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穿针楼
刘公公笑眯眯地对着俞尼子道:“小姑娘,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俞尼子装作一脸惊恐道:“大人,小女子不知!”
“哈哈,果然声如其人,温润如玉。小姑娘,这里是齐国皇宫,王将军既送你进宫,以后你就安心在此做事!”
“小女子深知王将军一番苦心,但是一入皇宫深如海,一堵高墙锁芳华,小女子一人万难存活。”
矮胖太监对着俞尼子道:“俞尼子,这位乃皇宫里大名鼎鼎的清商署令刘佑德刘公公,我是署丞王喜。嘿嘿,想在皇宫生存下去,确实挺难,但如有刘公公在后面帮衬,就容易多了。”
俞尼子闻言,便朝着两位公公施礼道:“小女子见过刘公公,见过王公公,日后还望两位大人多多关照才是。”
刘佑德闻言大喜,道:“哈哈,你这丫头,嘴巴可真甜,如此甚好!记住,在皇宫里要想混得人模人样,你得心狠,得手黑,得浑身长满心眼儿。”
顿了一顿,转身对着王喜道:“想必这位姑娘也该饿了,去后厨弄些饭菜过来!”
王喜应声退去,屋内只剩刘公公一人。
躲在屏风后面的李吉心里暗道:“这个刘公公威风凛凛的样子,在这里似乎很有分量。”
刘公公围着俞尼子转了一圈,温言道:“明日便是皇宫里头的乞巧盛会,每年的这个时候,热闹异常,今年更是非比寻常。皇宫新落成的‘穿针楼’,正是为了乞巧盛会而设,届时陛下将倾亲率后宫登楼穿针,举办隆重仪式。届时有奏乐表演,你得好好表现一番,等下晚饭过后,我已精选出歌舞团与你进行排练,因时间仓促,你务必尽心学好,明日能否一鸣惊人,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俞尼子站起身子,对着刘公公盈盈一拜,道:“小女子多谢刘公公关照,定当不负重托,好好学艺!”
李吉偷偷瞄了一眼刘公公,见他笑得眯成一条线,暗忖:“看来这个刘公公与王将军的关系匪浅,果真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不一会儿,王喜领着几个太监手提食盒敲门进屋。
刘公公手牵俞尼子的玉手,缓缓道:“想必你也饿了,给你准备了些美味佳肴,先填个肚子,待会再去大厅练习奏乐。”
俞尼子甜甜一笑,施礼道:“有劳公公!”
刘公公见俞尼子如此娇媚可爱,温柔顺从,心中极是喜欢。
尔后又望见木箱内金光闪闪的金银珠宝、首饰挂件,足有半箱,顿时眉开眼笑,干净将箱盖合上,道:“还是王将军会办事,懂得体贴奴才们的辛苦。”
刘公公示意王公公等人将箱子搬走,然后交代几句,便高兴的扬长而去。
李吉见这些人走远,便从屏风处走了出来,道:“这帮狗太监,见钱眼开,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真是肮脏龌龊至极!”
俞尼子略带歉意道:“方才我与刘公公那等虚与委蛇,逢场作戏,三弟莫要当真!”
李吉闻言,连连摆手道:“姐姐说哪里话,为弟没能帮上忙,已是羞愧难当,刚才那个老太监毛手毛脚的,委屈了您了!”
抬头望去,只见桌上菜肴里尽是一些清淡的饮食,李吉顿时火起,不禁骂道:“这帮阉贼,收了一大笔钱财,竟然只给这些清淡的饭菜,真是没良心!”
“荤腥的东西都是宫女吃不得的,连碰都不许碰!”俞尼子微微一笑道,“在皇宫里,下人是要伺候各殿的主子们,从头到脚都必须干净、整洁、利落,哪怕是一根头发丝也不许乱,身上不准带邪味儿,更不准有脏味儿!所以诸如荤腥之物,宫女基本不食,只能吃一些清淡饭菜。”
李吉张大嘴巴道:“原来宫里还有这讲究啊!”
俞尼子笑道:“皇宫的规矩极多,每走一步,每说一句,都有极大的讲究。肚子也该饿了,咱们还是先吃饱饭,然后再细细商议明日之事吧!”
经她一提醒,李吉也觉得肚子咕咕作响,于是摸着肚子,挠了挠头皮,略带腼腆道:“你这一说,肚子就不争气了!”
于是,两人便坐下共进晚餐,俞尼子吃了一口,叹道:“记得上一次坐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在春满楼,想不到这次坐在一起是在皇宫里。”
李吉边吃边问道:“对了,可有见过二姐苏小小和四弟萧灵儿?”
俞尼子愣了一愣道:“二妹自在春满楼‘花魁大选’之后便寄住在钱塘西泠桥畔的姨母家,四弟倒是没再见过面。不知三弟为何有此一问?”
李吉不禁感慨道:“也没事,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想不到自春满楼一别,却是天各一方,从此天涯两相望,聚少离多!”
“只要有缘,定能再相见,你看我们俩不就在这幽幽深宫重逢了吗?”
“哈哈,姐姐言之有理!来,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感谢苍天让我们再相逢!”
两人举起茶杯,轻轻一碰,欢笑着一饮而尽。
吃完之后,便听到有太监在门外敲门叫道:“俞姑娘,刘公公差我来叫您,如果晚饭用过之后,就到署厅集合。”
俞尼子眉头紧拧,随后起身道:“有劳公公带路,小女子稍作准备,立马出来。”
她在李吉耳边轻声道:“三弟,那我就去了,你好好待在此间,切莫四处乱走。”
李吉点了点头道:“姐姐一切小心应付。”
俞尼子微笑凝望了李吉一眼,然后推门而出,随着在外等候的太监一同离去。
李吉一个人留在屋子里,心道:“此处较为僻静,外人罕至,如无大声喧哗,几难闻见,我大可放心待姐姐归来。”
闲来无事,便在屋内打坐入定,修炼内功心法。
两个时辰之后,李吉以意驭气,运行小周天一周后,俞尼子仍然不见归来。
就在这时,耳朵动了动,突然听到远处传来衣袂破空的声音。
“有人来了?”李吉心中一动,觉得有些奇怪,“此时夜深人静,怎会有人?”
自修炼完神农内功心法后,耳朵也较以前灵敏许多,经常能听到一些细微的声音,哪怕是极远处的风吹草动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于是,李吉禁不住心中疑惑,便闪身从窗户跳出,向着那道破空声追寻而去。
李吉四处张望,只觉四周漆黑一片,半分人影未见。
正当欲转身回去,就在此刻,隐约听到嘤嘤地哭声,循着声音过去,好似进了另一个宫门口。
漆黑的小道,周围没有一个人影,没有一丝亮光,没有任何声响,唯有那声凄厉的哭声。
李吉心头一紧,握紧袖中剑:“皇宫里头不会也有邪门之物吧?”
远远的在门口,望见在角门的杨柳荫下,有个女孩蹲在那里,好似呜呜在哭。
李吉便大着胆子靠近过去瞧,借着朦胧的月光,她仿佛拿着木枝在地上写着什么。
等想上前细瞧的时候,影子映在她的字上,她便轻声惊呼:“是谁?”
李吉怕她大声叫嚷,惊动他人,把宫里的侍卫给引来,便悄悄躲入草丛之中。
停了一会,没见任何动静,那女孩也停止了哭泣,站起了身子向着李吉方向走来。
“嗖”的一声破空传来,只见一个黑色的影子闪现,落在了那个女孩身旁。
女孩焦急道:“原来是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黑影冷冷道:“有些事情耽误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放心,一切准备妥当!”
“很好,这是**散,明日你就依计放在茶水里面即可,定能让她们母女出丑,嘿嘿!”
“那我的事情……”
“放心,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到的……”
女孩高兴的紧抓黑影衣袖,道:“真的吗?”
黑影轻轻推开女孩,侧过身去,漠然道:“当然了,我说过的话何时没兑现。”
李吉见两人鬼鬼祟祟,隐约感觉是在商量着害人之事,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同时也感叹一入皇宫深似海,从此纯真不再,尔虞我诈、陷害,宫墙从没有真正的情谊,后宫更是。
待两人离开之后,李吉走到那个杨柳荫下,借助微弱的月光,隐约看到地上三个字“穿针楼”,不知何意?
当李吉返回俞尼子雅室时,她早在房间内等候许久。
俞尼子吓了一跳道:“三弟,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一进屋就不见人影,害得我坐立不安。”
李吉满怀歉意道:“方才见到鬼鬼祟祟的夜行人,便跟了过去看个究竟。”
“哦,没什么事吧?”
“我想应是后宫之事,反正不管我们的事,明日我们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嗯,明日后宫都会去穿针楼,而穿针楼离宫门极近,我们届时就混在队伍里,等靠近宫门之时,趁机溜出宫。”
两人再对明日如何逃出皇宫再仔细商议一番之后,渐渐有些犯困,李吉打了个呵欠道:“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歇息吧!”
第九十一章 七夕乞巧
俞尼子微微低下头,脸上泛起一抹潮红,话语低低略带娇羞的道:“雅室狭小,那我们且将就一晚吧……”
李吉闻言一怔,随即大笑道:“这床就只有一张,还是你睡吧,我今晚睡地板就好了!”
说罢便脱去外衣铺在地上,挥手扇灭了油灯。
俞尼子听见了的脱衣声,顿时紧张的颤声道:“地上凉,要不到床上来睡,还有位置呢!”
“不用了,现在正值盛夏,凉爽无比,你一个姑娘家的睡床上会好些。”
俞尼子呆立凝望了一眼已躺在地上的李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虽然李吉与俞尼子相隔几步之遥,但是鼻尖嗅着从她曲线柔美的双肩飘来清澈淡雅的幽香,心情不禁变得稍稍有些激荡,在地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脑海中时不时闪现出诸多奇异念头。
原本光线昏暗的室内,月光倾泻而入,顿时清晰可见,李吉侧脸一看,俞尼子早已闭上双眸入眠了。
“她折腾了一日,疲惫不堪,定然早已入睡了。”李吉心里暗道,本来有些心烦睡不着,还想与俞尼子交谈,不料她睡的如此之快。
侧脸望去,俞尼子双眸紧闭,又长又翘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随着呼吸似乎如蝶羽一样在轻轻颤动。
这一幕让他想起,在春满楼第一次见到她惊艳出场时从容不迫的情景,于是他弯起唇角笑了笑:“姐姐好像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极快地适应,就像现在,这么糟糕的处境,她也能睡得如此安心。”
有时候他就奇了怪了,大多数女孩子懦弱胆小,可遇见的却都是沉默而又倔强,说的话做的事也总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就如血枫林的黎若曦,还有眼前的俞尼子。
他抬眼看着窗外,月光似水,静谧笼罩着夜空,眼光虚浮,盯着某处默默地出神。
忽然俞尼子一个翻身,听见木床嘎吱一声传来,把李吉的心神拉了回来:“时辰不早,还是早些歇息,养足精神,明日就要出宫,想必凶险万分,万事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想到这里李吉使劲摇了摇头,便不再去胡思乱想,倒头便睡。
次日,李吉被俞尼子叫醒,醒来时只见身上多了一条被单,犹带着一阵淡淡的香味。
“今天是怎么了?我怎么能在这种境况下睡得这么沉呢?以前均是天刚亮就醒来,从未睡过懒觉,真是奇怪!”
李吉正在懊恼就听见俞尼子说:“天亮了。”
他随着她的目光瞧向窗外,朝阳霞光万丈,映照得屋内一片绯红。
他一阵慌乱,正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蜷缩得已经麻痹,这会儿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脚踝,险些站不起来,他狼狈地用手去搓揉。
只见俞尼子笑吟吟的盯着他看:“你醒了?”
李吉点了点头,挠了挠头发,片刻之后站了起来,道:“是啊!姐姐昨夜睡的可好?”
“咯咯,还好,一夜风平浪静。时辰也不早了,各殿院太监、宫女都已陆续向穿针楼汇集了,我们也趁早启程,混入其中。”
“事不宜迟,走吧!”
两人从房间走出,果然见三三两两的太监、宫女行色匆匆走向院外大道,两人均是宫装打扮,融入队伍之中,一点也没引起他人注意。
“站住!”背后突然有一个声音传来,李吉与俞尼子心里一紧,不知是谁在叫唤。
回头一看,只见是清商署的刘公公站在身后,道:“俞姑娘,你这会怎么在这,大家都在四处找你呢?”
俞尼子一愣道:“刘公公,小女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迷路了,找不到回去的路,与姐妹们失散了。”
刘公公急道:“哦,原来如此。快跟我一道走,趁现在还来的及,去换一身衣裳,淡扫蛾眉,略施粉黛,再与姐妹们汇合吧!等下乞巧盛会就要开始了,我们清商署演奏节目安排在第一个,这是我们署里的荣幸,千万不能出任何纰漏!”
俞尼子低头道:“是,刘公公,因小女子的失误,险些铸成大错,实在是惶恐不安。”
刘公公挥手道:“走吧……”
李吉就在俞尼子身旁,见刘公公突然出现,便暗道不妙,已经握紧袖间的剑柄,准备出其不意的刺出,此时如果出剑的话他有把握一剑封喉。
正欲出剑之时,只见俞尼子频频给他使眼色,示意他沉着冷静,不得莽撞行事。
李吉心里一怔,呆呆望着俞尼子,不知她此举何意?
俞尼子也没多说,黯然回头经过李吉身旁时,突然蹲下去拂了拂绣花鞋上的一缕尘土,一根发髻顺势掉了下来,俞尼子侧着脸低语道:“三弟,皇宫戒备森严,切记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能硬闯宫门。姐姐先随刘公公去清商署,再见机行事。我们约定穿针楼门口碰头,如果姐姐午时仍未能赴约的话,那就意味着无法脱身或已身遭不测。
我有一事相求,你拿着我的随身发髻,去阳羡县春满楼附近寻我父亲俞宝庆,告诉他一声女儿不孝,身陷深宫,叫他日后好自为之。”
“这……”
还未等李吉开口,俞尼子已飘然而去,随着刘公公消失在庭院的转角处。
李吉捡起地上的发髻,见其状如蝴蝶,小巧玲珑,精致可爱,望着俞尼子远去的身影,不禁若有所失,怔怔出神。
忽然间眼角瞥见有一带刀侍卫向他走来,李吉神色一凛,急忙将发髻藏入怀中,低头随着队伍向穿针楼缓缓前进。
旭日初升,照耀在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明媚的光线,远远望去,坐落在树丛中的一座宫殿高楼,露出琉璃瓦顶,恰似一座金色的铁塔,直耸云间。
四周被一汪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
在湛蓝的天空下,“穿针楼”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
正当太监、宫女有条不紊忙碌行进的时候,随身侍婢扶着皇后娘娘从凤辇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立刻停下脚步,单膝向左跪安道:“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是李吉第一次见皇后,紧张极了,跪在人群中,悄悄地抬头偷瞄:只见皇后娘娘头戴夏绒朝冠,上缀有红色帽纬,帽纬上有金凤和宝珠;顶部分三层,叠摞着三层金凤,各金凤之间贯东珠一只。
朝袍由明黄的段子制成,夏季的这套看上去更轻快一些,披领上也绣的是龙纹,外面再罩一层朝褂,上面皆是龙纹图案,非常雍容华贵,大气从容。
“都起来吧!”皇后轻声道,声音不愠不燥,宽仁柔和,不怒自威。
太监宫女纷纷起身,垂手侍立。
随后是贵妃乘坐的金黄色的翟舆,公主的暖轿,依次停靠池水边上,随行太监、宫女整整齐齐的分列两侧。
众多贵妃、公主也都在侍婢的搀扶下,向着“穿针楼”款款行去。
李吉身后两名跪着的小太监正在窃窃私语,一人问道:“主子们为何不坐仪舆而入,竟然落步行走,真是少见!”
“你懂什么?‘穿针楼’乃陛下建层城观,七夕宫女登之穿针称之穿针楼,祈福许愿、乞求巧艺、皇子公主成年礼,均在此地完成,乃是后宫尊崇之圣地,不可亵渎,今年更是‘穿针楼’新落成庆典,陛下广邀皇亲贵胄、文武百官以及各宗仙长大士一同参与,热闹非凡。说话小声些,不然惊扰主子,脑袋不保矣!”
两人说话的嗓音虽然细如蚊蝇,但是李吉耳聪目明,自是听得一清二楚,想不到皇宫之内场面恢弘,令人叹为观止。
李吉不禁放眼望去,只见穿针楼毗邻宫门,早有皇亲贵胄、文武百官以及各宗仙长大士悉皆到场,周边侍卫、太监、宫女林立其中。
李吉暗自庆幸道:“宫门虽然守卫森严,但是今日进进出出之人极多,如果混入其中,亦不是难事。”
现在只待俞尼子那边脱身,便可一起设法溜出宫去。
就在思虑瞬间,只听后面有一人推着他道:“小太监,愣愣发呆着干啥呢,还不赶紧进楼服侍主子?”
