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幽光
阿尼玛卿雪山登山大本营，熊熊的篝火窜起足有两米高，照红了大片的雪地，也把周围二十多个狩猎队员的脸映成金红色。
“柯队，给大家讲个当年天佑之战的故事呗！”
在过往紧张的围猎中，晚上入睡前柯队经常给大家讲故事调节气氛。
“没问题，话说2386年天佑之战后，大批联邦太空军战士退役，我就是其中一个，当时军部有个政策，一等功臣可以选择身上的任意两个部位丈量距离，一厘米奖励一万联邦币。
有人选择左右手中指之间的距离，有的人选择头顶到脚跟，而我选择了丁丁到蛋蛋。
当时军部的人很纳闷，问我‘柯上尉，你的丁丁在哪？’，我大声报告‘报告将军，在二十六万公里外天佑战场的太空里飘着呢！’”
所有狩猎队员轰然大笑，气氛到了顶点。
159号狩猎队柯队长无疑是今夜篝火狂欢的主角，大家都喝高了，几个队员一高兴，涌上来再次把他抬起抛向空中。
今天的确值得庆祝，柯队长带领他的159狩猎队花了九天时间在雪山中找到了一个巨型巢穴，杀死了三十多只幼年异兽，军方今天奖赏了一大笔钱，每人都分了不少。
一举端掉一窝异兽可不是常有的战绩，而且明天就可以返回后方休假，所以大家围着篝火烤肉、喝酒、唱歌，已经喧闹了一个多小时。
异兽其实是十几种大型外星生物的统称，是泰利星人播撒在地球的祸种。
公元2386年天佑之战，第一场与地外文明的战争爆发，地球人类虽然战胜，却没能完全阻止泰利生命侵入地球，导致以阿尼玛卿雪山为首的数个区域被异兽污染。
于是昔日的登山大本营被联邦军部征用，不但成为军方剿灭异星生物的前进基地，同时也开放给各路职业狩猎队使用，鼓励专业人士协助军方，共同完成清洁工作。
然而清理效果并不理想，异星生物非常适应高寒雪原环境，虽然经过几次大规模扫荡，但在方圆千里雪山中依然繁衍迅速，甚至有外溢的迹象，一般民众已经7年不能进入该区域。
“柯队万岁，柯队万寿无疆！”
“柯队永垂不朽！”
不知哪个二货喊了一声，于是大家又哄笑起来。
而此时的柯队正好被抛到了最高点。
他突然有个奇异的错觉，时间在这一刻停顿了，身体悬在半空不再下坠，好像停在了人生最高点，触摸到了永恒。
置身篝火中时，夜空如黑铁浇铸般黑暗，看不到是否有星辰，而此时柯队却看见三颗异常明亮的星星划破夜色，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大本营飞驰而来。
这特么是什么东西？
柯队睁大了眼睛，一口冷气还没抽完，三颗星已到眼前。
他看清了最前面是一艘巨大的巡星舰，至少有五百米长，联邦徽标清晰可见，已经通体燃烧喷火。
而紧随其后的两艘联邦突击舰还在不停射击，在空中织出绚丽的火网，打得巡星舰不断爆裂。
自己人打自己人？
然而一切发生得骤然短促，只有少数几个队员看到了死神降临。
还没等有人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巡星舰突然凌空爆炸，如同为他们的庆祝燃放了一颗超级烟花。
转瞬之间，不亚于核爆的冲击波从天而降，掀起漫天火光和冰雪，几秒内便将整个大本营夷为平地，数千人无一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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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苏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类似水晶棺的密封玻璃罩内，完全浸泡在液体里，如同一个标本。
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还在燃烧爆炸的幽光号巡星舰上，怎么一转眼就泡在了水里？
惊骇中苏黎本能地挣扎，忍不住想呼喊。
可他的嘴如同梦魇般无法张开，惊慌中反而忘了憋气，一股液体被猛地从鼻腔吸入肺里。
“完了，要淹死了！”
作为一名太空军的精锐战将，如果在太空任务中死于溺亡，不知死亡通知书该怎么写。
然而预料中呛水的痛苦并没有到来，液体很自然地融入了肺叶。
苏黎只觉得胸口变得沉重，冰凉的液体经过喉咙时有一股独特的味道。
混乱中他脑中灵光一闪，这是全氟溴烷！
全氟溴烷是一种富含氧并能够吸收二氧化碳的高科技合成液体，人类可以在其中呼吸，常用于极端环境的特种任务。
苏黎在太空军受训时曾经锻炼过在液态全氟溴烷中呼吸，对这股奇怪的香菜味道很熟悉。
记得当年教官在水槽边用力按着他的头谆谆教导：：“你给我老老实实沉下去，一头鱼这么瞎扑腾也得死，你算个什么玩意！”
虽然还不明白为什么会浸泡在这种昂贵的液体中，可遇到紧急状况相信受过的专业训练往往是保命的最佳选择，所以苏黎努力让自己先镇定下来。
然而他的四肢绵软无力，所谓的挣扎只存在于意念中，实际上身体根本不能动。
这也意味着他一时不可能自行离开这个密闭的水槽，于是心中反而更加难以冷静。
除了幽闭溺水的恐惧，幽光号巡星舰突然爆炸、烈焰铺面而来的惨烈画面仍凝固在苏黎脑海中，震惊也远未消散。
作为幽光号的作战指挥官，苏黎在最后时刻和现在一样无力，如同一棵植物般僵在战斗位上，眼睁睁看着巡星舰被打爆。
他甚至没看清被什么人袭击。
真是活见鬼了，地球现在是什么世道，居然有人敢袭击联邦巡星舰了？！
幽光号巡星舰两年前离开地球，执行一项深空绝密任务，来回的行程都是机密，只有军部最高层了解情况。
返航进入大气层时，为了减轻星舰表面的高温烧蚀，按照惯例主动关闭了所有武器系统，同时也处于通讯信号黑障阶段，这时候受到攻击将毫无还手之力。
“对方是内行，而且了解幽光号的行程和航线，时机拿捏得刚刚好，晚几秒钟都不可能得手。”
毫无疑问，幽光号被击毁必有蹊跷，作为职业军人很容易把这个分析出来，可苏黎却想不通自己的事。
从攻击开始到殉爆只有几秒钟，应该无人逃生成功，他为什么没有随着幽光号灰飞烟灭？
目前到底在哪、泡在液氧里是怎么回事？
经历了一番魂飞魄散的惊吓后苏黎终于缓过点神，周围的的亮光吸引了他。
眼前的玻璃罩同时也是透明显示屏，一尺见方的淡蓝色屏幕上有许多内容，只是水波荡漾令画面扭曲，一时看不清显示的是什么。
透过水光和玻璃罩，苏黎看到不远处有张长沙发，一个穿着灰色毛衣的年轻女孩蜷缩在上面，似乎在熟睡。
周围的环境有点黑，物品堆放有些满，像个仓库，窗帘拉得紧紧的，看家具和布置又像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客厅。
墙上挂着一台很大的电视，正播放着娱乐节目，一个秃顶老头搂着两个女仆装少女笑得很开心。
沙发上那女孩应该是看着节目睡着了。
玻璃罩的周围还有些仪器，几个显示屏亮着。
苏黎看了一圈呼吸又加快了，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套克隆设备，培养缸、各种维生仪器一应俱全，在太空军科研中心他曾经看到过类似的系统。
这套设备非常专业也非常昂贵，与周遭简陋的环境很不太协调，很难想象这么普通的居民客厅里，会安装有这样一套东西。
关键是苏黎就泡在培养缸里。
“什么人把我弄进了培养缸，想干什么？”
在培养缸里当时是被培养，苏黎预感事情不妙。
另外克隆培养的后期会将营养液替换成全氟溴烷，避免克隆体意外苏醒溺水，也与现实吻合。
难道自己已死，被人克隆复活了？
这似乎是比较合理的解释。
想到这些苏黎挣扎的冲动更加强烈，如果不是泡在液体里，一定能看到他的冷汗。
这时一个显示屏闪烁起红光，还伴有警告鸣音，隔着液体苏黎听不太清楚。
仪器终于检测到他醒来了。
沙发上的女孩立刻被惊醒，起身快步走了过来，先是在周边仪器上操作，然后贴近玻璃罩往里看，并轻轻敲了两下，吸引苏黎的注意力。
“宝贝，你现在可不该醒来，还有两天就好了，别着急。”
声音传入后变得很小，不过苏黎配合口型还是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女孩很美，笑得如春花般灿烂，可能因为睡眠不好，看上去稍微有点憔悴。
苏黎不认识这个女孩。
她一脸母性叫宝贝，这是什么意思？
苏黎在液体中茫然睁大了眼睛，呼吸更加急促，很想问清楚发生了什么。
然而依然无法张嘴，双唇像粘在了一起。
其实即便能张嘴，也只有喝水的份，没有空气根本无法发声。
女孩一边对苏黎微笑着，一边按了几个培养缸上的按键，然后又敲了两下：“好好睡一觉，再醒来一切就结束了。”
苏黎这时看清了培养缸上的显示屏，除了一些文字、数据，上面还有他泡在缸里的实时影像。
可那是个陌生的年轻人，看上去不到二十岁，十分英俊，绝不是他。
年轻人新生的肌肤有些苍白，此时和他一样，眼睛彷徨无助地四处转动。
震惊中苏黎终于挣扎出一只手，摸在自己脸上。
显示屏上的年轻人和他做了同样的动作。
苏黎脑袋“轰”的一下。
很明显，被克隆中的人并不是原来的他，而是另一个人。
奇怪的是他现在占有了这个身体。
苏黎难以理解发生了什么，盯着女孩眼睛眨得更快。
难道穿越了？
难道他在幽光号上死去，穿越成屏幕上这个正在被克隆的年轻人？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似乎只可能发生在小说、影视剧里。
这时女孩对他努了努嘴唇，像亲吻一个婴儿：“乖，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说得倒容易。
女孩话音刚落，一股无法抗拒的倦意随之袭来。
眼前的一切迅速模糊远去，眼皮变得异常沉重，苏黎再怎么努力睁眼都没用。
“什么星舰爆炸、穿越克隆人，太荒谬，也许只是作了个噩梦……”
女孩无疑施放了药物，转眼间苏黎就又睡了过去。
接下去的两天苏黎频频醒来，并非女孩说的一觉到结束。
不过每次醒来时间都很短，然后很快就再次睡去。
醒来三次之后苏黎就抛弃了所有幻想，明确自己真的穿越了。
他真的变成了另一个人。
每次醒来女孩都在房间内，似乎专门守着这些仪器，除她以外未见其他人。
每次醒来女孩都在做不同的事，有时在打电话，有时在看电视，有时刚洗了头在吹干。
这女孩到底是谁？
看上去像是家人，而非工作人员。
而在家克隆人体，依照现有联邦法律肯定是违法的，而且是重罪。
苏黎觉得自己在窥视一个新世界，他的新生还没真正开始，就已经充满风险。
每次醒来仪器也都会发起警报，女孩便兴奋地跑过来，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苏黎，说两句哄孩子的话，然后下药让他再次入睡。
另外苏黎也察觉到新身体与他之前原装的有些不太一样，似乎附加了某种功能，不过每次醒来时间太短，一时无法厘清。
终于某次醒来时瓜熟蒂落，苏黎已经出缸，躺在一间陌生的卧室里，身上穿了睡衣、盖着被子。
女孩就坐在床头，见他醒了比历次都高兴，手指轻轻捏苏黎的脸颊：“终于结束了，大功告成！”
“你这么看着我，还记得我是谁吗？”
“我是你的姐姐，苏诺。”
“你是我的弟弟，苏黎。”
苏黎茫然看着苏诺一声不吭，勉强笑了笑。
他知道这么克隆复活的人没有任何记忆，如同一个婴儿。
如果不想暴露穿越夺体、不想被苏诺发现弟弟的身体被侵占，最好适应新的角色，权当自己是个空白的人。
所以他的新人生开始了，很新很新。
第2章 巡城马
穿越就是这么神奇，连名字都和以前一样，而且常规配备了一个美丽善良的小姐姐。
苏诺看上去二十出头，高挑匀称，皮肤白皙，无论从哪方面衡量都是绝对的美人，盯着苏黎笑的模样尤其好看。
房间相当破旧，隔音效果很差，楼上有对男女在争吵，女的大声尖叫：“我怀孕八个月这么辛苦，你居然好意思计较孩子是谁的？！”
这女人是个逻辑鬼才。
苏诺笑了，可苏黎不能笑，他充耳不闻面无表情。
他还注意到两人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半新不旧的，质地也很一般，从环境和穿着可以判断，这对姐弟的经济并不宽裕。
苏黎知道黑市上克隆一个人得花费数百万，很难理解他们钱从哪来。
地球联邦成立后统一了全球货币，币值相当于原美利坚货币，百万对于一般家庭就是个非常大的数目。
天佑之战后，大多数地球人的生活变得艰难，赚钱可不是容易的事，克隆再生这种花样基本是富人的专利。
苏黎因此变得格外谨慎，如果苏诺知道花费巨大代价克隆的弟弟被鸠占鹊巢，指不定会如何发飙。
其实苏黎已经可以起身在房间里活动，沟通能力更是不受影响，但他不能这么做，必须得装成一个全新无记忆的克隆人。
但他不太确定该空白到什么程度，这个分寸不好拿捏，遇事无师自通不行，像个婴儿似的无法自理又太过分。
他的肌体和大脑已经相当成熟，各方面能力肯定比婴儿强得多，尤其是学习能力应该和成人不相上下才合理，所以他很快就跟苏诺学会了一句话：“姐姐苏诺，我是弟弟苏黎。”
新舌头不那么灵活，吐字发声控制得不很顺畅，苏黎说起来话还真有点奶气，苏诺觉得很有意思。
看得出苏诺对他的聪明很满意：“姐姐从今天开始教你说话认字，就凭你的悟性，相信不出半个月就能正常生活了。”
苏黎没法回应什么，只能像个孩子似的瞪大纯真的眼睛，看着苏诺憨憨地笑。
装蒜到这种程度，这让他有点羞耻。
虽然又有了一次生命，可这也无疑令人悲哀。
苏黎曾经有自己的生活，有割舍不下的朋友和恋人，然而现在却越来越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再也不是那个成熟坚毅的星舰战斗指挥官了，过去的一切很可能都将化作泡影。
现在他的亲友故交也许已经知道幽光号爆炸，甚至收到了他的死亡通知。
他禁不住想象女友万小遥面对死亡通知会是个什么情景，却又不愿往下深想，担心情绪波动被苏诺看出什么。
幽光号执行的是秘密任务，军部有可能对公众隐瞒实情，但万小遥作为太空军参谋部的少校情报官，一定会知道巡星舰殉爆。
