肯定是她教授女儿这武功,他是个文人,从来厌恶动手的武将,他觉得那是没脑子的一种表现,所以在取回来那个长相不错的女人时,发现她竟然是个玩弄棍棒的女子,欧阳邺真是厌恶极了。
再看看自己身边的琏儿,一脸乖巧,周身气度并不比皇后差,再想想府中那温柔可人的女子,他顿时散去了不少戾气。
欧阳邺身边的人一掌将皇后击飞,皇帝拿出了废后的折子,当着众人的面将圣旨宣读,皇后脸上一片死灰。
欧阳邺瞧都不瞧被击落在地的女儿,他脸上写满了嚣张,拿起手中的兵符便要对皇帝动手,皇帝身边的阿勇双眸无神地瞪着对面张狂的男人。
“欧阳邺,朕看在你尚未做出什么于国不利的事情上,可以免你一死。你可是还要执意如此?向朕……逼宫!”
皇帝也未曾将目光落在口中吐血的女子身上,此刻已经不是皇后的她眼中神情涣散,众人显然并没有将一个将死之人的慢慢蠕动放在眼里。
“哼!要打就打,要杀便杀,哪那么多废话!”
欧阳邺真是张狂不已,他身后拥兵数十万,他站在自己士兵的包围从中,他不惧一切艰难险阻,更不把皇帝的危险放在眼中,他仿佛已经坐在了高高的帝位上,俯瞰这芸芸众生。
只是……那个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一百九十八章 欧阳邺
当嚣张不已的欧阳邺神色凛然扫向门口之时,即墨罹就安静地站在那里,一身玄衣几乎挡住了所有照进来的月光,俊美无双的容颜倾国倾城,高大的身形给人一种排山倒海的威压之感,仿佛只要有罹王爷站在此处,这即墨的江山就不会倒下去。
欧阳邺狠狠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暗暗埋怨自己心中所想,再怎么说罹王爷也是个人,别人说他是个战神,那是尊敬他。
欧阳邺的一撮山羊胡上下抖动,嘴巴张了张又合上,在看见罹王爷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发现自己的喉咙竟然如卡了鱼刺般难受,说不出来话了。
看着自家父亲脸色难看的厉害,琏妃觉得事情不对,她轻轻询问,“父亲,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怎奈欧阳邺憋着一口气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在场人似乎也注意到了方才还嚣张至极的人,现在却是一脸吃了翔的表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门口就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皇帝嘴角的紧绷渐渐松懈,九皇子紧皱的眉头缓缓展开,琏妃白嫩的手心沁满了汗水,现场气氛瞬间化严肃为尴尬。
即墨罹冷着一张脸缓缓走进,带进来阵阵寒气,月光像长在他身后一般,丝丝凉意让他缓缓迈开的步伐如步步生莲。
不说话的即墨罹就如天人一般,一双好看到过份的眼眸深如漩涡,又沉若黑曜石,迈着那双修长笔直的腿,就那样一步一步走进来,踏着这世上最皎洁无华的月光。
“太吵。”
罹王爷一出口,欧阳邺差点气得怒极攻心一口老血吐出来,罹王爷淡淡的两个字将他半日来的嚣张气焰击了个粉碎。
“这么吵,本王心里不舒服。”
又是一声轻轻淡淡的言语,冷冽如泉,清凉如水,琳琅如珠,这世上再好听的歌声都比不上罹王爷的声音,那寒能直入肺腑的声音就嵌在每个人的皮肉里。
“五哥。”
九皇子率先走出,打破了这僵局,还是他的五哥,好长时间没看见他了,听说墨儿找回来了,也该长大了吧!听说五哥又添了一对儿女,他的五哥现在这样生活,真好。
“嗯,何时入京的?”
大抵也就是面对着九皇子的时候,罹王爷才会仔细认真地听他讲话,也才会温和的给他回话,还关心他的生活与行踪。
“白日就到了,接到母妃的急召,说父皇这里遇上了些麻烦,不放心就回来看看。”
九皇子仍然是当年那样的爽直,他对罹王爷说话从不私藏半分,即墨罹眼神一暗,略过些什么,随后对他淡淡点头,越过他走向了欧阳邺。
“欧阳邺,你说我即墨皇室不配再继承这皇位?”
即墨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内里,威压在欧阳邺的肩头施加,眼看着欧阳邺一寸一寸向着面前的人慢慢俯身跪了下去。
即墨罹仍不满意,他的威压扔在释放,直到将欧阳邺逼得爬到在地上,口角沁出血丝,再后来,血液顺着他痛苦不堪的面容流至金銮殿的地上。
这是金銮殿自建立以来一日中的第二次见血,头一次是欧阳邺的嫡女欧阳连心,第二次便是欧阳邺自己,欧阳邺的心神晃荡,眼神开始涣散。
猛地感觉身上压力一松,欧阳邺本能的咳了出来,几口到了心口的血也喷了出来,身边人急急将他扶起,这是他们的大人啊!可不能再爬到地上了。
即墨罹看都未再看留下半条命的欧阳邺,走至皇帝面前淡淡道:“父皇,儿臣护驾来迟。”
皇帝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儿子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老子能高兴就见鬼了,即便是来救驾的儿子。
“好了,现在将这些乱臣贼子收拾一下吧!”皇帝显然是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转身便要走开。
“狗皇帝!你站住,老子靠儿子算什么好汉,本丞相还没起兵造反呢!”
身后被忽视的一塌糊涂的欧阳邺嘶声大叫,还不顾罹王爷再度扑面而来的威压,大手一挥,殿外兵器交接之声便响了起来。
皇帝是被欧阳邺那句狗皇帝刺激到了,他转头狠狠地踹向欧阳邺的心窝子,皇帝本来是内力深厚的,现在几乎将所有内力全部用在脚上。
欧阳邺果然应声而气,又应声倒地,顺着墙角骨碌碌滚了下来,双手勉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模样倒也不在乎,反而开怀大笑起来。
“激将法?哼!朕倒要看看你这狗贼子看着九族被斩于乱刀之下时,该如何自处!”
皇帝看着面前仍然在大笑的欧阳邺,伸手示意,整个金銮殿顿时如风雨急骤般自四面八方而来,外面仍然打得火热,似乎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不可开交。
琏妃被吓到了,她从来不知,天子一怒便是流血千里,头颅遍地,围在他们周围的侍卫被一阵疾风般的力道斩杀,纷纷倒下,只留了欧阳邺一人在原地打转。
他似乎不敢相信,已经是垂暮之势的皇帝仍然能召唤来这般强悍的力量,他瞪大了眼睛,皇帝就在离他不远处,他甚至不知为何在一秒之间自己的手下竟全数倒下。
即墨皇眼中毫无情绪,看向琏妃的目光森冷如寒冰,随后又是大掌一挥,几个人影起落之间便消失无踪,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可是地上明显多了好些人。
“欧阳邺,你给朕眼睁睁地看着。”
皇帝的声音才落下,一道道乱七八糟的哭喊声便传来,皇帝身边的阿勇向前一步,手起刀落间一个人头已经滚到了欧阳邺的脚边。
厮杀的声音似乎在渐渐远去,短兵相接的破空之音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是突然间便远远的传开去,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局势翻转得大不相同。
“亦儿……亦儿……”
这是欧阳邺嘶声裂肺的声音,早前老来得子的他很是高兴,一直以来因为生不出儿子而被人笑话的丞相大人很是洋洋得意,走在朝堂上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可能刚开始的欧阳邺并未生出什么起兵造反的念头,可是眼看着朝廷之势逐渐走向荼蘼,自己的儿子也要长大了,欧阳邺在某一日灵光一现,看着自家儿子竟越看越觉得有几分九五之气,索性暗下决心,依靠自己宫中的两个女儿,发起了这场兵变。
可是……他不是派了大队人马,将儿子和夫人送出城了吗?不是说让他们等自己帝位坐稳了再回来的吗?这些人是怎么做事的,竟然敢违抗他的命令。
欧阳邺手中捧着那小小的脑袋,终于哇得一声发出悲恸的哭声,他像个孩子一般将自己儿子的脑袋护在怀中,即便整张小脸全是血,但他还是能看出来这就是他的亦儿。
“是朕拦下了他们,是朕将你的儿子和家人拦截,现在送来与你团圆,你说可好?欧阳丞相!”
皇帝的声音似乎欧阳邺已经再也听不到,他空洞的双眼是流不完的眼泪,甚至合着血流下。
身边有个美妇也要挣扎着爬过去,最终呜咽出声,阿勇又是一瞬间的手起刀落,美妇的头也顺势滚到了欧阳邺的脚边。
一直满脸娇弱的琏妃终于忍不住,扑在地上也放声大哭起来,她的母亲死了,那个一直对她疼爱有加,即使有了弟弟也仍然没有割舍半点疼爱的母亲,死了。
“哈哈哈……欧阳邺!这样的感觉好受吗?哈哈……老天真是有眼,不过片刻,你竟然也是落得了这种下场,本宫才不稀罕你这个伪君子的父亲,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好啊!”
呆呆愣愣的废后似乎这才回神,她知道府中有一位夫人为父亲生了一个儿子,父亲整日里宝贝的紧,甚至不曾在人前露过脸。
可不想却是今日见到了,就是这样身首异处的小东西吗?为了这个不会说话不会动弹的小肉球,竟然要抛弃她这个嫡女,她本该安守深宫一生一世,也相安无事才是。
“父亲,你看……他死了,他本来就是这样一动不动吗?呵呵……死了,死了……像我的皇儿一样,死了。”
众人见废后似乎已经失心疯,眼看着她朝欧阳邺跌跌撞撞走去,也毫不在意,因为皇帝身边的人马上又要出手。
而忽然间,原本疯跌的皇后双眸一立,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刀,伸手直刺地上琏妃的心口,琏妃没有任何防备,那一霎那发生的太过及时,琏妃就那样流着尚未干涸的泪水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废后彻底疯了,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外面,厮杀声扔在继续,士兵一声一声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皇后一身火红宫装即便在暗夜里也十分扎眼,很快……很快……便淹没在了一片乌黑之中。
欧阳一族被拖入大牢等待流放充军时,天光已经大亮,废后死于乱兵之下,尸首无存。皇帝在当夜便回了养心殿,剩下的事情全数交于了九皇子和罹王爷,不论是身后的战争,还是眼前的辉煌。
第一百九十九章 无奈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即墨的事情并没有传到他国,更不曾飞出皇宫,只是每一个该死之人头上的罪证却是铁罪如山,抵赖不得。
皇宫的禁卫军有一半叛逆,却也是因为欧阳邺的挑唆而致,随后便是一番的罪状书朝头而落,落在皇宫案几上的折子一摞一摞被皇帝压下,没有一个是被认真处理的。
白家老爷子站在御书房正中,看着皇帝将手上折子全数烧毁,他也只是脸上露出微微笑容,随后便温和地道:“陛下,可莫要如此任性了。”
“任性?朕若不任性她们也不会活到现在,也不会将朕的宽容视为肆虐的资本,朕这一生没有得到过爱人,从来没有。”
皇帝双眼有些缥缈的看向远方,似乎在那里有着抓不住的喜悦,他不再说话了,室内又是一阵安宁。
“陛下,先皇当时离世之时曾将臣的存在告知陛下,先皇曾言,如若他日天下大势偏向别处,那皇帝是否愿意将臣推出去抵罪?臣时刻都在准备着。”
这么无厘头的对话连一旁毕恭毕敬的德公公都挺不太明白,他知这是涉及到了皇家秘闻,垂着脑袋退了出去。
“白大人,依旧是那个百年大族,依旧是那个向朝廷培养文臣的白家,朕...和先皇想的无二。”
皇帝挥了挥手,皇帝闭上了眼,身后阿勇将旁边瓷瓶轻轻转动,左三下,右三下,再旋了几次,随后身后那扇门敞开了,最后白老爷的身影消失在了密道的尽头。
五城兵马司将城里全部兵力重新调配,雷霆之势下一场宫变被镇压,没有丝毫消息放出,百姓们仍然安居乐业,只是金銮殿的地上,曾经鲜血遍布。
即墨罹三人离去之时,将手中一个信封让人递给了九皇子,随后便踏马回城。
京中的纷纷扰扰尚未完全解决,也不去管那太后的死因,即墨罹本就是个无情之人,他冷情冷性惯了,即便是琏妃等人将所有的血全撒在大殿之上,他也没有半点不忍。
可是现在马上的他心里似乎放松了一般,这几日离开潼关镇不久,却也是时常通信,也知道他的羽儿在潼关镇破了那桩奇案,真是个让人思念的人儿。
可是下一刻,即墨罹身上风云变幻,双眸中全是冷意,身下马儿似乎感受到主人的不开心,也走得更快了些,凤邪压抑的看向率先飞奔出去的人,徒留给他一个笔直的背影。
“发的什么疯啊?这马蹄子抛起来的尘土全落在本公子脸上了。”
凤邪疯狂的嫌弃着,叫骂着,身后穆青策马上前,在错身之际,附在凤邪身边开口道:“凤公子,快些吧!听说那楚国的太子殿下也到了潼关镇。”
“什么?你说什么?楚凛君?浑蛋,肯定是趁人之危要觊觎我的羽羽。”
说着便将马鞭子一挥,身下马儿嘶鸣一声,跑得没影,只留下原地落了灰的穆青。
“咳咳……怎么说都不说一声,也许是小世子随意描述的罢了,现在不是还没有肯定吗?”
潼关镇,罹王府院子中。
“阿嚏……阿嚏……”
坐在院子里的楚凛君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皱着眉头一脸嫌弃,身边一只白嫩的手伸过来,将一方帕子伸在他面前。
帕子上带着幽幽的檀香花气,还有冷冷的凉意,上好的缎子丝滑柔软,沁人心脾。
“你来干什么?本宫还没那么弱,快回去吧!本宫想自己坐一会儿。”
楚凛君没有了平日的和颜悦色与死皮赖脸,只是静静地说着话,没有再看向身边人。
此时的楚凛君再没有了往日的活泼,再没有跟着别人闲逛的劲头,他每日除了换药便是静静地坐在院子中,那株永远不落的四季木棉之下。
这是一种潼关镇的特色,一年四季花朵重重却永不落下,绵绵朵朵的花儿在风中片片落下,吹得楚凛君周围花瓣飞舞,好看极了。
粉红色的花叶像极了蒲公英的花瓣,那毛茸茸的花瓣似乎带了倒勾,浮在人的脸上也是绵绵的,软软的,最终全数落在了楚凛君僵直的双腿之上。
“你……很难过就哭出来吧!我会治好你的腿的,一定。”
“哭?本太子为何要作那种女儿家才做的事情?”