李吉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个身穿铠甲的金刀侍卫走了过来,指着他喊道。
原来就在李吉出神的时候,太监宫女都已随着贵妃、公主等人步入“穿针楼”。
李吉向金刀侍卫低头憨然一笑,赶紧向队伍跑去。
步入“穿针楼”,只见楼阁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个拱形的门洞,通过四个洞可以看到每个方向皇宫之内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
穿过拱形门洞,迈上千层石阶,就到了穿针楼顶。
其内可谓金碧辉煌,金顶石壁,绘着各种各样的鸟类图案,色彩斑斓,地板上铺着色调柔锦织缎袖的地毯,浪漫与**的气质,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尽显雍容华贵。
“穿针楼”此时已经黑压压一片人,李吉还未站定,在大厅正中间,演奏已开始。
在雅乐声中,有一名身着素纱女服,绯色长绔,面罩轻纱,头戴花簪和金色前天冠,手执折扇和五色彩带摇铃走了出来。
素纱女向四方众神示意完毕,雅乐声再次响起,伴随着和琴,洞箫,琵琶的和鸣,她开始舒展长袖如蝴蝶般飞旋的舞蹈起来。
不一会儿,便有众多五彩缤纷的女舞者从两侧缓缓走出,在乐声的伴奏下,与素纱女一同轻踏舞姿。
素纱女玉手翻转折扇,手里的摇铃有节奏的摇动着,随着乐声突然急转,场中舞者宛如绽放的烟花,柔弱中透着坚毅,随着节奏的加快,摄人心魄的污渍令人应接不暇,如泣如诉,幽怨哀鸣。
素纱女霎时倒地,雅乐戛然而止,最后箫声悠然而起,女子化茧为蝶,盘旋而起,在那飘舞的五色彩带和素纱衣袖,红色长绔中,众人根本看不清楚她的容貌了,留下一缕发带消失于视线。
大家只是觉得有一种错觉,这舞蹈结束的时候,她会不会化作那翩飞的蝴蝶优雅而去……
此时女子一身琉璃,光彩夺目从天而降,刹那间四座皆无声,女子长袖一扬,雪白的花瓣随风飘落,犹如降临凡间的仙子,月眉星眼,眸含秋水。
殿内的所有人沉浸在了那绝美的舞蹈之中,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舞蹈已经随着她的最后一个转身动作嘎然而止,同时雅乐也停止了。
献舞完毕的素纱女摘下面纱,偕同一众舞女跪坐在皇帝面前,叩拜道:“清商署所编排的‘祈福舞’已经完毕,祝陛下身体安康,富裕绵长。”
李吉定睛一看,赫然发现素纱女竟然是俞尼子。
第九十二章 秘制甜汤
“这支舞跳的如何?”坐在大殿正中间龙椅上的年迈老者清了清嗓子,突然发出如洪钟般气势磅礴的雄浑嗓音。
文武百官有一位白须长者出列躬身禀道:“祈福舞跳得出神入化,与七夕乞巧遥相呼应,自然是人间绝品,一枝独秀!”
“爱卿言之有理,想我大齐地处江南,山清水秀,自古人杰地灵,山美水美人更美。此舞舞姿优美,更具江南韵味,令人大开眼界,清商署一干人等应重重有赏。”年迈老者龙颜大悦,对着跪在大殿之上的俞尼子道,“你是祈福舞的领舞,舞技精湛,让人叹为观止,也为今日的乞巧盛典博了一个好兆头。说吧,你要什么赏赐,朕均可依你。”
俞尼子一绺靓丽的秀发微微飞舞,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淡抿唇瓣,微绽梨窝,双眸流盼妩媚,玉腮微微泛红,身材娇小,娇柔婉转之际,美艳不可方物。
那温柔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让人魂牵蒙绕。
大殿一片哗然,不少大臣也是见过美女无数,像她这样的绝色,却是罕见!
俞尼子从容不迫道:“谢陛下恩典,贱婢不敢要任何赏赐,只求时常能在皇宫侍候皇上,此生便已知足!”
年迈老者迟疑了一会儿,惊奇的看着俞尼子:“你小小年纪,立下此功,却不邀功讨赏,真是少见!也罢,依你之言,你便安心留在皇宫里,好好打磨技艺,将来定能大放异彩,前途不可限量。”
“谢陛下金口,婢女定当加倍努力,以报皇恩!”
俞尼子磕头跪谢后,便与众舞女退下。
年迈老者望了众臣一眼,叹道:“处世不必邀功,无过便是功;与人不求感德,无怨便是德。清商署小小一个舞女,便有此等境界,巾帼不让须眉啊!众位爱卿,你们觉得呢?”
众臣心中皆一震,会意到陛下是在敲山震虎,借题发挥。
“舞女尚且有此高尚情操,作为皇亲贵胄、封疆大吏、文武百官,更要以天下为公,不谋私利,树立典范。”
于是众人皆跪于大殿,齐道:“臣等定当为国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年迈老者双目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精光,随后他语气平淡道:“时辰也不早了,庆典开始吧!”
闻言,司仪官开始主持“穿针楼”落成庆典以及祷告神灵等繁复程序,李吉也无暇看下去,一直在张望着俞尼子的去向,见她往台阶缓缓而下,心里大喜:“姐姐终于脱身了,我立马与她汇合,然后趁机混出宫去。”
李吉加快脚步,犹如箭离弦一般向着台阶飞奔而去,一个不留神,与拾阶而上的一人撞在一起,翻滚在台阶下。
李吉拂去身上尘土,发现并无大碍,心里甚急,也懒得去理睬被他撞在一旁之人,站起身来正欲跑向一楼拱形洞门之时,突然背后有一个声音犹如晴天霹雳响起。
“小兔崽子,站住!”
李吉回头一望,被他撞倒之人竟然是刚才在楼下驱赶他的那个金刀侍卫。
“小子,你叫谁呢?”
李吉被突然喝住,于是无名火起,他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老是碰到这个瘟神。
金刀侍卫走近身旁,问道:“你是哪宫的?慌不择路,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我刚才就怀疑你了,看你贼头贼脑的,又觉得面生,不像是宫里太监。”
李吉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妙:“估计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被这小子发现了,从而怀疑自己。不管如何,此时绝对不能被发现,不然功亏一篑了。”
李吉轻咳一声,双手叉腰,仿着清商署刘公公的口气,尖着嗓子道:“我乃御膳房小李子,是新进太监,你呢?我也觉得你面生的很。”
金刀侍卫抱拳道:“我乃田安启,本属京畿卫队,新调入皇宫作宫廷侍卫。”
李吉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这小子也是刚调入皇宫当差的,那还怕他作甚?
于是板起脸道:“我乃奉命出宫采办,还不快让开,耽误了娘娘之事,定叫你脑袋不保……”
话还未说完,此时走来几位太监,朝着李吉道:“你是御膳房的是吗?赶紧过来帮忙,里面都忙不过来了。”
说着便拽起李吉往大殿里去,还没等反应过来,迎面来了一个肥胖太监,劈头盖脸骂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主子们都在大殿等着瓜果甜点呢,你们手脚利索一些,不然脑袋搬家了还不知怎么回事?”
“是……”
众太监吓得直哆嗦,在临时搭建的后厨忙碌起来。
“哟,还在磨蹭呢?娘娘叫我来催甜点了,你们好了没?”
忽然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身穿五彩宫娥衣裳的少女出现在眼前,李吉觉得这个女子的背影似曾相识,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而且嗓音也极其熟悉。
于是抬头多看了一眼五彩宫娥少女,她也恰好看过来,瞪了他一眼道:“小太监,真不老实,看见漂亮姐姐就魂不守舍了。”
李吉望着她怔怔出神,听到这般话,脸上一红,赶紧低头切西瓜。
临时搭建的后厨此时各做各的,忙成一锅粥,只见五彩宫娥少女绕着走了几圈后,趁人不备,悄悄的侧过身去,往一盅甜汤里撒了一包白色粉末。
电光石火之际,她的这一微小举动,虽然速度极快,但是仍然在李吉的视线内,他本就觉得该女子有些可疑,见其鬼鬼祟祟的,果然有问题。
再次望向她的背影,脑海之中闪过一个念头:“五彩宫娥少女的声音和背影,不就是昨夜在杨柳树下哭哭啼啼的女子吗?对了,一定是她,难怪这么熟悉,当时四周漆黑,无法看清,原来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婢女。”
“昨夜她与黑衣人所言,今天是要下毒害人,想不到她面如桃花,却心如蛇蝎,真是面目可憎!”
李吉最是看不起小人在背后捅人刀子,不禁义愤填膺,正欲出手擒拿时,突然伸出去的双手被一只肥大的手握住:“小子,你还在偷懒,赶紧切西瓜。”
原来是御膳房掌事太监,李吉正欲解释,回头瞬间那五彩宫娥少女早已不见,暗忖道:“即使跟掌事太监说了,谁又会相信呢?越说越麻烦,还是不说为妙,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吧!”
切完西瓜,李吉洗了手,正准备从后门开溜,又被那该死的掌事太监叫住:“小子,你也一起去送甜汤,这些都是娘娘们喜爱之物,可得谨小慎微一些,不可洒落半分。”
李吉无可奈何,只得与小太监们端着甜汤走向大殿,只见大殿内人头涌动,黑压压的一片。
紧随着小太监们低头穿过众大臣,径直来到贵妃、淑仪、皇子、公主座处。
蓦然抬头一望,顿时吓了一跳,只见前排座位上赫然坐着锦衣少女:“这疯丫头怎么也出现在这里?”
李吉虽身为齐国普通子民,哪里知道皇宫之事,一时之间愣在当场。
其实,坐在大殿之中的皇帝姓萧名赜,他是一个英明刚断的君主,对外崇尚节俭,努力实施富国政策,与北魏通好,边境比较安定,清明统治使江南百姓丰衣足食,夜不闭户,社会也暂时安定。
和大多数皇帝一样,他妻妾成群,膝下儿女无数,但不同的是,他疼爱女儿胜过儿子,可能是物以稀为贵,也可能是作为父亲的天性。
他在花甲之年,又添一女,即为最小的武康公主,老来再添一女,欢喜程度不言而喻,视若掌上明珠,生母张淑妃也因“母凭女贵”被封为淑妃。
锦衣少女即为武康公主,身受万千宠爱于一身,自然也遭到许多人的嫉恨。
萧赜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透过王冠垂下细密的珠帘,看着底下跪着黑压压的一片臣子,听着他们响彻整个大殿的洪亮恭祝声,这种万人之上的感觉更让他雄心万丈。
“众位爱卿,今日乃是七夕乞巧,又是‘穿针楼’落成庆典,除了传统的祈福许愿、皇子公主成年礼等安排外,本次新增设了穿针乞巧以及斗魁星两项比赛,百年盛典,以飨天下。”
众臣俯首恭称道:“陛下圣明!”
“朕最近从民间搜集一方秘制甜汤,今日乃七夕佳节,天下共庆之,当与民同乐,众位爱卿可边品尝甜汤,边观赏乞巧斗技。”
“谢陛下赏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殿里的人群一阵骚动,随后众人跪拜在地,呼声震耳欲聋,在这大殿内回响半天方才消去。
李吉掏了掏耳朵,回声犹自嗡嗡作响,感叹当皇帝也不容易,日日受人朝拜,怎就忍受得了?
“哈哈!众爱卿平身!今儿就当是自家宴席,大家随性即可,切莫拘束!”
众人谢了恩后起身,在身旁掌事太监的暗示下,李吉等人向前跨进几步,靠近后宫区桌角旁单膝跪下,将手中托盘举起,便有侍婢将甜汤接走。
“原来后宫等级制度规定极严,御膳房自有一套相应体系,从上而下,分为不同的等级,享受不同的待遇,主要有各种类型的碗、杯、盘、碟、盅等,在颜色、纹饰和数量上都有严格的等级。
后宫与大臣所使用的盅盏更是不同,均有专门指定的盅盏食用,极其讲究,容不得半分僭越。
刚才那个五彩宫娥少女在后厨偷偷下毒,明显是冲着面前这位淑妃和疯丫头来的。
虽然疯丫头做事古怪,蛮不讲理,但是也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大丈夫顶天立地,见死不救,也于心不忍!”
李吉内心嘀咕了一会儿,把头微微抬起,朝着锦衣少女打了个眼色。
锦衣少女正与周边皇亲贵胄交谈甚欢,并没有注意到李吉怪异的神情。
李吉见状心中着急,暗骂道:“这疯丫头,平日倒是机警,生死关头却这么不长心眼,再不看过来,不要怪我见死不救了哦!”
于是在手指上暗运潜力,屈弹指向锦衣少女,可惜弹了几次,一道微弱的劲气在临近之际,竟然化为乌有,消失于无形之中。
李吉皱着眉头,凝望着手指,弹得快断了还是没丝毫动静,不禁懊恼自己功力修为太浅。
忽然,锦衣少女身旁的侍女笑吟吟出现在面前,低声道:“小太监,你怎么了,手抽筋了吗?”
“没……”李吉脸上一红,羞得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这种事也能被发现了。
锦衣少女转过头来,突然看到李吉,脸上一愣,随即呈现出复杂的表情,李吉见她瞧过来,立即使了个眼色,暗示她不要喝甜汤。
锦衣少女脸色一惊,将手中的甜汤放下,轻推旁边淑妃的手道:“母妃,甜汤有古怪,切莫食用!”
第九十三章 宫女溺亡
坐在锦衣少女身旁的张淑妃闻言大惊失色,随即以袖遮面与她窃窃私语。
只见锦衣少女频频点头,然后对身旁贴身侍女耳语一番。
不一会儿,侍女便快步离开。
锦衣少女正襟危坐,望着李吉即便疲惫依旧俊雅清逸的面容,她的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丝微笑,连一向清冷的眼里也含着点点柔情,整个人似乎因着这片刻的柔和更显得温润如玉。
此时,钟鼓齐鸣,庆典仪式已经开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大殿之中。
不一会儿,锦衣少女趁机起身,向台阶处径直走去,李吉亦被侍女一起带走。
李吉拱手作揖问道:“姐姐,这是去哪里?”
贴身侍女曲身行礼道:“公公到了就知道!”
走出大殿沿着石阶而下,迂回拐到一个后院,贴身侍女说道“公公里面请”,引领李吉进入院中。
院里有古朴雅致的小院石墙,高耸挺直的竹林,翠绿欲滴,她将李吉带到竹林下的石桌椅边,说道:“公公请稍等,奴婢这就给您倒茶去。”
此时,锦衣少女从后院走了出来,柳眉一挑,怒道:“臭小子,我还以为你溜走了,想不到你却躲在此处。”
李吉错愕的望着锦衣少女,此时正面对视,面容清晰可见。
只见她身披金丝长袍,亭亭玉立,柳眉盈盈,眼若秋水,两颊泛着微微的桃红,乌黑的发髻上点缀饰步摇簪,如此盛装打扮,与往日略有不同,雍容华贵的外貌,高雅不凡的气质让人心神荡漾。
李吉赶紧稳住心跳,向着锦衣少女道:“疯丫头,你还敢问我,关了我两天不让出去,谁受得了?”
垂手侍奉一旁的婢女怒斥道:“大胆,竟敢对武康公主无礼!”
李吉早已怀疑锦衣少女身份非同小可,但是听婢女一说,仍然震惊不已:“没想到疯丫头竟然是公主!”
武康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吉,道:“无妨,不知者无罪,本公主可不是这么小肚鸡肠,容易记仇的人!”
她所言似有所指,李吉顿然明白武康公主显然是对当初在阳羡祝陵村一事耿耿于怀,于是咧咧一笑道:“公主是大人有大量,哪里会记仇!”
“说正经的,你如何得知母妃的甜汤有毒?”
“我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绝不会错!”
李吉便将所见所闻悉数告之,只听得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真是岂有此理!”
武康公主怒吼道,气得一掌将石桌拍得粉碎,激起大片尘埃飞扬。
李吉见状暗暗心惊,料不到外表柔弱的武康公主武艺超群,但细细一想,南齐萧氏乃马背上得天下,骑射功夫自然十分了得,后辈任侠尚义,习武之风盛行,虽是女流之辈,尤铮铮铁骨,寸寸柔肠,巾帼英雄不让须眉。
此时后院深处忽然发出一个轻微的脆响,自然没能逃过李吉灵敏异常的耳朵。
他向那后院深处望了一眼,忽然瞥见了一道五彩身影一闪而过,于是指着大叫:“公主,就是那名宫女下的毒!”
武康公主随着李吉所指,只见一名宫女飞快的遁入御花园的假山石林之间,不一会儿消失不见。
“快追!”
武康公主带着侍卫以及一众侍女急忙向前追去。
李吉并未举步,而是眉头深锁,四处张望,原本与俞尼子约好在此处汇合,此时并未见她踪影,于是呆呆坐在石椅上,不吭一声的垂首苦思:“已近午时,姐姐她无法按约定汇合,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快走啊!公主催了,你还愣着干嘛?”
李吉抬头一看,正是金刀侍卫田安启:“怎么又是你?你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到处都可以看到你的身影!”
田安启抱拳道:“田某职责所在,烦请李公公移步!”
李吉眉头一皱,见拗不过田安启,迫不得已随着他向假山石林方向疾奔而去。
毗邻“穿针楼”的御花园,亭台楼榭清幽典雅,以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陡峭峻拔,清澈如镜的湖水宛若一块剔透的碧玉,微风夹着清凉的水气吹拂而来,一扫燥热的暑意,令人心旷神怡。
走在前面的武康公主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用丝帕拭了拭额间的细汗,因走了一段路,双颊微微泛红,似抹了胭脂般,凭添了几分娇媚。
抬眸环顾四周,沉吟了一会儿,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向前行去。
绕过假山,早已不见那名宫女的行踪,贴身侍卫便在四处搜索。
此时,倏然见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名少女亭亭而立,梳着蝴蝶篆儿,戴几朵蜜蜡珠花,簪一支累丝嵌宝石花蝶金簪,容长脸,皮肤白净,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神色颇有几分倨傲,着崭新的桃红色妆花褙子,银红色挑线裙,整个人似一朵艳丽绚烂的桃花。
一众侍卫以及婢女见到这名桃花少女,急忙躬身行礼道:“奴才见过吴县公主。”
武康公主乍见到她,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目光落到她手中五彩斑斓的风筝,淡淡地道:“原来姐姐在此处放风筝,没在大殿观看乞巧盛典。”
转身欲走,却听到尖细的声音讥讽地笑道:“什么姐姐妹妹,我娘可只有我一个女儿,没给我添过什么妹妹。我家乃百年名门望族,不是那些阿猫阿狗想攀亲就可以攀亲。”
武康公主懒得与她作口舌之争,脚下未停,蓦地手臂一紧,吴县公主抢步上前拉住她,娇叱道:“站住!我话还没说完,你这么急着走作什么?”
李吉见到两人在拉扯,也不便插手,颇为尴尬的站着瞧热闹,暗道:“这姐妹两人关系似乎不好,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公主都一个样,刁蛮任性,堪比市井无赖,任谁娶了公主,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武康又不是你宫里的丫鬟老妈子,凭什么要乖乖地站地这里听你说话?”