那是一场剧烈的爆炸，不但炸死了幽光号上一千多官兵、也荡平了大本营中三千多人，对外可以找借口掩饰，内部却无法自欺欺人。
苏诺尝试着让苏黎坐起来，然后教他认识周围的物体：“被子、床、电视机……”
苏黎跟着念，一边念还一边点头。
都说男人是天生的影帝，看来不假。
“记住哦，等会姐姐会考你。”
这次苏黎没敢点头，按道理他不该听得懂这么复杂的话。
虽然有这样一个可亲又美丽的姐姐，苏黎还是不太愿意接受新人生。
如果余生都要这么扮演另一个人，绝对不会是件快乐的事。
他一边牙牙学语，一边思忖着是否可以找机会联络万小遥，虽然身体换了一个，毕竟内核还是原来的，很容易就可以向她证明所发生的事。
不过真正恢复原来的身份恐怕不可能，一来法律上无此通道，二来幽光号被截杀必有阴谋，甚至可能牵涉军方，像个鬼似的贸然露头绝不是好事。
联络上万小遥并取得理解，就可以部分恢复原来的人生，甚至可能个人生活不受太大影响，这已经足够值得期待。
见苏黎坐得很稳，苏诺干脆让他下地走两步，于是他又装模作样开始蹒跚学步。
克隆的身体肌肉无力，一开始走路的确有些脚软，苏黎一边晃悠一边想：“看来演员这碗饭没那么好吃，本色演出都有难度，我这个人生大舞台是二十四小时实况直播，一个小纰漏就可能前功尽弃。”
苏诺看似也不太了解什么样的学习进度比较合理，所以当苏黎扶着墙越走越稳时，她大加赞赏，最后干脆搀着他在家里转了一圈。
这是两室一厅很普通的民居，装修简陋。
客厅里的克隆设备都搬走了，家具恢复了原样。
苏诺挽着苏黎的胳膊，像是在家里散步：“我们现在只能租住在这里了，为了复活你，我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还找朋友借了些钱才凑够了租设备的两百万，接下去的日子会比较辛苦，你得和姐姐一起挺过去。”
看神情就知道苏诺以为苏黎听不懂这些，才聊家常似的顺嘴说。
她破釜沉舟才克隆了弟弟，苏黎如果真想回归自己原来的生活，最稳妥的处理方式就是赔偿，赔钱让她再克隆一个弟弟。
可两百万联邦币不是小数目，苏黎一时也拿不出来，这时候最好别触碰这个话题。
苏诺将他带到了卫生间，想训练他自己上厕所，这时候电话响了。
苏诺出去接电话的功夫，苏黎在镜子前顾影自怜。
不得不说新版苏黎非常英俊帅气，比他之前强，未经阳光的苍白皮肤在阳刚中掺入了些许阴柔，是那种很容易让人怦然心动的男人。
“就凭这张脸，再搞定万小遥应该不难吧？”
这个想法让苏黎心中有些发酸，一时弄不清这股醋意该怎么算账。
苏诺虽然走到阳台接电话，但没有躲避苏黎的意思，所以音量未加控制，基本可以听清楚。
手机发明四百年来，基本功能已经三百年没变过，只不过在显示的质量和运算速度上不断提升，而且越来越重要，早就成为个人生活终端，日常的大多数事情都是在上面完成。
几句话后苏黎就大致了解了内容，那是一个催款电话。
私自克隆是犯罪行为，能够出租这种设备的人绝非善茬，而两百万不过是租金，不包括克隆的技术支持和药物费用。
按照事先约定，租金必须一次性付清，三十万技术费、药费在克隆成功后支付，现在是结账的时候了。
苏黎再次怀疑苏诺怎么可能弄到这么多钱，毕竟已经支付了两百多万巨款。
听苏诺话里的意思，她已经支付了其中的十二万，还有十八万拿不出来，希望对方宽限一段时间。
看来苏诺一开始就钱不够，却不顾一切复活弟弟，这是要吃霸王餐的节奏。
十八万联邦币，差不多是一个公务员五年的工资，姐弟俩接下去拼命打工一年也未必赚得到，对方宽限的可能性不大。
果然，电话里对方好像提供了几个借贷平台的电话，让苏诺借钱结账。
苏诺刚才说过找人借钱才凑够了租赁费，苏黎怀疑那些钱恐怕也是这种高利贷。
不知道苏诺一共欠了多少钱，很快算总账的日子就会到来，接下去的日子不会好过。
苏诺的电话明显不会很快结束，苏黎趁这功夫撒了泡尿。
他在培养缸里依赖营养液维生，的确尿多。
尿完他就后悔了，像他这样的情况应该还不知道如何使用抽水马桶，到处尿甚至尿裤子才合理。
苏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边打电话一边走了进来。
苏黎只好冲水消灭痕迹。
当苏诺站在门口时，苏黎像个傻子似的玩马桶上的按钮，一次次地冲水，笑得天真可爱。
这也算是用抽水马桶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苏诺把他从卫生间里牵了出来，顺手打开客厅的电视让他看，自己则继续到阳台打电话。
很凑巧，电视里正好播放关于阿尼玛卿雪山大本营两天前毁于陨石的跟踪调查报道。
大本营死了那么多人，许多是民间狩猎队成员，这种事包不住。
苏黎记得很清楚，幽光号就是在阿尼玛卿雪山群上方进入的大气层，受到攻击后一直没有改变航线，直接栽了下去。
整个新闻根本没提幽光号，按道理爆炸发生在同一时间同一区域，应该有极大关联性才是。
很明显有关方面隐瞒了幽光号的事，反而将之掩饰为一颗巨大的陨石，炸毁了大本营。
这种事有过先例，差不多五百年前西伯利亚通古斯大爆炸，就是一颗陨石距离地面几百米凌空爆炸，威力不亚于几百万吨级核弹。
苏黎木然看着电视，波澜不惊。
这些都在他推理之中，只是没想到验证得这么快。
既然还在风头上，这几天肯定不适合轻举妄动，看来得暂缓联络万小遥。
苏黎转头看着阳台上极力解释的苏诺，心中十分不忍。
接下去的恢复应该加快点，管它合不合理，尽早为这个女孩分忧才是正事。
不对，应该是尽早为姐姐分忧才是正事。
苏黎苦笑了起来。
对于苏黎的全面恢复，苏诺也是闭门造车，她请不起专业的康复人员，而在网上又找不到这方面的资料。
所以接下去几天苏黎认字、学说话进度都是飞快，她也没有起疑。
为了掩饰无师自通，苏黎也用大量时间看电视，装模作样地模仿，所以后来苏诺说他是电大毕业的。
这几天苏诺接催债电话的频率也越来越高，而且不止一伙人。
每次她都尽量好言好语商量，然而对方不吃这套，说的话越来越难听，而且开始威胁上门处理。
当发现苏黎忧心忡忡注意她打电话时，苏诺轻轻搂着他肩膀安慰：“姐姐没事，等你恢复了我们接几个大案子，很快就能赚回这点钱。”
这无疑是自欺欺人。
苏诺每天都和苏黎讲之前的事，所以他知道姐弟俩原来的职业是巡城马。
在这个珠江口的超大型城市里，巡城马是个古老的职业，历史可以追溯到七八百年前。
通俗点说，巡城马就是赏金猎人，是拿警方悬赏过日子的人，这原本就是一碗硬饭。
天佑之战后巡城马有了新的缉拿对象，就是混入人类社会的泰利人。
七年前的天佑之战，地球联邦动员全球之力，在距离地球26万公里处，也就是地球与月球之间，狙击一支小规模泰利星舰队，最终惨胜。
这是人类第一次接触外星人，也是第一场外星战争。
实际上这支泰利舰队的编成并非纯军事，而是一支移民队伍，主体部分是十六艘民用飞船，载有大量泰利平民和泰利星**动植物。
在漫长的航行中，他们发现地球可能是个偶然，而地球人能够战胜也是偶然。
这场家门口的保卫战损失巨大，人类以微弱优势歼灭了泰利舰队的军事力量，但仍有部分泰利人突破防线进入了地球。
两艘移民飞船拖着火舌冲进地球大气层，在最终坠毁前一路释放出大量逃生仓、饲养仓，除了以阿尼玛卿雪山为首的数个地区被外星动物污染外，相当一部分泰利人逃入人类聚居区，并以独特的方式隐藏下来。
泰利人繁衍快，行踪诡秘而又攻击性强，是人类的大患，所以地球联邦一直重金悬赏缉拿、消灭。
如果抓住几个泰利人，不论死活都够姐弟俩还清账单了。
不过极少有巡城马染指抓捕泰利人，实在是太危险，无论智力还是体力，人类都很难与泰利人匹敌。
二十天前苏黎就是在与泰利人的偶遇中丧命，接着苏诺不顾一切复活了他。
如此一来抓泰利人抵账也合情合理。
本着德智体全面发展的精神，在恢复苏黎头脑的同时，苏诺也没忘了锻炼他的筋骨，毕竟身体克隆出来后未经风雨，有可能不大结实。
于是两天后就证明了苏黎在培养缸中的怀疑，新的身体的确附加了某种功能，非常奇特。
苏黎有一次坐在厅里做完俯卧撑，伸手想拿茶几上的水杯，手还没有碰到杯子，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手和杯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吸力，将一杯水隔空拨倒了。
第3章 危险的花招
经过五天的接触，苏黎发现苏诺有一些不太健康的嗜好。
比如说她很喜欢苏黎装嫩卖萌。
每当这时候她就母性爆发，非得搂着苏黎揉揉不可。
苏黎觉得很苦恼，他从没有迎合过苏诺，明明是装傻，有时候甚至是真傻，可到了她眼里就是很可爱。
当他隔空拨倒了杯子有些懵逼时，苏诺放下手头的事又过来搂他了：“弟弟好厉害，把杯子弄倒了！”
把杯子弄倒了就是好厉害，信不信我还能摔烂了它？
“嗯，倒了。”
“是不是觉得奇怪，还没碰到怎么会倒了呢？”
“嗯。”
苏黎每天都在升级演技，五天过去了，他把自己定位为五六岁的孩子。
苏诺却真当他还是孩子，所以并未详细解释，只是摸着他的头道：“这是你天生的本事，再恢复一段时间能力会更强，到时候姐姐指导你如何应用。”
想了想她又补充：“小黎乖，记住不能让别人看见这个本事哦。”
这个小黎乖实在有点肉麻，苏黎每次听到都想翻白眼。
隔空驭物无疑是一种特别的力量，与精神意志有关，苏黎对此并不陌生，除了人类的影视文学作品对此多有描述之外，还因为泰利人也有类似的能力。
这引起他的不安，这两姐弟不会和泰利人有什么瓜葛吧？
不过看起来不像，毕竟苏诺一直声称要抓几个泰利人抵债。
另外泰利人和地球人基因不同，人类的克隆设备不适合复制他们，既然苏黎克隆成功，那就和他们无关。
苏黎虽然吃惊却没法追问，很难想象作为正常人类，他怎么会有如此异于常人的能力。
既然他有异能，那么苏诺是否也有呢？
这个没法问，好在几天后苏诺应该就会详细解释，现在倒也没必要急着刨根问底。
苏黎默默把水杯拿了起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过苏诺说得对，这个能力最好别轻易示人，免得被人误解。
经过几天的学习，虽然苏黎还没完全恢复，不过苏诺认为他的心智足以独自在家了，于是准备外出工作。
这也是迫不得已，债务那么多，她已经没有积蓄，再不工作接下去的日常开销都将难以为继。
苏黎坐在苏诺身边，默默看着她用手机操作，在电视屏幕上连接警方网络，浏览、申请已经发派的任务。
巡城马无疑是高危职业，工作风险远超一线警务人员，毕竟网上悬赏的都是警方一时无法处理的案子。
很难想象温柔可人的苏诺当初为何会选择这个职业，毕竟她才二十出头，工作时间并不长。
两姐弟过得如此辛苦，难道没有父母亲人？
这几天苏诺向苏黎灌输了不少过去的人和事，却没有提起父母家庭，仿佛不存在。
看两姐弟生活的状态，应该是独立生活很久了。
这个目前也没法问，苏黎只能盼着快点长大，两三天后差不多十一二岁了，好奇心就能自由发挥了。
警方的任务很多，没有了弟弟的协助，苏诺也不敢太冒险，最终选择了一个中等难度的任务，打击松岭一带的飞车抢劫团伙。
但凡抢劫个人的都是毛贼，这种任务赏金不高，抓到人并取得犯罪证据的话，可以拿到五千元联邦币。
不过这种案子相比较一些恶性大案成功率较高，运气好的话几天搞定，运气不好也只是白忙，不会太危险。
夜幕降临时，苏诺换了衣服准备开工。
在家这几天她都是毛衣睡裤，看上去毛绒绒人畜无害，现在却换上了一套黑色紧身的猎装，衬得身材非常完美之外，也陡然有了一股锐气。
巡城马的主要工作方式就是车内蹲守，发现嫌疑人就狂追拿下，服装要简洁实用，猎装很合适。
可她这个长相和身材却不够低调，苏黎觉得苏诺不适合吃这碗饭，她值得拥有更稳定的生活。
另外她还背了一个贴身包，里面有抓捕械具、医疗包等必备品。
巡城马并非正式警务人员，不能配备枪械，不过苏诺顺大腿别着的两把一尺长廓尔喀弯刀，却是警方备案允许携带的。
廓尔喀弯刀产自尼泊尔，在军界赫赫有名，因为形状弯曲像条狗腿，又名狗腿刀。
这种刀虽然锋锐，但是太短，只适合近战，三米之外就缺乏足够威慑力，实际上不适合抓捕工作。
依靠冷兵器处理警方热兵器都处理不了的案子，苏黎很不忍心苏诺去冒这个险。
如果任务中受伤甚至死亡，没人会对她负责。
穿越夺体不是苏黎的错，可装傻充愣、消费苏诺的感情却是故意的，他觉得对不起眼前这个女孩。
他很想一起出任务为苏诺分忧，可又不敢说破穿越实情，这尤其令他惭愧。
苏黎曾经是太空军中的精锐，经过层层选拔才有资格登舰服役，实际上他精通冷兵格斗到热核轰炸的所有军事技能，而且是好手中的好手。
虽然太空作战自动化程度极高，所谓的战斗多数情况像是比赛反应速度的电子游戏，可他从未放弃基本的军事素质训练，以他目前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巡城马工作。
有能力却选择袖手旁观，苏黎站在苏诺面前真的差点脸红。
苏诺很敏感，察觉了苏黎的不自在，不过却误解成他舍不得姐姐出门，于是又过来搂肩摸头：“小黎在家乖乖的别捣乱，过几天姐姐就带你一起去玩好不好？”
苏黎只能说好。
临出门苏诺教他挥手说再见，还必须搭配一个灿烂的笑脸。
苏黎一一照做：“姐姐再见。”
苏诺关上门走了，不过很快就出现在客厅、卧室的电视上。
画面中她已经坐在了车里。
虽然出门工作了，她却用车里的视频设备联通了家里的电视，等于仍随时陪伴着苏黎。
这样一来苏黎也等于陪着她工作，倒也心宽了不少。
巡城马就是赏金猎人，猎人自然需要快速的行动力，所以一辆快车是必备的。
苏诺的车是一辆经过改装的氢燃料车，加速性能一流，车身也经过了强化加固。
不过苏黎听了几天电话已经了解，这辆车已经抵押给高利贷，如果再赚不到钱很快会被开走，那两姐弟就差不多山穷水尽了。
通过电视苏黎可以看到车两边的街景飞快后退，苏诺的脸被街灯和激光霓虹映得五颜六色、忽明忽暗。
她眼神中多了股之前没见过的冷傲，魅惑得令人窒息。
苏黎看得怦然心动，站在那半晌没动，居然有些呆了。
苏诺一边开车一边笑着下命令：“别在那傻站着，今晚睡觉之前必须做完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一百个……”