乐正羽的话出口,楚凛君显然很是不赞同她的话,他不再说话了,她也不再说话了,她实在没有想过,自己此生竟然能被楚凛君这个看起来坏极了的家伙护着。
刀光剑影呼啸而来,似乎又在耳畔响起,除了在战场上,乐正羽还没有见过这般场景。
那夜,小世子失踪了,而乐正羽将小郡主一把放在范晔的怀中,便追了出去。
没有人知道那夜发生了什么,可是最后小世子被人完好无损的送了回来,王妃却迟迟不见身影,最后才见一身血迹的人被王妃搀扶着进了府门。
楚凛君用自己的一双腿换来了乐正羽母子平安,那是谁派来的杀手呢?是煞门的标志,是下了绝杀令的,不死不休。
乐正羽日夜照顾在他身边,他清醒之后便不愿让人在身边伺候,只有一个陪着他的侍卫而已,那是他从楚国带来的唯一一个侍卫,乐正羽不被接受再出现在他身边。
大约是那侍卫被楚凛君派去做任务了吧!乐正羽看着木棉树下的冷漠清冷的男人,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不用,等伤势好了之后,本太子便要回去了,你们这些凡人怎么能治好本殿下的腿,可不都给你们耽误了吗?”
楚凛君现在满心满脸都是别扭的神色,他本来是一国太子,金贵之躯,才来了这潼关镇才半月不到,没想到这事情发生的太快,尽是在瞬息之间。
楚凛君看向自己的双腿,眼中透露出冷意,迟早……他会血债血偿!还有,再也不踏入这即墨半步!
纯林俊不习惯这王府中所有人,在一夜之间对自己突然好了起来的事实,他下身无知无觉,如果自此不能行走,那他的父皇……会另择新君吧?
乐正羽不顾楚凛君的反对,推着他在潼关镇绕弯子,这都已经是受伤后的第三天,内伤被迅速治好,刀伤剑上也被治得七七八八,只有这双腿,毫无知觉。
乐正羽看男人一脸拒绝的别扭神情,每日呆呆坐在树下,心上还是很难受的,怎么说楚凛君与他们相处这几日看来,这个人本质上是不坏的,可能就是帝王家娇惯出来的一些臭脾气,也快被乐正羽改得差不多没有了。
给他画了个妆之后,先带去大理寺让曹大人看了一番,曹大人丝毫没有认出来这轮椅上坐着的男子竟是与他们一起破案的二狗蛋!
“这下放心了吧?连曹大人都认不出来,即便你楚国的探子再多,这样一张脸他们也认不出来,若那天晚上真是你楚国的高手来敲山震虎,那你此时待在哪里都是个靶子,还不如这样大大方方站在人前。”
乐正羽和紫衣推着楚凛君从大理寺出来,街边好些人都在看着他们这个怪异的组合,两个男子,推着一个男子,身边那个还抱着一个小娃,小娃倒是个女娃。
乐正羽看出来楚凛君的额头明显低了很多,却死不开口,就怕别人看到他的脸似的,他把头使劲往下低,都要钻到那哪了。
乐正羽一个闪身跨步,走到楚凛君面前,将身上东张西望的小娃娃放在了楚凛君腿上,小娃娃仍然兴高采烈的欢呼着,还扬手去抓楚凛君头上的羽冠,楚凛君双手一把将小人儿按在怀里,小人儿乖乖的叫了声:“干爹”。
楚凛君一连黑线,看向乐正羽高昂的头颅,阳光下那张明媚的笑脸,“怎么了?这也算是你半个女儿了,是你救了她的弟弟,不该这样称呼一句吗?”
楚凛君的脸抽了抽,也轻轻抓着小娃娃两只乱抓的小手,那随意的一眼仿佛在说:“那为何不让你家世子认我这个干爹?那样才算是救命恩人。”
乐正羽心中一阵腹诽,那还不是因为她儿子别看长相萌萌哒,但是那臭脾气十足是像了某王爷,冷酷得不像话,声称认干爹不是君子所为,自己要为恩人报仇雪恨。
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纪从哪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其实不止如此,看着自家娘亲太过善良,一日日就推着楚家叔叔去玩耍,他在父王的书房独自坐了好一会儿。
最后一幅小大人的模样叹了口气,拿出父王的宣纸铺平,小手一挥,在纸上画出了个人,还有一只艳红艳红的梅花,好像就要架出墙头了,旁边还特意标了两字:美人儿。
随后让送信的侍卫切记亲手递到自家父王手中,他迈着短腿爬下书桌,心中喟叹,父王啊!孩儿只能帮到你这里了,如果看懂了信上的内容,希望赶快回来吧!怎么能一走这么长时间呢?家里这么多事情,本世子如何照料得来?如何照料得来?
罢了罢了,回身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替父王关上门,真是累死本世子了,再去看看那个傻妹妹吧!眼看着就要跟着别人男子跑了,小小的即墨溯莨真是忧心极了。
第二百章 王爷回来了
即墨罹回城的消息瞬间散布到了大江南北,关注罹王爷以及罹王府动态的人不在少数,只是回府之后却不见那个本该坐在院中等着自己的女子。
即墨罹一身尘土飞扬地闯入王府,那身影快地连门口的侍卫都没有看清楚,那是他们家王爷?哦!是的,还好踏雪正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门口甩着腮帮子。
“王爷?哎……王……”
“紫衣姐姐,你在喊什么呢?什么王爷?难道是王爷回来了。”
绮儿听到声音立刻从厨房跑了出来,她脸上还粘着些许面粉,那模样看起来可爱极了,紫衣转身看向绮儿,着急地直跺脚,一面伸手指着前方王爷转角消失的方向。
“哎呀,王爷提前赶回来了,现在定是在找寻王妃呢!可是王妃推着楚公子一早就出府了,也没留个信儿,这下王爷要误会了。”
“紫衣姐姐,你都把我说懵了,王妃推着楚公子出去了,王爷怎么会误会呢?你在说什么啊?”
绮儿看着几乎跳脚的紫衣,手中的面粉一时间直往紫衣身上抹去。就那样,两个丫头在原地跳脚,白色的面粉将她们点缀成了两只小花猫,而她们眼前,站着一个人。
“你们说什么?王妃到底去了哪里?什么误会不误会的,王爷正着急呢!”
是穆青的声音,是穆青的身影,是一脸风尘的穆青,他双眼直立立地看着面前两个有些惊慌失措的丫鬟,焦急地询问。
“额……没,没有,王妃只是出去和……和范家公子走走,呵呵……走走。”
紫衣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下意识地和穆青撒谎,难道因为穆青是王爷身边的人?紫衣在谎言出口时也找不出任何理由,绮儿呆呆地看着她,穆青却早已转身离去。
“姐姐?为什么不和穆青侍卫说实话,这样……王爷,会不会更加生气?”
绮儿站在紫衣身边,一脸讪讪,可心中都已经能想到自家王爷在看到夕阳下,王妃推着楚公子回来时,那暴怒的模样了。
“这下惨了!王爷肯定会生气的,王妃也不知道究竟在哪,希望回来时是范公子亲自推着楚公子,嗯……一定要是亲自!”
紫衣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青石板上映出她翠绿的衣衫,整个秋天似乎都增加了几分生机活力,范蠡就站在不远处的医馆门口看着,那小小的……望远镜,真是好使。
“师父,王爷回来了,可是又跑出去了,您确定还不回府吗?”
范蠡站在医馆二楼的窗边,医馆与罹王府临街相对,相互眺望时可以看清楚王府中的一切,可也只有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这是设计医馆时范晔亲自挑选的好地方,绝对是独一无二。
乐正羽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只是认真地在楚凛君一双腿上敲敲打打,一个小铁棒子在楚凛君腿上敲击,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可是若往乐正羽手心中看,那铁锤下面竟带着一个尖尖的小倒刺,可就算是这样尖利的倒刺,敲击在楚凛君腿上却是毫无反应。
看着楚凛君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乐正羽强自打气精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随后低头笑盈盈地道:“你别放弃啊!这又不是一两天能恢复过来的,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可以将一双被活活锯下来的腿接上,那人还可以正常行走。”
“嗤!”
就是这一声嗤之后,楚凛君便再没说过一个字,仍凭乐正羽怎么逗弄,他始终是沉着一张脸,虽然在乐正羽的乔装打扮下,楚凛君彻底换了一副尊荣。
可是,楚凛君今日却是非常不高兴,他为什么不高兴呢?他自己也不清楚,好像自打那日得到来信,说是罹王爷马上就要回来,他就开始不开心了,现在听到范蠡说王爷回来了,他一下子就更加高兴不起来了。
乐正羽以为他是因为失望于自己的双腿,所以不想说话,不想和任何人言语,楚凛君默默垂着头,往日要是被即墨溯拉着衣襟玩耍时,还会露出微微慈善的笑容,可今日即墨溯还未清醒时他们就往医馆走了,现在看着他那副失落的模样,真是后悔没把开心果带来了。
即墨罹果然不一会儿便找到了医馆二楼,那时楚凛君一日的治疗已经结束,只剩下熬制一些蜜做的药丸。
那是一种接骨的草药,药性强烈,一般人根本受不住那药性,是以也苦不堪言,想必楚凛君这样自小生活在锦衣玉食中的孩子是受不了那味道的,所以乐正羽索性就费了些心思将它们全数制成了大小一样的蜜丸。
即便是这样,也是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只要服上几次,那周身的味道却也是散也散不去,楚凛君明显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悦。
正将药丸一颗一颗装进琉璃瓶内,这是一种外表发灰棕色的琉璃瓶,这药草实在难采,制出来的药丸更是见不得光,娇弱的不行。
即墨罹就是那样长腿一步作两步抬脚上了二楼,他一脸寒霜风尘,盯着轮椅上的人,楚凛君也看着他,当下正是医馆中忙碌的时刻,范蠡已经出去主持大局,医馆中也忙的几乎乱套。
“楚太子,好久不见,既然来了我即墨,也不来跟本王打声招呼!”
即墨罹伸手将乐正羽拉至自己怀中,穆青就跟在即墨罹身后,将乐正羽手中的活计拦下,身后再没有别人,乐正羽张张嘴要解释什么,可当触及自家身边男人那冷厉的双眸,也不再说话。
“罹王爷,好歹本太子是你小儿的救命恩人呢?怎么能对一个残了双腿的人这般严词相向,难不成是怕王妃看上了我这个不能行走的人?还是说,罹王爷竟然这般对自己没有信心?”
楚凛君心情不好,罹王爷在看到他那一霎那也是心情不好,要不是自家小儿子通风报信,自己还不知道府中来了这么个危险的人。
乐正羽看着双方之间激起千层浪,战争的火花似乎正在崩裂,她拉了拉即墨罹的衣襟,对着他摇了摇头,看着自己怀中人眼底的目光,即墨罹才将脸撇过一边。
“既然楚太子对我王府有恩,那本王必定将那刺杀太子的人找出来,交与太子处理。穆青,将楚太子推着,回府。”
说完话,即墨罹便早早牵着乐正羽的手往王府走去,他竟不知道,这么几天的时间,医馆已经开张了,在信里也没得到消息,包括楚国太子来访的消息,罹王爷很不开心。
走出了国医馆的正门,小药童们迎面向乐正羽打着招呼,猛然看到乐正羽身边的男人,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竟是错了几步走开了。
“罹,你生气了?你真的生气了?”
坐在马车上,乐正羽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身旁一脸冷漠的男人,人家很傲娇,不言语。再戳一戳,还是不说话,再……还没等她的小手再伸过去,身边人长臂一伸,天旋地转间,自己已经落入男人的臂弯里。
即墨罹像抱小孩子那般将乐正羽抱在怀中,滚烫的思念几乎灼伤乐正羽的双唇,她几乎不能呼吸,这是第二次他们分开这么长的时间。
马车上再没有言语,墨发相交,衣袍纠缠,唇齿交接,暧昧的气氛,热烈的气氛,相思的气氛,一时间充斥着整个车厢,马车无人驾驶,却像是有人引导一般,听着马车中传出来声声喘息声,老马甚是识途,也许是感受到了主人的相思之情,它稳稳地驾车在东西大街上转悠着圈圈。
“楚公子,属下将您送至房中。”
穆青很是为主子分忧,他没有去管王爷和王妃去了何处,径直将楚凛君搬上搬下,送回了王府。
“去小郡主那里吧!”
楚凛君知道罹王爷是个狡猾奸诈的,定是不愿王妃再与自己搅在一起,他也不愿独自回房中,他不想独自面对自己那双毫无知觉的腿。
他甚至有些痛恨自己没有知觉的腿,穆青是不知道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的,他只是怀着一肚子疑问将楚凛君推倒了小郡主的房门前。
远远的便听到一阵哭声,还夹杂着咳嗽的声音,似乎是哭了好一阵子了,穆青还未作出反应,轮椅上的楚凛君却是着急了。
“快,推快些。”
穆青下意识听了指令,其实楚太子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王爷的事情,只是两国交战也是各自势力不同,本不算什么恶意,所以也并不是很讨厌这个太子,可也是喜欢不起来。
“干爹……干爹……不要儿了。”
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听得人心里一阵绵软,似乎是要将所有宝贵的东西送至她面前,只为哄她开心。
“怎么会?干爹是出去了一小会儿,儿不哭,怎么哭成小花猫了?跟着爹爹出去玩耍,外面的木棉花又开了一树呢!”