“我问你,你这次回来究竟有何目的?”吴县公主似审犯人般高声问道,目光却又嫉又恨地盯着眼前那张莹白如玉的脸,一双剪水双瞳,清澈灵动,微风轻抚,秀发虽遮住了脸庞,却也难掩倾城的姿容。
“你这话问得可真有趣,皇宫是我家,我想父皇了,自然便回来了。”武康公主无视她咄咄逼人的气势,不咸不淡地回道,甩了一下手臂,哪知她攥得极牢,一时竟没能甩开。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么?”吴县公主轻蔑地笑了一下,手上加重了几分,瞬间尖而长的指甲透过轻薄的衣料掐进细嫩的肌肤里。
武康公主感到一阵剧痛,心中大怒,用力地抽回手,忽地响起一道裂帛声,手臂一凉,低头望去,身上那件金丝长袍经不住两人的拉扯,竟硬生生地被撕掉了半幅衣袖,露出莹白如玉的手臂。
吴县公主握着半截衣袖,眼中掠过阴谋得逞般的喜色,阴恻恻地道,“有我在,你休想称心如意。”
武康公主墨玉般的瞳仁闪过一抹怒色,如看疯子般地望着她:“姐姐,这里可不是袁府。你想发疯撒泼也要看看地方,被人瞧见了,自个儿丢了脸不打紧,小心连累你那百年名门望族因你而蒙羞。”
吴县公主闻言一张俏脸霎时涨成猪肝色,胸口急剧地起伏,指着她:“你……你……”
武康公主气定神闲,嘴角依旧噙着一丝温和的微笑,摸了摸露在外面皓雪般洁白的手臂,隐隐觉得今日发生的一切似有蹊跷,但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找到下毒宫女,不然又生出什么风波来,就不一定招架得住了。
“贱蹄子,你和你娘都是不要脸的贱蹄子!”恼羞成怒的吴县公主口不择言地骂道。
武康公主大怒,抬手狠狠地掴了她一巴掌,目光如寒冬冰雪:“再敢说一句,我撕烂你的嘴!”
李吉目瞪口呆,两个公主吵架胡闹还能动起手来!
吴县公主见她一贯温和有礼,受到欺压总是忍气吞生,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哪料到一言不和,她便大打出手,此时见她像只愤怒的野兽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竟一时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捂着红肿的脸颊,怒不可遏地骂道:“贱-人,你竟敢打我?”
说罢,便欲扑上前去与她撕打在一起。
就在这时候,侍卫急急忙忙跑来禀报道:“不好了!”
吴县公主、武康公主此时正在火头上,均怒道:“何事慌慌张张?”
“御花园的湖里发现有人溺亡!”
“什么?皇宫里出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武康公主心里隐约有一个不详的预感,玉手一挥叫上众人,“走,我们看看去!”
吴县公主显然有些吃惊,在随从的搀扶下也跟在身后。
只见有几名侍卫已将溺水者捞起,正是那名五彩宫娥少女。
李吉屏住呼吸,悄悄走过去一看,只见那个宫女躺倒在一处花圃的花丛里,脸色都发青,并不像是溺水而亡,似乎是中了厉害的毒药。
武康公主轻触五彩宫娥少女的鼻孔道:“她尚有余温,却停止了呼吸,显然是刚刚断气的。”
李吉跺脚道:“刚才还好好的,转眼间就没气了,怎会如此蹊跷?”
“你是哪宫的太监?竟敢在本公主面前肆无忌惮的言语,有违礼制!”
吴县公主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少年太监,只觉得他眉清目秀,举手投足之间透出几分与生俱来的傲气,与宫里其他太监截然不同,不禁心生疑窦。
武康公主闻言一愣,随即掩饰道:“他是新来的小太监,规矩还没学会,对欺负本宫、蛮不讲理的人自是不客气的。”
说着,朝李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闭嘴。
吴县公主一听这话,气得七窍生烟,娇美的面容通红一片。
武康公主见之,嘴角露出一抹得意之色,随即又问道:“姐姐,你识得这名宫女?”
吴县公主在随从的搀扶下此时已聚拢了过来,见地上躺着身穿五彩衣裳的宫女,不禁大惊失色道:“怎么可能?她……是我宫里的婢女初夏……”
第九十四章 温柔贤妃
武康公主神色一敛,端穆道:“什么?她是你宫里的人?那你知道她为何溺亡吗?”
吴县公主心头涌起一股寒意,武康方才还暗沉的黑眸一瞬间灼亮的骇人,如出鞘般的锋寒,全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令人心里觉得胆寒。
于是强自镇定道:“笑话,我又如何得知她为何溺亡,兴许是不小心失足落水、又或许心怀抑郁投湖自尽吧!”
“姐姐此时倒是推的一干二净,知道的可真少啊!”
武康公主嘴上狠狠的说着,心里面却憋的慌,现在唯一的线索断了,初夏虽是吴县公主宫里之人,但并没有证据直接表明初夏下毒是吴县公主所指使,所以此时也拿她没辙!
“后宫出了人命,交由大理寺处置即可,本公主也不便插手。三妹,如果没事的话,姐姐就先行一步了,乞巧盛典已经开始,如擅自缺席的话,父皇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了。况且今夜的穿针斗巧也需要准备一番,届时我们再一较高低,哼!”
吴县公主说完,在众婢女的陪同下,扬长而去。
“可恨,还是来晚了一步,证人惨遭毒手,现在想抓到真凶越来越难了!”
武康公主望着吴县公主远去的身影,气得直跺脚。
李吉咂了咂嘴道:“公主,我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似乎没那么简单!”
武康公主摇了摇头道:“大公主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就在我们快抓住初夏之时莫名其妙出现,想来定是大公主所为,但是现在又没证据,也拿她没办法!此事暂时不宜声张,以免在众多朝臣面前掀起波澜,待乞巧庆典结束后再将一切禀明父皇圣裁!”
李吉的观点却与武康公主相反:“虽然她出现在案发现场,但是并不能证明她是杀人凶手,她也不至于蠢笨到叫自己宫里下人去施毒,事败之后在将其灭口,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但思来虑去,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得作罢,况且自己还是少置身宫中之事为妙,于是抱拳道:“公主,如无他事,我也该出宫了,就此别过!”
“你不能走!”
“为何?”
“你……答应帮本公主做一件事还未兑现呢?”
“那你说吧,到底是何事,我现在马上去给你办!”
“本公主还没想到……”
李吉气得差点吐血,总感觉武康公主纯粹寻他开心。
“不与你多说了,乞巧盛典还有许多事,也不能在此过多逗留,我们一道回‘穿针楼’再从长计议吧!”
武康公主对着金刀侍卫田安启耳语几句,然后道:“田侍卫,你多带些人手保护好现场,并做妥善处理,等乞巧盛典完毕之后,本公主再禀明父皇,彻查此案。”
田安启肃然抱拳道:“是,公主,小人定当保护好现场!”
李吉跟着武康公主从后花园返回“穿针楼”,路上清幽,绕过假山,穿过小径,来到天池湖畔,池中布满了荷叶,阳光下荷叶上露珠闪烁,如婷婷少女立在水面,微风拂过,荷叶轻摇。
如此美景,尽收眼底,李吉不禁暗暗感慨道:“如不是有宫女在此溺亡,又抑或身陷囹圄无法脱身,此时此景是多么令人心旷神怡……”
李吉跟在武康公主后面,虽无桎梏,却感觉无时不刻被她钳制,毫无自由,不禁对眼前美景兴趣索然,一心只想着如何离开皇宫。
武康公主忽然在他耳际轻低道:“在这皇宫禁地,清规戒律,稍有不慎,动辄有杀身之祸。你的身份,必须是绝密,否则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为避人耳目,如今暂且为本公主的贴身太监,日常衣食住行皆随我一道吧!”
李吉听她之言,不像是在危言耸听,暗忖道:皇宫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诸多禁忌,令人防不胜防。为今之计,唯有假扮太监,常伴武康公主左右,不然万一被宫廷侍卫逮住,莫说命根子不保,项上人头恐怕也不保,到时麻烦可就大了!”
想完之后,不禁汗流浃背,道:“一切但听公主安排!”
天池湖畔的星月岛上,雕栏玉砌的亭子旁边,静坐着一抹白色身影,在湖光山色之中,格外的亮眼。
隐隐约约,有缥缈无依的洞箫声,水一般缓缓流淌,透着无法言语的郁结,丝丝缕缕不经意地飘来。
不用想,也知这箫声出自那抹白色身影的洞箫。
武康公主忽然驻足凝听,面露笑容,挥手示意侍卫撑舟过去。
早有人引了数片小舟过来,小舟从湖面莲叶间穿行而过,不一会儿便到了星月岛上。
星月岛,便是皇宫后花园天池湖中心一座小岛屿,平时人迹罕至。
李吉一见,这里倒是风景独好,有修竹花木,也有假山青石。几株垂柳随风飘动着,仿佛跳着优美的舞蹈,轻轻摇曳着柔软的技条。
一株垂柳之下,那抹白色身影静静坐在湖畔巨石之上,手中执着洞箫,正在悠悠吹奏。
洞箫温雅婉转,如行云流水韵味天成,似乎将所有的思念和情意都蕴藏在这箫声里,与微风轻拂而来的沙沙声,交织成一首曼妙的清曲。
一袭月白色绣着云纹的衣裳随风飘飞,她随意而坐,整个身影,看上去有些朦胧。
“你们,在这里侯着吧!”武康公主娇声说道,声音清脆如黄莺娇啭。
她丢下李吉以及侍卫、侍女等人,独自穿过花间,径直向那抹白色身影走了过去。
在她面前站定,一双水晶般灵动的眸子细细打量着她,静静在旁凝听,似乎不想惊动一切。
箫声倏然停了下来,武康公主随之鼓着掌道:“王妃好雅兴!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星月有佳人,绝世而孤立。箫声悠扬婉转,空灵飘渺,却隐隐含有着几分刀戟之声,混杂在莲花盛开的花香中,令人耳目一新,真是神乎其技啊!”
吹箫女子站了起来,笑吟吟道:“咯咯,武康,又是你这个调皮捣蛋鬼,好不容易找到如此清幽之地,又被你生生惊扰!”
“王妃所言差矣!本公主正在漫步赏花,谁曾想箫声横空而来,扰乱清静,便循声而来,原来是王妃在此雅奏,千载难逢,我岂能轻易错过?呵呵!”
“就你嘴贫!陛下平素过于宠溺你,现在是越发无法无天了。”
武康公主忽地走近吹箫女子,伸出双手就往她身上蹭去,挠她胳肢窝,痒得她受不了,咯咯笑不停,两人顿时在亭边花间嬉闹起来。
李吉静静肃立一旁,突然白影一闪,满怀撞来,躲避不及,脚下一个踉跄,下意识伸手扶住弯腰前冲的白衣女子。
定睛一看,吹洞箫的白衣女子大约十六七岁,挽新月发髻,簪梅花玉簪,妆扮虽隆重,却不失清雅。肌肤晶莹如雪,眉宇间隐有一股天然的清郁气韵。虽然不是绝美,但那种雅弱美态,令人一见之下,心中暗生怜爱之意。
“大胆,见到王妃还不跪下!”
在一旁的贴身侍女发出一丝恐慌的惊叫声,李吉朝身后一瞥,只见众人皆已跪拜在地。
李吉一愣,急忙下跪道:“奴才小李子见过王妃!”
王妃乍一见到年青俊朗的李吉,气宇轩昂,耳梢微红,愣了一愣,见是个小太监,随即回过神,才略微松了口气,白了一眼武康公主,转身柔声道:“我与武康虽为长辈,但年纪相仿,又素来交好,实有姐妹情谊,你们也不必多礼,平身吧!”
“谢王妃!”
武康公主笑弯了腰,道:“王瑶姐姐,果然温柔贤惠、知书达理!”
“哪像你,简直是无法无天的野丫头!”顿了顿,名为王瑶的白衣女子又道,“今年穿针斗巧想必你是志在必得了!”
“哪敢呢?有王瑶姐姐在,岂有我容身之地!”
“少贫嘴!别人不晓,我还不知你吗?你娘乃天下第一绣庄苏州龙门张家之女,绣名满天下,图案秀丽,构思巧妙,绣工细致,色彩清雅,可谓江南一绝。你绣技已经纯熟高超,比你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武康公主面露一丝得意之色,道:“王瑶姐姐又来嘲笑我了!”
顿了一顿,又略带忧伤、自责道:“前几日我特意去苏州接我娘亲,想不到险些害了她。”
王瑶眉头紧蹙道:“哦?何以如此?”
武康公主道:“后宫有人嫉妒父皇宠爱于我,故心生怨恨,欲陷害我们母女,真是天理难容,其心可诛!”
于是将今日所发生之事悉数相告,王瑶闻言勃然大怒:“岂有此理,天日昭昭,乾坤朗朗,皇宫禁地,竟有此等事!应当尽早禀明陛下,彻查此案!”
“父皇今日事务繁多,不宜打扰,待庆典完毕,再另行禀报。可惜的是证据已毁,恐难找出真凶!”
王瑶望着李吉一眼,道:“幸亏你的贴身太监机灵,你们母女方能平安度过此劫。张淑妃难得入宫与你团聚一次,经此一劫,今夕过后,她必定又要回苏州老家了!”
“姐姐所言甚是,母妃向来不齿于皇宫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事,更因我那不争气四哥的惨死,伤心欲绝,万念俱灰,愤然出宫,长伴青灯古佛,不问红尘世事。”
“所以你趁七夕之际,私自出宫去寻你娘,难怪陛下龙颜大怒,罚你三日面壁思过了!”
李吉现在才恍然大悟,那日武康公主将他送进宫后,便被皇上责罚,难怪几日不见人影,原来是被禁闭了。
第九十五章 潇湘夜话
“天色不早了,王妃难得进一趟宫,索性就移步‘潇湘宫’,随我一起用过晚膳,再去‘穿针楼’如何?”
“进宫多时还未进丫头的闺房瞧过,更兼诸多心事未能互诉衷肠。也好,先去‘潇湘宫’……”
两人又嬉戏了一番,全然像姐妹一般亲热,无半分长辈隔阂。
之后众人回到“潇湘宫”,一路上两人仍在窃窃私语,时而掩嘴轻笑,时而又是纯粹的眼神交流,让旁人都猜不透她们在谈些什么。一入宫门,武康公主就拉着王妃直奔闺房没再出来。
稍息片刻,已到晚饭时分,李吉与一名贴身侍女、五六名高等丫鬟在大厅用膳,七八人坐满一桌,热闹异常。
李吉刚一落座,便向坐在身旁的那名贴身侍女道:“不知姐姐跟随公主多久了,公主似乎对你极好,情同姐妹一般。”
那名贴身侍女淡淡道:“李公公过奖了,奴婢哪里高攀得起。我只不过是公主外祖家送进宫的丫鬟而已,自小便与公主一起长大,公主素来宅心仁厚,待下人犹如家人一般。”
李吉闻言肃然起敬道:“哦,原来姐姐出自苏州龙门张家,久仰久仰!”
贴身侍女为李吉盛了碗汤,道:“李公公,也不必如此客气,姐姐前姐姐后的叫,听来怪生疏的。既入了潇湘宫,以后咱们算是一家人了,你唤我玲珑即可。”
“好,玲珑姐,我叫李吉,你叫我小李子就行了!来,我给你夹一块鸡腿。”李吉边说边吃,碰见好吃的菜便死命往她碗里夹。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玲珑的地位明显高于其他丫鬟,武康公主性格刁蛮古怪,极其难缠,与她朝夕相处,日后恐怕麻烦一大堆,还不如趁机笼络她的贴身丫鬟来的靠谱些,即便是死也能落个明白。
玲珑掩嘴一笑,轻点李吉额头道:“小李子如此油腔滑调,想不到做事也挺殷勤的,难怪公主喜欢你!”
旁边众婢女见状,纷纷嚷道:“李公公,怎可厚此薄彼,还有我们呢……”
李吉尴尬的挠了挠头,常言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五六个女人合在一起,岂不要把戏台掀了?
于是低咳了一声,急忙岔开话题道:“听说‘穿针楼’今晚还有精彩异常的比赛项目,不知都有啥?”
玲珑正色道:“‘穿针楼’日间主要是文武百官朝贺之礼、落成庆典、祭祀祈福等,后宫仅有地位崇高的皇后、三妃九嫔以及三位公主方能参与。其流程繁复,内容呆板,枯燥无味,对后宫女嫔来说吸引力自然不大。只有待皓月初升之时,才是后宫的重头戏,分别是‘斗魁星’及‘穿针斗巧’比赛,往往畅欢达旦,今年更是非比寻常,你有眼福了。”
李吉原对宫内之事并不感兴趣,但听她这么一说,反倒有些好奇,道:“何为穿针、斗魁?”
玲珑淡淡一笑道:“李公公有所不知,乞巧节起源于汉代,宫中‘彩女’每到七月初七的晚上,在开襟楼穿七巧针以应节乞巧,民间的女子也纷纷效仿,是以自汉廷之后在皇宫举行的庆祝更为盛大。我们陛下更是注重此事,专门兴建了一座‘穿针楼’,楼高百丈,能容数千人,并在庭中设台,陈设瓜果菜肴,祭拜牛郎织女。
明月初出,伴随着宫廷乐师的演奏,后宫妃嫔、公主、郡主、县主、王妃、诰命夫人等皇族成员皆手持七孔针向着明月穿五彩线,能穿过去就是乞得‘巧’的象征,这个节日活动会一直持续到次日清晨,不仅宫中如此,上行下效,民间亦是这般热闹,往往欢饮达旦。”
李吉啧啧称奇道:“女子讲究‘德、言、容、功’,即品德、言辞、容貌、女红。针线活,就是女红之一,大齐盛产蚕丝,以织造驰名天下,素有“丝绸之国”美名。所以七夕节乞巧斗巧蕴含意义特殊,地位日渐凸显,以致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百姓,皆隆重对待,继承远古文化,源远流长,生生不息。”
玲珑道:“织女心灵手巧,做七公主时,织的是天上的云锦,春夏秋冬,朝夕日夜,形态各异、色彩斑斓的天衣云彩,都出自织女之手。而我们家公主,更是心灵手巧,犹如天助,今晚定能在皓月之下获得殊荣!”