她说了一大串一百个，苏黎笑了，下意识伸手想触摸电视上她的脸，第一次有了相依为命的感觉。
对于锻炼苏黎不会偷懒，然而就在他按照要求练得满头大汗时，门铃急促地响了起来。
苏黎不用猜都知道，要债的人终于上门了。
苏诺此时正好经过人车嘈杂的区域，没听到门铃，而门口在她的视频之外。
苏黎跳起来飞快地开了门。
其实他早就琢磨了个计划，试图帮忙苏诺摆脱眼前的财务困境，只是一直不确定有没有机会实施，没想到对方在这么合适的时间主动送上了门来了。
苏黎不想让苏诺看到即将发生的一切，出去后顺手虚掩了门，然后对站在门口的三个男人陪着笑脸：“不好意思，你们找谁？”
这三人并非苏黎想象的那么一脸横肉、暴力粗胚，看上去文质彬彬，都穿着西装拎着皮包，像是卖保险的。
出租克隆仪器属于大买卖，租赁方不至于流氓似的和客户喊打喊杀，而放高利贷的目的是要钱不是要命，第一次上门催债应该也会比较客气。
然而苏黎错了。
站在中间的黑西装男人看着苏黎一脸狐疑：“你不就是苏诺刚炖出来的弟弟吗？说话已经这么溜了？”
苏诺不可能对高利贷说克隆弟弟的事，这些人应该是设备租赁的，来催缴那十八万尾款。
他们称克隆为炖，倒是挺形象。
另外听黑西装的意思，苏黎表达能力恢复得太超前了。
这倒也是，克隆人学说话与一个老外学中文的情况应该差不多，五天的确不应有多大效果。
苏黎顺嘴胡诌：“我是苏诺的堂弟，正好来探望……”
黑西装没兴趣也没理由怀疑什么，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你爱谁是谁，别浪费我时间，苏诺呢，赶紧叫她出来。”
苏黎也没时间浪费，苏诺在电视里正盯着呢，于是直接切入正题：“我堂姐不在家，有什么事和我谈一样。”
他的意思是谈还钱的事宜，而西装男却理解为苏黎想强出头，干脆也直接切入了他的正题，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把砍刀递了过来：“你既然揽事，那我和你谈也一样，租设备炖你堂弟的尾款还有十九万，差不多占总额的十二分之一，如果实在还不上没关系，切你堂弟体重十二分一的零件还给我们也可以结账，如果连刀也买不起，这把刀就送你们了。”
在金钱面前，欠债和催债的都容易耍流氓，第一次上门没有直接开打，也算是客气了。
苏黎没时间搭理他的恫吓，原来欠款十八万，几天功夫加利息到十九万了，早点了结拉倒。
他苦笑摇头：“我的意思是帮忙还钱，你们到底要钱还是要肉？”
一听还钱，黑西装态度立马就变了，把刀收了起来：“我就说嘛，两百多万都花得起的人，十九万算什么，先生您打算怎么还钱？”
苏黎对此已经策划多时，一步步绝不能走错。
他突然把门打开了，对里面指了指：“你们看我堂姐家里没人，而我出门时忘了带手机，把账号给我吧，等我回家了就给你们转。”
黑西装闻言又不高兴了：“先生这是逗我们玩呢？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想要转账哪有不能转的？”
苏黎两手一摊：“我哪敢逗着玩，但凡有办法转账，我马上就转。”
黑西装皱起眉头看着苏黎，一时不确定他在玩什么花样，十九万都同意扛了，怎么会在转款设备上支支吾吾。
跟他一起来的光头西装男这时也听不下去了，突然掏出手机递给苏黎：“你用我的手机转吧，马上！”
“没问题。”
苏黎等的就是这个，他爽快的接过手机登录银行，通过密语验证后，很快就进入了自己的军官工资户头。
余额有近百万，他转了十九万到对方提供的账户，实时到账。
黑西装意外催款成功，当然很高兴，与苏黎握手道别：“合作愉快，以后有需要请继续支持本公司，届时我们将为老客户提供更加优惠的全套服务。”
苏黎握着他的手也很认真地说：“我堂姐是个好面子的人，既然款项结清了，你们就别再联络她了，我也不想让她知道是我帮忙还的钱。”
干这行保护客户**非常重要，这是口碑问题，再说款都结了也没必要联系了，黑西装很理解地承诺配合，然后高高兴兴地走了。
而苏黎反身关好门时，手心里已都是冷汗。
他转了自己军官账户上的钱结帐，如今在法律层面上看就是偷，这事有点冒险。
他是孤儿，几年来主要使用这个军官工资户头，现在人已经在幽光号上殉职了，存款却被动用，不知道会不会引起军方注意。
尤其是幽光号的爆炸涉及阴谋，太空军里很可能有人参与了谋划，也许军方会非常敏感地处理所有可疑动向。
不过苏黎计划得也很周到，转账用的是对方的移动设备，万一军方追查，这种做违法生意的人不太可能配合，牵连到这里来的可能性不大。
回到电视机前，苏诺还以为苏黎上卫生间了，压根没注意到他出门应付了债务。
接下去的三天苏诺昼伏夜出，然而一无所获。
苏黎破罐子破摔，进一步加快了全面恢复，表达能力基本已和成年人没差别，体力甚至比克隆前还强，连苏诺都觉得有些神奇。
不过这是她期望发生的事，所以总能找到借口说服自己相信。
“小黎本来就是天才，与众不同是常态。”
既然她这么想，苏黎就更加肆无忌惮地展示他的与众不同，不过精神力却没多大进展，端起个杯子都困难。
催债的电话还是不断，不过已经没有设备租赁的，都是高利贷的。
苏诺反而觉得奇怪：“我承诺还钱就一定会还，他们不至于为了这点钱就打算对我们下黑手吧，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知道苏诺不客气起来是什么样，对方会不会真怕。
然而没等到她不客气，事情就有了新进展。
第四天回来时苏诺有些兴奋：“怪不得这些人没动静了，原来前两天就被军警联合突袭了，目前死的死跑的跑，已经树倒猢狲散了。”
这也算是人死债灭吧，苏诺以为赖了账，真的很高兴。
苏黎闻言却偷偷抽冷气，这是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打击一个克隆设备租赁商，军方犯不着插手吧？
这里面猫腻大了，他忍不住提醒苏诺：“既然是违法，军警会不会顺藤摸瓜找到我们？毕竟有租赁和转账记录。”
苏诺一口否定了：“不可能，他们留那些记录干什么，难道收集自己的罪状？”
这可说不准，人类做事一向没谱。
如果军方真有线索顺藤摸瓜，两人跑不跑都一样，只要在地球上早晚都会被抓到，干脆以静制动吧。
忐忑中一天又过去了，他们没有受到骚扰。
以军方的行动效率早该来了，二十四小时没来就不会再来了，而现在距离设备租赁商被打击已经七十二小时，苏黎认为基本平安无事了。
看来摸瓜的藤断了。
克隆苏醒已经十二天，苏黎觉得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没必要再浪费时间，打算向苏诺提出一起出任务。
高利贷欠款还有十几万，如果两个人合起来能完成几个大案子，清债不是不可能。
上午九点多，昼伏夜出的苏诺还在睡觉，门铃又响了。
苏黎以为高利贷的上门了，像上次一样赶紧冲过去开门，不想让他们惊扰了苏诺。
反正一个催账一个拖款，来来去去都是那些话，谁说都一样。
动用军官账户那种危险花样可一不可再，不能再耍小聪明。
他猛地打开门，差点又猛地关回去。
万小遥！
他之前的女友万小遥神情冷漠地站在门口，一只手揣在口袋里。
口袋里当然不是顺藤摸到的瓜，苏黎看到了枪口的轮廓。
第4章 万小遥
苏黎对自己的慌乱十分懊恼，虽然还没作好与万小遥摊牌的准备，她突然登门也意味着有些事败露了，可没有做到处变不惊就是怂。
万小遥颜冠三军，是公认的军中之花，苏黎能追到他很不容易。
不过她今天没有穿军装，一身灰色户外装，与苏诺每晚狩猎的装束异曲同工。
苏黎顺手把身后的门锁了，然后主动举起了双手，降低对抗性，口气尽量轻松些：“小心点，万小遥，你把我一枪打死了可没地方后悔。”
如果直接以原来的身份说点什么，也许能够很快化解万小遥的敌意，不过太煽情也可能刺激得她直接走火，所以苏黎只叫了她的名字，算是拉近距离。
苏黎居然能叫出她的名字，自来熟的举动令万小遥更加警惕，她后退一步抬高了口袋里的枪：“苏黎，转身趴在墙上！你涉嫌严重犯罪，有任何反抗我将使用暴力！”
苏诺租住的是一幢很老的公寓楼，一梯三户，隔音也不太好，苏黎很担心吵醒了苏诺。
他一边按照万小遥的命令转身，一边压低声音道：“既然知道我是苏黎，能不能客气点，我不过从自己账户里转了点钱，算不上严重犯罪吧？”
虽然都叫苏黎，但在万小遥眼里却是两码事，不过这种故意混淆的表达方式还是有很强的暗示性，而且苏黎强调是从自己的户头上转款，距离揭开真相仅剩一步之遥。
苏黎动用军官账户的钱，一直担心被军方发现，却忽略了万小遥，实际上她才是第一个发现转款的人。
两人感情一直发展稳定，虽然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可万小遥利用职务之便，早就偷偷共享了他的许多信息，当然包括银行账户。
幽光号爆炸的消息属于绝密，但就像苏黎分析的那样，作为太空军少校情报官，万小遥已经知悉了情况，悲痛之外虽觉得蹊跷，但也无可奈何。
五天前转账的当时她就察觉了，但并没有马上报警。
她的头脑异常缜密，立刻发现了几个疑点。
首先是转账的人没有利用任何破解手段，完全是用账号密码合法进入银行平台的。
其次是账户余额近百万联邦币，对方只转走了一笔十几万，然后就没动静了，和鸡犬不留的盗窃大相径庭。
另外就是对方没有修改密码等试图控制账户，行径也很不正常。
万小遥决定查清楚怎么回事，是什么人还在正常使用苏黎的账户。
在锁定了转账移动设备后，她耍了个花招，利用手上另一个案子，以情报共享为名和警方展开联合抓捕行动。
没想到这个从事非法高科技设备租赁的公司异常强悍，负隅顽抗后线索反而断了。
不过万小遥并未就此罢休，接下去的两天她调查了与这个公司有业务往来的物流公司，于是苏诺的名字上了她的调查名单。
等万小遥看到苏黎这个名字时，顿时明确了调查方向。
其实今天她上门就是碰运气，并没有掌握切实的证据，甚至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反而是苏黎不三不四的话，让她确定了问题比想象的严重得多。
万小遥欺近身，岔开苏黎的腿开始搜身。
苏黎两手扶着墙轻声无奈道：“小遥，我是苏黎，幽光号爆炸了，但我没死。”
万小遥浑身一震，搜身的手停在苏黎大腿上。
在楼梯间很容易碰上人，苏黎也担心苏诺突然出现，于是和万小遥上了天台。
他把幽光号在阿尼玛卿雪山上空被袭击，自己穿越夺体复生，十二天来康复的经历一一告诉了万小遥。
作为情报官虽然见多识广，万小遥还是被苏黎的故事惊呆了，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她一点也没怀疑故事的真实性，这种事没人会编造，而且苏黎叙述中涉及许多过去的人和事，尤其是两人之间的一些小秘密小细节，这是外人不可能知道的。
另外从苏黎表达的方式和表情，也能看出过去的影子。
不过仅凭一个故事，就让万小遥接受、认可苏黎很有难度，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在她眼里完全就是另一个人，帅气有余，但也稚气未脱，很难和她爱着的那个人等同起来。
好半晌她才自言自语般说：“没想到还真有穿越夺舍这回事，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苏黎叹了口气，和他十八岁的样貌不太相符：“过去已经过去，想回去也回不去了，穿越夺舍这种事太怪了，我如果想要恢复身份，难保不会被送到哪个研究所解剖了。
我只能开始新的人生，不过幽光号一千多战友死得不明不白，我不会放弃调查。”
“你真要放弃军中的一切，留在这贫民窟一样的地方当赏金猎人？”
苏黎今天第一次出门，看着周围破败的房屋点了点头：“目前只能这样。”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陌生感。
万小遥转头看着蓝天白云下的城市，神情落寞。
天上飞过悬浮飞艇，穿云破雾划出一条笔直的航迹，一点声音也没有。
只有眼中没有苏黎时，万小遥才能把身边的人当作之前的那个人，她淡淡问道：“差不多半个月过去了，你是不是没打算再和我联系？”
苏黎知道她是个很敏感的人，这个必须得赶紧解释：“其实我离开培养缸的当天就想联系你，可紧接着就看到了幽光号爆炸被隐瞒的新闻，我如果像个鬼似的突然出现可能会吓着你，所以就打算再寻找合适的时机。”
万小遥看着远处一直没回头，过了好久才说：“幽光号的事你就是查出真相恐怕也无能为力，不过既然想查，我也会注意相关的情报。”
苏黎有些感动，鼓足了勇气伸手按在万小遥肩膀上，毕竟他更容易接受眼前的改变。
然而万小遥却避开了：“你这个样子我还不习惯。”
苏黎尴尬地收回手，自嘲笑道：“我还是我，皮囊不同而已，你就当换个花样，应该很新奇才对。”
这话不太地道，万小遥猛地回过头：“胡说八道，亏你说出的口！”
不过她很快轻柔了语气：“不管怎么说，只要你没死就好，我们来日方长，慢慢适应吧。”
苏黎很理解地点点头。
他们目前的状态，只能定义为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苏诺焦急的呼唤声，吓了苏黎一跳。
苏诺为人警醒，很快就发现房间里长时间没有苏黎的动静，于是出门寻唤。
苏黎还没单独出过门，按照找人的规律，苏诺肯定先翻遍楼内，那么很快就会上天台。
万小遥似笑非笑：“我查过你这个姐姐的资料，是个大美女。”
苏黎不能久留，一边和万小遥约好了通讯软件随时联络，一边道：“她是我的血亲，你别胡说。”
“血亲？”
万小遥闻言似乎想说什么，不过看着苏黎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第5章 同进共退
苏黎匆匆把万小遥扔在天台上自己下了楼，可以感觉得到她不太高兴。
结果在楼道里遇到苏诺时又挨了顿训斥，两头不是人。
苏黎可以感觉得到，万小遥就在楼上的某个角落听着，这让他特别没面子。