这是穆青瞪大眼睛的第二次,第一次是小郡主竟然叫楚国太子……干爹?怎么听着像是自家王爷要发脾气的架势,穆青一阵抖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二次嘛!楚凛君可是楚国的太子啊!虽然不是什么坏人,可也是杀人如麻的家伙啊!怎么可以对自家小郡主露出那般……慈父般的微笑。
第二百零一章 回城
自打即墨罹回来之后,罹王府欢快的气氛减掉不少,可众人也算是放下心来了,毕竟自家王爷回来了,靠山又回来了,那潼关镇再也不用王妃整夜整夜不睡觉去破案了。
凤邪回来后便倒头大睡,整天除了吃就是睡,还扬言要修整七日才肯上班,就是去刑部任职。
是的,罹王爷又将凤邪派到了刑部,以凤大公子无人能及的能力,就是要放到国家最重要的位置上,比如刑部,这是保证整个国家正常运转的核心部门。
范卓整天嫌弃凤邪不识好歹,自己只是想当个捕头而已,可老是通不过王爷设下的考验,现在身边有个能直接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机会,凤邪竟然还摆起了大爷的架子,这对于范卓来说是十分不理解的。
潼关镇最新增加了一项考核,那便是称为公务考试的,应试者不论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凡是年满十六岁,皆可参与考试,当然能力突出者可适当放宽限制。
如此一来便没有了贵族世袭,防止了贪污**的纸醉金迷,要想过上达官贵人的生活,必须靠自己的努力。
而范卓便是这第一批考生,今年年满十七岁的他正式报名参加考试,这种大型招考春秋两季招考,全国各地皆可报名,而范卓正在府上备考,已经成为了一名秋季合格的二战考生。
因为府上有备考的学子,小孩子一律被禁止踏入为考生专门设置的院子,与范卓同年应考的还有比他小一岁的伙伴,白府六小姐,白妖妖。
为了爱女能顺利考入罹王的钦天监,白老爷彻底从皇城搬到了潼关镇,亲自教授女儿各种应试技能,他很是欣赏罹王爷的这种别人都没有听说过的怪主意。
范卓是作为乐正羽这个王妃也是国医堂的大东家最小的徒儿,也曾在衙门竞争,是个备受关注的人物,也算是为了近距离观察自己女儿未来的夫君,白老爷亲自上手了。
虽然在乐正羽眼中,像范卓和白妖妖这样的两情相悦,当事人还不知情的鸳鸯是不能乱打的,但是在白老爷这种大家族的长辈眼中看来,这门亲事便是看对了眼的,就等着罹王妃这个师父如母般的长辈来下聘,商议婚事了。
考试不止是官场上的考试,就连国医馆也时兴起了考试,就算是最不起眼的药童,也要是自小接触药材的人,因为给的月银比较高,所以好多人争先恐后的要去参加国医堂的考试。
药童倒是还好,但如果是招聘坐堂的大夫,那还是要经过罹王妃亲自考察,不仅是内科的药材配方知识,还要通过一些外科的操作知识,最起码拿刀的手不能抖。
考试的时间与官考是一样的时间,每年的春秋两季的中旬,即将到了下旬时间,如今的时日也算是快要考试的日子,各地考生纷纷动身,跋山涉水向着潼关镇赶来。
潼关镇的商业经济得到了很好的带动,当然还有优惠政策,只要是贫困潦倒的考生,且是颇具才华之人,但凡是通过考试得到监考官或者朝廷认可,皆可得到官府帮助,免去吃穿住宿的银两。
这样一来,潼关镇的大小客栈以及茶楼酒肆全部宾朋满座,再加之潼关镇的周边小国诸多,自罹王爷入驻以来,与周边国家团结一心,商业贸易不止是陆路,就连未曾开通过的水路也在罹王爷世子即墨溯琅的经商鬼才之下,几乎全部开通。
周边国家需向罹王府交税,是的,是向罹王府。在这个诺大的即墨王朝之中,没有谁比罹王爷的权势更加大,没有谁比罹王爷的名望号召更显著,京城是属于皇城的京城,而潼关镇是仅属于罹王府的潼关镇。
“卓儿,马上就要考试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说话的是越遥,她手中端着一盅参汤,看着伏在案几上的范卓正在奋笔疾书,那模样实在是认真的紧。
推开门走进去,她觉得迎面扑来一股古代读书人的气息,是那种寒窗苦读的书卷气息,在眼前这个曾经是杀手,现在是白衣少年郎的年轻人身上。
越遥在生下小王子之后便渐渐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原来是那场灾难中,那场不知是噩梦还是现实的灾难中,她也死了。
那天陷入噩梦中,久久不得醒神,可乐正羽将她前世的记忆唤醒,也将她即将被吞噬的一缕魂魄唤回,她得以存活,她依旧忘记了那场灾难。
或许是不愿再忆起,或许是本来就不记得,总之她只愿继续现在的生活,现在在罹王府的日子,现在有一个疼她入骨的夫君,一个可爱到爆的儿子,她很是满足。
“嫂子,你怎么过来了?准备的差不多了,可是还有些书需要读。”
范卓是家中最小的一个,是备受关注,备受照应的备考生,马上就要第二次考试了,他本人也是非常担心的,要是旁人还好,自己可是王妃的徒弟啊!要是还考不上,那可是丢大人了。
“哎呀,你就放心吧!只是你年纪小,所以没有直接派任务给你,要是你的那些哥哥去考,也是考不过的,你就放心吧!这次肯定能过,放心去考吧!”
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经历过魔鬼高考的人,那些年自己做过的卷子比她个头还高,更何况还是生活在那种应试的年代,现在这受过恶魔训练的罹王妃出的试题,那定是为难这些古人了。
罹王妃出的试题是那些年自己印象中的整套公务员试题,只是稍加改动,适合了这个年代的讲话做事方式而已,自己和羽儿可是为了给潼关镇乃至整个天下带好一个好头儿,出了好几夜的力,稍加该动过后出了两套卷子,上下是不一样的,所以根本偷不到试题。
泄题这回事,根本在罹王妃这里行不通,若是现在漏题了,那定是她们二人之间的一人泄了题目,很明显是不可能的。
越遥作为考生的大嫂,几乎天天特别照顾范卓,每天都要换着法子的给考生做羹汤,如此一来,被这些满是陷阱的题目折磨的几乎放弃的范卓,就算是看在越遥这个嫂子天天送来的羹汤上,都要多看几分书,多做几道题。
晚上的时候,范晔奔波了一天回来,看到床上自家妻儿的画面满脸温柔,一天的疲倦都几乎消失,看到他回来,越遥抬头对他微笑。
“怎么这么晚回来?可是又有应酬?”
越遥走过来靠在范晔的怀中,范晔顺手将她搂住,这样温馨又自然的动作几乎天天做,可还是不够,范晔低头在越遥额头上印下一吻,带着些许酒气的温度竟是那样灼热。
“嗯……和凤公子多喝了两杯,好不容易找空跑回来。”
范晔身上似乎披星戴月,寒凉的月色印在罹王府这片庞大的院落中,也毫不显逊色。
“瑶儿,为夫可能要回京城住一段时间,可好?”静默了片刻,范晔双手环抱住怀中的人,对她说道。
“为什么?可是出了什么事?”
“京城的生意出了一点事情,需要你有能力的夫君回去收拾一下烂摊子。”
范晔脑中响起白天即墨罹的话,即墨罹离开京城没有多久,便有人在宫中做了手脚,太子一党已经不可能再死灰复燃,可是却蹦出来个小皇子,还是宫中一个贵人生下的皇子,因为贵人身份低微,皇帝交由淑妃娘娘抚养的小皇子。
本来已经有了九皇子,现在淑妃又加一个筹码,宫中大势向淑妃一边倾倒,有人暗中来信说冷宫中有关系即墨国运的东西,必须秘密派人执行。
罹王爷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派范晔去完成此事,有范风同去,此事非同小可,知道的人也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这个事情范晔并没有打算和自家娘子和盘托出,毕竟知道的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还不如让她安心在府上等候自己。
即墨溯琅几乎盘下了整条澜江河流,澜江从南至北分布极为广泛,流经各国海域,几乎横跨整个大陆,之前没有人开发利用,周边百姓更是害怕惹怒河神,对于江海这种神秘的存在很是敬畏。
可是自罹王爷交给自家儿子这一任务之后便由着他开发智力,再没有过问,如今才短短半年功夫,即墨溯琅便将整个澜江水运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从前的澜江在阴雨连绵的天气总是有海浪,海暴天气还会伤及周围村民,更是大小水患不断,朝廷投进去的赈灾银两不知有多少,全数打了水漂。
可是自从罹王府世子沿着澜江河流考察了一整个月之后,一支名叫即墨的船只迅速遍布各个关卡,有人说可以保证他们国家今后不再发生水患,还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那些国家的王自然是高兴的,何乐而不为呢?
更何况人家也不是白白占了你的水域,每年都有供款交着,这对于害怕水灾的人们来说,真是赚了大便宜。
第二百零二章 即墨考试周
范晔和越遥的孩子起名范凌风,越遥说自己曾经在书中看过的这个名字,很是喜欢,那时候不知道自己将来还有机会做母亲,所以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如今终于派上用场了。
范晔在那日凌晨告别了家人便悄悄离开了,临行前他将儿子举在胸前看了好一阵,就像要将他小小的模样印在自己心中似的,越遥看得好笑,随口说了一句“你又不是这一去不回来了”随后便将孩子放回床上。
范晔依依不舍的离去后,越遥站在门前不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站了多久,直到丫鬟醒来拿着披风过来披在她肩上,她才觉得手脚已经冻得麻木,原来自己竟是站到了天明。
也许有些事情不好的结局就在我们预料之中,可是也不得不去面对,毕竟当初决定与罹王府纠缠在一起,就要誓死跟随,有些危险的事情,若他们都不去做,那还如何叫做忠心。
官考的那天仿佛一眨眼的时候便来到了眼前,离别的忧愁也被这严肃紧张的考试氛围冲淡了不少,竟是在那日早上,乐正羽亲自将范卓打扮的一身红彤彤的喜庆。
“阿卓,就要这样穿,当年我们考试的时候就要穿得喜庆,要不怎么能考上个好大学?”
乐正羽将一顶淡红色的沙峪帽戴在范卓头顶,范卓皱着一张脸任由两个女人摆弄,看着铜镜中那个一身红的自己,范卓心中郁闷。
“师父,你当年还考试了?那时候没有这个考试吧?还有啊……师父,嫂子,你们不觉得这不像是要去考试吗?”
“额……是,师父说的是……你家王爷的考试,反正你也不知道,忽略就好。”
“不像是去考试,那是什么?”
越遥看着乐正羽朝她眨眼示意,她笑着解围。
“像……要去娶亲一样。”
范卓仍然皱着一张脸,在说出话的时候自己的脸上也染上了少许红晕,正在他们穿戴整齐之际,紫衣带着白妖妖走了进来。
“什么娶亲?你要娶谁?”
白妖妖同样是一身粉红冒泡的喜庆,不经脑子的问话张嘴便来,范卓闻声转头,看到往日一身灰衣男装,现在倒是一身红衣劲装的女子,双眼像被什么纱蒙起来一般,如梦似幻。
“哎呦,现在两位新人……哦!不,两位考生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那个张扬肆意的越遥又回来了,乐正羽看着她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的模样,眼中全是宠溺。
她们彼此再未提起当年发生的一切,对于她们来说,都是过去的事情,那些痛苦的回忆只能让她们的心连得更紧,再没有人能将她们分开。
谁知两个死过一次的人,在这一世还能相遇相知,这是上苍的恩赐,也是她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现在的她们依然记得,当年那个落魄时候的自己,那些相伴拼搏的岁月,那一袭白衣的翩翩佳公子,伸手将自己扶起,那句温柔如日光的‘姑娘,可是伤到了?’好似搁着几个世纪的问候,那般轻柔淳厚。
倘若在某个午后,你也能记起前世的几个友人,那必定是上辈子做了拯救地球一样的伟大事业,因为这机会实属难得,只有为人类做了那等贡献的人才配得起如此殊荣。
所以苍天遥望潼关镇,看着那一匹离去的马车,听着马车上流出的欢声笑语,那般亲切的午后,那样美好的相遇。
到了考场,全是半大的孩子,有男有女,等着门口侍卫让将考令拿在手上排队检查进入考场时,乐正羽和越遥转身走上街角那座空了大半的茶楼。
考令便是起了现代准考证的作用,是一块由各地吏部下发的小木牌,木牌上刻着考生姓名,所考部门,考生户籍;背面还画着考生画像,只不过是考生自己画上去的。
因为不限名额,每个符合规格的人都可以去当地县衙报名,凡报名者都可领取小木牌,这个是不存在弄虚作假或抢木牌一说的,毕竟由各部衙门登记在册,随后统一送至潼关镇,那时日也是不短的。
等到总部也就是潼关镇将所有考生汇总,根据考生数量多少将考场与时间分布好,差不多便到考试前两月了,那时候全国考生纷纷赶往潼关镇。
这种模式竟然像极了现代考试的流程,乐正羽的国医馆考试是在官考过后,为了很多人有这方面意愿可以直接参加考试,并没有拖拉时日,也是考虑到了节省考生的钱财时间等问题。
“羽儿,这像不像我们当年考试?我记得那年考试我直接把背带裤现场剪成了牛仔短裤。”
越遥看着下面热闹的气氛对着乐正羽欢快的说着话,回忆起上一世还真是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哈哈……可真有你的,毕竟只有考试日组织才会放我们自由一两日,你那么爱美,这事也干得出来。”
乐正羽想到自己曾经考试时做的糗事,也不禁笑出了声,“我记得我那次考试时候,刚刚执行完任务,直接将南美的一条毒蛇带到了考场,监考老师差点没吓死。”
“哈哈哈哈……你可笑死我了,我们那会是机器测试作弊,你看看下面,古人的智慧还真是层出不穷。”
“是啊!现在的小孩都是让家里人抄在身上,扯开衣襟看答案的。”
“是吗?你说的那是马文才那个时候的考试吧?”
“……”
时间流逝得很快,在二人将一碟果子几乎吃完的时候,下午的第一场考试结束了,而范卓和白妖妖正好全在这个考场,今天的考试算是结束了。
乔装过的乐正羽和越遥,站在人群中,面对着考场的大门,白妖妖蹦蹦跳跳朝她们跑来便开始抱怨起来,周边还有好多考生在抱怨。
“啊!外面的空气真新鲜啊!羽姐姐,不知道吏部从哪里找来那些考官的,真是太严格了,我就是动一动而已,就差点把我赶出去。”
“是吗?这么严厉,不过啊!考完就是结束了,这下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
乐正羽一直将她和范卓这个年纪的人当成小孩子,当然除了自家墨儿那种跨越两个世纪,比自家老娘都成熟的男孩子。
“哎呀?范卓那个家伙还没出来呢?当初让他与我一同考钦天监的,他非要考刑部,明日还有一科要考。”
范卓发誓要成为潼关镇第一铺头,钦天监相对于女子来说也算是个好差事,放在现代也是个拿着死工资的公务员了,所以并不用担心什么前途问题,反正不用到处打打杀杀,安全有保证。
考钦天监只需考一些常规的天文地理知识,随后便是写一篇自己独到的见解,而要考刑部,除了一些破案手段,还需考一些古往今来的未解之案的破案手段,最后还需考一门与人体解剖组织学相关的学科,也是很多人觉得辛苦的一科。
“师父!”