此时,有一婢女插言道:“最为关键的是,这一天,陛下格外开恩,允许宫嫔家中女眷入宫探望女儿,在乞巧楼互诉衷肠。”
李吉道:“哦,难怪公主将他母妃带到宫里,原来皇宫还有此规定。”
另有一婢女神神秘秘道:“七夕晚上,夜深人静,如果悄悄走到古井之旁,或是葡萄架下,屏息静听,隐隐之中,若能听到牛郎织女说话或者哭泣的声音,必能得巧。”
李吉突然想起老家安吉每年的七夕盛况,不禁感慨道:“我老家每逢七夕佳节,自七月一日起,便有车马嗔咽,至七夕前三日,车马不通行,相次壅遏,不复得出,至夜方散,穷乡僻壤,已至如此,更甭提皇宫大内之盛况了,简直天壤之别,无法比拟。玲珑姐,除了穿针斗巧,那何为斗魁星呢?”
“就知道你们这些小丫头片子,到七夕这一天心就野了,都坐不住!”玲珑玉指轻轻点了在一旁的婢女,顿了顿为李吉解释道,“七夕这一天,男人们也没闲着,不过和乞巧斗巧无关。魁星,乃主宰文章兴衰之神,在儒士学子心目中,魁星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魁星,为北斗七星的首星,亦称魁首,士子中状元时称‘大魁天下士’或‘一举夺魁’,来源于此。
七月初七是魁星的生日,为纪念魁星,自有士子斗才,祈佑考运亨通。”
李吉自然知道大名鼎鼎的魁星,民间传说,魁星是个才子,曾连中三元,即解元、会元、状元,却因貌丑惊吓皇后,被乱棍逐出皇宫,愤而跳入东海,玉皇深悯其人,赐朱笔一支,命其掌管人间科举文运。
“原来如此!那今晚士子斗才均为皇族男子成员之间的较量了。”
李吉舔了舔唇边,暗忖道:今晚能同时见到大齐皇室贵族,放在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是的,今晚只有皇室宗亲贵胄、后宫嫔妃、公主等参与,外人极难见得。”
谈笑间,渐渐的晚膳已用完,天色已不早,一轮皎洁的明月,慢慢升起来。天上有数不尽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就像一颗颗珍珠撒在碧玉盘里。
玲珑见时辰差不多,便到闺房唤了声:“公主,时辰到了,该启程了。”
不一会儿,武康公主和王妃手牵手从闺房走出,面带笑容,似乎意犹未尽。
几名身着青色衣袍的婢女在前面引路,李吉随着她们穿过重重宫门,长长的御街在眼前延展,一座座大小不一的楼台殿宇星罗密布,错落有致。
殿外是一片夜凉如水,清冷的月光洒落在整个皇宫。月光将宫殿上的琉璃瓦映衬的粼粼闪烁,在这璀璨之中,那些飞檐翘角向着不同的方向伸展。
李吉行走于夜色之中,静静望着天上那勾弦月。
“这皇宫内院,果然是气派华丽,但在那黑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觊觎着金銮殿宝座,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甚至不惜血脉相残,血洒长空,魂断皇宫。权利是个好东西,但是却很难恒久拥有。”
走了一盏茶光景,便见嫩黄娇红的花缀于绿叶之间,芬芳馥郁,李吉知道这是到了穿针楼一楼的花园庭院。
缓缓拾阶而上,踏入大殿,只见文武百官均已退去,只有皇亲贵胄、家眷、后宫嫔妃等皇室成员在场。
见武康公主等人入殿,便有一个年长太监急急忙忙迎了过来,悄声道:“哎呦!我的小祖宗,总算把您盼来了,您可吓死老奴了。陛下不见您踪影,半日发问数次,当下正龙颜大怒呢!”
武康公主闻言淡淡一笑:“父皇着什么急呢?穿针斗巧不是还没开始吗?”
说完,武康公主不急不慢随着年长太监向大殿中央走去。
端坐在龙椅上的萧赜远远望见武康公主入殿,面有愠色道;“武康,半日不见踪影,野哪里去了?”
武康公主躬身行礼道:“启禀父皇,武康身体略有不适,方才离开一会,怪儿臣未能事先通报,令父皇如此挂念,罪该万死!”
萧赜闻言一惊:“身体不适吗?是否请太医诊过?”
吴县公主坐在一侧,双眸紧紧盯着武康公主,心里怒道:“这臭丫头下午还活蹦乱跳的,哪里身体不适了,纯粹是在敷衍父皇,若不是仗着圣宠,今天就揭了你的面目!哼!”
越想越气,鼻孔轻哼出声,声音虽然极其细微,但武康公主早已听见,只是心里暗笑不去理她,垂手站立大殿之中,含笑道:“多谢父皇关心,现在已无大碍!”
萧赜斜看了一眼侧座沉默不语的张淑妃,然后轻咳一声,眉头舒展,略微宽心道:“如此甚好!赶紧落座吧,今晚乃我萧氏皇族成员之盛会,精彩异常,你若错过了,可会抱憾终生哦!”
“儿臣哪里会错过呢,我还是与江夏王妃一道来的呢?”
萧赜露出惊喜之色,道:“哦,弟妹也来了?”
“臣弟萧锋携贱内王瑶拜见皇兄!”
说话间,只见一个十**岁的年轻人携手王瑶从殿外缓缓步行而入,跪伏于地。
萧赜见之,大喜道:“十二皇弟,快快请起!”
李吉一眼望去,只见江夏王萧锋,他面容俊美,剑眉英挺,细长的黑眸蕴藏着锐利,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略带粗犷的身材,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虽然年纪轻轻,却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与王瑶这等绝色美女携手并列一处,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双璧人,羡煞旁人!
第九十六章 穿针引线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站在穿针楼上放眼宫内外,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派欢乐祥和的节日气氛。
天上皎月高挂,宫廷之内更是一派喜庆,处处火树银花,灯火阑珊,一片锦簇繁华。
站立在萧赜身旁的年老太监,脸上始终挂着柔和的笑容,突然清清嗓子,高声喊道:“吉时到!”
只见众多太监手捧紫檀木托盘,上面盖着绣花红布,低垂着头,鱼贯而入,来到神圣肃穆的大殿之前,刚才还显得有些喧闹的场面顿时安静起来。
萧赜侧着脸环视了众人一眼,眸中大亮,突然笑道:“今日乃七夕佳节,家家张灯结彩,点放花灯,攘灾解厄,祈福平安。自高帝建齐以来,国泰民康,边境安宁,国力日盛,百姓亦丰衣足食。
自朕登基以来,承蒙上天眷顾,民心安定,国库充盈,兵力强盛。虽然如此,朕亦不敢丝毫懈怠,谨遵先祖遗训,殚精竭虑,励精图治,早起晚归,处理政务,废寝忘食,图谋大齐发展壮大,内稳文武,外御强敌,劝课农桑,富强生民,宗室之中,护佑有加。今日借七夕庆祝大典,宴请各位宗室,共享繁华,共商国事,共襄盛举,祈祷万年昌盛!”
众人山呼:“万年昌盛!”
“值此佳节,当与民同乐,今晚仍然延续皇室‘穿针斗巧’和‘斗魁星’两项传统比试,摘得桂冠者,将获无上荣耀。朕决定为两项桂冠者赐予萧氏皇族祖传至宝《阴符经》与春秋轮回笔,望各位竭尽全力,施展才艺,莫负众望啊!”
大殿之中皇室宗亲、女眷闻言,皆是一愣,《阴符经》、春秋轮回笔乃远古萧氏祖先无意中获得并在战乱中保存下来的稀世珍宝。
据说《阴符经》是轩辕黄帝所著天书,内藏乾坤,蕴含天地万物变化规律,参悟大道,即可飞升成仙。春秋轮回笔即判官笔,乃荒古浑然天成之物,后坠入地府,与生死薄同为冥界二宝。此笔主宰生死轮回,阴阳交替,有化腐朽为神奇,扭转乾坤之力。
“春秋自轮回,人生似过客,江山本无主,生死两茫茫”,虽然传说可能虚妄夸张,但萧氏高祖便是凭籍这两件法宝开创大齐,乃皇族历代子孙梦寐以求之物,若能拥有此笔,足以光耀门楣。
皇族宗亲、女眷纷纷望着萧赜,见其神情严肃,不似玩笑,何况君无戏言,金口既开,山岳难撼,不禁倒吸了口冷气,纷纷摩拳擦掌,暗道:“陛下此番能将祖传至宝赐予桂冠者,对本晚盛会的重视可见一斑。”
于是皇室宗亲、女眷皆山呼道:“陛下圣明!”
山呼之声一浪盖过一浪,许久才停歇。
片刻之后,萧赜身旁的年长太监高声喊道:“请参与‘穿针斗巧’的各位嫔妃、王妃、公主、郡主、县主等移步至比试区,每人共分有七七四十九根绣花针、五彩线若干,以一炷香为限,穿针引线,完成者即合格,合格者则按完成次序取前五名进入总决赛!”
年长太监宣布完比赛规则和注意事项之后,灯光骤亮,便有一阵优美的乐声伴随着一个甜美的声音响起:“乞手巧,乞容貌,乞心通,乞颜容,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姐妹千万年……”
在明亮的灯盏映射下,整个大殿之上,看到一位窈窕女子的身影缓缓走来。
李吉一愣,这甜美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循声望去,果然是俞尼子伴着乐声,轻踏舞步,携手清商署的乐女们齐声唱着乞巧民谣。
歌声宛转优美,歌词流畅明快,舞势随风散复收,令人听之闻之犹如置身于仙境一般。
望着俞尼子,李吉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由于大殿之内人数众多,此刻她并没有看见他,仍然全神贯注的唱着乞巧民谣。
随着众人的掌声响起,乐声倏然停止,歌谣唱完,只见俞尼子等人躬身退下。
李吉心里大急,正欲追上前去,却被身旁的玲珑拉住,道:“大殿之上,岂容闲杂人等乱走,触犯圣颜,小心人头落地。”
李吉闻言一愣,停住脚步,环顾四周都是宫廷侍卫,一片肃杀之气,如若此时闯出去,定被剁成肉酱。
再回头一看,大殿之上已然不见俞尼子身影。
正在犹豫时,大锣鼓忽然一阵急响,“穿针斗巧”比试正式开始了。
李吉还从未见过宫廷的七孔针穿绣法,只见到处是花,到处是绿,眼前一片五彩缤纷,众多后宫嫔妃、皇族女眷,花枝招展,翻手穿针,伴随着五彩线在空中飞舞,令人目不暇接。
“想不到一根绣花针,一团五彩线,也能舞得如此多姿多彩,如不是亲临其境,又岂会相信世上竟有此等奇观。即使天上织女再世,也不过如此,场面之震撼,令人叹为观止。”
李吉今日虽然没能逃出宫门,但是见到此等盛况,也不禁眼前眼花缭乱,忘却身处何地,只觉得如置身于奇幻世界一般。
一炷香燃尽,随着一声锣鼓敲响,终止了本次初赛。
无数太监已在现场清点每位参赛者的穿针数,半盏茶过后,只见年长太监登台高声喊道:“据现场统计,一炷香内完成的有十五名,前五名为武康公主、江夏王妃、山阴公主、吴县公主、长城公主,接下来稍作准备后将立即进入总决赛。”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宫中嫔妃、宗亲女眷有人低头丧气捶胸顿足,有人兴高采烈眉飞色舞,尤其是武康公主,蹦跳着来到江夏王妃面前,道:“姐姐好生厉害,手法越发娴熟,近日肯定是在王府之中苦练绝技了。”
江夏王妃戏谑道:“丫头,就准你有天下第一绣名的母妃为你撑腰,就不许姐姐另寻名师吗?”
武康公主粉拳捶去,假意叫嚣道:“哼!等下让姐姐领教本公主的手段!”
江夏王妃也不甘示弱道:“丫头片子,有种就放马过来!”
两人说完捂住嘴,笑弯了眼,也笑弯了腰,好一会儿,江夏王妃才忽然道:“山阴县主想不到变得如此厉害,前一次见她之时,她还毛手毛脚的,对针线活一窍不通呢!”
武康公主望了一眼山阴县主,道:“王妃,你有所不知,子楣跟随着堂叔长期在外,女红之事自然生疏了。但她生性喜交天下奇人异士、仙宗秘派,最近听说还拜入上清派,成为掌门火龙真人首徒,功法陡增,自是目空一切,不可一世了……”
江夏王妃闻言一震,上清派乃国之重教,上至九五之尊下至黎民百姓,均尊崇无比,乃江南第一道教,名震天下。
上清派由天师道衍化而来,天师道分为南北道,南为上清派,北为新天师道,上清自紫虚元君开山立宗,传至今世已有四代,修仙密宗,天下闻名,齐国历代君王均笃信天师道,若能成为上清弟子,成为掌门首徒,身份地位则迥然不同。
正说着,山阴县主走了过来,盈盈施了一礼道:“子楣见过江夏王妃,见过武康公主。”
李吉侍奉武康公主身后,还陶醉在方才穿针引线的五彩缤纷奇幻世界之中,突然听见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对面走来一个披着璀粲罗衣的绝世少女,貌美如花,双目之间自有一份娇柔,火光映照之下,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步姿优雅,笑意盈盈,不单艳丽多姿,还自有一番说不尽的娇媚可爱。
举止间那份俏丽之韵,当真是个天上人间少有的极其美貌之女子。
“山阴县主免礼。”江夏王妃托着萧子楣的玉手,笑吟吟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子楣越发出落的倾国倾城了,不知萧鸾将军近来可好?”
“王妃过誉了,家父军务繁忙,无法参加今夜盛会,故遣子楣代父进宫拜见陛下、皇后以及各位皇族宗亲。”
武康公主轻哼了一声道:“几年不见,本公主还险些没认出你来。想我们三人在皇宫一起长大,两小无猜,亲密无间,现在长大成人了,反而有些疏远。你是我们姐妹里最争气,也最了不起的,前几年拜入上清派便甚少来皇宫玩耍,想不到今夕在众多宫娥嫔妃、皇族女眷中脱颖而出,一鸣惊人,令人侧目!今晚恐有摘夺桂冠,问鼎《阴符经》之意吧?”
“武康妹妹说笑了,子楣何德何能,岂敢觊觎桂冠之名。有妹妹与王妃在,我们只不过一片绿叶,权当陪衬而已。”
武康公主轻笑道:“子楣姐姐真是越发谦虚了。”
垂手侍立一旁的李吉,见三个貌若天仙的少女,年纪差不多,但是身份却是异常悬殊,武康乃当朝皇帝最小的公主,王瑶是江夏王妃,更是四大名门里的琅琊王氏之后,萧子楣则是当朝大将军萧鸾独女。
时移世易,人间沧桑,世事凄凉,虽为发小,际遇却不同,十几年后各有归处。如今王瑶已为江夏王妃,是为长辈,而武康公主与山阴县主尚待字闺中,未来如何,谁也无法预料。
第九十七章 节外生枝
“决赛还未开始,就有不要脸的人提前要庆祝了,真是不害臊啊!”
此时吴县公主不知何时出现在三人身后,萧子楣闻言躬身行礼道:“子楣见过大公主。”
“子楣妹妹,今晚头名还不见得是三妹呢,你倒是先恭维起她来了!”
萧子楣脸上闪过一抹难堪,随即消失不见,道:“大公主误会了,子楣只是过来与王妃、武康公主打个招呼而已,许久未见姐妹们,甚是想念呐!”
武康公主见吴县公主出言不逊,丝毫不留情面,于是反唇相讥道:“我们姐妹情深叙旧而已,用得着大姐姐来管吗?真是笑话,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看来有人想争头名想疯了!”
吴县公主指着武康怒道:“你切莫得意太早,赛场上再与你一较高低,等着瞧好戏吧!”
“有本事尽管放马过来,我还怕你不成。”
两人针尖对麦芒,互看不顺眼,一言不合,便起了争执,萧子楣见状,不想卷入两人纷争之中,淡淡一笑道:“子楣先行告退……”
说完,便飘然而去。
吴县公主自下午被武康公主掴了一掌之后,一直耿耿于怀,伺机报复,此时一言不合就吵起来,更是火上泼油,于是转身向萧赜走去,跪拜道:“父皇,如今天下太平,四方安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今年七夕更是与往日不同,父皇既然将先祖不传之宝作为头奖,儿臣心想,应该把总决赛的难度再略微提高,换成九孔针。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变幻,九九八十一后又再循环归一,正好切合道家九九之数。然后将九孔针抛洒穿针楼,参赛者各凭本事空中穿针引线,岂不更妙?”
她话刚说出口,全场众人均倒吸了一口冷气,要知道往年大多采用七孔针,限时穿过,如若换成空中穿九孔针的话,那靠的不仅是眼疾手快,更兼考验功力、身法,稍有不慎,亦有生命危险。
“这……”萧赜沉吟不语,面露犹豫之色。
武康公主料定吴县公主此时献出此计,是冲着自己而来,道:“父皇,儿臣也正有此意,增加花样与难度,方能体现皇宫之七夕佳节与众不同。”
“既然吴县公主和武康公主有此提议,亦无不可。来人啊,就依二位公主之意去办吧!”萧赜见武康公主,脸上立刻现出笑容,顿了一顿忽然异常严肃道,“空中穿针比试只是切磋技艺,定要点到为止,不得有所伤亡。宫廷侍卫、后宫随从时刻待命,做好万全之策,确保万无一失,不然唯你们是问!”
内廷各司领命,便去筹备相关事宜。
大殿之中,武康公主与吴县公主两眼对视,能感觉到浓浓的**味。
长城公主此时走了过来,拉开两人,悄声道:“都是一家子姐妹,何必争来争去,如若父皇知道了,定当龙颜大怒!七夕佳节,乃皇宫隆重节日,承蒙上天眷顾,皇恩浩荡,恩泽四方,如今大齐丰衣足食,天下太平。
今夕若能心平气和、诚恳祈福的话,不但会得到美好的姻缘,还会变得更加心灵手巧,美貌聪颖。所以,毋因小事斤斤计较,伤了和气,触怒了天上牛郎织女,一切都将化为乌有了。你们也快去准备准备吧,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听长城公主如此苦口婆心劝说,武康和吴县两人才勉强各自离开。
“长城公主虽然是二公主,身上没有武康公主的刁蛮无礼,亦无吴县公主的胡作非为,却多了一份成熟稳重与优雅,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这才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家公主、名门闺秀。”
李吉心里暗暗佩服,不由得多看了长城公主几眼,只见她身着淡粉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面容艳丽无比,朱唇皓齿,一头青丝梳成华髻,繁丽雍容,湘裙半露弓鞋小,翠袖微舒粉腕长,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长城公主见有一个小太监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禁柳眉微微一皱,目若秋水眼如横波,光华巧转,淡淡扫了他一眼,吓得李吉赶紧低头,跟在武康公主后面急急离开。
“武康身旁何时有这么一个不知礼数的小太监?”