他也不和苏诺讲理争辩，默默回了家。
万一苏诺因此和他掰扯出生十二天的人能不能独自外出，鬼知道会谈出什么结果。
不过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今天和万小遥联系上了，取得了部分理解，他过去的人生算是捡回来一部分了。
他的房间里放着不少过去苏黎的物品，包括手机，之前一直不太愿意动，那里面记录着另一个人的一生。
可现在需要和万小遥联络了，只好拿出来充电继续用。
另外他很坚决地向苏诺提出来晚上一起出任务。
苏诺看着他终于很认真地分析了一个问题：“你听说过克隆十二天的人就能出去抓贼杀怪兽吗？”
苏黎觉得不妙，他一直规避类似的质疑，当然不会正面回答，所以干脆反问化解：“姐，你觉得我目前的体力和反应速度能不能胜任工作？”
苏诺摸着下巴缓缓摇头：“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对你的训练是不是拔苗助长了？我查了些零散资料，都说克隆人要一年左右才能回归社会，你这也太快了。”
苏黎展开手臂，把自己展示给她看，干脆反将一军：“你觉得我不正常，是个怪物？”
苏诺看着他，最终摇摇头。
而且她还自己找了个理由下台阶：“你的元力没恢复多少，这个倒是很正常，也许体力智力恢复这事不能一概而论，有快有慢。”
苏黎算是明白了，遇事别忙着解释，爱你的人不会为难你，反而主动自欺欺人。
思忖再三，苏诺最终决定带着苏黎。
主要是因为他现在会到处乱跑了，还不如带在身边保险。
不过苏诺再三强调：“无论遇到任何事，你只能待在车里，否则明天就不带你出去了。”
苏黎满口答应了。
苏黎记得万小遥的资料，手机充电差不多了开机申请加她为好友，很快就通过了。
不过她也很快就抛来一个难题：“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天台分手后我一个人想了很多，赏金猎人这个职业太危险了，也不利于你长期发展，是否考虑再次报考军校？”
这个问题真的让苏黎很为难，当年他十八岁报考了军校，现在再次十八岁了。
如果不考虑苏诺感受，他真的会毫不犹豫选择考军校，这是很适合他的一条路，已经走通过一次。
如果之前的苏黎因为不会读书而只能混迹底层，如今的苏黎有能力改变这个现状。
不过苏黎觉得还是慎重些比较好，至少得先取得苏诺同意才能考虑，姐弟俩血脉相连，应该共进退。
所以他很策略地回复万小遥：“我想先查清幽光号事件，如果军方无需为几千条人命负责，我会考虑再次参军效命。”
万小遥没再坚持，只说：“我希望你认真考虑。”
其实苏黎对与她的这段感情不再有十足把握，万小遥爱的是以前的苏黎，那是一个综合体，糅合了多方面因素，而现在他只剩下一股精神、一段记忆。
他现在帅炸天的外型似乎也没触动万小遥，她喜欢的是阳刚沉稳型的男人，现在的苏黎无疑太嫩了。
午饭后苏黎把手机里的内容翻了一遍，试图了解之前的生活。
手机作为个人终端，一个号码跟随终生，基本记录了一个人出生以来的所有资料。
然而苏黎看了两个多小时，收获的却是更多的疑问。
他查不到苏黎的出生记录，最早的资料是四岁的。
相册里有许多照片，不过基本都是苏黎和苏诺的，两个人似乎从童年就开始相依为命，生活中几乎没有出现过别的亲人。
苏黎找到了他小学和中学的毕业照，甚至还有学校发来的成绩单，可以看出他的成绩非常优秀，但是却没有选择继续提升，十五岁就开始了工作谋生，从事过一段时间送货，一年前加入了赏金猎人队伍。
两姐弟搭档在赏金猎人行当里干得不错，可以算是风生水起，已经小有名气，也赚了些钱，不过这次都被苏黎花光了，还欠着高利贷。
不过苏黎仔细算过，以姐弟的收入，卖了家当也不足以支付两百多万克隆费用，苏诺的钱必定还有其他来源。
想到高利贷苏黎灵机一动，立刻又发信息给万小遥，让她出面以比较稳妥的方式处理掉这些债务，他的户头里还有钱。
如果真当苏诺是姐姐，理应为她分忧，何况苏黎享受了克隆后的身体，有能力的话理应买单。
万小遥一口答应了。
苏黎很欣慰，终于要卸掉所有债务包袱了，生活开始慢慢走上正轨。
至于债主们都不再上门了，苏诺会不会怀疑什么，那是以后的事。
下午时苏诺向他灌输了不少赏金猎人行当的规矩，都比较基本，不能违法、不能过度使用暴力等等，尤其是别和其他巡城马起冲突，这是个需要抱团取暖的行业，没有朋友就没有支援，遇到问题很可能孤立无援。
然后她又强迫苏黎睡了一会，从此改变作息习惯。
吃过晚饭，苏黎终于脱掉睡衣，兴奋地穿起了之前的行头。
两姐弟感情好，连着装风格也一致，苏黎出任务时也是全套黑色猎装，除了裤子上有许多的口袋，夹克外还有个黑色的战术背心，袋子里面塞了不少必备品。
他的武器在车后箱，是一套非常专业的复合材料反曲弓箭，可以百步穿杨，杀伤力比苏诺的廓尔喀刀强多了。
苏诺对他这时候就持有武器有些犹豫：“你拿着弓箭干什么，又不会用，在车里还占地方。”
然而苏黎却很感兴趣，坚持放在后座：“射箭不是很难的事，准不准才比较难，我拿着壮胆总可以吧？”
苏诺没坚持反对。
其实苏黎在军队不但练习过弓箭，还能熟练操作弩，与同僚比赛的成绩还是不错的。
他把弓箭整理好，放在了后座。
之前松岭的连环抢劫案子还没搞定，苏诺打算再试一天，再不行就放弃换任务了。
苏诺启动车辆的时候，同时也打开了车内的视讯系统，与其他巡城马实时联动。
屏幕的下方出现了好几个小窗口，显示着不同的人脸，苏黎觉得有点像玩电子游戏。
很快就有人和苏黎打招呼：“一个月不见，哪去了，听说你受了伤？”
苏黎自来熟地打大家招呼，含糊其辞地应付问题，并没有认真回答。
演了十几天戏，他总结出一条经验，微笑永远不会错，多嘴永远都是错。
车启动后苏黎很兴奋，仿佛是战车即将出征。
他两眼发亮笑着对苏诺说：“我有个预感，今晚咱们将大有所获！”
第6章 泰利人
飞夺抢匪的作案模式几千年没变过，古代时靠两条腿抢了就跑，之后与时俱进使用过自行车、摩托车等，现在骑的是悬浮单车。
悬浮单车外形类似摩托，但是没有轮子，超导悬浮速度极快，经过改装的可以飞跃两米高的障碍，所以这类飞贼很难抓捕。
这种案子警方设定为中等任务，主要是因为流动性、随机性很大，经常立案了抢匪也换地方了，提高点等级有利于吸引赏金猎人接手。
作为赏金猎人，只有苏诺这样单独出任务没有帮手的，才会迫不得已接这种烂工作。
苏黎很自然地就把赏金猎人与他之前的服役生涯挂上钩，其实有极大的不同。
赏金猎人的工作是为城市清理垃圾，远没有想象中刺激有趣。
所以当他们根据警方情报在松岭附近巡游守候到下半夜两点时，苏黎的兴奋劲基本过了。
半夜过后就开始下雨，深秋初冬时节的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到这时候也没停。
看开今晚又将无功而返了，这样的天气，抢与被抢的人都不愿意出门。
苏诺早就关闭了车内的音频，一晚上和苏黎聊了不少，这样寂寞的工作真的不适合一个人干。
苏黎对自己的过去有了更多了解，但基本都是日常生活记忆，情怀满满，实际上没多大价值。
他试图询问有关父母、家庭的情况，然而苏诺十分抗拒：“那些都已经不存在了，你从今以后没必要关心那些毫无意义的人和事，把精力用在有价值的地方。”
她盯着苏黎说得很郑重：“你要记住，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抛弃你。”
这应该算是洗脑，不过也透露出某种讯息，难道两姐弟是被抛弃的？
苏诺的确完全践行了这句话，她在任何情况下都没抛弃弟弟。
对于苏黎精神力量，也就是所谓元力，苏诺仍然没有解释来历，只是说：“这个不用太疑虑，我们是正宗的地球人，和泰利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人类就有人自古拥有这个能力，所谓法力、内力可不是凭空杜撰出来的，只是我们这种人一直努力淡出公众视线，以免被当作异类。”
她不愿意谈家庭，自然也就没法解释怎么遗传来的，而苏黎的力量还没怎么恢复，现在指导如何使用也太早了。
其实苏黎也不太在乎追寻身世来历，穿越后他更加坚信存在即合理，过去改变不了，未来也不可预期，苏诺编个故事他也不知真假，那又何必执着于刨根问底。
苏诺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冷雨，也失去了信心，就在她准备收工时，联动讯息提示距此五条街外，有人报案一幢公寓里的一家人是泰利人，警方已经赶过去了。
打击泰利侵略者，是每个地球人义不容辞的责任，何况还有奖金，不能让警方先得手。
苏诺顿时来了精神，欢呼一声，快速启动了车飞驰而去。
在空荡荡的街上冲锋，苏黎的热血也沸腾起来。
七年前刚从军校毕业就恰逢天佑之战，他直接登上幽影号巡星舰奔赴三十万公里外的太空战场。
在那场辉煌而惨烈的战斗中，他和战友们浴血奋战，一直到幽影号被击毁。
不过幽影号的命运比幽光号强多了，一半的舰员在爆炸前得以逃生，苏黎和战友们分乘数十个逃生艇，在黑暗的太空战场上漂了两天，神奇避过了纵横的死光，最终被打扫战场的运输舰回收。
看来今晚可以继续战斗了，为永远飘在太空中的战友们复仇。
然而苏诺早就有言在先，今晚他不能贸然参加行动，所以车在一条街外就停了下来。
她不容质疑地命令苏黎在在车上等：“绝对不准下车，在我传授你巡城马的任务经验之前，不能冒险。”
城市中对泰利人的围猎战讲究时效，消息一经发布会有大量的人赶来，他们算是运气好，正好就在附近。
苏黎没办法这时候争辩，不过他坚持让苏诺带上弓箭：“没有远程攻击武器，你抓个屁外星人！”
苏诺虽然从命背上了弓箭，却奇怪地瞟了他一眼：“你初出茅庐，怎么一副老手的口吻？”
不过时间紧迫，她只是顺嘴一说，说着一挥手向事发地点奔去。
苏黎坐在车里，看着她婀娜矫健的身姿冒雨消失在夜色中，觉得自己像个吃软饭的。
他们的车停在街边的黑暗角落里很不起眼，才短短几分钟，苏黎就看到几辆车奔赴事发地点，应该都是赏金猎人，远远也能看到事发街道警灯闪烁。
无论活捉还是杀死，一个泰利人值三万，这个价钱很诱人，即便警方到场了，猎人们也不打算放弃机会。
战争已经结束七年，实际上社会上早就出现和解的声音，同为智慧生命，应该寻求共生之道。
但是有关专家说极可能还有其他泰利舰队在奔赴地球的路上，这是一场没有结束的战争，如果不及时肃清地球内部残余，一旦再发生战争，很可能形成内外夹击局面，到时候人类的未来就危险了。
据估计当初进入地球的泰利人有十几万，他们繁衍很快，现在恐怕已经有几十万人，这扩张速度的确很吓人。
地球资源是有限的，和这样能生的种族和平争夺生存空间，人类很可能不是对手，所以那些白莲花的声音很快就被打压下去了。
泰利人也曾经派出代表和人类和谈，发誓效忠，然而没法取得信任，几次谈判都不了了之。
“我们不了解泰利文明，仁慈很可能断送地球文明。”
这是地球联邦元首的原话，于是和解选项被彻底剔除。
泰利人和人类长相基本一样，学习能力也很强，虽然其中大多数远离人类，打游击似的隐藏于世界的各个角落，但近两三年越来越多的泰利人试图融入人类社会，之前甚至发现有泰利人成功入职，居然也朝九晚五上起了班。
不过他们和人类还是有差别的，越来越频繁地被抓出来。
泰利人的肌体更加强韧，抗打击能力是人类的好几倍，非常皮实。
另外他们拥有精神力，如果短兵相接，攻击力也比人类强悍许多，所以不管从哪方面看，他们都是心头大患的模样。
近几年的趋势就是人类拼命剿杀，泰利人拼命地生育繁衍，死结越扯越紧。
十分钟过去了，前方街道虽然停靠的车辆越来越多，但情势没有大的变化，苏黎并没有看到围捕人群。
平日里发现泰利人总是很热闹，打打杀杀的人多，围观的人很多，就像是发现野兽进了城。
看来凌晨的秋雨阻挠了大家的兴致。
就在他东张西望时，猛然瞥到街对面的屋顶上蹲着一个人。
那是个男人，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
他行动得很快，在屋顶上只稍作停留，看清了目标后一跃而起，居然从七层楼高跳了下来。
泰利人！
只有泰利人才有这个能力。
男人落地很轻盈，一跳几乎就到了马路中间，然后飞快地窜入了苏黎车前面的巷子里。
苏黎头脑一热，想都没想就打开车门追了进去。
第7章 永远的波动拳
苏黎的想法很直接，姐姐那么兴奋地去抓这个泰利人，怎么能让他跑了。
不过当赤手空拳冲入巷子，冷雨不断打在脸上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
然而他不是个轻易退缩的人，黑暗中弥漫的危险气息刺激着他的肾上腺，斗志在血液里越燃越旺。
泰利男人似乎受了伤，居然还能从二十多米高处跳下来，耐受力惊人。
另外他还背着一个包，捂着肚子跑的时候还时不时照顾包，进入巷子后便越跑越慢，拐了两个弯后就被苏黎追到了三米之内。
苏黎始终没有出声，雨声掩盖了两人的脚步声，他如同一只黑豹，悄然无息地靠近自己的猎物，打算扑上去给他的后脑致命一击。
然而这个泰利男人没有苏黎想象的那么好对付。
巷子都是贯通的，一条连另一条，他专挑黑暗处逃窜，看似盲目想着躲藏，实际上另有目的。
刚刚转过一个弯，他突然停下来猛地回头，隔空一拳击来，打苏黎一个伏击。
两人相距差不多三米，苏黎两步就会撞上去。
仿佛是命运的垂青，另一条巷子里昏暗的路灯光线正好透过二人之间，电光火石的一霎那，苏黎看到面前的雨丝发生了奇异的扭曲，被一股力量推向了他，形成气团般的鼓起。
虽然并不是那么准确，只是感觉像而已，苏黎脑子却闪过三个字：“波动拳！”
古老的游戏角色，经典的招数设计影响了地球人四百年，早已成为永恒的经典，苏黎下意识就以自己的文化解释眼前的异象。
难于预料被击中会是什么后果，千钧一发的时刻，苏黎隐藏的本能被激发。
他没有尝试刹住脚步躲避，而是像泰利男人那样一拳凌空击出。
这几天他一遍遍尝试用元力移动比水杯更重的物体，基本都失败了，此时却以对面的外星男人为榜样，凝聚了所有元力，混合在拳力之中发出。
眼前的状况，要么勉强躲过，要么以**之躯正面硬扛，那还不如以攻对攻，攻守合一，大不了受更重的伤。