范卓红光满面得从考场门口跑了出来,乐正羽问他为什么留到最后才从考场出来?范卓拍着胸脯道:“师父,我成为天下第一捕快的愿望就要实现了,有位大人亲自将我拦下,看了我的卷子,又问了我一些问题。”
可是当越遥问他被问了些什么问题时,他却是别别扭扭,含含糊糊,死活不愿意说。
这一夜谁都不知道范卓屋里的灯什么时候熄灭的,也不知道自从吃过晚饭他在房间里背了多久的书才睡下,只是在第二日早晨,范卓早早便顶着两个黑眼圈特别兴奋地独自跑到了考场。
官考过去便是国医堂的考试,国医堂的考试主要是考查考生对于药物的功效识别,外形识别,最后还要考察所有人对于急救的处理方法,主要是由范蠡监考,乐正羽在暗处观察。
考试的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十分难熬,总是在纠结胜利与否的我们,实在不愿面对那些不如意的结局。
放榜的日子定在考试后十日,有的考生会直接在潼关镇逗留几日,将考试成绩亲自看过之后,才踏上回家的旅途,有的人则是直接回去收拾行囊,打算上任。
为什么呢?因为被考官或者是巡视的大人们看中,可以直接去报道,不管事黎民百姓还是富贵人家,在这一场考试中已经享受到了最大程度的公平公正。
范晔到达皇城之后便失去了音讯,不论即墨罹派去的人如何寻找,始终没有他的影子,就连与他一同离开的范风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一消息令王府中人忧心忡忡,只有乐正羽责令所有人暂时不许将此消息说与越遥听,越遥的院子一时间成为重点关注对象,几乎每天都有人去她的院子里不是坐一会便是谈天说地,有时候说得实在是没有话题可言了,就逗弄小凌风玩。
可是这种特殊的照顾越遥怎么会察觉不出来不对劲,她终于在收不到范晔书信的某一日,着急忙慌地跑去拉着乐正羽询问,可是那时候,门外传来了消息,王府门前躺着一个从马背上跌下来的血人。
第二百零三章 范晔失踪
听到门前人的通传,越遥发了疯似的往外跑,眼泪已经顺着面颊流下,她心口绞痛,似乎是在前几日开始的,似乎前几日在范晔后背受了那一刀之后便开始疼了。
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的人不是范晔,回来的是范风,范风的轻功是比范晔更好的,范晔长相俊雅,剑法极好,轻功也算是一流,可在范风面前还是稍微差了些。
“瑶瑶,你别担心,范风都回来了,范晔也会平安无事的。”
乐正羽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她向来是个自己能想得开的人,别人劝也是白费口舌,越遥是个开明的人,她没有埋怨过谁,她从头到脚都没有怪过乐正羽和即墨罹,可是乐正羽心上却不是那么好受。
她几乎天天都回去要问即墨罹好几遍,就连做梦都在问着‘范晔还没有回来吗?’之类的话,最后即墨罹实在没有办法,派着凤邪亲自带人去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正在乐正羽看着越遥痴痴发呆之时,房里伺候的小药童跑了出来,边跑还边大喊:“王妃,患者醒了,大夫,患者醒了。”
这是乐正羽对他吩咐的,乐正羽说要是范风醒了要立即来报,所以小药童着急到跑出来时,手里还端着药碗,而碗里的药,还冒着热气。
乐正羽也很是佩服这小药童的敬业精神,怎么能在那么慌忙的情况下还将药汁保护得那么好?乐正羽带着越遥进了屋子,屋里一阵药味扑面而来,床上脸色惨白的范风已经睁开了惺忪的双眼。
“师……父……”
范风几乎一张嘴脸色就更要白上几分,明显在受着极大的疼痛,他喊出师父二字之后,像是费近了全身的所有力气。
“阿风,现在我问你话,是的话你就眨眨眼睛。”乐正羽的话才说完,范晔便眨了眨眼睛,乐正羽心中松了一口气,嗯……还好脑子没有摔坏。
“阿凤,你们在路上遇上了杀手,是吗?”
范风眨了一下眼睛,似乎还很是痛苦,很显然是想到了那日的情势。
“你们之后被打散了,是吗?”
范风又眨了一下眼睛,似乎很急切得想要说话,可是身体受到重创,张了张嘴却不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之后,分开时,范晔身上有伤,是不是?”
范风眨眼。
“范晔的伤重不重?”
范风瞪着眼,没有眨。
“那时候范晔还没有受伤,是吗?”
范风眨眼,再眨眼,再瞪眼……
“额?这是……范晔调到悬崖下了?”
范风使劲眨眼。
乐正羽大惊,天哪!她只是按照书上的情节猜测了一二,怎么会真的就掉下悬崖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瑶瑶,你别哭啊?你……你,说不准范晔只是离潼关镇远,再过几天就自己回来了呢?”
乐正羽此时有些手足无措了,她不想看到瑶瑶这么伤心的,可是掉下悬崖,能被称之为悬崖的,那定是极为凶险的,那可是悬崖啊!掉下去,还不得没有半条命了?
正在府中人巴巴望着范风赶快好起来的时候,凤邪传了消息回来,信上称在越国境内发现一人,与范晔模样相似,可是不认得他,向罹王殿下请示,该如何?
在乐正羽官考医考的摧残下,凤邪在信上给出了两个选项,选项一:绑回来。选项二:打一顿,绑回来。
乐正羽回到房中,拿着信纸犹豫不决,如果只有这些还不算什么,关键是他信中说了,那个长相身形与范晔相似的人,身边还有个女子,前天他找去的时候,二人才订了婚事,现在正郎情妾意处对象呢!
这让乐正羽怎么办?真是难死她这个王妃了!于是……乐正羽将决定权交给了范晔原本的主子,罹王爷。
“王爷,那个……能不能问你个事儿?那个……范晔是你的暗卫,你说如果他变了,你会不会打死他?”
乐正羽手中攥着那封信,看向罹王爷的面上是讪讪的笑,直将正在看兵书的罹王爷浑身发毛,硬是将手中兵书放下,借着烛火道:“变成什么样?”
“变成了……那个……负心汉呢?”
“杀了。”
“啊?……没有别的选择吗?”
“一个负心汉,还需要什么别的选择吗?会不会太宽容了?”
即墨罹伸手将乐正羽手上的信封扯了过来,看过之后脸上神情变化,随后便迈着大长腿走出了卧房。
“影,去查查在回皇城的路上发生了什么?”
书房中即墨罹对着空中某一处低低说道,只见那处微风一动,再没有半点动静,即墨罹坐在书房看着手中的信纸,脸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乐正羽依旧要在国医馆照看楚凛君的双腿,楚凛君知道府中最近出了事,但照常整日要求乐正羽亲自给他进行治疗,不能假于旁人之手,例如小药童。
为此罹王爷发了好一通脾气,罹王爷在府上都见不着自己的夫人了,乐正羽的全部时间都被病人占去,除了每日要去国医馆交接班?还要给新来的大夫指导,最关键是要抓紧培养一批新的大夫,这样才不用自己事事亲力亲为。
“王妃,合老先生来信了。”
紫衣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手中捧着刚收到的信笺,递到了罹王爷面前,的确!对于一脸怨气的罹王爷来说,这时候确实是个好消息,紫衣很识得自家王爷的心思,即使口中叫着王妃,还是将信笺呈到了王爷面前。
果然,王爷接到信封的那一刻,脸上简直可以说是荣光大焕,举手投足十分霸气,罹王爷随手一扬道:“本王要亲自将合老先生接到王府,既然老先生有心帮忙,又对王妃新开的医馆如此感兴趣,就让老先生直接到国医馆坐堂吧!”
于是,罹王爷带着数十精兵,不过三四天的功夫,便将合欢谷的合老先生接到了王府,令他欣慰不已的是,合老先生身边还带着一个把脉问诊等专业技术明显过强的徒弟,关键是这大夫是个八尺高的女子!
对,身形极长的女子,这下那些找各种理由需要专业女子为其服务的人,哦!不,是患者,终于有人来接替他家夫人的位置了。
乐正羽回府接到的消息便是离开潼关镇三日的罹王爷终于回城了,还带着一名老者,听说是个神医,这件事令深知自家夫君是个什么脾性的罹王妃惊诧万分。
“老先生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最近府上实在繁忙,还望老先生见谅。”
乐正羽走入大厅便看见一身月白袍子的即墨罹,正和满脸红光的老者在交谈着什么,合欢谷老先生是她的救命恩人,曾经被二夫人扔到桩子上时,幸得老先生相救,之后又因药食结缘,与这老先生竟然成了忘年之交。
“繁文缛节便不要再讲究那些了,老夫来此是听说一人忘记前缘往事,怕是有些不对劲啊!”
合老先生是个让人看上一眼就知道是个健康得不得了的老人,在合欢谷长久避尘居住,让他看上去须发乌黑发亮,面色隐隐红润,腿脚利索,是个可以延年益寿的健康老人。
“是吗?可是先生从前遇到过类似的怪事?”乐正羽立刻问道,关乎自家徒弟的终身幸福,那是马虎不得的。
“嗯……曾经老夫在南邵药谷居住过一段时日,那时候药谷的药王曾主动和我探讨过一种南邵蛊毒,此蛊唤作金蝉脱壳,可以让人忘却曾经,从头开始。”
“那药王现在在何处?难道说我那兄弟是中了此蛊?老先生,晚辈曾在刑部案件中看到过关于巫蛊描述,书上说世上蛊虫皆有子蛊母蛊之分,可是有人故意将子蛊下到我兄弟体内,随后在不远处用母蛊操纵,这样一来可以让人成为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范蠡听了此事很是忧心,看着一只手不停捋着胡须的老者,脸上肃杀之气不自觉便散发出来,莫说是范蠡这个做大哥的此时想将那幕后之人杀死,就连合欢谷老先生身边的徒弟都觉得此人用心实在歹毒。
“金蝉脱壳之所以叫做金蝉脱壳,是因为此蛊即使母蛊死亡,子蛊照样可在人体内退下外皮继续操控人的心智,虽然**控之人失去了记忆,可此蛊却可以完整将那母蛊的记忆保存下来,由此来继续引导人向着错误的方向存活。”
“曾在已经消失的西域国中,有王女和贵族成亲,可自古高手在民间,贵族在与王女成亲当日却性格大变,并在宫中养了一个长相白净的乞儿,很长一段时间王女都将那乞儿视为自己的夫君。
后来王女怀上了西域人称不落之日的小公子,那小公子顺理成章继承了王女和贵族的财产以及爵位,在一个离奇的夜晚,一场神之怒火将王女和贵族双双烧死,只剩下了小公子。
本来是世袭制度的西域大国,在乞儿的操纵下开始了常年的战乱,最终被小公子一统天下,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乞儿原是南召国一个擅长巫蛊之术的艺人,而那个小公子则是乞儿借王女肚子生下来的孩子。
整个西域因为一个乞儿和一只蛊虫从此走向了没落,最终渐渐消失在传说中的金王蛇眼窟,时间久了,再没有人提起此事,也没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乐正羽将脑中突然涌现的记忆说出,自己都惊诧与自己如何会知道这些已经被离世遗忘的事情,也可能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事情,所有人都怔怔地瞧着她,乐正羽满脸的尴尬。
第二百零四章 月儿苏醒
乐正羽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在梦中得到了解释,原来是月儿,是月儿将自己的记忆传输给了她,原来是在她体内休养生息的月儿有了要苏醒的迹象。
云石被即墨溯琅小心翼翼的戴在身上,即墨溯琅得到自家娘亲的飞鸽传书立刻便启程往回赶,他的月儿要醒来了,即墨溯琅只希望坐下的马儿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风驰电掣的寒风顺着领口全数灌入衣襟,他也是毫不在乎,跟在后面马车中被跌得乱七八糟的即墨溯莨,则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他还小,不明白自家兄长为何突然发了疯似的让他坐着马车披星戴月地往家赶,他前几日才跟父王互通书信啊!府中除了小凌风的爹爹,也就是他们的其中一位师父失踪之外,没有出别的什么事情啊!
在澜江开发河流不好吗?这大半夜的……哎呦……这马车实在太跌跛了,脑门直接撞在了马车车厢之上,真是疼疼疼死他了。
从澜江流域先走陆路,随后便改走水陆,实在是受不住那连日的折腾,终于在第三日傍晚的时候,罹王爷家的小世子受不住连日的赶路辛苦,倒头睡去了。
“娘亲,月儿呢?”
这是即墨溯琅奔进府中对着自家老娘说的第一句话,就因为这一句话,惹得罹王爷听了自家夫人一夜的说教,直到天际泛白才睡着。
乐正羽的原话是:“罹,你说是不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咱们的墨儿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家伙了,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已经不是你我了,唉!什么时候把婚礼给举行了吧!墨儿虽然才十几岁的年纪,可是走出去谁不说是二十好几,这个年龄也该结婚了。”
再说即墨溯琅的长相与即墨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即墨罹身上多了几分古装美男子的俊逸刚健,儿子身上则更多的是一种风度翩翩的贵族气息,身形上罹王爷比儿子更强壮,更稳健。
嗯……乐正羽是伴着分析自家丈夫与儿子的找不同中进入梦想的,在梦里乐正羽养精蓄锐,最终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要亲自去替自己的好友召回夫君的心智。
当乐正羽将这一消息公之于众之时,果然得到了一大票反对票,一大家子每次都是在一起吃饭,大家反正亲如一家人,罹王爷这个大洁癖现在也已经适应了群居生活,就连楚太子都不愿独自在一处吃饭,他说……没有胃口。
“嗯……现在你们要仔细听我的话,我决定亲自去一趟越国南召,替自家徒弟解蛊毒。”
乐正羽此话一出,大家如出一撤的伸手抓碗筷的手顿住,眼瞪大,嘴张开,齐刷刷转头,看向罹王妃,随后……摇头。
罹王爷:“不行!除非本王亲自陪着。”
范蠡:“不行!师父已经为范晔做的够多了,现在应该我这个做大哥的为兄弟做点什么了。”
范卓:“我与大哥一起,还要替阿风报仇。”
楚太子:“不行,本太子的腿要抓紧治疗。”
“你的腿……木鱼也可以代替我,完全没有问题,你就放心吧!”木鱼便是那个合欢谷老先生的徒弟,那个身高八尺有余的女子。
“不行,必须你亲自照顾,不然带着本殿下,本殿下的师父曾经和药王有些交情。”
额……暂时待定,可以带上楚太子,不过要化名,嗯……带着二狗蛋。
……
下面继续投反对票,理由各种各样,奇葩不已,包括自家闺女竟然说干爹去哪里,她就去哪里,干爹不在她睡不着,说实话……干爹楚凛君年方十八,长得是风流倜傥,身材是很好,曾经很好。
可是干爹是一国太子啊!以后必定要争霸天下的,现在跟他走得这么近,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正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要去南召送死,哦,不!去南召救人之时,才发现刚才只说出一句话便遭到强烈反对的乐正羽竟然一言不发。
不是她一言不想发啊!实在是她此刻不方便开口啊!她方才是站起来对着一群坐在座位上的人说话的,现在倒是所有人都站地笔直,可是自己却坐在凳子上疼得起不来身。
是啊!她现在真是肚子好痛唔……像是几年前墨儿出生时候,真是好痛啊!