长城公主心里微震,这小太监年纪虽小,却气宇轩昂,站在随从下人之中,犹如鹤立鸡群,与众不同。
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便含眉低首,莲步轻摇,返回座位。
此时,大殿传来了一阵朗朗如月的笑声,萧赜问道:“十二弟,你说谁将是今晚的赢家?”
“皇兄,依臣弟愚见,武康公主定得第一。”
“野丫头实力确实不俗,但沉不住气,不见得能得第一,十二弟莫要认为朕平素宠着惯着她,便拿话敷衍朕。”
“臣弟不敢!”
正说话间,只听锣鼓一响,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喊:“有请五位进入决赛的选手进入穿针楼,穿针斗巧总决赛正式开始!”
只见武吴县公主、长城公主、武康公主、江夏王妃、山阴县主依次站在穿针楼中,严阵以待。
此时,天空中忽然布满银光闪闪的绣花针,针细如发丝,只见五女挥着五彩线,一个闪身,便齐身凌空穿针引线。
李吉现在才知道,小小一根绣花针还有如此的玩法,空中穿针比试的不仅是速度、准头、力度,更兼考验功力身法等等,确实不简单。如换做是他的话,早被漫天银针扎得遍体鳞伤。
望着场中娇柔身影频频闪现,李吉暗道:“想不到疯丫头性子骄纵,但一旦认真起来,穿针引线,手脚并用,功力非同凡响。虽然小小年纪,亦能跻身武林高手行列,由此可见苏州龙门张家的天下第一绣庄并非浪得虚名!反观己身,神农山庄亦是道家修灵大派,天下闻名,灵者大会召开在即,就凭自己现有的功力,恐怕连初赛都进不了。”
这个社会,男女就应该平等,破除陈规陋俗,有时候,有些事,女人做的比男人还好。
李吉越想越是羞愧不已,不禁抬眼环视众人一周,只见大家均被比试中五女的空灵轻巧的才艺所惊艳。
龙椅上端坐的萧赜也连连露出赞许的神色,暗忖道:武康确实长大了,如今亭亭玉立,身手不凡,却仿佛有当年子响之风度。
想到此处,心头揪了一下,布满皱纹的脸上突然阴森了起来,袖间的双手已然紧紧握住。
吴县公主在一旁瞥见武康公主徐徐而降,十分轻灵地舞动着,不时还有花叶飘落,如天女散花,绚丽多姿。
地上的落英开始慢慢飞舞,缤纷流转,飞到空中的花瓣,飘飘洒洒,纷纷扬扬,轻舞旋转,桃红英白,烟花空朦。
玉手在漫天银针之上翻飞舞动,将之不动声色的穿过五彩线!
那些七零八落的残叶与落花已经铺满在她的脚下,吴县公主脸上浮现出一丝狡黠,忽然袖中一枚泛着幽蓝色的银针脱手而出,悄无声息,直扑武康公主。
身在半空忙着穿针引线的武康公主,全然不知一根挟带着一股凌厉暗劲的致命银针破空而来。
李吉此时的耳目早已异于常人,倏然一个极其细微的破空声向着武康公主疾刺而去,凝目望去,心中大惊,叫道:“小心背后有针。”
武康公主闻言一愣,已见银针闪着清寒的十字光芒,疾驰而来,心里暗道不妙,身形在空中滞了一下。
见银针是从吴县公主方向飞来,立即明白是她所为,盛怒之下,反手一击,那银针又弹了回去。
只听吴县公主闷哼一声,从空中滑落下来,众人皆惊,幸好四周的宫廷侍卫眼疾手快,闪身接住,才没有摔倒在地。
吴县公主捂着手臂,怒眼瞪着武康公主。
此时,大锣鼓骤然敲响,比赛结束。
五名太监手捧紫色檀木托盘,依次走到五女面前收集九孔针线,然后端到皇帝萧赜和皇后身旁。
萧赜缓缓道:“今夜之九孔穿针真是别开生面,确实精彩异常。现在公布结果,第五名吴县公主,第四名武康公主,第三名江夏王妃,第二名长城公主,而今天摘得桂冠的是山阴县主。”
结果一公布,众人哗然。
大家不可思议的望着默不作声的萧子楣,她不说话的时候,就像一缕幽魂立在那,冰冷的眼神,令人胆寒。
“恭喜山阴县主……”
等大家回过神来的时候,皆向这个毫不起眼的丫头祝贺道。
“穿针斗巧比赛到此结束,山阴县主获得第一,诚如朕所言,将祖传圣宝《阴符经》赐予,以嘉其才,望汝为国尽忠,造福黎民百姓,弘扬先祖遗风。”
萧子楣跪拜道:“谢陛下赏赐。”
然后对着武康公主、吴县公主、长城公主、江夏王妃道:“多谢各位承让。”
司仪太监此时手托一个长九寸阔八寸的红木花雕古匣,木质色泽呈泛红古铜色,卯隼结构,四边转角处可见清晰燕尾隼,五面雕饰,亭台楼阁,帆桅耸立,刀法流畅,神形兼备,铜锁在外,表面虽有岁月侵蚀斑斑驳驳,但结构牢固,纹丝不动,犹如浑然天成。
萧子楣连忙整束衣冠,双手接了过来。
“此圣物已多年未曾开启,今日重现天日,天佑大齐,国祚绵长,万望珍惜!”萧赜望着萧子楣,然后望着武康公主,心里隐约升起一丝失落。
萧子楣毕恭毕敬道:“请陛下放心,子楣定当妥善珍藏,时刻谨记皇恩浩荡!”
在一阵恭贺声中,萧子楣悄然退下,落座席间,将红木花雕古匣打开一看,里面原来是一本以天篆所书的文册,上书有《阴符经》三字。
第九十八章 群英荟萃
萧子楣默默地凝视了《阴符经》一会儿,冰冷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异彩,慢慢扩大,秀眸由寒转热,蓦地轻轻噗呲一笑。
这一笑宛若百花齐放,简直有说不尽的艳丽迷人,和刚才的冰冷倨傲判若云泥。
虽然那一笑仅仅是一闪而过,恰巧被李吉捕捉到,不由得看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娇艳迷人的少女,就是刚才那位冷若冰霜、神情倨傲的萧子楣。
一个淡然的脸庞倏然间闪过了一丝隐约的笑意,接着她抬头看了一眼宫外景色,目光有些出神。
李吉亦随着放眼宫外,皓月当空一泻千里,宫廷之外,建康街上,车水马龙,灯火辉煌,远山近水树木花草都笼罩上一层淡淡轻纱,朦胧缥缈,若有若无。
幽静的夜晚,仿佛能听到花开的声音,丝丝缕缕暗香远袭,空气恰似一江秋水纤尘不染,轻轻吸上一口,心顷刻醉了……
“七夕之夜,繁星点点。浩瀚天宇中定有无数花鹊如约飞出,用感动与爱怜搭成渡桥,让相隔彼岸,对饮寂寞相思的牛郎织女再度相逢。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让翘首仰望星空的人们,婆娑成千古流传的经典爱情。世间男女有情饮水饱,无爱催人老,可我孑然一身,独立于天地间,自顾不暇,生死未知,何有资格谈情说爱……”
“瞧你一副神魂颠倒,魂牵梦萦的模样,你是不是瞧人家萧子楣人长得漂亮又有本事,心生邪念了?”
武康公主见李吉望着萧子楣怔怔出神,不禁勃然大怒,用手狠狠拧了他胳膊一下。
李吉疼得差点叫出声来,见武康公主怒气冲冲瞪着他,此时的她犹如一只发怒的狮子,想必是比试失利,正愁着没地方发泄。
“如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管她什么公主,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李吉内心愤愤不平,强忍着痛楚没发作,转念又一想,“她原本信心满满,胜券在握,却节外生枝,与桂冠失之交臂,此时估计心里正难受着呢!算了,如今就不与她一般计较了,免得耽误了正事。”
武康公主横了吴县公主一眼道:“如果不是那个疯婆子蓄意破坏,今晚头奖一定是我武康的,可惜争来争去,便宜了子楣这丫头。”
江夏王妃莞尔一笑,道:“你这丫头就是天生骄纵,从不认输,《阴符经》对你也没什么用处。”
武康公主脸色略带忧伤道:“王妃有所不知,母妃明日即要启程回苏州老家,她素来尊佛信教,修身养性,故今晚欲尽全力为母妃争得无上经书,略尽孝心,可惜棋差一招,被吴县公主生生破坏,便宜了山阴县主!”
“你可知方才萧子楣身在空中只出一招,就将所有九孔针穿好,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什么?”武康公主闻言,犹如晴天霹雳,世上竟然有人只用一招就可将漫天飞舞的九孔针穿过?简直天方夜谭,不可置信!
于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萧子楣,只见她也望了过来,顿时两眼对视。
萧子楣淡淡一笑,点头致意,举止十分的优雅, 如同那泉水一样,甘醇甜美。
武康公主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这笑容却不像王妃那样,让人感觉到自然与温暖,反倒隐藏着一丝冰冷与危险的气息:“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萧子楣了!”
只是,繁华似浮光掠影,虚名如雁过无痕,一切都不在武康公主心间,但一口气却是极难咽下,袖间的玉手早已紧紧握住,一双秋水般的双眸透出冷意,如冰河乍泄。
此时,一弯朦胧的月亮正从蝉翼般透明的云里钻出来,闪着银色的清辉,洒在了窗台上,宛若镀了一层银。
不远处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只见一个穿着紫色将袍,铜铃巨眼,脸上略带沧桑的将军快步走进了大殿,身后尾随着几个彩衣侍女。
“臣京畿卫队参军萧衍,拜见陛下!”
声音洪亮,铿锵有力,只言片语之中,自有一股豪气干云英雄气概,李吉抬头一看,正是那日亲率十三玄甲铁骑、马惊失蹄践踏庄稼的萧衍将军。
萧赜面露笑容道:“爱卿平身!”
“谢陛下!”
“萧将军可知朕此时召你入宫所为何事?”
“臣愚昧,不知陛下紧急诏令,所为何事,请陛下明示!”
“呵呵,今晚大可不必如此拘礼!朕乃念爱卿镇守京畿重地,劳苦功高,战功赫赫,丝毫不逊当年家翁之风范。今夕特诏你进宫共度七夕佳节,月下品酒饮茶,花前吟诗作赋,皇宫雅集,宗亲盛会,文士斗魁,千载难逢。来人啊,赐座!”
“臣谢陛下隆恩!”
萧衍磕头谢恩后趁机环顾四周,发现座席上均为皇亲贵胄、当朝元老,身世极其显赫,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丝毫不敢大意,在太监的指引下入席,正襟危坐。
望着萧衍,李吉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竟然在此处碰见萧将军,禅宗门慧本禅师的重托,齐国的安危,终于看到曙光了!”
于是,摸了摸怀中的信封,余温犹在,拳头在袖间紧紧攥着,手心已经出汗,因为过度紧张与激动,而导致呼吸变得粗重了起来,身体微微颤抖。
在一旁的玲珑有些奇异地看着李吉,只见他一扫多日来的萎靡不振,突然整个人变得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接下来要举行‘斗魁星’比试,众位宗亲,在这之前,朕今日要为大家引荐一位文武双全的绝世奇才萧衍。他的父亲乃高帝的族弟、镇北将军萧顺之,亦是我们萧氏皇室宗亲一支,只因他长期在外镇守边境,皇室宗亲之事甚少参与,是以大家也都比较陌生。”
皇室宗亲起初见萧衍一介武夫,本不待见,后听说他的父亲乃鼎鼎大名的已故镇北将军萧顺之,心里不免震动了一下,方才略微有些敬意,但冰冷的眼眸中仍然闪过一丝嘲讽与不屑的神色。
齐国地处江南,山清水秀,风景优美,秉承魏晋遗风,守内虚外,强干弱枝,尚文抑武,甚至以文制武,文官更是轻看武将一等,这在朝野上下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萧衍也来了!”
只见座席之间站起一名年纪在三十出头的中年人,宽衣博带,玉树临风,斯文尔雅,向着众位宗亲行礼:“子良拜见各位宗亲!”
众人目光集中在这位中年人身上,赫然发现是陛下次子、竟陵王萧子良,于是纷纷回礼,非常客气。
李吉望着品貌不凡的萧子良,虽然身材颇小,但是生得俊秀,风度翩翩,谈吐隽逸,颇为震撼,
“二弟,何时回宫了也不先到东宫瞧瞧!”
此时大殿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大家望去,只见一个面容憔悴的黑衣中年人在婢女的搀扶下,从廊外蹒跚而入,身着一袭金丝滚边的黑色缎袍,服身绣着蛟龙模样的纹饰,一头墨发被素色羊脂玉簪束起。
大殿灯火辉煌,将他俊朗的面庞衬托得格外耀眼,眉宇间散发出高贵而优雅气息。
李吉一看来人虽然面色苍白略显病态,但是气势磅礴,一看就是身份崇高之人。
只见大殿之内宗亲各支纷纷有人站起,对着来人行礼:“太子近来可安好!”
李吉闻言心里一震:他就是当朝文惠太子萧长懋?
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只见萧长懋低低咳嗽了几声,向着众宗亲频频点头致意。
走到大殿之前,颤抖着双手撇开身旁婢女,缓缓跪伏于地道:“儿臣拜见父皇!”
“长懋身体欠佳,为何不在东宫多多歇息,怎跑到此处?”
“七夕佳节,宗亲团聚,盛会难得,儿臣虽身染疴疾,岂敢置身事外,避匿东宫,是以执意前来祝贺,望父皇恩准!”
萧赜面露不悦之色,道:“太子当以国为重,珍爱身体,不宜过分操劳。”
萧长懋急得连连咳嗽几声道:“父皇,请允许儿臣待片刻即可,况且我与子良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萧赜犹豫了片刻,面向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后裴惠昭,只见她冷漠刚毅的面容动了动,道:“既然长懋有如此孝心,兄弟情深,便允诺片刻吧!”
“多谢父皇、母妃成全。”
萧长懋大喜,谢恩之后就坐到萧子良身旁,两兄弟许久未见,顿时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萧赜轻咳了一声,示意两人勿在殿前失礼,然后道:“朕听说子良在封地竟陵开西邸,广纳文士,诗会雅集,佳作频出,更有‘竟陵八友’,名噪大江南北。”
萧子良自席间站起,回道:“自魏晋之后,群雄割据,南北未能一统,天下大乱,道之不存,黎明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幸得苍天垂怜,祖先庇荫,高帝始起兵立齐,创下万年基业,父皇励精图治,再创辉煌。儿臣只不过是秉承高帝、父皇谕训,大力弘扬魏晋文士学风,宣经讲读,传授教义,以继正统,是以山林隐士,市井士子,啸聚左右,文采璀璨。其间更有一代风流才子,有萧衍、沈约、谢、王融、萧琛、范云、任、陆并游焉,号曰‘竟陵八友’。”
萧赜听完之后,龙颜大悦,举起案前酒樽,道:“子良此番作为,深得朕心,应当重重嘉奖。来,父皇敬你一杯!”
萧子良猛地跪在座席旁边,惶恐道:“父皇过奖了,儿臣为大齐国效力乃天经地义,能为父皇分忧更是儿臣的荣幸,岂敢妄想其他,更遑论嘉奖!”
萧赜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向萧子良,虽已年过古稀,但他的步伐依然矫健。
走到萧子良跟前,轻轻扶起他,面露笑容道:“哈哈!孺子可教也!”
第九十九章 曲水流觞
文惠太子萧长懋拱手道:“二弟雄才伟略,任人唯贤,体恤民情,是为兄之楷模,世之典范。可惜我身立于天地之间,身染沉疴,如同枯枝槁木,随时凋零,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惭愧万分!”
萧子良蓦然站起,紧执萧长懋的双手,颤声道:“大哥何出此言?当今天下,四方初定,江山正好。大哥素以解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以匡扶世间正义为始终。您更是万千百姓心中承载着希望的未来君王,一生光明磊落,浩然正气,执剑立于天地间,肩上扛着大齐的荣誉与未来。何须为身上疾病所自暴自弃,定要咬牙挺住,无愧于‘文惠太子’之名啊!更何况我们兄弟二人还未曾携手共览世间繁华,日后还要驰骋疆场,平定北魏,驱除鞑虏,剑饮匈奴血,扫荡魍魉魑魅,使百姓安居,万民乐业,恭承天命,让世间永享太平。”
萧长懋闻言,已是潸然泪下,大殿中闻之者无不动容。
萧赜随即道:“你们兄弟两人关系如此和睦,实为天下人之表率,朕甚是欣慰!长懋自幼便受高帝喜爱,践祚之时,便封为南郡王,食邑二千户,自晋以来尚未有嫡皇孙被封为王的,为天下开了先例。自朕登基后便封为文惠太子,文韬武略,博爱惠仁,礼接文士,善待武人,美德之名传遍朝野上下。
子良在封地遵守礼法,一生奉戒极严,体恤民情,减轻赋役征发,深受百姓爱戴。又通晓经、史、佛、黄老学说,造诣深厚,颇有建树,一时之间引领大齐文风,盛行一时,为世人所称道,令人可喜可贺!”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大齐内有文惠太子,外有竟陵王,内外安定,四海升平!”
萧氏宗亲各支均纷纷贺道,但是萧赜心里却高兴不起来,暗叹道:“令人扼腕痛惜的是,文惠太子近来突染怪疾,群医束手无策,生死难卜,为大齐蒙上一层不可预知的阴影!”
皇族家宴,不似朝堂宴席,较为轻松、随意,众人便开始自由交谈起来,文惠太子萧长懋、竟陵王萧子良、江夏王萧锋、京畿卫队参军萧衍四人交情匪浅,相谈甚欢,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已酒至半酣。
萧衍虽为武将,但席间神采奕奕,谈吐不凡,却充满了文士魅力,褶褶生辉。
“大殿宴席接近尾声,现在人也都到齐了,今晚乃七夕佳节,皓月当空,应效仿魏晋风度,文士雅集,曲水流觞,游戏山林,玄学清谈,不论国事。请各位皇室宗亲随朕移步至山海苑,那里风景宜人,文士斗魁就在那比试吧!”