出乎苏黎预料，他的这一拳意外地威猛，两股拳力相交，居然“嘭”的一声，将两人面前的雨水击为一片水雾。
两人谁也没有停顿，立刻短兵相接打在一起。
苏黎用的是军事格斗术，没有任何花俏，最适合近距离互殴，完全可以凭本能格挡攻击，连续而快速，所以远远看去他和泰利人就像是互为沙包，在那拳打脚踢。
短短几秒钟两人就打出了几十拳，互有命中。
泰利人虽然肉糙，可苏黎拳力刚猛也远超普通地球人，加之他身上有伤，看上去明显落了下风。
苏黎也挨了几拳，虽然扛住了但也疼痛难忍，凶性因此被彻底激发，一旦占了上风更是疯狂攻击。
冰冷的雨早就湿透了两人，拳脚互搏中水珠纷飞，泰利男人被打得频频后退。
就在苏黎胜券在握之际，突然觉得身后有巨大的危险飞速迫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支箭几乎贴着他的脸飞过，正中泰利男人的胸口，合金的箭杆没入身体有一寸。
苏黎吃了一惊，却也松了口气，以为是苏诺赶到了。
然而身后弓箭连响，一支再次射中泰利男人胸口，另一支箭居然射中了苏黎的肩头。
泰利男人连中两箭再也支持不住，蹒跚着退了两步倒在雨水中，不过一直还在挣扎着想起身，并没有毙命。
苏黎肩头中箭只是皮肉伤，但也剧痛难忍，他立刻跳到黑暗中隐蔽戒备。
这当然不可能是苏诺，不知是什么人偷袭，居然无差别攻击。
使用合金弓箭大概率是赏金猎人，苏黎大喊了一声：“自己人，射箭注意点！”
这时两人从一条巷子里奔了过来。
看身形是一男一女，男的手持长刀，女的弯弓搭箭，虽然行动迅速，但一路警戒，十分小心。
靠近到十米开外时，女的喊了一句：“是苏黎吗？”
果然是赏金猎人，还是之前相识的，苏黎马上回答：“是我，你怎么乱射？”
那女的一边靠近一边道：“失了准头误伤了，实在不好意思，你走过来吧。”
对方的确没有连续射击苏黎，应该是混战中误伤，只是他们的举动非常不专业，完全置他人安全于不顾。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五米开外，路灯下看清了对方的脸，都很年轻，也都穿着黑色的衣服。
他们虽然认识苏黎，苏黎却不认识他们。
那女的箭一直对准倒地的泰利男人，而男的也长刀半举戒备，只瞟了苏黎这边两眼。
苏黎一边站起来一边抱怨道：“你们明明看见了我，可以靠近点再射，怎么……”
他的脚刚从隐蔽处踏出来，一直防备泰利男人暴起的男女突然转向，女的满弓瞄准苏黎，厉声道：“苏黎，我们刚才看到你和泰利人打斗时使用了精神力，有理由怀疑你也是泰利人，举起手跪下，我们要检查血液！”
泰利人的血液含有更多的铜元素，血液颜色呈紫罗兰色，和人类差别很大。
那男的同时打开了一支强光手电，将光柱射在苏黎脸上。
苏黎吃了一惊，没料到这两人耍诈，一时僵在当地。
这两人刚才应该也是在那条街上，发现了泰利男人从楼上跳下，于是从另一条巷子追了进来，然后凑巧看到了雨中的拳脚对决。
然而巷子这么黑，远处的路灯在雨中变得模模糊糊，他们看得并不清楚，而且在分辨出那是苏黎后，更加不敢确定。
毕竟苏黎是注册的巡城马，身份经过警方验证，不太可能是隐藏的泰利人。
不过他们还是很谨慎，出手时干脆也射了苏黎一箭，一方面靠近时更安全，另一方面也便于观察血液颜色。
苏黎瞬间就想通了，顿时勃然大怒。
原来这对狗男女是故意背后放冷箭，接着把他从藏身处骗出来！
苏黎一向自以为聪明，吃这种智力上的亏实在难以接受。
他一伸手将背上的箭拔了出来，鲜血随之喷涌而出。
“想看血色是吧，给你们看个够！”
说着他把羽箭甩给了那男的。
虽然在黑夜中，手电强光下看的很清楚，苏黎肩上的血液喷起半尺高，有些落在他脸上，与雨水混在一起。
那男的接住了箭，展示给那女的看。
从出现到现在他一声都没吭，似乎沉默寡言。
那女的看得很仔细，脸色很快放松下来，口气中终于带着点歉意：“非常抱歉，黑灯瞎火真没看清，把你们搅起的雨水看成……”
她似乎也不知怎么形容，不过却把箭转向了泰利男人，然后对苏黎说：“你赶紧过来吧，让胡克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苏黎当然是见好就收，毕竟他真的用了元力，较真下去不是好事。
苏诺交代过，异能千万别让别人看到。
可他第一次出手就超常发挥，而且恰巧就被人看到了。
“你们疑心未免太重，大家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居然怀疑我。”
苏黎生气地说着，才向前走了两步，意外情况就又发生了。
第8章 大眼睛的小女孩
现在苏黎知道了那男的叫胡克，后来他才知道女的叫柯锦，二人都属于一个巡城马世家。
泰利男人这时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不过无法起身。
泰利人肌体更加强韧，箭伤只是皮外伤，实际上肚子上的伤要严重得多，而一番剧烈搏斗加重了伤势，两箭不过是压倒他的最后稻草。
他咳嗽了两声，喃喃道：“你们杀我，能不能放过孩子？”
这时候他不该主动发声，可能是觉得再不说话就没机会了。
泰利男人应该有一米八，虽然健壮，长相却很睿智，他继续喃喃道：“我只是想和你们一样在这个星球上生活，我没有触犯任何法律，我……”
他还没说完，身后的包就动了，然后一个小女孩露出了头，睁着大大的眼睛，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三人。
苏黎看不出这个漂亮的小女孩与人类有什么区别。
他有些吃惊，一路追进来的确看到泰利男人时不时照顾身上的包，以为是什么贵重物品，没想到居然是个人。
这种场合出现了孩子有些尴尬，泰利男人从猎物重新变回了一个人。
面对他哀求的目光，苏黎突然觉得有些愧疚，毕竟他追杀这对父女不是为了所谓人类权益，而是为了钱。
柯锦一见包里乱动就开始紧张，不停叫喊：“什么东西，不准动！”
泰利人善于饲养一些古怪的动物，有些用于肉食，有些作为宠物。
当年他们坠落时释放的大量饲养仓里有许多猛兽，给感染区造成很大威胁。
而随同泰利人进入人类聚居区的也有许多种怪兽，以小型为主，不过有不少攻击性很强的品种。
这些怪兽和泰利人一样善于繁殖，部分品种甚至能与地球生物杂交，不但野生动物遭殃，据说有些人家的猫狗都被糟蹋了，生下来的后代不伦不类。
所以柯锦紧张是有道理的。
然而包里不过是个孩子，可柯锦满弓戒备的时间太长也太紧张，孩子一露头她就射了出去。
苏黎早就预感不妙，此时正好走到了柯锦身边，一抬手把弓箭抬高了。
“嗖”的一声，箭射在小女孩头顶一尺高处的墙上。
泰利小女孩看上去只有四岁左右，根本就没看清箭射来，自然也不知道害怕，依然只是惶惑地看着大家。
苏黎的动作进一步刺激了柯锦，她惊跳着退后了两步，再次弯弓搭箭。
不过这次却对准了苏黎：“你想干什么？”
苏黎觉得柯锦未免有些神经质，泰利男人已经被撂倒，只是增加个孩子根本没必要这么紧张。
他展开自己双手，表示无意对抗：“我没想干什么，那不过是个小女孩。”
胡克把手电锁定了泰利人，挥舞长刀：“都不准乱动，否则格杀勿论！”
小女孩很懂事，居然学着苏黎展开了手。
僵持了有五秒钟，柯锦突然叫道：“我从小练箭，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视力超群，刚才根本就没看走眼，你给我举手蹲下！”
苏黎缓缓举起手：“你放松点，过激了。”
小女孩也跟着举起手。
肩上的伤和心中柔软的部分被牵动，苏黎的脸颊跳动了两下。
柯锦冷笑一声：“我追捕这个泰利人的全程都有录像，会弄明白真相的，如果过激我会道歉的，现在请你给我蹲下！”
苏黎心中一冷。
赏金猎人没有执法权，出任务必须得拍下制止犯罪的过程，摄影是标配，否则会有法律上的麻烦。
如此一来苏黎就麻烦了。
自古人类中有精神力量的绝非苏黎姐弟两个，大家都选择了隐藏能力不是没道理的。
一个人如果非常与众不同，要么被神话，要么成为妖孽，而后者的可能性高得多。
胡克认识苏黎有一年了，这时候有点过意不去，终于开口和稀泥：“苏黎不可能是泰利人，刚才他还在抓泰利人呢，你要是怀疑，让他上去杀了这两人不就得了。”
这无疑是个馊主意，录像在他们手上，杀敌已经不足以明志，何况让苏黎杀一个孩子，他也下不去手。
他受的是正规军事训练，是体面的少校军官，作战目标是敌对军队，屠杀妇幼从来都是可耻的。
小女孩听懂了胡克的话，小嘴张开，无声哭了起来。
只是雨水淋透了她，看不到眼泪。
苏黎没有说话，有胡克这句话，他没再蹲下，于是三人形成僵持。
这时远处的警笛声再次响起，而且迅速靠近，应该是这个泰利男人突出包围被发觉了。
柯锦盯着苏黎想了想，突然道：“好吧，我让一步，你去杀了那小女孩，男的留下。”
不知她说的让步是什么，不过苏黎明白她后面话的意思。
之所以留下这个泰利男人，是为了向有关部门证明他在打斗时的确使用了与泰利人一样的精神力量。
“这时候杀个孩子有什么必要？传出去名声多不好，把她交给警方一样有奖金。”
苏黎努力平息事态，他骨子里相信法律，即便录像被交出去，最终也不能否定他是人类的事实。
然而柯锦这时候似乎另有目的，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心狠手辣臭名远扬了？少废话，你杀不杀？！”
这时警笛声已经到了外面街道上，如今视频系统如同天罗地网，警方很容易查明泰利男人的逃窜路线。
苏黎看了一眼警笛传来的方向，继续说服：“警察就在外面，咱们别内讧行不行，把这两人交出去，六万赏金，你们四万我两万，不就结了？”
看情形警察两三分钟就会到，这时候杀人的确没有必要，死的活的一个价。
泰利男人行动困难，小女孩放下了手，搂着他脖子无声哭泣。
然而柯锦不依不饶，居然将弓拉得更满，眼里闪着狂热：“废话这么多，信不信我射穿了你！”
和柯锦目光相对，苏黎居然在狂热之外分辨出某种洋洋得意。
他突然明白了，柯锦逼他杀人并不是想证明什么，而是在玩弄猎物。
他成了柯锦的猎物。
柯锦很自信自己没看错，苏黎也成了她今晚的猎获，所以她不但一次猎捕了两个泰利人，还抓住一个人类中的变异品种。
也许这是对人类的重大贡献。
即便以后证明了苏黎的身份没问题，她和胡克也可以凭此一战成名。
只要把苏黎交给警方调查，在结果出来之前，她凭借接受各种采访、上各种节目，就能大赚一笔。
作为一个赏金猎人，对金钱应该敏感，而她完全具备这个头脑。
她当然明白逼苏黎杀泰利小女孩没有意义，但这能为整件事增加谈资。
只要后半段录像不交出去，不承认逼苏黎杀人，后面的故事她可以随意编。
胡克见柯锦翻脸，马上转变态度，将长刀对准了苏黎：“按命令办！”
苏黎心中非常愤怒，他明白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
只要杀了小女孩，无论以后结果如何，他都会背上杀婴恶魔的名头。
民众的道德感是流动的，虽然杀的是泰利人，但是一个婴儿被残杀绝对会触痛许多人的神经。
那么柯锦今晚做的任何事都将是合理的，这娘们打算踩着他往上爬。
苏黎面无表情，把手举得更高了：“好吧，我按你的意思办，杀！”
第9章 另一条道路
苏黎扫了一眼周围环境，筹划着如何能解困。
眼前局势其实很清晰，没有什么选择。
柯锦的箭距离他脖子只有两米，抗命的话天知道她会干出什么来。
而遵命杀掉眼前的小女孩，接受警方全面调查不仅仅是他个人的事，无疑还会连累苏诺，即便最终安然脱身，也必定会身败名裂。
最好当然是拖到警察到来，一切交给他们处理，至少小女孩能留下一条命。
可柯锦和胡克也明白两分钟内警察就到，当然不准拖延，一声声加紧催促。
苏黎在心中冷笑，这两人的智商明显不太高，急功近利让他们的行动有些盲目和自以为是。
即便为了突显抓到苏黎的意义重大，也不一定非得栽赃杀人，把事情搞得太复杂不是好事。
另外他们留下泰利男人，只想着可以直接证明苏黎使用了精神力，却没意识到这男人同样能证明他们逼迫杀人。
这个男人没道理不为女儿报仇。
这两人都缺乏同理心，根本不把泰利人当人看，没意识到他们也有感情。
不过也可能是柯锦不在乎，话题越是有争议、双方越是各执一词互相攻击，越能得到媒体关注，这是炒作的基本法门。
无论是不是智商问题，反正他们也没机会再全盘考虑清楚了。
苏黎转身之间就选择了另一条处理问题的路。
他拒绝成为别人的棋子，也拒绝像只动物般被研究审查。
那么以暴制暴，以恶毒对恶毒也可以成为选项。
而且很可能是最合适的选项。
与泰利男人一战，苏黎的元力被大幅度激活，潜藏的身体记忆被唤起，此时调度元力就像使用另一只手般随心所欲。
既然大家都在争分夺秒，自然没有犹豫的空间，苏黎两股元力悄然发出，如同驱使两条毒龙无声无息扑向柯锦和胡克。
意念的作用力并不受物质的阻碍，苏黎能够隔空拨动一个杯子，当然也能隔空玩弄心脏。
这时两条巷子外传来人声，看来除了警察还有其他赏金猎人一同追了过来。
苏黎出手如电，一把攥住了柯锦与胡克的心脏。
秋雨依旧，冷冷打在所有人身上。
柯锦和胡克突然失去了所有力量，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僵在那里。
“嗖！”
柯锦的手一松，羽箭失去方向，飞上了天空不知去向。
然后苏黎眼看着他们萎顿于地，眼睛中的生命之火如同断电般迅速熄灭。
苏黎身形如鬼魅般闪动，他飞快地拔下柯锦和胡克的摄像装备，顺手加以破坏。
同时回头对泰利男人低声喝道：“我放你走，能挺住吗？”
泰利男人被眼前突发的事态惊呆了，不过迅速回过神点点头：“没问题！”
然而此时逃走对他已是挑战，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有些吃力。
苏黎行动如风，先在胡克手里找到柯锦射中他的箭，又冲过去拔下了射在墙上的箭。
他必须消灭这里曾经战斗过的痕迹。
紧接着他一把将泰利男人和身后的小女孩都硬拽了起来。
苏黎半扶半拖让他们向前行了几米，然后打开了地上的一个下水道井盖：“赶紧下去，千万不要出声，躲过搜查算你们运气！”