“羽儿,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罹王爷出声,一把将身边女子扶起,身边人忙自动让开一道路,让合老先生走近身。
“我……肚子好痛。”
“怕是要生了吧?”
“嗯?额?啊?不是吧?……”
众人看着一脸古怪神色的望着合老先生,不是吧?这是神医?天哪!就算他们不懂医理,不通药理,但他们有常识啊!生孩子这回事,不是应该要先怀孕吗?肚子……王妃这肚子平平啊!
合老先生只是一时着急,只是从脉象上看出来的,这确实是怀孕的滑脉啊!是要生产的呀?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合老先生讪讪一笑,在众人非常怀疑的目光中,努力缩小他作为神医的存在感,他缩啊缩,他退啊退,最后在乐正湛的一言中终止了所有动作。
“你们不觉得羽儿现在这种情况,与几年前墨墨出生时那情况差不多吗?”
“不是吧?舅舅,当年我是的确在娘亲腹中,那么大的肚子谁都看到了,现在这明显不是那症状。”
即墨溯琅一脸不赞同的看向自家舅舅,哪知乐正湛却急急道:“不是,不是生孩子,当年你出生时舅舅在现场看的清清楚楚,月儿就是这样变成人形的。”
哦!对了,月儿,原来是月儿要苏醒了吗?众人都知道罹王妃身上有着解不开的奇缘,灵石的事情更是除了王府中人,外界一律不准传说。
乐正湛马上挥退了所有丫鬟小厮,转眼间罹王爷便已经抱着怀中人去了卧房,将她放在床上,双手紧紧握着她渗出汗水的小手,其他人也是担心的不得了,纷纷站在屋中等着。
乐正湛马上凑上前,几乎是一胳膊将自家妹夫挤到一边去,随**住自家妹妹的手道:“妹妹,别怕,哥哥在这儿呢!别怕,是月儿要出来了,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乐正羽心中吐槽,这是什么狗血喷头的事情啊!为什么在自己身上发生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月儿啊!你这个家伙还说我是你的主人,现在就是这样折磨主人的吗?你看你出来我打不打死你!
“主人,主人,你可要撑住啊!月儿马上就可以修炼完了,就等一下下就好。”
就在乐正羽将要被这一阵痛痛晕之时,月儿的声音在乐正羽脑中响起,她也很痛苦啊!她也不知道为何这次从主人身体中出来会这般痛苦,要不是她忍着不叫,早就开始哀嚎了。
似乎是身体与灵魂生生撕裂一般的疼痛,四肢百骸的疼,的疼,她觉得自己要死了,甚至已经在暗自祈祷,下辈子……让自己再回来罹王府吧!
“出来了,出来了!”
众人兴奋大叫,室内粉色光芒乍现,一阵刺眼的白光大作,随后便是即墨溯琅身上那块云石自发跃出,直直向粉光与白光的中心跃去。
就在那一瞬,一个身量高挑,身形窈窕的粉衣女子缓缓落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显然是精神饱满得不得了,她小脸上闪着古灵精怪的笑容,就那样落在了即墨溯琅面前。
“月儿,你终于回来了……”
还没等即墨溯琅后面的话说完,就见刚才匆忙落地的女子一个激灵转身扑到了床边,脸上显然是担忧的神情。
“主人!主人你怎么样啊?主人,你别吓月儿啊?主人,你快醒醒啊?呜呜呜……主人……”
疼得累到在床上睡过去的乐正羽简直心中在骂娘了,哪里来的这么个愚蠢的契约石?这个契约一定要取消,取消,取消!竟然连自己的主人在熟睡中都没有察觉,还一直叫个不停。
最终乐正羽实在是忍不住,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月儿,能不能让你主人我好好睡一觉啊?把你生下来,我也是很累的啊!”
“啊?哦!好吧!墨儿,咱们出去逛街吧!我已经好久没有出去透透气了。”
说着话,两个小情侣在众人的众目睽睽下相携离去,活力四射地不得了,果然是……年轻好啊!
凤邪在越国的一个边陲小镇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前面手中提着一捆干柴的男人始终没有回头理会他一句,可以说是从那日自己在范晔面前出现过后,他愣愣的看了自己好一会,随后对着自己道:“我好不容易才定下婚事,你长这么好看,别在我未婚妻面前瞎转悠。”
自那之后便再没有理过自己,自己整天跟着他干活,还不停地将故事给他听,可是对方显然像换了个人似的,连小凌风都不记得了,这可不行!
于是,在凤邪千思万想之后,觉得要唤回范晔曾经的记忆,唯一的方法就是,让越遥带着小凌风亲自来当面刺激他一下,说不定可以恢复以前的神智呢!
凤邪看着天上飞走的鸽子,心中像是放下一块重石一样,转头之际,便看到了那个失忆后的范晔的未婚妻。
第二百零五章 失忆?
真是一个美人儿,在凤邪这种见惯了美人的风流才子眼中,面前那个清秀出尘的女子也算得上是上等货色了,瞧那微微嘟起的嘴唇,那发黄却并不干枯的一头金发,那双似乎在发绿的眼眸,白皙无比的皮肤,高挑的身量,还有那一口……听不懂的叽里咕噜的方言。
她是在对自己说话吧?是吧?是吧?凤邪看着对方微微启动的嘴唇,一口银白牙齿在阳光下闪着亮光,她说了很多,似乎是在问话,反正凤邪是一句都听不懂。
“小小,没必要跟这个人浪费口舌,这是个非常奇怪的人,我们回去吧!”
呵呵呵……呵呵呵呵……凤邪发誓,只要等范晔恢复了记忆,他凤公子……一定一定一定要打死他!
就这样,凤邪一方面要忍受对方的嫌恶,一方面还要保证自己时刻守在房梁上,为了防止两个人好事成双,生米煮成熟饭,他费尽心机,势必要拆了这桩婚事。
“范晔这个白眼狼,本公子就睡在这房梁上,看你还敢偷腥?就怕生米煮成熟饭,那自己可是对不起瑶瑶和小凌风了,只怕是羽羽会把自己打死吧?”
凤邪在房梁上一整夜一整夜的看着屋中安守本分的范晔,待得时间久了,才知道,原来那个绿眼黄发的姑娘名叫靳小小,名字是个好名字,可怎么这么好的姑娘就偏偏不守本分,非要抢了人家有妇之夫呢!
“我说范晔范公子,你就算不记得本公子,难不成忘记自己有个儿子的事情了吗?你是不知道瑶瑶发脾气的模样,是不是想被抽死啊?
还有啊!你不知道最近潼关镇时兴起来千万种折磨人的法子,像你这种负心汉就应该试一试那跪搓衣板的感觉,或者是跪一整夜的豆腐,但不许掉渣的那种,保证你再也不敢这么出轨。
唉?本少爷跟你说话呢!你这人怎么不听人说话啊?哎?你别走啊!我跟你说,要不是现在还没搞清楚你身上的状况,不能贸然下手,不然你早就死在本公子剑下了。”
正跟在失忆后的范晔身后絮絮叨叨的凤邪一个没主意,脚下猛地一滑,前面范晔早已躲开,只有他一时使不上力,直直朝着山崖下面坠去。
“啊!范晔……你……”
凤邪脸色有些苍白,可在那一刻确实是使不上轻功,像是地心失去引力般向下坠,范晔向前快走几步,才堪堪抓住他的一只手腕。
凤邪望着下面一望无际的狭窄山谷,极长极幽深,很是阴森,看起来下面气候在零点以下,花草树木几近妖魔似的疯长,又凝固在了一个阶段,一年四季如春的阶段。
似乎在暮色沉沉时有瘴气自谷底升起,靳小小拿着食盒出先在对边山崖上,只是脚下轻点,那般宽的山崖边被她轻轻掠过,像是天上误入凡尘的仙女一般。
凤邪看直了眼,此刻也才感受到自己真的似乎可能会被面前这个冷漠的范晔扔下谷底,那谷底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绝于耳,这声音分明在告诉他,此地绝对不宜久留。
小小就降落在范晔的身边,她将食盒放在地上,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懂的语言交谈了一小会儿,随后便笑着转开头去拾掇饭盒,而范晔则转头看向半截身子坠在谷中的凤邪。
“你……你不会是要我葬身此处吧?我告诉你,我上边有人,你若不怕死大可以试试。”
只是说完这话凤邪就后悔了,他这是死到临头了还在危险杀人凶手吗?他这肯定是在极度惊慌之下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他绝对是在找死啊!
“我只拉你这一回,下次再跟在我身后烦我,小心把你丢下去喂蛇!”
范晔满面危险气息闪烁,甚至有很多时候凤邪都想要放弃这个范晔,他觉得范晔身上有一种神秘莫测的气息,像是根本不认识自己一样,看样子不该有什么难言之隐,倒像是本来在这个世界上就存在了这么个人似的,是一种活生生的状态。
“还有!我的未婚妻不高兴了,所以就麻烦你今晚在这山中度过一夜吧!别再来坏了我们的好事!”
这绝对是红果果的危险,这是面前这个冷漠的范晔与他说话最多的一次,也是最狠的一次,绝对是要把他丢弃在这山涧之中,自己回去红罗暖帐要逍遥快活去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凤邪心中所想,范晔一个侧身取过一把小锤子,在山崖间钉入一个长度适宜的木楔子,又左右上下好一阵折腾,总之最后的凤邪就那样被钉在了半山腰,是腾空的半山腰,悬挂在山崖上。
凤邪已经没时间顾及范晔那一手奇妙精湛的手工艺了,听着上面两人你情我悦的浓情蜜意,他似乎能感觉到他们的一举一动,他揭开盖子,拿出食盒,相互喂着吃饭,吃饭结束,日落西山,他们要打道回府了。
范晔觉得自己的思维跟着上面脚步声渐行渐远的二人飘走了,他现在脑子里面全是问号,现在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范晔这个老男人要**了!可恶的是还将他亲手绑在这山腰上。
哦!对了,范晔那个混小子在临走前似乎对他说了一句什么?他说:“这片山崖上有毒气瘴,进来的人都会全身无力,武艺尽失,你就乖乖在这里等候天明吧!”
还好他算是够点意思,凤邪双手被悬吊,又累又饿,实在是难熬的紧,这一顿给凤邪整懵了,这范晔究竟有没有失忆?究竟是不是他们那个范晔?真是伤脑筋。
凤邪在心中算算日子,也不知道放榜的成绩如何了?也不知道范卓那小子考上没有?如果他今晚把命丢在这处,那罹王爷那个老东西也算是有个合格的新帮手了。
不知不觉间,凤邪竟然随遇而安地望着天边的那轮明月,感慨起自己的身世来了,想想自己的一生还真是坎坷啊!
自小就不知道母亲是谁,好不容易当个太子吧!还受皇族兄弟们的明枪暗箭,好不容易熬到了成年以后吧!被告知自己在出生时被掉包了,出生时的事情,影响了他以后的一生,唉!真是悲惨的悲剧啊!
“小鸟,小鸟,对!就是说你呢?你能听懂本公子的话吗?可不可以带个口信给本公子那个皇弟,就是连你们鸟兽都闻风丧胆的罹王爷。”
结果还未等凤公子交代完后事,小鸟扑棱扑棱翅膀,飞走了。
“唉?那只兔子,你是那小鸟的亲戚不是?到底是不是啊?你搭个话,没看见本公子在这吊着十分难受吗?这个角度这看不清你的长相。”
后来,兔子跑进了草从中。
“唉?你是不是只孔雀?大半夜出来是不是私会情郎啊?本公子实在无聊,假如明天你们发现本公子吊死在这上面,千万别害怕,本公子不会变成厉鬼的,你们见过这么美貌英俊的厉鬼吗?”
某只野鸡扬着脑袋扭着屁股走开,很高傲!临行前还回头,笨蛋!连野鸡和孔雀都分不清楚,活该被绑在上面,本小姐是个母的。
……
正在半睡半醒中,凤邪似乎被这凌冽的山风吹得有些感冒发烧犯迷糊,他抬头……咦?那不是羽羽吗?嗯?不是,自己在做梦。
继续等了片刻,不对!那就是羽羽那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大美人啊!还有自己那炸帅气的五弟!额?那么多人,还有说有笑,为什么不把自己放下来?为什么!
“唉?凤公子醒了啊?”
已经无力吐槽的凤邪心中还在冒着酸水儿,是啊!你个小丫头,才看见本公子醒了?好在本公子还千辛万苦为你守住你家夫君的贞操!是不是本公子要是不睁眼,不喘大气儿,你们就打算这样不闻不问,一整夜让本公子活活吊死在这上面啊!
“风妖孽,你醒了?怎么样?来,服下这颗解毒丸。”
凤邪就着乐正羽的手咕叽一声将药丸吞下,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力气,枉自己这个武学奇才,竟然还有被人暗算的一刻,真是可恨!
“你们怎么才来啊?算算日子昨天你们就该到了。”
凤邪有气无力的咬着半只烧鸡,含糊不清的有些责怪和埋怨,吞吞吐吐的说话让人听不真切。
“你快说说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救你一个人在此,要不是听到有人不着调的让小鸟捎话给罹王爷,我们也不能这么顺利地找到你。”
越遥看着凤邪正在恢复生气的面容,急于了解现在范晔近况的她压根没有注意自己说的话是不是伤害到了凤公子那颗脆脆的玻璃心。
“咳咳咳……我是后娘带来的吗?感情你们那时候就到了,眼睁睁看着本公子在上面吊了半夜,直到方才才将人放下来?你们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脑子里面是不是缺根弦啊!”