宗亲各系微微一愣,陛下是要效仿当年王羲之、谢安等魏晋风流名仕流传千古的兰亭雅集,曲水流觞,杯酒豪情,吟诗作赋,在皇宫山海苑举行斗魁比试,自然别有一番风味,于是纷纷拍手叫好。
众人在侍卫、太监、宫女等人的引路下,纷纷起身,拾阶而下,向山海苑聚拢而去。
江夏王妃拉着武康公主的手道:“武康,斗魁比试,只有皇族成年男子参与,后宫女眷不得入内,不如我们携手去各宫拜见娘娘们,好久未聚,正好趁此时机唠嗑唠嗑!”
“王妃,父皇早已嘱咐我要随他去山海苑,君命不可违,我且去看看这帮文人雅士如何吟诗作赋,改日再与你细说!”
“呵呵,陛下那是宠爱于你,去哪都要带在身旁!”
两人说完便各自道别,武康公主经过李吉身旁时,轻拽他的衣袖道:“你与玲珑且随本公主一起去山海苑,见识一下大齐皇室盛会,如不好玩,我们见机行事,再溜走也不迟!”
“是!”
李吉跟在武康公主后面,压根就没听清楚武康公主说什么,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萧衍,见他正欲起身随众去山海苑。
他灵机一动,趁武康公主、玲珑不注意之时,手里顺起座席上一个酒杯,快步奔向萧衍,突然一个踉跄,将酒水洒在他身上。
李吉垂首低声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无妨,只是酒水洒落衣袖,我自己擦拭即可!”
李吉暗道:“萧将军果然是英雄好汉,顶天立地,宅心仁厚,对待下人也如此客气!”
心里愈加佩服,急忙帮忙擦拭萧衍衣袖上的酒渍,顺势将藏在怀中多日的信封悄悄塞在他手中,抬头轻声道:“萧将军,可否记得在下?”
萧衍大吃一惊道:“你……不是神农山庄的小兄弟吗?怎会在此?”
“萧将军好眼力,在下正是神农山庄弟子李吉,此番宫中相遇,真是一言难尽。三日前受禅宗门慧本禅师受托,务必将此密信转交给您!”
“慧本禅师……他老人家如今身在何处?”
李吉摇了摇头,黯然道:“自神农山脉与他一别之后,便杳无音讯!我亦陷身于皇宫之内,正愁无法脱身,因缘际会,在此遇见将军,真乃苍天保佑!”
萧衍正欲再问,只听一个甜美的声音传来:“萧叔叔……”
萧衍抬头一望,“子楣,你也在宫里?”
“父亲近日军务繁忙,所以子楣代父进宫觐见。萧叔叔近来可好!”
萧衍爽朗一笑:“哈哈,多谢关心,一切安好!”
一缕摄人心魄的幽兰暗香,悄然袭来,霎那间,幽香弥漫,沁入肺腑。
李吉急忙低着头,不敢直视萧子楣。
萧子楣方才隐约瞧见他与萧衍谈话,心中有些诧异,仔细打量着眼前之人,竟然是武康公主身后那个不懂礼数的小太监。
“萧叔叔,怎么了?”
“哦,没事!”
萧子楣抬起犀利的双眸直直的盯着李吉,道:“大胆奴才,见到本县主不行礼就罢了,还与萧将军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听见萧子楣怒斥,李吉此时有些慌乱,正不知如何作答之时,突然听见一个娇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哎呀!谁这么不懂礼数,竟敢对我潇湘宫下人如此斥喝!”
只见武康公主等人出现在身后,萧衍、萧子楣见到武康公主,均鞠躬行礼道:“见过三公主!”
“小李子,还愣着干嘛,走吧!”
李吉见武康公主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担心被萧子楣看出端倪,于是赶紧转身离开。
萧子楣望着武康公主带着李吉离去后,眼眸中闪过一抹狐疑:“这小太监到底是谁?为何连武康公主都要护着他?”
宫殿明亮的灯盏下,云白光洁的大殿倒映着泪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实景何处为倒影。
她眯起眼眸来,不禁多望了几眼李吉渐渐远去的背影,恍惚有些出神……
李吉随着武康公主来到山海苑,犹如进入一幅秀丽的江山河图,令人眼前一亮。
山海苑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四周被一弯绿水似青罗玉带绕林而行,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四处散落雅座、屏风,两侧有熏炉、香亭、盏灯,更有奇花异卉,禽声上下,春花秋月,景色可人。
此时已入夏,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庭院如雪初降,甚是清丽。
众人坐定,便听见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有人披纱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而后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强流,以顽强的生命力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波涛翻滚的江海,最终趋于平静,只余悠悠泛音,似鱼跃水面偶然溅起的浪花。
一曲琴音弹毕,就听见司仪太监高声道:“山海苑,曲水流觞,乃效仿当年兰亭雅集,陛下钦赐金樽置于水中,樽随水波流动,停在哪里,与之对应者便要吟诗作赋,如应答不上,便饮掉樽中之酒,退出比试。另,陛下请了当朝最负盛名的鸿儒隐士、文学泰斗御前共品评优劣,最后胜出者即为今晚魁星,可获陛下御赐春秋轮回笔。”
说完,便有太监将醇酒缓缓倒入金樽,然后置于翡翠托盘之上,随着水波缓缓流动……
一时之间,歌舞升平,衣袖飘荡;古琴涔涔,鸣钟击磬,乐声悠扬;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流水作赋,妙笔生花。
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如此喧闹至半夜,场上方兴未艾。
酒过三巡,比试已历经几个回合,无数皇室青年才俊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未能即时作答,只得喝得酩酊大醉,退出比试。
唯有文惠太子萧长懋、竟陵王萧子良、江夏王萧锋以及京畿卫队参军萧衍四人文采激扬,对答如流,游刃有余,有“诗成惊天地,笔落泣鬼神”之势,更将皇室众多青年才俊逼得落荒而逃,无处遁地。
萧赜看着场中四人,颇为满意道:“今晚众宗亲青年才俊,文思泉涌,才华横溢,乃大齐之幸,朕异常高兴!尤其是萧峰、萧衍,辞藻华丽,气势磅礴,能文能武,天纵奇才。长懋、子良精通经、史、佛、黄老学说,知识广博,文采斐然。哈哈,今日天下英雄尽在于此。来,朕与大家共饮一杯。”
众人纷纷站起,与萧赜对饮。
第一百章 飞剑吟诗
“皇兄,我乃一介武夫,更擅长舞刀弄棒,若论武艺,罕遇敌手,若论文采,我远远不及文惠太子、竟陵王以及萧将军。今晚如此雅兴,不如臣弟在旁舞剑,为大家助兴,文惠太子、竟陵王以及萧将军继续吟诗作赋如何?”
“十二皇弟所言极妙,那便用朕的御用宝剑七星剑,就在山海苑舞一套绝世剑法吧!长懋、子良、萧衍就所见所闻,各自命题,现场挥毫,决一高下!”
话音刚落,萧赜便将佩剑七星宝剑扔给萧锋,只见一道人影一闪,他已将宝剑握在手中,气定神闲,如临渊而立,风声猎猎。
“剑气如风,常伴吾身!”右手将左手佩剑缓缓拔出,以他为中心顿时狂风大作,拔剑还有两寸余,他又开口道,“且随疾风前行!”
只见萧锋拔剑霍然而起,顿时剑气激昂,纵横交错,身形之快不见舞剑之人,只见剑光漫天飞舞,正是名震江湖的“疾风剑法”。
掌中剑随身而转,时而雄飞,时而虎吼,时而摇曳,时而飞射,如飞鸟回翔,纵身跃起时,剑指长空,激昂奋扬,左冲右突,剑光纵横交错。
若涌云涛,如飞雪山,万夫为之雨汗,八佾为之惭颜。
站在远处观望的李吉,此时触动极大,见江夏王萧锋所舞之剑,与自己所学之“独孤神剑”、“神龙剑诀”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独孤剑法运用的是自身灵力取胜,无招胜有招,神龙剑诀利用的是以快取胜,天下唯快不破。
萧锋剑法的威力,介于两者之间,不偏不倚,不重不轻,恰如其分。
萧衍见江夏王萧锋单手舞剑,气势如虹,飞舞追逐,剑上七星,时隐时现,如星辰之明灭不定,迅猛处如电光,舒缓处如和风,剑气如奔雷,如梦似幻。
那剑舞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精湛,几乎找不出任何破绽。等到他舞到最精妙处,陡然间,七星长剑幻化出无数的分身,端起直下,犹如滔滔江水,一泻千里。
顿时,天地骤然失色。
皓月当空,只余下这亘古难觅的千剑齐鸣,雪白的剑光像是一场雪一般,簌簌而下,笼罩了周围的一切!
一切都消失不见了,万籁俱寂,仿佛时间都遗失在这场飞剑当中。
萧锋提剑微微一笑,孑然立于场中,突然掷剑入云,高数十丈,若电光下射,引手执鞘承之,剑透空而入。
“江夏王萧锋的‘疾风剑法’,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真乃神乎其技,天下一绝啊!”
萧衍被凌冽的剑气所感,文思敏捷若有神助,于是一篇名为《阊阖篇》横空而出:“西汉本佳妍,金马望甘泉。卫尉屯兵上,期门晓漏传。犹重河东赋,欲以追神仙。羽骑凌云转,阊阖带空悬。长旗扫月窟,凤迹辗星躔。但使丹砂就,能令亿万年。”
此作一出,四座皆惊。
山海苑雅集群英荟萃,能人辈出,能留在最后者,必是才高八斗,冠绝当代,众人对萧衍的文才渐渐地刮目相看,纷纷感叹“竟陵八友”果然名不虚传。
武康公主细细品味萧衍的诗作,频频点头,拍手称妙道:“萧将军乃京畿卫尉,虽为武将,但文韬武略,文采不输当下名仕。此诗借古喻今,诗中不仅抒情,而且言志;不仅言志,而且直陈时事,发表政治见解。直抒胸臆,以明其志,一腔热血的英雄气概,保卫壮美山河的决心,永葆大齐国祚绵长……”
对武康公主所言,李吉点头称是,大部分认同她的观点,但对萧衍所抒心怀略有不同见解,但又不便明说,毕竟有违礼制,只能在心里暗忖道:“江夏王萧锋之剑舞,神乎其技,凌冽清浮,发扬蹈厉,充分彰显了大齐的盛世威仪。作为卫戍京畿的重要将领萧衍,更是有感而发,武臣,耀雄剑清边尘,威戎夷率土来宾。金戈铁马守边疆,保家卫国是天职,男子汉大丈夫所有为,有所不为,顶天立地,无愧于心。诗句后半部分,他又非常向往大汉皇朝重归一统,长盛久兴,认为当政者应当效仿唐尧虞舜之仁德,心怀天下,勤政爱民,方能天地同德,万物同心,太平盛世,再续万年。浩然之气长存,定能解苍生倒悬之危,这才是他远大的抱负和孜孜追求的理想。”
望着萧衍一身戎装,额头饱满,双目炯炯有神,颇有仁者之风,李吉钦佩之情油然而生:“萧将军胸怀大志,气度超凡,又有非常人可及的本事,日后必当贵不可言!”
就在这时候,竟陵王萧子良也把诗作提交上来,乃最新兴起的山水诗,诗云:“托性本禽鱼,栖情闲物外。萝径转连绵,松轩方杳蔼。丘壑每淹留,风云多赏会。”
众人掌声如雷,对竟陵王的山水才情佩服得五体投地。
“刘宋时期,庄老告退,山水方滋,以谢灵运为代表的山水诗派兴起,作为永明文学领袖的竟陵王也极爱作山水诗。”武康公主面露微笑,遥指萧子良身旁的景色道,“二哥的诗作大多借物抒情,此诗借‘萝径’、‘松轩’两物表现喜爱自然风物之情。他称自己的所爱是性情所致,故有‘拖性本禽鱼’之说,仿佛处在尘世之外,充满了怡然自适的心情。”
李吉撇了撇嘴道:“竟陵王确实有超尘绝俗的心境,但是也是借此诗向世人表明了心迹,他只是寄情山水,性情所致,并无雄心壮志,染指江山之意,我看这是写给你父皇和文惠太子看的吧?”
“你也懂诗?”武康公主用疑惑的眼神盯着李吉,有些不可思议,站在面前的这名市井无赖少年,并非胸无点墨!
“略懂,略懂!”李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萧赜听后,果然大为欣慰,与众人连饮三杯:“子良,文采斐然,真乃空前绝后啊!今晚就剩文惠太子未作,不知是何题?”
文惠太子萧长懋缓缓站起,捂着嘴咳嗽几声道:“儿臣早已作好!”
说着,从袖间取出一卷羊皮纸交给近身太监上递萧赜。
萧赜打开一看,只见上题《疾笃上表》,书曰:“臣地属元良,业微三善,光道树风,于焉盖阙,晨宵汹惧,有若临渊。摄生舛和,构离疴疾,大渐惟几,雇阴待谢。守器难永,视膳长违,仰恋慈颜,内怀感哽。窃惟死生定分,理不足悲,伏愿割无已之悼,损既往之伤,宝卫圣躬,同休七百,臣虽没九泉,无所遗恨。”
阅完之后,萧赜脸色忽然变得阴沉下来,眼神也黯淡了,就像晴朗的天空猛然遮上了一片乌云。
众人见他如此,皆俱一愣,不知文惠太子写了什么。
一会儿,萧赜缓缓道:“念!”
身旁太监见皇帝方才轻松的表情不见了,慢慢的变得严肃可怕,语气里也含着冷酷。
于是颤抖着接过那卷羊皮纸,战战兢兢地将《疾笃上表》一字不差念与众人。
众人听完无不伤感万分,纷纷叹道:“此表已无关文采,乃是文惠太子身染沉疴后所立遗书,言语间满是真情流露,伤感之情言于溢表。”
萧赜仰望着苍穹茫茫,眼眸中带着几分失神,轻叹了口气道:“下面有请鸿儒隐士、文学泰斗共同品评优劣吧!”
只见萧赜身旁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鸿儒,他向着萧氏皇族拱手道:“今晚我等蒙陛下恩典,钦命御前点评,为皇室雅集佳作,品评一二,唯恐己身才疏学浅,贻笑大方!今着老脸,姑且为大家评判,适才文惠太子、竟陵王、萧将军大作均已一挥而就,经我等仔细研究之后,现将点评如下:
文惠太子《疾笃上表》言简意赅,真情流露,乃属表之上文;竟陵王《游后园》以淡雅之笔写悠闲之情,富于理趣,乃山水诗佳作;萧将军《阊阖篇》,大气磅礴,志向远大,又兼文采飞扬,辞藻华丽,实属难得。经过我们的一致遴选,《阊阖篇》脱颖而出,乃上上之作!”
鸿儒老者此言一出,众人议论纷纷,想不到今晚文才魁星竟然被这个相貌粗犷、名不见经传的武将萧衍夺走。
“曲水流觞比试到此结束了,萧衍荣获本晚魁星,诚如朕所言,将皇族圣宝春秋轮回笔赐予,以兹鼓励,望汝皇恩永记,精忠报国。”萧赜抬眼望着萧衍,眼神中绽放着一丝异彩。
萧衍跪着接纳御赐之物:“谢主隆恩!”
萧长懋、萧子良皆拱手向萧衍道喜,武康公主见状则撅起小嘴道:“萧将军真厉害,竟然把我不可一世的两个哥哥赢得心服口服!如果换做我,一定可以将他比下去。”
李吉暗暗咂舌,武康公主还真是好胜心强,什么都要胜人一筹!
司仪太监高喊道:“天色不早了,今晚皇族家宴、雅集到此结束,皇上起驾回宫!”
萧衍突然跪在地上道:“陛下,臣另有军情要事禀报!”
萧赜面露异色,道:“即是军情要事,那就随朕回宫,路上另行禀报!”
“遵旨!”
萧赜经过武康公主身旁时,停了下来道:“武康,你也跟随朕一起回宫听听!”
“父皇,儿臣也要去?”武康公主一愣,没想到夜深了,父皇还不放过她,每有军国大事,非得要她在一旁伺候,而且往往通宵达旦。她一直不明白的是,一个公主参与这些军国机要,又有何用?
萧赜脸色颇为不悦道:“你说呢?”
武康公主低头道:“遵旨!”
望着渐渐远去的父皇,武康公主对着李吉及玲珑道:“你们先回潇湘宫,今晚看来又得陪父皇听那枯燥的军国大事、为君之道了!”
李吉、玲珑齐声应道:“是,公主。”
第一百零一章 不速之客
武康公主撅着小嘴气呼呼的欲言又止,双手撩起裙子,不大情愿地轻迈着脚步跟在父皇身后。
李吉看着她那般模样,不禁险些失笑。
此时,萧衍也随在御驾之后,众人望着他那被全场瞩目的宽厚身影,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崇拜之情。
萧衍与李吉擦肩而过,匆匆对视了一眼,只见他向着李吉微微点头,眼神中似乎闪烁着一丝丝的光。
接着一道传音传入耳中:“走吧!”
走在前头的玲珑忽然回头盯着他,轻扯着李吉的衣袖,眉头一挑,眼神中却充斥着一丝淡淡的寒意,吐出的话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李吉心道:“这个玲珑自小跟着武康公主长大,但两人的性格截然不同,不但心细如发,而且性情古怪,说话总是冷冷淡淡,阴阴沉沉,好像是一座冰山似的不近人情,与萧将军之事还是莫要让她发现为妙,免得徒增烦恼!”
于是微微眯起眼眸,似笑非笑的望了她一眼道:“玲珑姐姐,天下英雄尽在此处,机会难得,小李子乃穷乡僻壤之人,没见过大世面,不免多瞧几眼,多长些见识!”
说了些好话搪塞一番,方将玲珑的疑虑打消,当下李吉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与她一道返回潇湘宫。
夜色已深,繁华的皇宫已灯火阑珊,而在偏远的清商署内,还闪着微弱的烛光,也许有人彻夜难眠。
悠远的天空,弯月如钩,云淡星稀,如静止的湖面,深邃而干净。回潇湘宫的路有些远,李吉打破安静,问道:“玲珑姐姐,公主此去是否要很晚才回来?”