泰利男人刚才也在计算，追兵马上就到，这么短时间内他根本没能力逃出这条几十米长的巷子。
而巷子的两边都是高墙，翻过去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很可能自投罗网，没想到苏黎早就注意到了井盖。
他终于看到了逃生的希望，潜力再次爆发，虽然胸口还插着两支箭，仍努力搂着小女孩顺着铁梯爬了下去。
苏黎再次确认了摄像已经损毁，于是连同两支箭一起都扔入了下水道，瞬间就被冲走了。
雨已经下了很久了，地上积水很多，这时直接冲在泰利父女头上。
小女孩紧紧搂着父亲脖子，看得出她在发抖。
泰利男人脸色发白，抬头说了声：“多谢！”
苏黎心中暗叹，很怀疑这对父女能不能逃出生天。
他挤出点笑容，说了声自求多福，就把井盖合上了。
苏黎站在那回头观察，确定还没人追进来，深吸一口气，拔腿顺着刚才泰利男人逃跑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没道理在柯锦和胡克身边盘桓，于是制造一个追击的假象。
冲出几十米，来到巷子尽头转弯处时他停了脚步，站在路口向回观望。
不一会来路上就光影闪动，十几个警察和赏金猎人奔到，立刻就发现了倒地的柯锦和胡克。
而苏黎此时转身开始往回走。
他并不紧张，只觉得周围异常黑暗，和心里一样没有一丝光亮。
很可悲，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觉得不管因为什么理由，受了什么刺激，能够如此处心积虑地取人性命，都说明他是个道德有瑕疵的人。
第一个发现苏黎的是苏诺，她吓了一跳，冲了过来抓住他胳膊：“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在车里等吗？”
苏黎勉强笑了笑：“我刚才眼看着一个泰利人从楼上跳下，一时没忍住就追了进来。”
说这话时，他正好站在下水道盖上。
下雨天下水道过满，泰利男人带着个孩子无法潜水，顺着管道逃走的可能性不大，此时多半仍在脚下。
大家听到说话都围了过来，苏黎边说边往前走，远离了井盖。
苏诺跟在身边很生气：“明天起别出来了，什么时候学会服从命令什么时候再说！”
苏黎没有接话，十几支手电将现场照得很亮，当他透过人缝再次看到柯锦和胡克时，心情居然平静了，刚才的道德反思突然之间就荡然无存。
还真是看不见就没那么讨厌，柯锦那个死样子越看越讨厌。
他们的死说明一个道理，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尤其是故意将别人逼上绝路时。
他觉得这么想很能安慰自己。
这时大家已到面前，苏黎没等他们问，一指巷子口：“时间紧迫，赶紧追吧，我被他刺伤了，你们要小心。”
苏黎原本可以隐瞒伤势，但为了证明泰利人真的跑远了，于是直接将伤口作为证据展示给大家。
苏诺听说受伤更加吃惊，凑近一检查就发现苏黎的后背血水淋漓，肩上一个洞，不由大怒：“你太不听话了，这要是稍微偏点刺到脖子就完了！”
大家轰然啊的一声，然后留下两个警察守着现场为柯锦二人呼叫医疗支援，其余人都顺着苏黎的指示追了下去。
留守的警察有一个认识苏黎，也上来查看伤口，然后道：“赶紧去医院吧，或者等会和柯锦他们的救护车一起走。”
苏黎摇了摇头：“我还是自己去吧，他们情况如何？”
警察撇了下嘴：“已经完了。”
这时另一个警察走过来问道：“你追进来看到什么了吗？”
苏黎摇摇头，撇得干干净净：“天太黑又下雨，这里是个转角，我追上来时他们刚倒下，什么也没看见。”
他转头看着巷子尽头：“我直接追了上去，结果一不小心在巷子口就被刺倒了，没过多久你们就来了。”
整件事的确发生得很快，前后也就几分钟，看得出两个警察没怀疑什么。
也的确没道理怀疑什么，这就是两个运气不好的赏金猎人在巷子里与泰利人短兵相接死于非命，而愣头青苏黎被刺一刀侥幸逃脱。
熟悉的警察催促苏黎：“你赶紧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吧，如果需要补笔录的话再通知你。”
苏黎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人，在苏诺的搀扶下离开了现场。
苏诺又心疼又生气，一路都在埋怨，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事态严重。
苏黎上车后不肯去医院，在确认车上联动音频关闭后才说：“回家自己处理伤口吧，我不想留下医疗记录。”
“你干了什么？”
“开车，路上慢慢说。”
第10章 难关
这种事情不能隐瞒，苏黎的一生除了学校就在巡星舰上，苏诺的社会经验恐怕比他丰富，可以提供更多参考意见。
另外隔行如隔山，苏诺也更了解警方会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
苏黎把事情经过简明扼要告诉了苏诺，也解释了为什么不去医院：“克隆后我肌肤特别娇嫩，刚才中了那家伙几拳，恐怕身上留下不少淤青。”
每个医院的外伤科都有警官值守，一旦被登记伤势以后就不好解释了。
苏诺又气又惊：“你的元力居然瞬间爆发到能与泰利人正面抗衡的地步？最后还把他们放了？你就不怕他们被抓住？”
苏黎的性格和处世方式与之前大有不同，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彻底杀人灭口。
不过最后苏诺还是肯定了苏黎的做法：“柯锦让你杀泰利孩子动机恶劣，不可饶恕，这人极爱占便宜，心黑手辣却没脑子，今天活该她倒霉。”
至于后续有没有麻烦，苏诺不能完全肯定，不过涉及泰利人的案子通常都是简单的伤害案，一般不会深究，也没法深究。
“天佑之战后社会动荡，案件暴增好几倍，警方忙不过来，不然也轮不到赏金猎人大行其道，被泰利人伤了就像是被野兽咬伤，很可能登记一下就不了了之了。”
人类不承认泰利人的法律地位，他们连成被告的资格都没有，真的等同于野兽，没人能和野兽打官司。
苏诺想了想补充道：“柯锦和胡克来自于南天公司，这是一个巡城马世家组建的保安公司，只要他们不找茬这事基本就过了。”
说来说去无法确定这事后续如何发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箭伤处理得好创口并不大，可苏黎当时一把将箭拔了出来，带翻了血肉，撕裂了创面。
苏诺回到家就开始为他疗伤，对他这种暴戾耍酷行为尤其生气：“你拔箭耍给谁看？以为柯锦会被你镇住？幼稚可笑，下次有本事表演个三刀六洞！”
苏黎的伤虽然深，却并不严重，没有伤及骨头和神经，清理干净包扎即可。
另外就像苏黎猜测的，他的胸口、双臂的确被泰利男人打出几大块淤青，远远看去还以为纹了几团龙。
由此苏诺提出一个疑问：“看得出那泰利人拳力很重，你这十几天并没有学习格斗术，怎么挺得住攻击，而且头脸也没受伤？”
肉搏时头脸是首要目标，身上中这么多拳，脸上干干净净，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苏黎没好气道：“那泰利人受了重伤，其实被我追上时就快撑不住了，被我的王八拳直接打懵，怎么，你希望我被打破相？”
每次他都是以这种反问句令人无话可说，看得出苏诺对苏黎过快的恢复有些疑惑，但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当然没道理怀疑眼前的弟弟是另一个人，那种想法太过匪夷所思。
接下去两天苏黎都在家养伤，苏诺依旧昼伏夜出。
这件事对苏黎的影响很大，独自一人时经常呆呆地反思，杀柯锦和胡克是否必须。
他一次次复盘当时的情景，最终觉得别无选择。
如果把泰利人看作与人类平等，那么任何人逼迫他人去杀害儿童都是该死的。
泰利人能够跨越茫茫宇宙而来，其文明与技术的发展水平远高于地球人类，也正因为如此，联邦才会下令不遗余力消灭他们。
人类骨子里已经失去了自信，不相信在一个优势文明面前能够长时间和平相处，也不相信还能够平等竞争。
不过苏黎救助泰利人不仅仅是人道觉悟，很大原因是迫不得已的，当时他已经杀了柯锦二人，要么放了那对父女，要么就得杀人灭口。
这个决定很冒险，如果被人看到或者这对父女最终被捕，苏黎的反人类罪就坐实了。
绝大多数人都是屁股决定脑袋，苏黎也不例外，经过了这件事他开始反思人类与泰利人的敌对是否合理明智。
没有一个城市有权声明只有本地人才能居住，那么从更大的视角来看，也没有任一个星球有权认为只有原住民才能够享受生存资源。
作为一个军人时，苏黎的任务就是把威胁阻挡在星球之外，是不可能这样反思的，他现在的这个觉醒多少都是在为自己的行为找合理性。
这两天他和万小遥联络很频繁，不过都是背着苏诺，按道理他已经不认识任何人，不应该有社交活动。
他没有告诉万小遥受伤的事，虽然撒娇有利于增进感情，但是探视不方便，还是少找麻烦。
而万小遥根据他的要求，很快处理了高利贷，并给他也汇来一笔钱，应付不时之需。
两人只要不是面对面，感觉就和以前谈情说爱时一样，而且万小遥嘘寒问暖的次数反而更多，感情似乎还升温了。
也许是苏黎死而复生令彼此更加珍惜，当然也可能是他的新形象更讨人喜欢了。
这两天苏诺也多方面了解情况，案件暂时没有什么后续。
柯锦二人死因检查结果很明确，他们没有外伤，心脏隔空受到伤害致死。
这完全符合泰利人精神力伤人特征，于是警方直接给出了结论，凶手就是那个泰利男人。
虽然柯锦二人的摄像装备失踪，箭也少了五支，南天公司也对此提出了质疑，但缺乏有价值的线索展开进一步调查。
柯锦使用的箭和苏黎的差不多，都是合金材质，一支数百元，射出后只要可能基本都会回收，不可能像子弹一样打出去就不管了。
箭是远程攻击武器，柯锦进入巷子后射出五支，如果都射中目标应该就不会被秒杀了，如果没射中对方，现场一支箭都找不到也有点说不过去。
然而警方不愿意更多耗费警力，只和苏黎视频连线作了一个简单笔录，未再深究，这件事似乎告一段落。
泰利父女也没有被再提及，如果没有死在下水道里，那么应该是逃脱成功了。
苏黎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结束，南天公司自身就是巡城马保安公司，自己人死得有疑点不可能不了了之，他们有资源有能力，很可能展开独立调查。
果然，第三天上午南天公司有人找上门来了。
第11章 万小遥的心思
南天公司登门的两个男人也都是赏金猎人，虽然不是很熟，但也都认识苏诺姐弟，也许正因此才派他们来。
苏黎觉得他们的调查并不是很认真，草草问了事情经过，每每谈到柯锦二人被打死时，总有那么一点淡淡的幸灾乐祸。
赏金猎人是高危职业，像南天公司这种家族式传承的保安公司，早就引进了许多外部人才，多数人之间已没有血缘纽带，既是同僚也是业务竞争对手。
两个男人都很年轻，二十五六岁，向苏黎询问了一些当夜情况后，更多的是和苏诺闲聊搭讪，说一些业内趣闻。
大家一边喝着茶饮一边聊，苏诺还提供了些小点心，气氛相当融洽。
不过两人在离开之前，突然提出要看看苏黎的伤。
这样的要求有些冒犯，可刚才大家相谈甚欢，拒绝不但破坏气氛，还显得心里有鬼，何况肩头也不是**部位。
苏黎君子坦荡荡，很干脆地拉开睡衣领口给他们看。
有些事没必要遮遮掩掩，稍一犹豫就可能把水搅浑，让事态更复杂。
他的康复能力惊人，才三天伤口已基本愈合。
因为他强行拔箭，伤口撕裂成长条，变成一条粉红色的疤纹，已看不出当初创伤形状。
这样的生长能力苏黎和苏诺也不解，两人探讨后一致认为是克隆时使用的生长药物还没有完全失效。
这当然未必是真相，反正两人相信就好。
其中一个男人边看边嘟囔：“你不是说被刺伤，怎么看起来像是皮外浅伤，已经差不多愈合了。”
听得出他有些失望。
另一人想伸手摸，苏黎把衣服放下了：“小心感染。”
两个男人闻言眉头都皱了起来，刚才目光中的和善一扫而光。
看来刚才的随和亲近都是装的，他们知道问不出什么新内容，于是花点时间套近乎融洽关系，最终目的是检查苏黎的伤口。
南天公司当然已查明苏黎当晚没有就医，这明显不合理，很可能是受的伤有问题见不得光，事实也的确如此。
不过南天公司的人不是神仙，不可能猜到当晚那么复杂的情形，他们更多是怀疑赏金猎人之间的黑吃黑。
这种事情的确时有发生，为了争抢猎物，赏金猎人之间不时发生火拼，而且都是你死我活下毒手。
可惜愈合的伤口推翻了猜测，这小子的伤很轻，不是胡克的长刀所伤，也看不出箭伤模样。
两个男人走时变得很冷漠，尤其看着苏黎时一脸鄙夷。
苏黎细皮嫩肉的样子十分孱弱，一副未经风雨模样，很可能只是意外受了点皮外伤，就对外声称被刺伤，无非是制造一个自己迫不得已退出战斗的假象，其实这种人当时未必有勇气猛追下去。
赏金猎人业内充斥着扯大旗作虎皮的家伙，实际上都是难成大事的鼠辈。
关上房门后苏黎仍站在门后，可以听到两个男人一边下楼一边不屑道：“公司也是想太多，你看这小子毛都没长齐，一副小白脸模样，怎么可能转眼之间兵不血刃杀了我们两个人，这次的调查纯粹多此一举，收工。”
苏诺站在苏黎身边当然也听到了，用手指戳了一下他脑门：“侥幸过关，小白脸！”
苏黎对小白脸这三个字很敏感，因为他现在真的很白，思忖着应该找时间把自己晒成小麦色。
午饭后苏诺终于发现了债务不对劲：“刚才我上财务平台看了下，发现借的债居然都结清了，那可是十几万，不会是账务出错了吧？”
苏黎有点傻眼了，他还以为苏诺欠的钱是那种地下钱庄的高利贷，没想到来自合法金融平台。
平台欠款无法现金结算，而所有的转账都是实名的，苏诺是个赏金猎人，这点事情绝对会查个水落石出。
“实在是很蹊跷，前几天这些人还催命似的打电话，没想到突然之间所有债务就都没了，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设备租赁商被法办，人跑债灭算运气好，这次可不能再用运气好解释了。
苏诺看着苏黎，并没有怀疑他的意思，而是真的询问。
虽然苏黎这几天成了精似的，可苏诺爱之深浑不在意，反而觉得自家弟弟就是与众不同。