凤邪听到这么明显的致自己的危难于不顾的话语,鲜红的一颗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爱国心一下子碎地稀巴烂,全掉在地上了。
“哎呀?风妖孽,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解释也没用,本公子再也不相信你们了,你们这群小人!某公子雄赳赳气昂昂将几人顺利带到了范晔安歇的房前。
第二百零六章 滚粗
在这广袤无垠的大地上,几条黑影簌簌跃上屋顶,花前月下的二人在一袭大红素裹的屋内举案齐眉,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这样的夜晚似乎天山的星星都比别的时候多了几颗。
凤邪心中万分庆幸,如果不是他们早早赶着时辰来到此处,那这连理是结定了,不过屋中一身喜袍的男子似乎在想着什么,犹豫着什么。
看着豪华奢侈的紫晶大床上那抹红衣,范晔迟迟没有动手,女子手中握着一个鲜红透亮的苹果,象征着红红火火平平安安的寓意,旁边桌子上是满满堆砌成圆盘状的桂圆花生,床褥底下是暗藏着的大枣。
屋内一袭大红装点得精美绝伦,喜气洋洋,这原本该是一场喜庆吉祥的婚礼,如果不是霸占了一个已婚男人为夫君的话,这可以算得上是一场值得房顶上人人祝贺的喜事了。
红烛在静静的燃烧着,偶尔可以听到崩裂出来噼里啪啦的声音,范晔转身拿着剪刀在红烛之上仔细修剪起来,盖头下女子幸福洋溢的一张脸慢慢冷却了下去,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紧紧握着,手中的苹果似乎承受不住那力道,要碎裂开来。
大约是等待的时间过于漫长,本来摆好的喜房似乎褪去了当初的喜庆颜色,整片空间显得水雾弥漫,似乎笼罩在水雾之中,再也看不真切。
女子刷的一下将蒙在头上的红盖头扯下,抬起一张妆容精致的脸,朱唇红艳夺目,一双眼中泪亦涟涟,好一张楚楚动人的俏脸, 只可惜一张口……便是一嘴叽里咕噜的话。
“她在讲什么?”
罹王爷以眼神询问,看向在此处与下面那两人相处十多天的凤邪,凤邪接到那疑惑的眼神,左右摇头,他怎么会知道?天知道他这几天只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最后还被嫌弃,挂在了悬崖之上。
想到方才被解救下来的场景,凤邪心中埋怨直上心头,却看到旁边两人脸上露出不一样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
越遥和乐正羽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这是……英文?
“师父,他们在说什么啊?”范卓问道。
“哦,在问为什么还不掀盖头。”
即墨罹与凤邪互视一眼,眼中都是不解,为什么羽羽能听懂?本王怎么会知道,为什么你听不懂?你们不是相遇比较早?
对于乐正羽为什么能听懂南召话这件事暂且阁下,因为下面两人已经开始宽衣解带,直接步入正题了。
越遥实在忍不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子在一张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原来是这样的感受?真是不能忍!
越遥像大鸟一样直扑而下,竟是直接用内力将屋顶震开,乐正羽紧随其后,心中也在想自己这个好姐妹这内里进步也太神速了吧!
“师父,小心!”
“羽儿!”
身后几人也直接向下扑去,原本好端端一个喜房现在被毁于一旦,除了那四周的墙壁仍在,整片屋顶早已被掀翻。
屋中二人还沉浸在彼此激动紧张的小幸福中不可自拔,谁曾想这大半夜的突然从天儿降几个土匪一般的人,这般粗俗无礼,床上方才还在打滚的二人一跃而起,寒剑出鞘也只是一霎那的光景。
一言不合间双方已经缠斗在了一起,那叫做小小的女子显然是个中高手,甚至是罹王爷亲自对上也需要全心去应付。
“哼!功夫不错嘛?竟然有人能避得过本姑娘十招!”
“彼此彼此。”
女子在打斗的空间对着罹王爷不吝赞美了一句,也是带着十足的嘲讽,罹王爷是什么人,不张嘴还好,一开口便气死人。
范晔对上的是明显处于劣势的越遥,范晔的功夫是不低的,能成为罹王爷的贴身暗卫必然要通过罹王府的重重考核筛查,那拳脚功夫自然是不弱的。
可是越遥的功夫是乐正羽教了一半,随后便是范晔亲自在教,刚开始还能撑着打个平手,渐渐地体力透支,明显处于下风,可是毕竟是与自己出的招势一模一样,范晔心生疑虑。
“姑娘且住手吧!看姑娘所出招式皆与在下如出一辙,难道在下与姑娘是……师兄妹?”
范晔只是看看避开越遥近乎没有章法的招式,随后抽空在她耳边低语,原本以为范晔看到自己算是认得自己是他曾经许诺过一生一世的妻子,没想到一句师兄妹却将她心头的怒火全部勾了起来,越遥更是一通乱砍,似乎要下了决心砍死眼前这个负心汉一样。
正在几人缠斗其间,罹王爷一剑将女子逼退,只是发挥出了五成内力,便将面前之人压得扑倒在地上,嘴角流出一股血迹,起不得身。
本来见好就收的范晔看到女子被打趴在了地上,眼中的焦急之色却是掩都掩不住,他用尽一身功力,朝着越遥的方向猛地一击,越遥被他的内力震开,嘴角鲜血成股喷出,像是打开了水龙头一样,血突突的往外涌。
“小小!瑶瑶!”
双方暂且歇战,乐正羽没想到,一直有忍有让的范晔,竟然在关键时刻给了越遥重重一击,她赶忙上前将越遥的几处大穴点上,想要替她护住心脉,可还是不管用,顷刻间血流如注。
“王八蛋!!!我杀了你!!!!”
乐正羽狠狠的眼神钉在范晔身上,范晔只是呆了一瞬,便跑向了倒在地上的靳小小,他眼中是来不及掩藏的不忍与担忧,只是面前女子不清楚,他这满眼的痛楚到底是为了他失手打伤的越遥,还是他一心要护着的靳小小。
即墨罹大步走过去,接过了乐正羽手上的越遥,他以掌化力,将自己强悍的内力一点点输入越遥体内,可是即使这样,越遥口中扔在不停地涌出鲜血,似乎永远都止不住一般。
将手搭在靳小小手腕之上,察觉她只是受了一点无关紧要的内伤,毕竟是罹王爷出手,现在暂时还不清楚这女子对于范晔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自然是不能下杀手。
可是范晔不一样,此刻他怔怔地看着那个双眼紧闭,脸上痛苦之色明显的女子,尤其是她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好生刺眼。
他愣愣地将自己方才出掌的右手抬起,似乎是不敢置信般,嘴角微微蠕动,俊颜一片灰白之色,他以为自己出的那一掌,正常人亦会全力抵挡,就算敌不过,那也只是受些内伤罢了,他没想到……她竟然不躲不避,怕伤到自己?……
范卓警戒得看向对面二人,自己的哥哥?呵呵……连嫂子都不认得的哥哥?将嫂子至于死地的哥哥?
乐正羽双眼通红,看到越遥受伤的那一刻,她心中猛地一滞,像是不能呼吸一般,那种痛入骨髓的刻骨铭心让她疯狂得想将那伤她之人置于死地。
凤邪死死地扣住她的手腕,他知道越遥对于乐正羽有不一样的意义,特别的含义,是区别于罹王爷和自己的特殊存在,当初她救起她时就千百般宠爱有加,自己甚至觉得二人大小便是生死之交。
他不能让她现在做下什么以后会后悔的事情,凤邪也是不敢置信,范晔竟然真的出手,那一掌怕是打在自己身上都要全力抵抗才可安然无事吧?
这还不算最坏的结局,对面的靳小小早已调息好内力,胸中的激荡也已平息,她眼眸闪动,对着空中发出吱吱的奇怪叫声,似乎是在模仿一种动物的叫声,又似乎是在召唤什么。
还在几人摸不着头脑之时,草丛中一阵,这声音凤邪怕是最为熟悉不过,这是当时自己在山崖之上听到的蛇的活动声音,还有这蹦跳的声音?
待看到不远处摇摇相望的不善来者时,他们才知道,原来这女子近乎妖魅,竟然可以驱使麝鼠,那是一种体内含有剧毒之物,但凡被咬,必死无疑。
“这是麝鼠!快走,被它咬伤华佗在世都救不得了,真是个狠心肠的女人!”
凤邪拉着乐正羽率先跳上了屋顶,只是屋顶已经再也站不住脚,他们这几个人站上去势必会将那只剩下四面墙壁的茅草屋压塌,所以直接跃上了旁边的几颗巨木,似乎是梧桐树,挺拔秀直,只是比梧桐树矮了几分。
越遥已经不再吐血,可也不能断了即墨罹的内力,即墨罹睁开双眼,某种冷意铺天盖地播散,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朝他包围过来的麝鼠,在触及他冰冷的目光之时,那些麝鼠纷纷后退,也只是一会,便在靳小小的指挥下继续向前爬行。
在即墨罹和越遥跃上树梢之后,范卓深深地看了一眼对面自己的哥哥,也转身跃走,范晔接受到了那复杂的一眼,心中似乎有一股难言的酸楚浮上心头,他似乎也没有预料到靳小小竟然可以驾驭如此恶毒之物。
四面遍布了麝鼠,即便他们跃上了高大的树木,可是麝鼠却似乎比蛇更加顽强,只要是圆形柱形之物,麝鼠皆可顺着攀爬而上,就像现在这般,全部麝鼠顺着乐正羽和凤邪所在的这棵树慢慢向上爬去,二人不得不跃过丛林,与罹王爷待于一处。
第二百零七章 精灵
麝鼠是南召国特有的一种热带动物,长相与蛇无异,只是长着一个类似老鼠的脑袋,整个脑袋硕大无比,让它看起来比一般的蛇类更加可怕。
让人更加恐惧的是它那一口尖利无比的獠牙,但凡让它要上一口,伤口会在几秒中恶化流脓,也会波及周围的皮肤,像被硫酸腐蚀一般,深及骨肉,死相十分痛苦。
即便是南召本土人,一般情况也会远离这种危险力十足的生物,普通人家更不会圈养这种冷血无情的家伙,可这个叫做靳小小的女人,竟然仅凭一人之力,就可以凭空召唤成批的麝鼠。
如果今日被这些含有剧毒的家伙咬上一口,那死的时候一定会非常难看,会死得非常之惨,光是想想,站在树梢上几乎要被挤得掉下去的凤邪和范卓都心中一阵毛骨悚然。
“我说……阿卓,你那个能不能稍微往那边移一下,本公子要掉下去了!哦哦哦,真是要死,怎么长得那么清秀,突然一下这么猛?”
“凤大哥,这边实在是移不了了,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最毒妇人心啊!”
“你又是在哪里听说的?”
“嗯……我官考的时候试卷上出现的,因为觉得甚是有理,就记下来了。”
……
树下是熙熙攘攘,争先恐后,慢慢吞吞想要爬上来的麝鼠,远处嗷嗷叫着似乎又被召唤来一群狼,绿色的双眸混合在一起,向着这边咆哮而来。
树上几人淡定不已,一边撒着乐正羽特制的药粉,一边等待罹王爷将内力输入越遥体内,等待无疑是漫长的,尤其是性命即将受到危险时的等待。
就在下面饱受攻击之时,范晔忍不住出声道:“小小,何必这样对待他们,他们又没有做什么伤害我们的事情。”
“你竟然向着这群不知好歹的人类说话?他们将我们的喜房毁掉,毁掉了我们最美好的洞房花烛,你不伤心吗?”
听着靳小小的话,范晔眼中闪过犹豫,方才没来得及好好思考那个红艳艳的喜房,似乎他印象中有过这么一次经历,只是一个穿着完全不一样喜服的女子背对着自己站在那里。
范晔仔细摇摇头继续想着,可是为什么他的头这么疼,似乎只要一想从前的事情,头就不受控制的疼痛,胸口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一样,那种扯着皮肉的疼痛让他眉头紧皱。
看着他那般痛苦的模样,靳小小终是不忍,她随手一挥便带着范晔几个转身,作势要走,谁知后面却传来了女子的叫声。
“觊觎别人的夫君算什么英雄,还有!我们是人类,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仙女吗?身为一个女子,在男子面前说什么洞房花烛,害臊不?真是天下大了,什么鸟都有啊!
还有那个傻愣傻愣,呆头呆脑的家伙,以后我再也不是你的师父,我家瑶瑶跟你再没有半点关系,我要给你们半和离,和离知道吗!最好早日来府上把你家儿子接走吧!”
乐正羽张开嘴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真是忍不住长长嘘了一口气,终于全部说出来了,气死她了,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了现在的范晔,但伙同这个蛇蝎女人伤害了自己的瑶瑶那就是罪无可恕!
“对!什么哥哥,什么兄长,从此以后,范氏兄弟中再也没有范晔这个人,今日你既然亲手打伤了嫂子,那就别怪我替兄弟们做了这个主,我范卓再也没有你这个兄弟!”
被骂的靳小小不怒反笑,她一口银牙几乎咬碎,靳小小张了几次嘴又无力反驳,气得满嘴胡言乱语,在范卓和凤邪耳中,这无疑是在胡言乱语。
“还说你不是在抢走别人的夫君,也不会去照照镜子,瞧你那副肿眼泡,尖嘴猴腮的样子,比得上我们瑶瑶哪一点,真是大言不惭!”
“我?我尖嘴猴腮?你竟然说我像猴子!你真是太过分了,看本姑娘不把你的头打个稀巴烂…”
“你你你……竟然可以听懂我说话。”
靳小小随意对着空气乱骂一通,随后指着乐正羽那张微微喘息的小嘴,像活见到鬼一样,这深奥的南召古语可是她家族中的独传啊!这个女人怎么会讲?
“怎么?就允许你会讲我们的语言,就不允许本小姐会说你们的语言?本小姐天赋异禀,看着别人说话一学就会,怎么,不服来跟本小姐打一架啊?把你脚下这些玩意儿弄走。”
双方气焰一触即发,本来是两个女子之间的吵闹,没想到靳小小是个完全沉不住气的,她抽出腰间翠笛,放在嘴边就吹了起来。
乐正羽只是不想让靳小小把自己那个蠢徒弟带走,谁能想到这个疯女人经不起刺激,竟然将南召几乎八成的凶猛野兽都召集来了,此刻那黑狼正在猛烈的撞击着梧桐树干。
只是在一边攻击树干一边对着树梢上人嚎叫示威的时候,乐正羽想的却是,难道这里的动物能这么和睦的相处吗?都不打架的吗?为什么可以在攻击他们的时候这样配合融洽?
就在身下梧桐几乎断裂之时,即墨罹缓缓睁开了眼睛,越遥被震碎的经脉已经被修复,只是还在昏迷中,尽管只是帮越遥修复了经脉,可是即墨罹还是吐出了一口血,几乎散尽半身功力。
“咱们现在要找个别的地方,否则这颗树断了咱们都得死。”
乐正羽正要飞身跃走,手腕被拉住,即墨罹已经起身要向前一步,伸手将昏睡中的越遥交到了范卓手中,“好生照看她。”
随后大掌一挥,那本来还嚣张至极的靳小小身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地上,只是勉强稳住心神,手中翠笛依然落到了地上。
“做人不能太贪心,本王说你一边要分心驾驭这么兽类,一边还要分心控制你身上的蛊毒,做人怎么能三心二意?”