玲珑依然淡淡的道:“是的,陛下宠爱公主,每有军国要事,都会宣召侍奉左右,往往通宵达旦,数日未归也是常事。”
李吉闻言,心里狠狠地诅咒着:“这个难缠的武康公主,最好去了就不要再回来!只有她不在了,自己方有机会逃出皇宫。”
他心里虽然不乐意,一双如宝玉般明亮的眼眸,此时却带着一丝轻松,道:“今日后花园那名宫女溺亡之事,公主想必也会向陛下禀报吧?”
“那当然,宫里有人要陷害公主和淑妃,又出了人命关天之事,岂能不交由陛下亲自处置?虽然潇湘宫日间也有得力侍卫、宫女在暗中查访,但均无结果,要致我们于死地的人非常小心谨慎,现场无任何蛛丝马迹!”
李吉脸色顿然阴森了下来,心里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皇宫之中表面上虽然歌舞升平,实际上却暗藏杀机,毁人于无形之中。
虽然有些气愤武康公主蛮不讲理将他绑架入宫,险些害他耽误了大事,但内心深处仍然暗暗为她的安危担忧,于是低咳一声,提醒玲珑道:“虽然有诸多证据指向大公主,但是我觉得整个事情没那么简单,宫里人际关系千丝万缕,错综复杂,公主又心地纯洁直率,定然危险万分,还是要提高警惕,免得遭小人算计。玲珑姐姐聪明伶俐,心思缜密,日后还得多多提醒才是。”
“李公公此言差矣,公主本性至善,纯洁如玉,苍天庇佑,吉人自有天相,何俱那些魍魉魑魅、牛鬼蛇神,况且陛下素来恩宠有加,不会置之不理,定然会全力追查此事,相信不久之后便会真相大白!”
李吉闻言点点头道:“玲珑姐姐所言甚是,是在下多虑了!”
“我们此刻便谨遵公主之口谕,先回潇湘宫安心歇息,什么也不要想,哪里也不要去,静观其变吧!”
说着说着,两人回到了潇湘宫。
李吉推开宫门,只见两边侍卫林立,黑影幢幢,暗哨密布,戒备森严,每个人都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
跟前几日略微不同的是,今晚戒备更为森严,看来武康公主自遭人暗算后,就已悄悄加强守备了。
李吉苦笑地摇了摇头,暗道:“防范得如此严密,就连苍蝇都飞不进,即使想逃出去,也是插翅难飞,内外进出不得,这丫头,如此安排,真是一举两得,堪称完美……”
夜深人静,清冷的月光照拂在潇湘宫,给这刚告别喧闹的夜晚平添了一份萧瑟。此时,夜色笼罩下,庭院格外的静谧幽暗。
李吉并无睡意,驻足于窗棂,孤寂的目光,望着窗外静谧的世界,双眸如夜空般深邃澄澈,似是要看穿整个世界。
“如今已将慧本禅师的密信交给了萧衍将军,屈指一算,灵者大会召开在即,不知道师父、师姐、师兄们他们如何了?也该早些回神农山庄,以免大家担心……”
他的思绪如同潮水般涌入,身负血海深仇、拜师学艺、古墓探秘、误入皇宫……一路走来,虽然坎坷曲折,却也见识了不同世界,认识不同的人。虽然形影孤单,屡次获险,但总会结识一些真挚的朋友,而这些身影恍惚出现在眼前,黎若曦、心妍、胖子、瘦竹竿……还有一道玫瑰紫色身影忽然映入眼帘,她朱唇皓齿,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当这道玫瑰紫色身影转过身来时,赫然是萧灵儿。
李吉挥了挥脑袋,嘴角扯出一丝莫名其妙的苦笑,为何四弟总是以女儿之身不经意间出现在自己脑海深处,而且是那么的魂牵梦萦!
他就那样站着怔怔出神,如暗夜昙花般清冷忧郁,俊逸出世,纤尘不染。
忽然,远处的树上传来了几声布谷鸟的鸣叫,声音悠远而空灵,划破寂静的夜空直入耳际。
李吉听到久违的布谷鸟鸣声,心情豁然开朗,一下子仿佛置身故乡的田野,情不自禁地模仿着叫了几声,也算是对万物生灵的一个回应。
然而,李吉忽然眉头微皱,却一瞬间又恢复平常,暗忖道:“不对啊,此地是皇宫,又不是乡下田野,这时候怎会有布谷鸟的声音?”
房间灯光骤暗,此时一道黑影滑过窗沿,飘进屋子,空气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阴森。
那团黑影诧异的看着窗边,原本站着的少年突然不见了,他旋即四处张望。
“不许动。”黑暗中传出一个冷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黑影倏然举起双手表示投降,颤声道:“小英雄,是我!”
“你是谁……”李吉握着赤霄剑抵住黑影后背,锋利的剑芒已划破衣裳。
黑影感觉到利剑锋芒触及肌肤,冰寒刺骨,突然大声道:“我是萧将军派来的……”
李吉立即将黑影一口捂住,示意噤声,然后双眸盯着门口许久,幸好未惊动周边侍卫。
李吉点亮明灯,定睛一看,只见来人一身夜行衣打扮,个子挺高,满脸络腮胡,头发极短,浑身结实的肌肉,看去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是?”
来人抱拳道:“嘿嘿,我是萧将军麾下的十三玄甲骑僧的智空,见过小英雄!”
听闻此言,李吉赫然记起来人便是那日在血枫林附近,与萧将军狭路相逢时,跟自己交过手的那个大和尚。
李吉急忙收起宝剑,一拍脑袋,轻声道:“原来是萧将军麾下神僧啊,险些误伤了您!什么小英雄,叫我李吉即可。”
“不,萧将军非常推崇小英雄,说您冒死传达重要军情,拯救了大齐万千黎民百姓,实在是功德无量!能让将军赞不绝口、钦佩有加的人物,定然是了不起的大英雄。”
李吉有些哭笑不得,暗忖道:“这个络腮胡大和尚浑身上下的肌肉硬如坚石,横练功夫甚是了得,就是脑袋不大灵光,有点愣头青。皇宫大内扮什么鸟不好,非得要扮布谷鸟,要知道只有开阔林地,特别在近水的地方才有布谷鸟,像潇湘宫这种禁地,鲜有此鸟,如被有心之人听见,早就出大事了,简直愚不可及。”
当下也不便明说他,只是有些惊讶的问道:“你今夜到此地所为何事?”
“将军说小英雄身陷皇宫,叫我来接应您出宫。”
“真的吗?”
李吉一听到出宫二字,高兴得险些失声尖叫起来。
“千真万确,智空虽然武艺不高,但是对付皇宫守卫应该绰绰有余。”
“智空大和尚,有你带我出宫,我就放心。对了,方便带我去清商署一趟吗?”
“小英雄有事尽管吩咐,在下任凭差遣。但是不知此时小英雄去清商署做甚?”
“哎,一言难尽啊!我也有一个朋友身在皇宫,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将其一起带走。”
“好吧!”
李吉忽然想起什么,迟疑了一下,道:“等等,我得留个纸条给公主,这样不告而别也不好,毕竟尚欠她一个承诺,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小英雄身陷囹圄,犹信守诺言,果然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大和尚万分佩服!”
李吉拿起桌上笔纸,匆匆写下几字:“公主,因有要事出宫,欠你诺言,他日兑现,神农山庄李吉!”
“事不宜迟,走吧!”
说着,还没等李吉反应过来,智空结实的双手犹如钳子,一把抱起李吉,轻声跳出窗外,如行云流水般在宫殿屋檐上空穿梭。
“这大和尚,看起来高大笨重,抱着个人在屋檐上行走却如履平地,且落地无声,踏雪无痕,想不到轻功如此了得!”
转念又想到智空大和尚武功出自少林,所谓天下武功源自少林,少林派贵为天下武学之源,达摩老祖所传之七十二门绝技,练成了任何一门都是江湖上难得的高手。
李吉对智空深厚的武功造诣,一种充斥于胸的崇敬与仰慕之情油然而生。
第一百零二章 逃离皇宫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清商署,李吉抱拳道:“智空大和尚,您就在外面稍候,我去去便来。”
“小英雄,皇宫守卫森严,千万小心,我在外面守着,如有异常,你随时叫唤一声!”
“有劳了!”
清商署平时人迹罕至,俞尼子的雅室此时更是幽僻孤寂,李吉蹑手蹑脚摸到庭院,轻敲窗门,小声道:“姐姐,你睡了吗?”
“谁?”
雅室忽然灯光亮起,里面传出一个清脆的声音。
李吉地上道:“是我,李吉!”
“三弟?”
说着,俞尼子悄悄将房门虚掩一条小缝隙,李吉侧身而入,道:“姐姐,随我一起逃出宫去吧?”
俞尼子微微一愣:“此时宫门已闭,如何出的去?”
只见他的嘴角含着一丝玩味的笑容,透着点神秘的味道:“嘿嘿,自有高人暗中协助,今夜便可出城去!”
俞尼子闪过一丝怀疑的神色,道:“此人可靠吗?”
李吉想到智空大和尚武艺高强,定能带着他们轻松跃过宫墙,避开禁卫军,于是肯定地回答道:“可靠!”
俞尼子没有说话,雅室顿时安静了下来,半响后,她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不过心里却没有了刚才的轻松惬意,而是仿佛多了一块石头,压得她呼吸有些紊乱。
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恢复了平静,道:“那我就放心了,你此去要多加小心!姐姐就不随你出宫了,还是留在宫里吧!”
此言一出,仿佛晴天霹雳,李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道:“什么?姐姐为何要留在宫里?”
俞尼子眼神透露着一丝幽怨的气息,皓齿轻启,缓缓道:“三弟有所不知,我如果贸然从宫里逃出,爹爹定会被王敬则那狗贼杀害。所以我无路可逃,唯有留在宫里!
我自幼被辗转贩卖,性命卑贱的还不如一黄土,后来流落在烟花巷,沦为风尘女子,艰难坎坷,命运多舛,好似一叶浮萍,漂泊无依,犹如别人手中的玩偶,一生难得为自己做一次主。
后来学会了附庸风雅、攀权附贵,无非是为了结束自己浮华而空虚的风尘岁月,过上平静的生活。自古红颜多薄命,烟花风尘女子最是命薄,世界之大,已无我立足之地,还不如就在此度过余生,反倒清净一些,皇宫也许是我的最好归宿。”
李吉听俞尼子所言有些自暴自弃,于是温颜安慰道:“可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姐姐在此无亲无故,孑然一身,万难自立,这又何苦呢?外面天大地大,何患无落身之地。”
“三弟,姐姐已决意留下,莫再出言相劝了。倒是你年轻有为,忠厚仁义,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不该蜗居在这样的小地方,应该多去外面闯荡,增长一些见识,乘长风破万里浪,干一番伟大事业。"
李吉见俞尼子留意坚决,难以说动,于是神色失落道:“姐姐既然不愿出宫,我也无话可说,就此告辞。”
“等等……”
李吉以为她心意回转,不禁大喜道:“姐姐是否想通了,愿意一道与我出宫?”
“非也,日间我求你之事,务必去知会一声我父亲,以免遭到王敬则那狗贼的陷害,劳烦三弟了!”
“姐姐叮嘱之事,我决不敢忘,姐姐之父便若我父,照顾父亲大人乃天经地义,我定会想办法带他与你重逢。”
“姐姐在此多谢了!”俞尼子说着跪了下去,哽咽道,“自此一别,恐难再会,即便再见亦是物是人非了,望三弟多多保重,记得宫里还有一个苦命的姐姐!”
“姐姐,这是作甚?”李吉一见俞尼子跪在地上,神色大变,赶紧伸手扶起了她,“三弟如今身无长物,又无权无势,只能任人宰割,生命像蝼蚁般卑贱,微不足道,死后也只是一堆无名无姓的白骨。承蒙姐姐吉言,他日若能学艺有成,功成名就,必定卷土重来,正大光明迎接姐姐出宫!”
“三弟有此心思,姐姐就心满意足了,那我便在皇宫翘首以待,希冀有朝一日你能带我出宫!”
“姐姐之言,李吉永生不忘!”
说完,两人眼神中时不时闪烁着一丝不舍无奈之情,于是就此道别。
李吉失落地走出清商署门口,只见智空大和尚突然出现在身后,问道:“你没带人出来?”
“一言难尽,她暂时不便出宫,有朝一日,我再来接她!”
智空挠了挠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见他脸上忧伤落寞,也不便多问,于是道:“时辰不早了,那我们走吧!”
李吉望着远处奇高无比的宫墙,道:“怎么出去?是用轻功飞上宫墙还是隐身术之类的?”
“小英雄,你也太抬举我了,我的功力还没这么高呢!你看那!”
只见前面停着一辆马车,散发着浓浓的臭味,原来是专门负责宫廷倒夜香的马车。
李吉见状,微微一愣道:“大和尚,这什么意思?”
智空挠了挠头,呵呵一笑道:“今晚我们就靠这辆车混出宫外。”
“什么,倒夜香马车?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躲在里面然后逃出去?”
智空拍着手赞道:“小英雄果然聪明,一点即通!”
李吉脚步踉跄,险些晕倒,这粪桶实在太臭了,还未靠近就已经受不了,更何况还得长时间浸泡在里面?不禁皱着眉头道:“大和尚,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智空傻笑一声道:“我来之前,在皇宫周围转了一圈,只见高墙四周,都有禁卫军把守。四个宫门,更是侍卫林立,戒备森严。我谨记萧将军的话,不敢莽撞,等到天黑,伺机行动。后来就发现这辆倒夜香车,不仅隐蔽,而且安全,绝对能送我们出宫。小英雄,这个……已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不知可否?”
李吉望着宫廷远处似乎有禁卫军无数刀光剑影在晃动,不禁头皮发麻,摇了摇头哭笑不得,暗忖道:“哎,这大和尚也不傻,竟然想到如此奇葩的主意!办法确实是好办法,只是这一钻进去,恐怕臭个三天三夜都洗不净。还好姐姐没跟我一起出宫,不然以她这般清丽雅致的绝世美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宁死都不会出宫的!”
于是,两人趁四下无人时偷偷钻入粪桶之中,盖好桶盖,不一会儿,就有一名负责运送倒夜香的下人走了过来,驾着马车,扬鞭运出宫外。
中间虽然也有碰到几次检查,因为是宫廷倒夜香专车,平时早就混得脸熟,又加上马车奇臭无比,任谁都不愿靠近,纷纷捂着鼻子放行。
至鸡鸣之时,已到城外,一路平安。
马车行至一个偏僻的地方,两人就趁机跳了下来,李吉脸色早已惨白,皱着眉头,捏着鼻子道:“大和尚,赶紧找个地方冲洗一番吧?”
“那是当然!”
说着拉着李吉的手在山里绕来绕去,不一会儿,只见山脚之下,赫然出现一条清澈无比的溪水,缓缓流过,水下布满了七彩斑斓的鹅卵石,鱼儿欢快的游来游去,一派和谐生动的景象。
两人见状大喜,一头栽入溪水之中。
冲洗了许久,智空在溪里抓了两条大鱼爬到岸上生了一堆柴火晾衣服、烤鱼,动作干脆利索。
李吉向着智空嘲笑道:“我说大和尚,你不是出家人嘛?怎么也杀生,吃荤腥之物?”
“阿弥陀佛!小英雄有所不知,我早年皈依佛门,本应远离凡尘,万法皆空,但受尘事所扰,不堪民间疾苦,便愤然还俗,下山参军,拯救天下万民,吃酒肉,开杀戒,参政事,一切皆是因缘造化!”
李吉钦佩智空的大仁大义,但对他逃出皇宫的馊主意,却不敢苟同,见他正在烤鱼,一语双关道:“大和尚,你这功夫也真不咋地!”
智空挠了挠头,吃吃笑道:“小英雄所言甚是,我本出家之人,烤鱼功夫确实不怎么样。但是味道还凑合,香嫩可口,来尝一口……”
说着,他便一边大口吃了起来,一边招呼李吉一起食用。
“你别再说了,我……”李吉见他边说边吃,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胃里忽然一阵倒腾,急忙跑到一旁狂吐不已。
感觉吐出来的味道都是粪桶里的臭味,结果一个早上只见智空大口大口的吃着,李吉是一口鱼肉都没吃。
这情景如果让旁人看到,一定认为是庙里私逃下山的和尚和小叫花子,行为不端,犯禁偷吃荤腥之物。
不一会儿,智空便把两条烤鱼全吃了,吃完还吸吮着手指头,美滋滋道:“对了,小英雄,今后你有何打算?”
李吉眺望了一眼远处的青山,缓缓道:“离开多日,本应回师门复命,以免师父等人担心,但是我受人之托,得先去一趟阳羡城办个事!”
智空站了起来穿上烘干的衣裳,道:“将军有命,叫我一路保护您,您说去哪里我便跟去哪里?”
李吉面露诧异之色道:“你跟着我?”
智空双掌合十道:“正是!”
李吉见他如此恭敬,连忙还礼,转念一想:“大和尚武艺超群,力大如牛,一身横练功夫,更是足可睥睨天下,一起同行确实也不错,何况他还会烤一手好鱼!”
于是向着智空抱拳道:“那咱们就向阳羡城进发吧!”
第一百零三章 擂台设酒
李吉和智空和尚便择定方向,向着阳羡行去。
两人到了一个集市,智空和尚问道:“小英雄,可会骑马?”
李吉微微一愣,道:“还行,就是功夫差了一些!大和尚为何有此一问?”
智空和尚拿着一包钱袋在他面前晃了一晃,道:“此去阳羡城少说也得有百余里路,我身上有些银两,可在此购两匹马代步,不知意下如何?”
李吉闻言大喜:“大和尚,那自然是好!”