何况苏黎原本也的确与众不同，他的元力与出身恐怕都大有来历。
苏黎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信口雌黄，最后还是实事求是：“如今时代账务出错绝不可能，要错也是故意多收钱，就没听说哪个借贷方主动将债务清零的，会不会是谁帮忙还了？”
苏诺似乎也在怀疑什么，闻言脸色变了变，最终却说：“你不会以为是家族资助了我们吧？我告诉你不可能，我等会就会去查清楚。”
苏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说什么，他一度考虑干脆将实情相告，可他很快想到万小遥作为一个情报官，应该料得到这样的账务异常苏诺肯定会查清楚，不至于留下什么线索，不留痕迹应该是情报界人士的强项。
所以他最后说：“你都没和我谈过家族，怎么会以为家族帮忙清债，你去对账吧，现在别瞎猜。”
看来姐弟的出身来历还真有些扑朔迷离，很明显不是一个愉快的故事，不适合多问。
苏诺没再多说什么，收拾一下果然准备出门，临走对苏黎说：“伤好得差不多就开始体能锻炼吧，等会回来我训练你格斗技巧。”
苏黎点头答应，等她一走就联系了万小遥，询问账务处理得是否安全。
没想到万小遥淡淡道：“既然问了，我就告诉你吧，我是用你的账户直接给她转的钱，这件事你想瞒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觉得十年八年也不会露馅？
我不是很理解你为什么非得冒充别人的弟弟，难道你想变成另一人？
你不是故意占用了别人的身体，现在坦诚点把问题说清楚，取得对方的原谅，越早处理双方的损失越小，然后采取补救措施，大不了赔人家一个弟弟，花钱再克隆一个。”
苏黎有些生气，没想到万小遥居然用这种逼迫的方法让他不得不实话实说。
他明白万小遥的做法更理智，对苏诺也更公平，但是再违法克隆一个苏黎未免过于疯狂。
能够合法存在的苏黎只有一个，两个同样的苏黎未来将怎么在社会上共存？
另外再找地下设备商、再筹一笔款也不容易。
再生的苏黎是个空白人，对苏诺也是巨大的挑战，她得再花一年多时间教导培训。
可苏黎心里明白，这些理由都很苍白，也许真是因为喜欢目前的人生，他才选择了隐瞒实情。
这时万小遥又道：“资金上我可以想办法，两三百万也不是天大的数目，至于你未来的合法身份，我也有办法处理，别忘了我是情报界的，制作一个假身份不难。”
苏黎有些反感，而且也警觉起来。
万小遥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大动作处理这件事？
一个制作出来的假身份肯定不如现在这个真实的，真的是为了他好？
她应该明白，假身份的人是没有未来的。
难道她是出于正义感，出于对为苏诺的未来负责才这么做的？
万小遥似乎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第12章 很白的白嘉洛
一个皮肤特别白皙的美女站在门口，皮肤白得能和苏黎的一身的婴儿白媲美。
苏黎觉得目前这个人生还是很不错的，接触的都是美女，这样的人生换了真可惜。
另外他认为万小遥能够利用职务之便安排的，多半是特务间谍那种见不得光见的老鼠身份，那么就有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像她这样一个大有前途的少校情报官，和这种人最终生活在一起的可能性有多大？
应该不会太大，既然如此还故意把事情挑明，这不是坑人吗？
苏黎越想越生气。
他是个普通人，无法规避这种算计，人生中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怀疑身边亲近的人，因此心里也很不舒服。
这些不愉快的想法影响了他的演技，苏黎很勉强才挤出点微笑看着门外的人。
几天下来他改变了很多，养成了尽量不先开口的习惯，因为不确定是否认识对方。
眼前这个亮白美女二十多岁，白里透红丰腴紧致，眼睛的瞳孔呈棕色，看上去发碧，有点混血儿的特征。
她的五官尤其精致动人，眼睛真正的会说话，身材更是好到爆。
认识吗？
不知道，因为对方也只是看着他微笑。
最终白美女先开口了：“我在街对面等了你两天，能进去说话吗？”
苏黎有点纳闷，苏诺这两天晚上也不都在家，想避开人单独见面也没必要等两天才来敲门吧？
这是个什么人，为什么这么鬼鬼祟祟？
他将白美女让进了屋，没问她是什么人，而是直接问：“你找我有事？”
白美女没有回答，上下仔细打量苏黎，最后说了句：“您真的很像我们的人。”
苏黎一愣，你们是什么人？
因为刚和苏诺谈起过出身的家族，他很自然就想：“难道是家族里的人？怎么这么巧，说曹操曹操到。”
然而他猜错了，白美女伸出手：“我叫白嘉洛，谢谢您救了我妹妹。”
人长得白还真姓白，可苏黎不知道她妹妹是谁，怀疑和之前办的案子有关。
可苏黎一个月前就开始克隆了，这时候跑来感谢好像有点迟了，而且表达个谢意何必在对面街上观望了两天，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三天前夜里那个大眼睛的泰利小女孩。
这时白嘉洛又道：“这两天南天公司的人一直盯着你，我没办法进来，不过刚才他们都撤了，我就抓紧时间进来了。”
原来南天公司的人早就开始盯着苏黎了，而她因为要避开南天公司的赏金猎人才守了两天不进来，苏黎觉得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他盯着对方的眼睛问：“你是？”
白嘉洛笑得很诚恳：“谢谢您三天前不顾自身安危，宁可杀了同僚也不肯滥杀无辜的孩子。”
苏黎吃了一惊，眼皮不由自主跳了一下：“你是泰利人？！”
白嘉洛笑着点点头。
“就为说声谢谢冒险跑来？”
她还真的和那对父女有关，是小女孩的姐姐，泰利人真是神奇的生育机器。
明知苏黎被盯上了，却坚持跑来道谢，这智商堪忧。
白嘉洛伸出手：“应该的。”
苏黎可不想握手，气急之下甚至拨开了对方的手：“应该个屁，你疯了？”
专程守两天道谢这种举动的确很疯狂，不明白她为什么觉得苏黎稀罕她的谢意。
白嘉洛并不以为意，缩回了手开门见山道：“我这次来当然不仅仅是说声谢谢，而是想和你详细谈谈未来，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应该同进共退。”
畅谈未来，共同进退，这特么是想搞什么鬼？
苏黎没兴趣搞清楚，脸色更难看：“泰利人是人类的敌人，你应该明白我放你妹妹走并不仅仅是良心发现，还有其他更复杂的原因，千万别谢我了，未来也别和我共进退，您哪来回哪去！”
小女孩的事发生后，他的确有点同情泰利人，可绝不可能因此彻底背叛人类，甚至成为对方的帮手，泰利人未免想多了。
苏黎觉得这女人跑来说这种话就是对他的冒犯。
白嘉洛看着苏黎似笑非笑，半晌才说：“有些事你是拒绝不了的，这是命运也是使命，总之你难以逃避。”
这算是威胁吧？
她见苏黎脸色越来越不好，一副要动手的模样，改口道：“我真的有重要事情和您谈，现在似乎时机不对，还是给您一点时间冷静吧。”
说着她掏出一张卡片递过来：“今晚您小心点别被跟踪，然后到这个地方见我。”
看来白嘉洛是个长期混迹人类社会的老油条泰利人，居然还有名片。
苏黎不接：“我没功夫和你扯淡，你今天来到底是想感谢我，还是讹上我？”
白嘉洛没有回答，卡片从她的手上飘起来，然后漂浮在二人之间的眼前，令苏黎无法视而不见。
她故意使用精神力，彰显二人的共同点，而且还淡淡笑着挑明了：“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的精神力是怎么来的吗？不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这些话说得莫名其妙，好像她很了解苏黎的身世。
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天知道，和苏黎谈得着吗？
一般来说沟通没坏处，谈谈未尝不可，可她那种你别无选择的劲头实在是让人不舒服。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四目相对谁也不退缩。
考虑到苏诺对账只是去打张单子，时间不会太长，接下去还得经历另一番狂风骤雨，苏黎不想这时候浪费精力，得尽早把白嘉洛打发了。
他最终接住了卡片：“话说完了就赶紧走吧。”
然而白嘉洛得寸进尺，又拿出手机：“加个好友，如果你晚上不出现，我也不用再上门找你。”
这女人一开始就作好了阴魂不散的准备。
苏黎很明白不能和女人比倔强，哪怕是外星女人。
加了好友，白嘉洛笑得很妩媚很风情：“晚上见。”
说完扬长而去，还帮他关了门。
苏黎站在厅里半晌没动，这真是好人没好报，实在有点窝囊。
他看了眼卡片，是个高档会所的地址。
在苏黎印象里，泰利人都是混迹山林或者人类底层，没想到他们已经如此深入地锲入人类社会，已经登堂入室了。
他最终对着空气骂了句：“草！”
白嘉洛的闪电到访打断了苏黎与万小遥的重要聊天，手机里有新的讯息：“据我调查苏诺和这个苏黎的身世很复杂，他们来自于西北一个偏僻的城市，很小的时候就被抛弃，而且二人没有血缘关系，并不是真正的姐弟。”
没有血缘关系？
苏黎有些意外，但并不是非常吃惊，反而觉得有某种合理性。
他穿越而来，对苏诺的情感是比较复杂的，半个月来只能说在努力扮演一个弟弟，不过已经越来越愿意融入这个角色。
与他的表演不同，苏黎能够真真切切感受到苏诺对苏黎的感情十分炽热，依赖得非常直接，于是隐隐觉得姐弟的关系有些异常。
然而他很享受这种情感，反过来怀疑自己太过敏感，心思不够纯净。
现在看来并不是他多虑，苏诺对他的感情的确超越姐弟关系。
这样一来整件事更复杂了，等会苏诺了解了真相会如何发飙已经难以想象。
苏诺真的很快就回来了，但并没有像苏黎想象的那样反应激烈，进了家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第13章 孤儿院与大家族
苏黎心中非常忐忑，他真的很不愿意伤害苏诺。
账肯定对清了，然而苏诺却没有找他算账的意思，一声不吭在那坐了很久。
这算是什么意思，气过头了？
即便如此苏黎仍坚持不先开口的原则，但也不离开客厅。
终于苏诺抬头看着他：“很奇怪，有人用你的名字开了个户头，然后转了一笔钱把欠款结清了。”
她的表述方式很奇怪，似乎另有所指，苏黎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似苏诺完全理解偏了，她压根就没意识到世上有两个苏黎，而且两个苏黎恰巧合二为一。
苏诺的表情中迷惑的成分较少，似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苏黎来了精神，作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怎么会这样？”
苏诺沉默了一会才说：“我追查不到对方账户信息，借贷公司的人说对方账户信息是完全保密的。
我想能够取得你身份证件开设账户的，只有我们家族的人，他们这是搞什么名堂！”
苏诺把这件事算到了所谓家族的头上，而且对有人替她还债并不买账。
万小遥弄巧成拙了。
苏黎很想借机追问家族的有关信息，可他又觉得这个话题过于敏感，别聊着聊着苏诺改变了想法。
所以他只不咸不淡说了句：“关于家族我一无所知，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苏诺瞟了他一眼，有些焦躁：“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现在突然一声不吭帮忙还钱，一贯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作风，我看是不怀好意！”
鬼鬼祟祟这四个字苏黎听着心虚，眼睛转了转故意问：“你不是说我们父母早没了？”
万小遥已经查清楚，两人并非亲姐弟，他很想听听苏诺怎么说。
然而她只回了两个字：“是的！”，就什么也不再说了。
不说拉倒吧，就这么不了了之也好。
苏诺的作息很有规律，通常凌晨回家后休息到上午十一点，下午还会睡两小时，今天上午被南天公司的打扰了休息，所以她直接回了房间：“我休息到下午三点，起来后开始训练格斗术。”
生活依旧，万小遥的离间计彻底破产。
在两人过去相对平静的交往中，苏黎没感觉到万小遥的控制欲这么强，出事后才发现她利用职务之便，早早就已经掌握了他的个人账户。
这种行为当然是不恰当的。
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在不商量的情况下就安排他未来的人生，明显缺乏尊重。
苏黎并没有向万小遥再提苏诺核对账单后的反应，只是发了条不软不硬的信息过去：“有些事情很复杂，还是我自己掂量着办吧，别再贸然越俎代庖。”
万小遥没有马上回信息，过了一小时才说：“这件事是我不对，处理得冲动了，主要因为这个苏黎和苏诺出身于孤儿院，而且很小就逃离浪迹街头，之后被强制着才完成了基础教育。
我承认自己有些势利，片面地认为过于底层的出身对你的未来不利，于是就自作主张了，我也承认有些担心这种过于亲密的关系，以后会注意彼此的沟通。”
苏黎收到信息很惊讶，倒不是因为万小遥主动认错，而是他们姐弟二人既然出身孤儿院，苏诺嘴里的家族是哪来的？
万小遥是专业的情报官，不至于这点个人信息都搞错吧？
苏黎立刻上网查询了自己小学、中学就读的学校，果然是慈善福利性质的。
也就是说苏诺和苏黎几岁就从西北边陲城市的孤儿院逃离，跑到了这个南方大都市，之后继续在慈善机构度过了少年时代。
两个几岁的孩子，是怎么旅行几千公里大逃亡的？
另外苏诺为什么要胡编一个貌似财大气粗的家族？
苏黎想不出合理理由，苏诺好像没有合理的动机如此胡编乱造。