罹王爷的话刚出口,毫不留情便又是一掌,尽管嘴角溢出血迹,可他站在那里岿然不动,挡住了所有的风雨。
凤邪对着范卓使了个眼色,自己先向着旁边几处矮树掠去,范卓带着越遥紧随其后,如此一来围着树木的动物有一半全跟了上去,像追逐打闹一样追着一直向西掠去的三人。
这一掌并没有全数击在靳小小身上,反而是旁边的范晔一脸茫然的看向身边的女子,他自那日醒来便自然而然将第一个见到的她当成了自己的家人,而她也说自己是她的未婚夫。
可是现在怎么会出来了这些人,这些奇怪的人对他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他竟然全记在了脑中,在他们说出与自己断绝关系的时候他竟然会心惊肉跳。
当那个女子不顾自己受伤也不舍伤他半分的时候,他竟然愤怒到想将自己的那只手斩断,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自己到底是谁,自己不是小小的师兄吗?
范晔的头要炸开了,他甚至感觉到了濒临死亡的感觉,他双手抱头,在靳小小的一声娇喝中被靳小小带着一跃不见了踪影,下面被召唤来的野兽顿时像群龙无首一样,双眼似乎遍布迷蒙,随后还相互撕咬了起来。
即墨罹将乐正羽抱在怀中追随着凤邪和范卓的身影离去,双颊两畔的风呼啸而过,乱发飞舞间乐正羽担忧的看向自己身边的人,他却只是对着自己笑笑,示意他并无大碍。
凤邪和范卓停在一座山洞前,似乎是什么大型动物的巢穴,只是在凤邪走进去点亮火折子照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他们现在就需要这样一座宽敞的山洞来休息。
几人相继走入,看着光洁整齐的山洞,乐正羽觉得甚好,如果这里以前住过什么人,那等主人回来再做商议,现在重要的是先将越遥放在地上好好休息一下。
留着凤邪和范卓看守洞中,乐正羽和即墨罹出去采摘药材,来时拿了大量防治蚁虫蛇类的药粉,可是方才对付那一大波致命的麝鼠已经几乎用尽,现在需要大量的药材去研制成粉。
天光大亮的时候乐正羽和即墨罹双手提着无数药材和鱼虾走了进来,山洞已经被凤邪用巨石堵上,没有得到事先说好的口令:芝麻,开门,是进不去的。
看着满载而归的二人身上带着湿哒哒的露珠,刚刚生起来的火堆将洞内照得大亮,也算几人运气极佳,在这么个毒物遍布的地方还能顺利找到这个山洞,还有烤的油滋滋的肥美烤鱼。
潼关镇。
又到了新一天的国医馆开诊的时间,楚凛君被侍卫推着走入大堂,随后直接上了二楼,怀中抱着的小女孩是头一次到这医馆来,好奇的上下左右打量起来。
“楚家爹爹,这个医馆当真是我娘亲开起来的吗?”
粉粉嫩嫩的小女孩撅着小嘴,兴奋的在楚凛君怀中扭来扭曲,楚凛君一改方才在侍卫面前露出的那种肃杀之气,温柔似水的眼眸中全是宠溺。
“对啊!以后每日爹爹都带儿来这里,好吗?”
“好呀好呀!儿替爹爹按摩,爹爹很快就可以站起来抱着儿飞了,呵呵……”
女孩眼中是比水洗过的天更加干净的单纯,楚凛君心尖露出柔软的温情,他竟然想要将这个精灵一般的存在一直留在身边。
第二百零八章 扼杀
夜朗星稀的夜晚,就连扫过脸颊的微风也俏皮可爱,仿佛故意与人玩闹的孩子般萦绕在地上两人耳畔,周身,恍惚间似乎还能听到脑子里回响的嘹亮战歌。
那是二十一世纪的一个大峡谷中,嘹亮的声音带着红色血腥满布双眼,眼前的翠绿劲松远远近近的令人再也看不清,乐正羽双眼似乎又被血色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思绪零零散散飘远到不知多远,鼻端传来一阵烧焦的烤肉味,乐正羽蓦地回神,才看见手上树杈枝丫上穿着的野兔已经被地上篝火烤的黑了半边。
即墨罹靠着身后山洞断崖边,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前方,在这宁静明亮的夜晚,乐正羽削瘦的背影和整个身形轮廓陷入一片烟火氤氲中,像是要化羽而去一般,即墨罹心下一痛,酸涩难挡。
即墨罹再也忍不了那种触摸不到心爱之人烦躁寂寥,他长腿迈步,三步作两步地走向火堆,宽厚火热的胸膛上尚带着冷风还来不及吹散的凉意,一股脑将玄色衣衫的女子搂入怀中,紧紧拥住。
乐正羽感受到来人熟悉而令人心悸的温度,漠然的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而又自然而然的微笑,顺手伸开手臂将对方搂住。
“他们都睡了吗?”
乐正羽率先开口,声音轻柔,语调和缓。
“嗯。”
即墨罹将头埋在女子颈窝,声音闷闷的应了一声,暖暖的温度传到即墨罹心口,他声音有些沙哑,在这空旷的地方更显磁性性感。
“给,刚烤好的。”
乐正羽伸手撕下一条烤的油亮金黄的兔肉,夹杂着指尖的微凉塞入即墨罹微张的口唇中,后者闭着眼睛慢慢咀嚼,动作优雅,唇齿之间似夹杂着陈年老酒般的清香。
“娘子烤肉的手艺真是越发精进了,想想这天下谁有本王这份福利,这样想来....本王的命也不算太坏啊!”
如偷了腥的猫儿一般,即墨罹平时在人前的冰冷气息顺时消散殆尽,眼睛微微眯起,享受着那片刻温存。
俊朗坚硬的侧脸轮廓在月光的照映下散发着微微幽光,罹王爷的长腿一条伸直,一条随意弯曲,修长的身形霸气而舒展。
“啧....王爷这是什么话,谁能想到咱们即墨朝的罹王爷还嫌自己命差吗?这话可不能传出去,那外面的人们可是要笑话咱们王爷是个......唔.....”
乐正羽调侃的话还未说完,嘴唇已经被一阵温热摄住,即墨罹俊美的脸庞瞬间逼近,含有某种危险又蛊惑人心的气息在那一刻迎面扑来,散的满心满眼,充斥着她整个人,将她包围。
一个蔓延缱绻的吻尚未结束,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自两人身后响起,是范卓跑了出来。
“王爷,王妃,醒过来了,醒....”
嗯?范卓后面的半句话卡在喉咙口怎么都说不出来了,他家王妃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山洞,他家王爷那是什么表情?
罹王爷扬着一张冰山脸霸气逼人的从范卓身边走过,擦肩而过时还似乎阴恻恻的对着呆愣中的范卓笑了笑,那毛骨悚然的一笑,让微风中不知所谓的范卓自心底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
紧接着,从范卓所有的人生经历中只缓缓浮现出四个大字,很好的概括了他家王爷方才那一系列不正常的表现:欲、求、不、满!
一天一夜的昏迷,越瑶终于在沉沉的噩梦中睁开了双眼,一阵悉悉索索的抽气声将和衣歇在一旁的凤邪和范卓惊醒,火光在噼哩叭啦中炸开了似的燃烧着,越遥撑起小半个身子。
两人对视一眼,范卓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凤邪则从旁边倒出半碗温水,越遥就着喝下,她的嗓子火辣辣的疼,胸口的气血似乎还要翻涌,凤邪将碗放在一旁石凳上,尚未开口询问,便听得耳边女声嘶哑。
“点着火吗?”
这是凤邪听到的第一句话,他诧异的回头望向火堆,又回身面对越瑶,深怕她支撑不住倒地,一手虚扶,便答:“嗯,山洞里还是挺凉的。”
随即,越瑶似乎反应不过来似的向着声音望去,凤邪看到她不认识人一样的竭力睁大了眼眸,随后重重向后倒下。
乐正羽裹夹着半身寒气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越遥睁大双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旁凤邪听到声音转头望向洞口,相顾无言。
乐正羽缓缓走近,半跪在越遥身边,扶着越遥的肩膀,开口道:“瑶瑶,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良久,越瑶才好像反应过来一样,嘴唇微微张合,似乎要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乐正羽俯身下去,突然身子一顿,从即墨罹和范卓的角度看过去,那瞬间僵硬的后背,维持着那个俯身的动作半晌没有下一步动作。
范卓抬眼看了即墨罹一眼,对方毫无反应,只是紧随着王妃的背影,他感到气氛不太妙,试探着开口打破了这沉默的困局。
“师....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有第一个人,就有第二个人开口打破这寂静的沉默,凤邪抬手咳了一声,开口道:“那个....罹王爷,你们进来烤烤火吧!”
即墨罹撇头看他,像看一个满脸尴尬的神经病一样,报以一个极为不屑的眼梢,凤邪挑挑眉,一摊手,主动让出自己的位置。
“瑶瑶,别...别怕。我们回去找神医,我们不行...不行还可以..”
开颅两个字始终没有说出来,她们都知道这是几乎没有成功率的,可是当下的情形,她一贯的伶牙俐齿仿佛生了根,一个字都无法吐出,苦涩那一瞬间便蔓延到了舌根。
她说“羽儿,我看不见了”,她看不见了啊!她再也看不见她身边那些爱她的人,她再也看不见那个被人蛊惑的夫君,她再也看不见自己的孩子,她看不见了。
范卓反应过来似的心中一滞,眼底不知是对自己那个兄弟混蛋的表现的憎恶,还是对面前这个如亲嫂子般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的怜惜,可这有什么办法呢?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毁了他的兄弟!
范卓的手在身侧紧紧攥起,手背上青筋迸现,血从手心顺着指尖滴落在山洞的地面上,像泉水叮咚一样清脆。
“我想回王府。”
这是越瑶醒来后说的第三句话,语气中有坚定不移的慌张,听的人耳膜发馈,酸涩蔓延。
“好。回去,我们回去找最好的大夫,也许只是一时气急攻心,还能看见的....不怕,啊,我在这里,不怕。”
乐正羽小心翼翼的搂着随时便要消散一般的越瑶,虽然看不见了,但她的双眼还是睁得大大的,眼中是黑洞洞的深渊,眼角风情万种犹存,可想而知这双眼睛被剥夺了怎样的光彩。
她轻柔的声音充斥在众人耳畔,仿佛两个绝望中的人相互依偎,一个人请求另一人不要放弃般谨小慎微,言语间又带着蛊惑人心的安慰,似乎让怀中人的肌肉有了些许放松。
随着马车哒哒,十数个黑衣人将马车护在中间,乐正羽四人继续向着那扑朔迷离的南诏国深处而去。
第二百零九章 看不见了
基于前一次毫无章法甚至有些神经质的交手,乐正羽深深觉得她们与那个严重疯狂到几乎变态的女人再也没有什么话好说,总结下来便是:遇上就打,能不动口就动手,先把人抢过来再说。
说来这个叫做靳小小的女人也是令乐正羽捉摸不透,她那哪是什么南召古语,明明就是自己曾经接受国际训练时暗自习得的阿拉伯语,只不过在当时比较过时而已,或者也可以叫做神秘。
难道她是什么阿拉伯的后裔,看着长相也不像啊!乐正羽摸摸自己的额头,想不通.......
自那次碰面之后,范晔心中那种无法言明却不可忽略的感觉便如长了通天本领的树苗一样,越蹿越高,凭着本能迎着风雨茁壮成长。
在他看来靳小小一开始姑且是他的师妹,后来也姑且是他的师妹,可自那次与那些莫名其妙的人交手之后,这个师妹在他心里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古里怪气的怎么看都让人不太舒服。
一行人走在山间崎岖的小路上,马儿在身后悠闲的吃着地上嫩绿的草牙儿,边走边发出闷闷的喘气声,颈间铃铛来回撞击,不远处树梢上才堪堪落下的无数飞鸟被这声音惊得发出嘶鸣。
“我说这女人溜得够快的啊!咱们这几日别说是人影了,连个老鼠都没瞧见,不会是连日逃跑了吧?”
凤邪摇着他那看起来挺招摇过市,其实确实挺招摇过市的鎏金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对于这种抢人夫婿的不入流行为,凤大公子是极为不齿的,管她什么美若天仙的绝世仙女儿,还是冰清玉洁的深山高人,在凤邪的心中:抢人夫婿,是不对的。
“是吗?凤大哥,可是她们怎么能在咱们暗卫几乎跟在背后的情况下突破重重包围离开南召呢?”
范卓说这话的时候只是顺嘴提了一句,也许是累了没有过脑子的随口一问,也许是为了凤邪不冷场,活络一下氛围,可听在凤邪耳中,,范卓这家伙是在嘲笑他啊!
“......闭嘴好吗?好吗?好吗?”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好吗”也值得!
好吧,在自己说出口之后,范卓觉得自己跟凤公子的交谈真是越来越随意了,这是怎么回事,自己跟王爷说话的时候就不敢这样随意,范卓悻悻闭嘴。
“暴风雨来临之前海面都是平静无波的。”
.......
看看,他们家王爷这话总结的多么精辟,多么精辟!看那眼角眉梢冷冽又平静的模样,仿佛终于找到了凤邪和即墨罹的差别在哪里,范卓对自家王爷那股子敬仰之情压也压不住。
“那我们需要继续往丛林深处走吗?”
凤邪看着自己衣襟上微微尘土,双眉几不可闻的皱了起来。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像是...泥土的味道,但不像是我们脚下这种干燥的泥土味,怎么说呢....”