于是在集市买了两匹马,李吉骑了上去,马儿迈着小步慢跑起来,起伏颠簸的马背上,马鞍撞击着臀-部,既紧张又开心,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快-感,极致的速度确实能带给人更大的惬意。
偶尔飘来的一阵风,轻轻吹开七月的树梢,被风吹散的阳光洒落一地,在眼帘中舞动着、斑驳着。
山道两旁树木葱翠,枝繁叶茂,绿树遮荫。
道路曲折蜿蜒,随着沟谷千绕百折,淡淡的花香袭人,两侧青山峻险,远处可见悬崖陡立,途中如织如画的溪流湖泊,怪石嶙峋,环境清幽,多姿多彩的景象呈现眼前。
望着美景,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心胸豁然开朗,李吉心想:“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试问何人可以看破红尘,何人可以纵横人世,何不快意恩仇,潇洒走一回,无论坎坷,无论风雨,豪情抒写人生的喜怒哀乐。”
两人策马扬鞭,一路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已临近午时,便来到阳羡城。
牵着马走进阳羡最繁华的老街,两旁是枝繁叶茂的老树,树皮粗糙斑驳,树荫几乎盖满天空。
沿街青砖灰瓦,鳞次栉比,大街小巷,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喧闹、嘈杂声中夹带着江南古韵。
李吉牵着马望着老街四周,暗暗感叹:“这里依旧是几个月前那般模样,所不同的是,当初逃亡到此地,惶惶不可终日,如丧家之犬,而今时过境迁,已然没有当时的迷茫,只有几分的感伤而已!”
今天是阳羡老街的“赶圩日”,人们到集市上交易,或办事,就叫赴圩。大家从四面八方向老街汇聚,热闹非凡。街上各式各样的特产,令人目不暇接。
更有甚者,跑江湖的拳师拉起场子卖膏药,拳师用粉笔在地上画个圈,算是场地,锣鼓一敲,吆喝几声,总能围满人群。
拳师口若悬河,妙语连珠,很吸引人,舞刀弄枪翻筋斗,耍猴放蛇变魔术,精彩节目相继出场。
“魔术是假的,膏药是真的”,拳师们总是这么吆喝。
街市上热闹异常,有吃的有玩的,有的在大声吆喝,有的在讨价还价,有的在精挑细选……
两人牵着马缓缓在喧闹的老街中行走,沉浸在一片喧闹繁华之中,忽然有人边跑边喊着:“走,快去看擂台赛了……”
智空和尚见状奇道:“前面什么事这么热闹,我们也去瞧瞧如何?”
李吉见周边的人群瞬间往一个方向赶去,行色匆忙,不知所为何事?毕竟是少年心性,好奇心大盛,如不去瞧个究竟,也实在说不过去,于是道:“趁现在并无要紧事,且随众人去探个究竟也无妨!”
于是两人随着拥挤的人群,来到一个广场,只见广场上人山人海,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
两人好不容易挤了进去,纵眼一看,只见广场中央有一个擂台,锣鼓喧天,原来是有人在打擂台比酒招亲。
擂台的左边,坐着一个妙龄少女,脸上用薄纱蒙着,虽然如此也能看的出来是个温婉秀雅的女子。
满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
她也不理会周遭的各色目光,眼眸缓缓闭上,双臂抱在胸前,等待着自己的对手出场。
“嗖!”
在满场目光注视下,一道青色人影忽然闪掠上台,来者是一名身穿青袍的青年,年龄约莫在二十四五左右,一张脸庞倒也算得俊秀。
“上台者先交纳比试费,每人十两白银!”
台下传来一阵喧闹声,一个年纪在五十岁出头、尖嘴猴腮的白衣老者一边敲着锣鼓,一边喊道。
台上的青袍青年把钱袋一挥:“拿去!十两白银娶一个美娇娘,真是划算!”
说完,台下轰然大笑。
锣鼓一声脆响,只听白衣老者喊道:“比试开始!”
台下观众也热烈响应着:“加油!加油……”
一时间,满场视线顿时间变得火热起来,一道道目光中,充满着期盼。
随着这一声开始,青袍青年的脸上露出一丝紧张之色,但他好歹也是一名武者,临阵应敌的心理素质还是具备的,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压制下了心中的慌乱。
他的眼神凝重地望着坐在对面的妙龄少女,手掌一晃,掌心之上隐隐有着黄色的雾气缭绕,微微抖动间,宛如活动的一般,颇为奇异。
似是感受到对方逐渐凝聚的气势,妙龄少女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平淡的扫了对方一眼,微微点头道:“不错,你的胆识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低,至少你还有面对我的勇气!”
说着,指着桌面上的三碗酒,道:“酒是阳羡最烈的酒,不知阁下是否为阳羡最强之人。只要你能喝完面前三碗烈酒,便有资格与我对决。如若我输了,便许身与你,另加白银五百两嫁妆。”
青袍青年咽了口水,邪笑道:“娘子,你就等着瞧,我立刻将这三碗烈酒喝掉,然后再陪你喝交杯酒!”
说着,他端起酒碗,咕噜一声便喝了下去。
一会儿,青袍青年就将面前的三碗酒喝完,只见他脸颊抽搐了两下,挤出一脸的微笑,缓缓走向蒙面妙龄女子,道:“娘子!我……”
话音未落,他便扑倒在地,醉得不省人事。
他的这一举动引得台下轰然大笑。
“这姑娘真乃女中豪杰啊!在此擂台设酒已连续三日,罕有对手。喝掉三碗酒,然后再与她对决,如果她输了,便以身相许,另有嫁妆五百两白银,搁哪都是天大的好事!”
“难怪最近满街的公子哥们都不见踪影,原来都跑这儿来了!”
“那当然,据说擂台上的那位姑娘不仅国色天香,武艺也是非常了得。所以才胆敢在此擂台设酒,与阳羡四面八方好汉煮酒论英雄呢!”
围观者在议论纷纷,越来越多的年青人从四处汇集而来,撸起袖子,跃跃欲试。
台下白衣老者提着锣鼓,围着众人走了一圈,边敲边喊着:“阳羡春茶瑶草碧,兰陵美酒郁金香,古来佳丽常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兰陵美酒,擂台招亲,不问出身,不分贵贱,四面八方来的英雄好汉,达官显贵,只要未婚,均可上台比试。上台十两三碗酒,一决高下迎佳人。各位,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每人十两即可上台比试……”
听锣鼓阵阵,闻酒香弥漫,见酒旗飞舞,李吉轻撞了智空和尚的手臂,笑道:“大和尚,你一身功夫了得,酒量应该也不差吧?”
智空和尚摸了摸头,有些纳闷道:“小英雄,你果然厉害,我从未与您喝过酒,怎知我酒量好?”
李吉暗笑道:“这还用猜吗?瞧他人高马大,熊腰虎背,酒量不好就说不过去!”
于是开玩笑道:“要不你上去试试,赢了不仅可以娶得美人归,还有五百两白银做彩头,岂不一举两得?”
智空和尚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阿弥陀佛,非也,非也,我乃出家人,怎可与人争强斗狠、娶妻生子……”
李吉见他急得满脸通红,说话开始结结巴巴,甚是好笑,只是瞥了一眼台上那白花花的五百两银子,心里直叹可惜了!
随着台下那名白衣老者的不断吆喝,围观者越来越多,早已挤得水泄不通。
李吉牵着马正瞧着谁是下一位上场者,结果不知怎的被众人猛然一挤,马儿受到惊吓,扬起蹄子将他一屁-股踢到擂台上。
李吉摔趴在擂台上,捂着屁-股,痛得哇哇大叫,几乎站不起身来。
见有个人影直接飞上去,众人定睛一看,是个细皮嫩肉的少年,白衣老者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神色,朝着李吉道:“这位小英雄,上台挑战者,先交十两银子!”
李吉一愣,道:“大叔,我不是来参加比试的……”
白衣老者白了一眼道:“不比试,那你上台干嘛?”
李吉苦笑一声道:“我是被马踹上来的……”
此言一出,台下围观者笑得前俯后仰:“见过人踹马,还未听过马踹人这等新鲜事,这应该是今年听过最逗的笑话了!”
白衣老者撇着嘴道:“我才不管你怎么上来的,反正上了台面就要交十两银子。”
他说完,便有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壮汉堵住李吉,不让他下台。
“这……”李吉尴尬地看着台下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这下可惨了,昨夜出宫仓促,身无分文,只有一身破衣裳……”
第一百零四章 酒逢知己千杯少
李吉暗暗着急,一脸无奈地望着智空和尚,朝他使着眼色希望他上台帮忙解围。
没料到智空和尚会错意,道:“小英雄,莫急,我这有十两银子,你就放心比试吧!”
听到智空和尚一声爽朗的笑声,划破天际,一袋银子“嗖”的一声扔了上来。
李吉伸手接住钱袋,顿时哭笑不得,道:“大和尚,可我并不擅长喝酒啊……”
“这位公子,既然上台打擂,又不想喝酒,难道嫌弃本姑娘长得不好看,配不上你?”
一声娇柔的声音在耳际响起,只见那个薄纱蒙面妙龄少女,皓齿轻启,语气温和,但言语间已经透露出一丝怒意了。
听她如此说,李吉尴尬的轻咳一声,向她行了一礼道:“在下并无亵渎姑娘之意,姑娘定然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只不过……”
此时喧闹中又听到一个特别粗矿的声音吼道:“废话少说,既然上来了,就先把面前三碗酒喝了!”
说话的是个黑衣壮汉,脸上有道刀疤子,看起来特别凶狠。
李吉蹙眉看他一眼,黑衣壮汉也直愣愣盯着他,此时四目相对。
李吉不清楚他的来意,看到他这个人的眼神犹如饿狼般一样的凶狠,便反射性地后退几步,壮汉忽然面无表情开口道:“喝你的。”
李吉被他这粗暴一吼,顿时心神难安,哪里还有心情喝酒:“兄台,你有何事?”
黑衣壮汉没听到似的,径自揭开了酒坛子上的红布,顿时一股浓厚的酒香飘出,李吉不自觉地抬手掩鼻。
一瞬间,他就将酒倒满三大碗,呈品字型排开,闻起来酒香浓郁,令人陶醉不已。
李吉却感到酒气刺鼻,有些不大好受。他自踏出家门后,只不过偶尔喝上几杯,哪里见过这般大碗的饮酒,不由得皱起眉头。
桌上整齐地摆着三大碗酒,飘散着浓烈的酒味,还没入口,就已生醉意。
台下围观者越来越多,议论纷纷,目光中满是讥讽和嘲笑。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上台打擂,真是天方夜谭……”
“嘿嘿,酒越香劲儿越大,还没见过喝了三碗醉香酒不倒的。”
“这小子估计想娶媳妇想疯了,跑来这里丢人现眼……”
李吉听见台下一阵嘲讽,脸色有些铁青,登时脾气也上来了,暗忖道:“今天真倒霉,被可恶的马儿踹上台,稀里糊涂来打擂,十两银子花得太冤。反正人都上来了,索性就拼一拼,莫被这些人看走眼了!”
此时,白衣老者微微眯着眼睛,本就有些虚伪的笑脸上狰狞微露,一个箭步上台,趾高气昂地走向李吉,举起右手,示意收钱。
李吉将钱袋子扔给白衣老者,然后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将躁动的心情平缓了下来。
“看来今天得一醉方休了!”
台下一片哗然,李吉毅然端起面前一碗酒,咕咚喝了一大口下去,颇有些英雄气势。
白衣老者眼睛闪过一丝讶异之色,显然他没想到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李吉居然会如此爽快,当即笑道:“好爽快!”
酒乍一入口就有着一阵清香,刚开始这种清香并不太浓郁,只不过随着入口,那种酒香在口中释放出来。
想不到的是,酒香之后带着一股浓烈的辛辣味道直逼鼻腔,瞬间向咽喉深处直奔而去,全身哆嗦了一下,猛然呛到嗓子,连连咳嗽不止,引得台下众人哈哈大笑。
站在一旁的白衣老者,嘴角挂着微笑,对于李吉的反应,他也是在意料之中,毕竟这醉香酒就是他的招牌,他有十足的把握,而且他的眼光也不会错。
李吉见众人笑得东倒西歪,不禁愤愤然,暗忖:“刚才喝得太急,不知这酒竟然如此霸道,一下子呛到嗓子,又有何好笑?”
在适应了醉香酒的霸道之后,李吉再次端起碗,酒缓缓入喉,突然觉得酒香四溢,喝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受。但马上感觉到了有一些不太对劲,当酒穿过肠胃时,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如同夕阳西下,那种落日刺眼的光芒一样,来的那么浓郁,那么的刺激。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酒乃粮食之精,水谷之气,有冗余粮食方可酿酒饮酒,方能摆脱茹毛饮血野蛮状态,脱离低级趣味,追求更高的精神享受。
李吉摇了摇头想着:“俗话说,酒乃粮**,饮酒可成仙。好酒者固有夸大其词之嫌,适度饮酒确实对身心有益处。但如果是一口气喝下三大碗的话,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
酒量因人而异,一般来讲,北方人的酒量比南方人大,男人的酒量比女人要大,武者视修炼境界高低,酒量亦有大小,也不能一概而论。
一碗酒下去,李吉就感受到酒劲发散,或许是因为酒太烈,连体内丹田都引发了一些波动,一股麻-痹-的感觉,随即而来的是一阵寒流,最后则是酒香散开,在体内久久不散,那种凉意始终存在,让人在恍惚间,如同身处在冰天雪地之间,四处看去有一种寒气带来的朦胧感。
李吉再喝第二碗之时,已觉得头晕脑胀,浑身乏力,脸颊滚烫,抬眼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影,也渐渐有些模糊。
忽然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传入耳朵:“这小子一看酒量就不咋的,真是浪费了我的**药了!”
循声望去,却是那个敲锣鼓的白衣老者,正与身旁的黑衣壮汉在悄悄耳语。
声音虽然极小,但李吉却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酒有问题,这帮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欺诈之事?”
李吉心里又急又气,突然一阵眩晕,一股强烈的暖流如排山倒海涌上来。
他心中大惊,急忙深吸了一口气,将灵力集中在丹田,压制着那股暖流。
说来也奇怪,灵力在丹田停留了一会儿,竟然将那股翻涌的暖流牢牢吸住,并且缓缓向外排斥,顺着奇经八脉,最后运行到手指,顺着指尖化成雾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迹。
不多时,李吉觉得神采奕奕,已无半分醉意。
待这团雾气消失殆尽之后,双手隐隐有一层白色砂砾之物。
“这些雾气应该是运用神农内功心法将其排斥出来,但是白色砂砾之物是何物,难道就是白衣老者口中的**药?”
李吉瞧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蒙着薄纱的妙龄少女,只见她眼眸中似乎带着微笑看着他,估计正在等着他何时倒下。
李吉怒不可遏,心道:“既然你们如此卑鄙无耻,就怪不得我了。”
于是将面前之酒一口气皆尽喝掉,面露轻松之色道:“姑娘,在下已将三碗酒喝完,接下来是不是要公平对决了?”
众人见李吉将三碗酒喝完,竟然一点事情都没有,而且面不改色,神色自若,所有人为之震惊。
蒙面妙龄少女愣了一愣,不敢相信弱不禁风的李吉有这样的实力。
围观者越来越多,把整个街道几乎都给占满了。
蒙面妙龄少女心道:“本姑娘就不信邪!这小子喝了三碗醉香酒,又加了微量的**药,还能跟我继续喝下去!”
于是浅浅一笑道:“想不到阁下乃酒中英雄,恕小女子眼拙,有眼不识泰山!刚才三碗酒乃阳羡醉香酒,味浓酒烈,霸道无比,擂台三日,无人能过此关,阁下乃是第一人闯过。接下来我们比试的是兰陵酱香酒,芳香浓郁,绵柔甘洌,就等阁下接招了!”
说着,那个黑衣壮汉提着酒过来,悄悄给蒙面妙龄少女打了一个颜色,给两人各倒了一碗酒。
李吉急忙按住黑衣壮汉的双手道:“我想酒还是自己倒的好喝!不用劳烦兄台倒酒!”
说完就把酒坛子接了过来,李吉瞪着黑衣壮汉一眼,暗暗道:“刚才定是此人在倒酒的时候,暗中做了手脚下药,真是卑鄙无耻!”
黑衣壮汉悻悻而去,李吉转头对蒙面妙龄少女淡淡一笑道:“一碗哪里能够尽兴,今天趁大家开心,何不如痛痛快快再饮一坛?”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一坛酒起码得盛五十碗,每碗酒至少有二十杯,一坛喝完就是千杯尽。
“阁下酒量不弱,果然有些意思。”蒙面妙龄少女提起酒坛子,为自己先斟了三大碗。
李吉笑道:“我这酒量是因人而异,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一大碗嘛,我瞧也不过二十来杯,一千杯须得装上四五十碗才成,我索性提着酒坛喝个痛快!”
蒙面妙龄少女道:“很好,很好,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先干为敬。”
说完举起碗,连喝了三碗下去,正当她准备看李吉笑话的时候,张开的嘴巴顿时合不起来,只见他已将那一整坛酒喝得一滴不剩。
突然,蒙面妙龄少女觉得眼前一阵眩晕,百思不得其解,暗忖:“自己酒量尚可,功力也不弱,今天为何这么快就有几分醉意?”
她有些踉跄着后退几步,眼神里隐隐有些迷离,却被最后一丝意志压制着。
就在她要跌倒之际,李吉快步走上前,稳稳接住了她,宽厚有力的手掌托着她的腰,手指微紧,她细腻的皮肤便滑过他掌心,娇嫩得仿佛吹弹即破的花瓣。
他呼吸一深,黑眸深处一阵躁动的炙热,在她耳旁轻声道:“姑娘,刚才在下不小心将酒与你换了,不知味道如何?”
蒙面妙龄少女气急败坏道:“你……”
李吉故作惊讶道:“怎么了?难道酒不对吗?”
她被李吉紧紧搂在怀里,全身软绵无力,动弹不得,再加上台下戏谑的笑声,已是娇羞难堪。
台下白衣老者见形势不对,忽然举起锣鼓敲着喊道:“快跑哦,官兵来了……”
围观者不明情况,广场里顿时是一片鸡飞狗跳,陷入了一片混乱当中,李吉愣了一愣,双手一松,蒙面妙龄女子随即瘫倒在地。
白衣老者、黑衣壮汉趁乱扶起蒙面妙龄女子,一路狂奔而去。
“骗子,我的银两呢?”
李吉见三人瞬间不见踪影,气得直跺脚,直呼上当,连忙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