当然也可能是家族将两姐弟遗弃到孤儿院，毕竟他们的父母去世了。
其实万小遥的行为也处处透着不合理。
作为恋人她没有在苏黎遇到巨大危机时掉头而去，苏黎是感激的，然而两人的关系还没到谈婚论嫁考虑未来的程度，如今重大变故后才接触三天，她就作出如此极端的决定，明显有些不太合理，她从来就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苏黎前后在军校、太空军十一年，很明白这种做法就是将他从原有的环境里隔离出来，不再受苏诺干扰，一旦接受了万小遥赋予的新身份，就会被彻底控制。
这种想法有些小人之心，可不得不小心，毕竟这件事牵涉幽光号爆炸，与几千条人命有关。
苏黎相信聪明人没有内心纯净的，毕竟需要设想到方方面面，包括最肮脏的可能性。
他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多嘴把受伤以及救助泰利人的事告诉万小遥，不然事情会更复杂。
他给万小遥回了条信息：“现在是最艰难的时刻，相信我们能共同挺过去，未来是不确定的，我会在条件成熟的时候光明正大地生活，届时无需任何假身份，我们目前当务之急是查清幽光号的事。”
与万小遥见面已经过去三天了，幽光号的事没有任何消息，电视里也不再追踪报道阿尼玛卿雪山大本营的新闻，这件事淡出了公众视野。
然而还有件事让苏黎觉得奇怪。
幽光号被袭击、消息被隐瞒必定是有原因的，苏黎把自己当日所见都告诉了万小遥，两人也形成了共识，整件事应该与幽光号最后一次的绝密任务有关。
万小遥虽然答应了帮忙调查，但是始终没有问这个绝密任务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不了解原因她如何展开调查？
或者这是一个情报官的职业修养，主动避开了自己无权了解的秘密？
这无疑是矛盾的，要么深入调查要么遵守职业操守，二者只能取其一。
现在看来万小遥选择了职业操守，那么她所谓的调查就是敷衍的。
万小遥回信息：“以后有事还是面谈吧，我们也应该经常在一起。”
这是个示好邀约，然而苏黎没有马上约会，这显得有些怠慢。
他今晚还要与白嘉洛见面，不知道会遭遇什么，这时候最好别分散精力。
三点时苏诺起来了，脸颊红扑扑的有点慵懒，坐在苏黎身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你把身体活动开，然后开始学格斗术。”
第14章 风酥雨忆点心单
苏诺教给苏黎的这套格斗术，有一个很文艺的名字叫做“风酥雨忆”。
在酥油一般的烟雨微风中，安静的回忆。
桃花三月，十里春风，一副唯美古风画面油然而生。
然而招式的名称却透着诡异：桃丝酥、玉卷酥、滴粉酥、油茶酥、金银酥、枣花酥、软酥酥、辣酥酥、骨软筋酥。
这是一套有逼格吃货的格斗术，所有招式名字都谐音苏，透着股不正经，听起来像是自创的。
然而学了一招以后苏黎就改变了看法，这是一套博大精深的格斗技法，虽然只有九招，但是每招都很复杂，不但是拳法掌法，其格斗理念也能够贯穿兵刃，不管拿起什么武器都能用得通。
关键是它每招每式都结合了元力，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武功结合了内力，威力远超军事格斗术，招招致命。
这么精深的武学不可能是两姐弟自己总结创造的，如此水准的功法，必定经过千锤百炼才能成型，那是个漫长的过程，可能需要数代人努力，苏诺必定是从哪学习而来，而后改了名字。
如果真的像苏诺所说，他们的元力是家族遗传而来，那么这个需要结合元力的技击法也极可能来自于家族。
可万小遥调查过，苏诺和苏黎来自于西北边陲的孤儿院，而且几岁时就逃离了，即便是被家族抛弃，似乎也不可能那么小就学会了如此复杂的东西。
难道他们长大成人后还接触过家族，甚至关系融洽过一段时间，所以学会了这些？
苏黎学到这么精妙的武功很兴奋，其实很想问清楚来历，可苏诺对过去那么反感，连这个功法的名称都改成了点心单，弄得面目全非，现在问也白问。
总之事情挺复杂，苏诺没说的秘密很多，想要了解恐怕得假以时日。
另外苏诺也测试了苏黎的元力水平，其力量可以在两米远处击碎一个苹果。
差不多也就是棒球棍横扫的力量，苏诺说他的元力基本恢复了，令人惊讶。
这就全恢复了？苏黎有些不解：“这相当于什么级别？武功一般不都分级，让大家了解自己处于什么水平。”
苏诺摇摇头：“你是玩游戏玩多了吧，现实中哪来的统一分级，有些功法的确有自己的分级，便于掌握练习水平，像我们这种苏家拳你想分级也行，分十级的话你差不多已经十级了，分一百级的话至少九十九级。”
这话倒也有道理，每个武者锻炼方式和内容都不一样，如果有统一的能力分级大家也不用比赛了，各自亮出等级就高下立判。
苏黎对元力有些失望，这和他期待的相差很远：“精神力最高也就这个水准，好像也没啥大用，日常打架占个上风而已。”
苏诺对他的说法不以为然：“你以为一个人的精神力量能够强到什么水平？纵横宇宙拳爆星球？”
作为一个曾经的太空军精英，苏黎当然不至于有这种中二幻想，他知道宇宙有多么广袤无际。
当年他跟随地球舰队奔赴二十六万公里外的天佑战场，实际上距离月球都还有十几万公里，这样的距离人类大规模军事集结就已经很吃力。
这两年执行深空任务，幽光号巡星舰全速行进，去一年回一年，自始自终也没离开太阳系，宇宙大得令人恐惧。
他不禁想到白嘉洛。
按照地球时间计算，据说泰利人的移民舰队离开比邻星系后在太空里漂流了几千年，难以想象那是个什么样的经历。
泰利人忍受了如此颠沛流离的时光，想让他们放弃在地球的生存权绝对是异想天开，人类如果坚持独占地球，那么与泰利人的矛盾将不可调和，终有一日再大规模开战。
三个小时的言传身教不足以令苏黎掌握“风酥雨忆”的精髓，不过苏诺却把招式都教会了他，毕竟只有九招。
想要彻底融会贯通，接下去除了不断与苏诺切磋，苏黎自己的领悟能力也极其关键，同样一个工具在不同人手上发挥的效用差别很大。
苏黎练习得很勤奋，时刻都在琢磨，之前在太空军时他就是个技击迷，当时无疑打下了极好的底子。
吃饭时他尝试着问苏诺什么时候恢复他的赏金猎人任务，她回道：“别着急，可能你已经知道，真正复活一个人，克隆身体的同时还得配合备份记忆，可我们没那么多钱备份记忆，你再生后性情变化很大，还是多恢复几天再说吧。”
苏黎当然知道克隆复生一个人所有的程序，克隆**不过是硬件部分，费用只是全部费用的零头，如果利用最新认知神经研究成果备份记忆，需要千万以上的联邦币，一般人根本无法承受。
地球联邦成立后统一了全球货币，币值相当于原美利坚货币，完全复制一个人的花销，如果兑换成联邦成立之前的中华货币，那就是将近亿元。
另外合法复生还要缴纳巨额税费，合计没有两亿下不来，联邦就是用这种手段限制了这个技术的大范围应用。
苏诺克隆一个空白弟弟，其实也就是聊胜于无。
既然说到这了，苏黎顺势问道：“没有原来的记忆和人格，我其实就是另一个人，你不觉得陌生别扭吗？”
苏诺闻言停筷看着他，眼睛深处有某种哀伤：“原来我们有许多共同记忆，可惜你都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只要你知道我是你姐姐就够了。”
然后她盯着苏黎问：“你问这个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苏黎赶紧表衷心：“完全没有，我是个很单纯的人，就是顺嘴一问，心里一直就当你是我姐姐。”
苏诺微微皱眉，有些不满：“什么叫当我是姐姐，我就是你姐姐。”
苏黎连连称是。
没有了债务压力，这两天苏诺抓了几个小毛贼，然后押送警务卖了点钱，生活已经不成问题。
苏诺厨艺很好，今天她买了些小牛肉，用蘑菇汁炖得味浓软滑，还点缀了迷迭香，苏黎吃了不少。
在餐桌昏黄的灯光里他有些恍惚，幸福感满满。
于是不禁想象，如果长期这么生活，万小遥的不满似乎也情有可原。
希望她做的一切真是出于女人的嫉妒，而不是另有目的。
入夜苏诺按时开工，而苏黎拿出了白嘉洛留下的卡片，地址在城内那条著名的江畔左岸。
第15章 四维
苏黎喜欢这座城市，这是永恒的不夜城，流光溢彩，璀璨迷人。
立体激光霓虹在街上虚拟出各种广告，与行人交织。
而巨大的飞艇灯光闪亮，在夜空中游弋。
因为并没有和白嘉洛约定时间，只说的是今夜，苏黎就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
所以出门后选择的是最慢的公共交通工具，地上地下来回倒，一个多小时才到地方。
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有人还能跟踪得不露痕迹。
目前有兴趣跟踪苏黎的应该只有南天公司的人，经过反复确认，他们应该已经彻底撤了。
南天公司最终还是认为这个十八岁的年轻人，不可能是那夜事件的主角。
白嘉洛的会所叫作四维，听起来和时间有关。
这是一家健康主题会员制私人会所，一栋二十层高的楼都属于他们，里面有泳池、网球、羽毛球场、高尔夫练习馆、保龄球馆、健身房、武道馆等娱乐健身设施。
除了配套的中西餐厅、咖啡厅外，也还有酒吧、雪茄吧等不那么健康的社交场所。
因为四维会投资巨大上规模，目前是很热的社交圈子，能进来的非富即贵，逼格挺高。
二十层的楼在周边的成片百层楼中不太显眼，不过这是一栋有历史意义的古董楼，又非那些钢筋玻璃巨兽所能比拟。
苏黎查询过，这家私人会所已经经营一年多，看这个规模和架势，已经不是尝试锲入人类社会那么简单初级，而是展开来大力发展了。
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地球人类的接应配合，为其提供合法身份，泰利人怎么能通过各种验证考核开业成功。
这是个危险迹象，说明有些地球人的已经忠诚动摇，发生了质变。
四维会经营如此成功，居然没有引起当局注意，恐怕不仅仅是监管漏洞那么简单，必定有实力强大人物提供了保护伞。
这个问题很严重，是否意味着某种未来的趋势，苏黎不能确定。
可以想像，只要四维利用合适的方式进一步腐蚀那些高端会员，那么就可以在上层社会成功打开突破口。
泰利人的策略无疑是正确的，与其在底层和人类军警对抗，不如在上层擒贼擒王。
不过这都是苏黎的个人判断，不意味着事实真的如此。
金碧辉煌的巨大迎宾厅里人很多，苏黎晃悠悠走了进去，朴素的着装与环境有点不协调。
他站在厅中间一时不知道如何找到白嘉洛，或者应该打个电话让她下来接。
然而还没等他打开手机，四个迎宾女经理就已经从各方向快步奔了过来，如同围猎苏黎。
四人都是身材高挑明艳动人的美女，会所的深灰色制服将她们的腰肢卡得婀娜多姿，面对苏黎也都是一脸的标准微笑：“苏先生您来了，我们已经等候多时。”
苏黎看着她们有些傻眼，也有些生气。
白嘉洛让他摆脱可能的跟踪独自前来，好像对这次接触很谨慎，结果却将他的资料给了一线工作人员，至少这四个迎宾经理认得他。
然而还不仅仅如此，还没等苏黎回应，两个路过的高尔夫练习馆球童也和苏黎打招呼：“苏先生您好，您来了。”
这就太过分了，说好的私人见面，白嘉洛通知高尔夫球馆里跑腿的是什么意思，简直是莫名其妙。
怪不得刚才进门时保安也一脸媚笑，看来也知道苏黎是白嘉洛的客人。
虽然生气苏黎却没将不悦表现出来，他觉得白嘉洛必有目的，而且也不是这些人的错。
他笑着问四个漂亮女孩：“白嘉洛让你们在这等我？”
四个女孩笑着点头，其中一个说话的声音很软糯，就像在撒娇：“我们整个四维会都在等待您的到来，您是我们的朋友。”
瞧她那神态，尊敬中还带着点仰慕，一副做好了为他生儿育女的模样。
废话少说，苏黎直接问：“白嘉洛呢，是叫她下来还是我去找她？”
另一个女孩道：“白小姐已经等候多时，我们马上送您去。”
说着四人簇拥着苏黎一路进了电梯，而且是个专用电梯，直达顶楼。
苏黎有种皇帝出行的感觉，不知道这是否就是四维服务套路。
电梯里只有他们五人，既然白嘉洛没当他是外人，把他的信息传达给整个会所的工作人员，苏黎也不客气了，直接问面前的一个丹凤眼的女经理：“你是泰利人？”
泰利人在如此繁华地带经营高级会所，不可能雇佣地球人，那是巨大的风险，可以确定整个会所的服务人员都是泰利人。
白嘉洛在会所内把苏黎资料公开，等于和他们绑定在一起。
这恐怕也是她们对会员的惯用招数。
丹凤眼很大方地点头：“是的，我很喜欢地球。”
苏黎可没问她喜不喜欢地球，地球人最不希望她们喜欢地球。
“喜欢地球人吗？”
丹凤眼头一歪，让自己显得俏皮：“我在这里接触了很多非常友善的地球人，我喜欢他们。”
这个回答很老练，也很有外交风格。
“有没有考虑交个地球男朋友？”
苏黎没话找话，也想看看怎么着才能令这个小美女难堪。
没想到丹凤眼直接对他笑了：“如果是苏先生，绝对没问题。”
其余三个女孩也笑了起来，苏黎下意识将双臂交叉在胸前，不再理她们。
七年前那场惨烈的天佑之战，电梯里这五人肯定都在场，苏黎还记得自己如何在战斗位上用离子束大炮轰击对方的飞船。
泰利舰队的护卫军舰不多，只有三艘，其余十几艘都是民用巨型飞船。
那是极其残酷的战斗，违反了大多数地球人自己订立的战争公约。
专家说那些公约不适用于外星人。
据说每艘泰利飞船上都居住着六、七万泰利平民，除了两艘飞船闯过了战线最终抵达地球，其余全部被击毁。
这四个女孩一定在那两艘死里逃生的飞船上，苏黎可以想象她们当时惶恐绝望的表情。
苏黎当年服役的幽影号也在战斗中被击毁，他的救生艇在那片战场上漂了两天，也经历了同样的惶恐绝望。
最震撼人心的、令他数年之后仍噩梦连连的，是同时也有几十万具泰利人尸体漂满了太空，不时碰撞他们的救生艇。
现在那些尸体仍然漂浮在那，如果没有意外，还会漂浮千百万年，甚至到永久。
这些靓丽的女孩在泰利人付出几十万条人命后终于到达地球，她们一定会喜欢这里。
至于是否喜欢地球人不难想象。
如果她们知道苏黎双手也沾满泰利人的鲜血，又不知会作何感想。
电梯到二十层，白嘉洛已经在门口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