乐正羽继续用鼻子细细嗅着,可那味道似乎只是在不经意间自鼻尖略过,再想细心探寻就消失了,这样的来去都让她感觉是自己的错觉。
“什么味道?没有啊!咱们一路不就是这样的吗?这鬼地方不是郁郁葱葱就是黄尘漫漫,看那平地上的坑坑洼洼,就跟大汗十年一样。”
凤邪刚皱起的眉头还未散开,数不清的嫌弃就爬上了脸颊。
“腥味。”
即墨罹思忱片刻轻巧地说出来两个字。
几人对视一眼,眼中了然闪现,齐齐朝一个地方望去。
也不知是不是在二十一世纪的饭菜带着某种催化剂的成分,即墨溯琅的身量越发修长了,即墨溯琅对于自己这个同胞弟弟是非常疼爱的,他喜欢小孩子的古怪机灵,适时的给自己下个套,结果把自己网住的模样,这些或许是他那时候缺少的一部分。
新型的商业头脑,让打着罹王爷口号的王府世子成了六国中的传奇人物,水路关乎国计民生,不论他是哪个朝代,能凭一己之力掌控一方水土的人物,都是要载入史册的。
在现代经过了他前半生的所有转折期,杰森的不知所踪,救命恩人的离奇死亡,两次周转时光之门的生死跨越,这些平常人一生都无法相信的奇遇,在即墨溯琅身上全部存在,就那样奇迹般的将他送往两个世界,赋予了他常人无法企及的果敢智慧。
或许是上天有意让这个天之骄子承担起更大的重担,便是如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熬其筋骨那般,能忍常人不能忍,方可得天独厚。
水路是一条自然生产链,无论哪个国家的官员大臣,渔商富户,都是这条物资丰富区块链中的一份子。
与人打交道更是家常便饭,各种难缠的油尖嘴滑的官员想从中长期获利,甚至很多都是不惜动用武力挑战罹王府这位素未谋面的主儿,奈何这位不苟言笑,在外界传闻中实属怪胎的世子,面对诸多挑衅之时,非但没把他们跃跃欲试的焦灼心理放在眼里,反而直接铁血手段断了他们整个国家的后路。
午后的阳光照样有些晃人,惨白的太阳在半空中挂着,就那样像是一个鲜活好奇的孩童,仔细一看又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就那样半死不活的吊着最后一口气,让人看了心里不由得心浮气躁。
三天前,即墨溯琅正在核查楚国边境最后一条运河的开凿数据,屋外小厮敲门,在得到主人允许之后推门而入。
“世子,咱们安插在楚国的探子来信了。”
这个小厮是便是当初王府中老管家的儿子,名叫小牙子的那个十几岁的孩子,虽然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小管家了,小牙子武功不济,但好在办起事来干净利落,谨小慎微。
“哦?怎么说?”
即墨溯琅维持方才的动作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随意的挑了挑眉,本来也是才几岁的孩子,由于遭遇不同,生生让人以为站在这屋子里的主人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眉眼中的那份似笑非笑更让人捉摸不透。
他们这些下人自然听说过世子几年不见突然长得这般高大的传言,但是百闻不如一见,虽然不敢抬头直视,却也是战战兢兢的能感受到少年强大的气场。
即墨溯琅对于自己不似凡人的生长速度,没有感到任何不妥,那种仿佛对生命极其珍重,又仿佛看开了一切的虚幻心理作祟,他不愿多想,更不愿在暗夜中独自思索时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探子说楚国似乎并不打算配合世子开凿这条运河,楚国地理位置不如即墨居中,按脚程来算,他们不论是征战他国还是赶路行商,咱们这次开凿的河流对他们来说影响并不是很大。”
小牙子将探子信中内容精缩再精缩,斟酌着词句概括了出来。
看着自家世子嘴角似乎弯起了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小牙子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世子,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咱们将澜江整个盘下打通,所过之地皆是风水极好的,从目前来看咱们的收益也是有目共睹,可是这次咱们偏偏选了楚国这样明显没什么优势的边境来搞运河,岂不是白费力气不讨好?”
“小牙子,你觉得我们在京城中的王府是不是有山有水的风水宝地?”
即墨溯琅很和蔼的向小牙子抛出这样一个无厘头的问题之后,将手上卷宗放下,伸手将宽大的袖袍往上卷了几下,顺势将桌边墨汁涂得满脸,正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某小只提起。
“咱京城中的地界自然是极好的,可发生了那许多事情时候,咱们也是不得不搬到潼关镇的。”
小牙子满脸的疑惑已经变成对往日盛极一时的王府满脸的感慨。
“是啊!父王还是将王府整个迁到了潼关镇,这个易守难攻的甚至一开始有些荒凉贫瘠的地方。”
“罢了,你去忙吧!楚国那边暂时不用管,咱们运河也要好一阵才要开到他们边境。”
小牙子依言退下, 即墨溯莨在被温柔的抱起时已经醒了,他醒着的时候总是在即墨溯琅身后“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仿佛有无数个不懂的问题要询问。
“哥哥,是不是他们下面人办事太笨了,气到你了。”
即墨溯琅一手抱着小娃,一手将面巾浸湿给他擦去一道道黑墨,闻言低头看他,却见小家伙两个眼睛骨碌碌的随着他转动,像极了狡猾又懵懂的小猫。
即墨溯琅伸出手指点在他白净的额头,眼中是无法遮掩的宠溺。
“你个小滑头,说说你的想法?”
“唔...哥哥,莨儿就是觉得他们实在是反应太迟钝了些,所以才替他们着急,他们这样怎么帮哥哥成就大业啊!”
即墨溯莨人小鬼大那是得到潼关镇老百姓一致认同的,此刻那副‘那本世子就勉为其难帮他们答疑解惑吧’的无奈之态,端的是一本正经的惆怅,即墨溯琅就那样眼神示意,看着他静静的装模作样。
“父王要是不把王府迁到潼关镇,那咱们全家都得去喝西北风,当然还有凌风一家,这是第一。哥哥虽然掌控了澜江,但是澜江流经范围极广,有一不起眼的小支流经楚国边境,楚国虽然不是什么靠海吃饭的地方,但既然跟我们的利益挂钩了,顺便凿开一条两条也不是不可以啊!真不知道那些楚国的老头子是怎么回事,这种事又不会开凿在他们家门口。”
有些话即墨溯莨没有说出来,可是即墨溯琅知道,楚国国土广泛,若是一旦同意开凿运河,那他即墨世子必定会长期派人行成一条完整的生产线,那他楚国的机密要事还要不要守住了?那不是任由即墨罹派人在他家门前设置了一台名正言顺的望台吗?
第二百一十章 深入南诏
在几人越往密林深处走的时候,乐正羽心中越隐隐觉得,在几天前出门那时候难道忘记了什么事情吗?可是乐正羽心宽的很,至于有什么事情或者什么人被她抛在脑后了,那都不关她的事。
同一时刻的潼关镇国医馆,满身写着“生人勿进,谢绝打扰,打扰即死”的楚太子坐在轮椅上满腹阴郁,身边合老先生的徒弟木鱼呆呆站着,似乎自己跟着老先生出诊学习的技术都瞬间消失了,就那么直愣愣的望着面前这个男人走神。
木鱼人如其名,对于医理一点就通,对人类的其他隐形情感--当真木的可以。
她甚至都不是很清楚轮椅上这位身残志坚的青年到底是有什么问题,这是怎么回事?师父他老人家去配药,自己顺理成章的帮这位爷把裤子袍子什么的都脱干净,这有什么不妥吗?
为什么这家伙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他是小娘们儿么??
木鱼自认自己也就是被师父他老人家从小喂了各种药材,身量长的比一般女子高挑了不少,这张脸也没比别人差个鼻子眼啊!怎么就不能对自己稍微客气一点。
至于现在面前悲愤交加,大有冰冻方圆一公里,但凡是个人靠近我就原地爆炸的楚国太子,他很想说‘你们即墨真是盛产奇葩啊!这面前的是个大姑娘吗?为什么非要撕扯着自己的亵衣好心的说要帮自己?不知道这样让他很难堪吗!’
“我说这位病人,我们大夫不在乎你是什么身材,我们只对疾病感兴趣。”
话是那么说的,楚凛君表现的也是很强烈的拒绝之意,可是木鱼就是没能正确领悟到这位太子殿下这是害羞啊!
之前乐正羽在的时候,他都是被小心翼翼像对待珍宝一样更衣接受检查的,现在这一副杀猪而后快的架势是怎么一回事.....楚凛君无语望苍天,为什么残了他的双腿?为什么残的不是他的脑子?
诸如此类的一个要强行帮忙,一个满脸痛心誓死不从的花样,天天都会上演,至于其它时候,楚凛君想的最多的还是一件事:乐正羽这个挨千刀的,即墨罹这个该死的老狐狸,凤邪那个不靠谱的野男人---竟然没有带上他就跑了。
山的那边还是山,密林的深处果然是更加茂盛的密林。
多年没人踏足的原始森林一般的郁郁葱葱,甚至散发出阵阵腐臭夹杂着林间特有的腥气,地上老树盘根错节,枝桠健硕而密密麻麻。
这是夹杂在越国边境的一个古镇,被南诏强行占据为自己的领土,虫蚁蛇兽长期盘踞,即便是专门打猎为生的越人也不敢冒然闯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交代在这没有尽头的地界。
根据暗卫打探,靳小小怕是真的带着范晔退至药王谷了,他们连日搜寻尚未发现一点踪迹,几乎将整个越过边境排查了一遍,目前唯一没有办法排除的只剩下这片森林。
越往深处走似乎雾气越重,这若是重重叠叠的毒瘴,那气体无孔不入,他们就回不了潼关镇了。
好在他们也曾经走过这样的原始森林,对于防护做的比一般人要好得多,只是找寻药王谷难了些。
一路走来,地上除了开了衰败,衰败了又开,鲜艳枯萎的大型花朵压得重重叠叠,就是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古柏,各种植物交相掩映汇入眼帘,仿佛生生纠缠在一起无法撕裂。
有些白骨皑皑,可以看得出是某种大大小小的动物,还有些是新鲜的血肉淋漓被吃了一半的山鹿,原本强劲有力的后腿还在微微抽搐。
有些山鸡野兔似乎头一次看见人,不知是激动还是惊恐地四下逃窜,透过厚厚雾霭由远及近还可听闻各种动物的嘶哑吼叫,天空日光自林间洒下,几许微光粼粼掩映打在人脸上、额间、发梢,唯独没有一丝暖意。
鼻尖弥漫着几乎成滴的湿气,如果不是裹紧衣衫,森森寒意仿佛便能透过肌肤直达肺腑,有时甚至恍惚觉得骨头都是冷硬的。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真是得慌。”
凤邪再也无法直面自己价值连城的鎏金扇,急忙塞入袖中,边拢着衣襟边抱怨出口。
即墨罹则是将乐正羽安全的护在自己墨色宽大的斗篷下,两人贴在一起,若不仔细看都无法察觉那斗篷下还有个人,正因为这样,乐正羽的脸色到目前为止只是红润的。
大约是生双胞胎的时候落下了病根,乐正羽经不得一点寒冷,也就任由身边男人霸道地将自己围了起来,堪堪露出小半个头用来看路。
其实按照罹王爷心中所想,他的羽儿根本不用自己看路,他一只手抱着媳妇儿,一只手领着剑,那是一点点问题都没有滴。
“那你还不好生看着脚下,走路为什么要四处打转?!范卓,牵着你凤大哥。”
即墨罹口气平淡,说出来的话却噎死个人。
凤邪张张嘴,伸出手指直直指着前面若无其事的背影,面色五彩斑斓,实在不知该说句什么好,只得用他发着抖的手指控诉即墨罹。
“走吧!凤大哥,王爷让我牵....哦不,我来拉着您。”
范卓憋着笑将凤邪往怀里一带,手上一使劲,张目结舌的凤公子就被他轻轻松松拉着往前跌了好几步。
“你们....狼狈为奸。”
“你....为虎作伥。”
“你....见色忘友。”
“你小心!”“小心!”
未等凤邪将他们全部数落一遍,即墨罹眼疾手快,一手将乐正羽抱起,一手羽箭横空划破黏腻空气,一只黑色飞鸟被钉在离凤邪最近的树上,一命呜呼。
“我去...这是什么鬼玩意儿,吓死小爷了。”
凤邪一边拍着胸脯,一边将那只黑色飞鸟拔下,那飞鸟背上羽毛炸开,肢体鼓得硬邦邦的,双目紧闭,显然是死透了。
“还好还好,公子你的脸没事儿,看那鸟明显是冲着您的脸来的啊!”
“是吧是吧!你也看出来了,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下觊觎本公子的俊脸。”
凤邪将那鸟随手扔在地上,拉着范卓直往即墨罹身边靠近,心里一阵唏嘘,还好跟着一家之主。
“冷吗?”
即墨罹将乐正羽又裹紧了些,暖炉已经不起作用,乐正羽几乎脚不沾地,整个人被即墨罹抱起。
“不冷,马上都不用自己走路了。王爷,你再往上提提胳膊,我马上能平地起飞了。”
“好啊,羽儿要想飞自然可以,咱们马上就能起飞。”
即墨罹行事雷厉风行,只要是自家王妃要求,别说飞一会儿,就算是让他摘那天上的星星月亮,他都会毫不犹豫答应。
几人越走越深,整个视野几乎暗了下来,眼前的状况都让几人几乎搞不清外面现如今是黑夜还是白天,寒气深入,凤邪和范卓只能越靠越近,如今听得一家之主竟有起飞之意,那可是不行的。
“别...别飞了吧?羽羽,你可别出什么馊主意了,照这样走下去,英俊潇洒、俊逸非凡、风流倜傥、赢得万千美人入怀的本公子要被冻死了,还是别飞了,大家有难同当不好吗?”
乐正羽窝在即墨罹怀中,听着无声胜有声的寂静丛林中某位爷的絮絮叨叨,嘴角弯起。
“啧啧啧....别人靠身边人相互取暖,你凤大公子完全可以靠一身凛然正气活过这个寒冬啊!”
“唉你个没良心的臭丫头,早知道你们这样对我,本公子早就暖香软玉在天香楼抱得美人归了。放着宽敞明亮的阳关道不走,非要来淌这浑水,一定是出发前脑子进水了。”
凤邪一边念叨,一边将范卓拉得更近了些,他其实说实话现在是非常想钻到罹王爷羽翼下得,毕竟看着乐正羽还能奚落自己的模样,那里一定很暖和。
“不好好走路,你盯着本王做什么?本王可没有龙阳之好。”
即墨罹脚步依旧稳健,话语依旧淡漠,面上依旧冷冽,背影依旧高大。
“好歹咱两是二十多年未见的兄弟啊!即墨罹,女人如衣物,兄弟是手足啊!你就不能对本公子客气点吗?人与人之间就不能有点愉快的信任吗?”
“可本王现在还是觉得,来一件狐裘大衣比较保暖。”
“......”
乐正羽和范卓很不给面子的齐齐笑出声。
“冷酷、无情、凶残,还有,本公子也没有龙阳之好。”
凤邪恶狠狠的为自己找回最后一点场子,心下暗想,要不是为了后路能顺利,本公子一定不能忍。
边走路边向手心哈着热气,凤邪突然觉得脚下一顿,靴子外面被什么东西缠绕,本以为是地上的老树枯枝,正准备使劲甩开继续前进,蓦然一股寒气直击心头。
“好多蛇!”
范卓离凤邪最近,脚踝也被神不知鬼不觉的缠上,他可没有凤邪那么淡定,谁不知道他最害怕这种冰凉黏腻的东西。
“快散开”
乐正羽边喊出声,边洒下一把雄黄制成的粉状物,地上不少蛇扭曲着向外爬去,可也只是一会儿功夫,便又向着中心靠拢,着了魔一般向两人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