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阴贵的野望
阴贵在房中踱着步,没时间了,方才从孙小姐处得知那个叫霍展鹏的少年已然从怒雷泽中出来,城主千金的伤势也已治愈,只怕明日便会回转。若是城主和姓简的回来,见到裴白发这般情况,必然不会轻易揭过。到时若是深究起来,又有谭青虎和魏晨从中作梗,贾三和崔判也必定不保,拔起萝卜带出泥,自己这些年从崔判那没少捞好处,岂不是要全都翻到台面上?到时不要说升任督统,只怕命也未必保得住。
阴贵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孙小姐说的有理,此时必须要快刀斩乱麻,只要将谭青虎的罪名做实,即便城主和简大人回来,自己至多不过担个失察的罪名。只要自己的位置还在,孙小姐自会护着自己,没了谭青虎,叶炯又一身是伤,能不能恢复尚在两可之间,至于那个魏晨,不过是个莽撞少年,寻个机会除掉就是,届时城主不用自己,还有何人可用?阴贵不由笑了起来。
谭青虎今天买了许多酒菜,既然决定不再逃避,那便斩草除根,今日回家与妻儿尽兴团聚了,明日便去阴贵那厮处取了解药,若是不给,嘿嘿!那便一刀两断,谁也别活啦,也算为归流除了一害,对得起大人这许多年来的栽培之恩。
裴白发忍了一日,伤势愈发重了,不时便吐出口血来。白景文和几名军士忙前忙后也没什么起色,几人去军中找了几次,那些医者借口伤者众多,推三阻四就是不肯前来。实在没法子,白景文决定去找那个少年将军,今天在烟柳桥他瞧那少年将军英气逼人,又与阴贵不和,或许可以帮助自己也未可知。
还以为寻找少年将军的住处会费一番周折,哪知随意找了几名军士一问便已知晓,更有几名军士热心,骑了战马将白景文送了过去。
魏晨才结束了一天的操练,回到家中连衣服还未来得及换,便听管家来报说是门口有个白衣少年来寻。
魏晨没想
到白景文会寻到这里,心中奇怪,眼下叶大哥重伤在身,青虎大哥也被停了职务,自己麾下都是些箭手,并不单独执行防卫,城主府内几乎都是阴贵的人,怎地那厮这般好心,竟放了白景文出来?
心中虽然起疑,但听了裴白发的伤势也顾不得其它,急忙带着白景文去回春药局去请温掌柜。待白景文领了魏晨和温掌柜回到城主府时,已是掌灯时分。守门的军士听说是为了给那白发将军治伤,一个个黑了脸只是不肯放温掌柜入内。眼下城主府防卫均由阴贵负责,没有阴贵的命令,想要带无关人员进入城主府几乎不可能。见好说歹说,守门的军士只是不肯,魏晨不由火气,伸手抓了军士便要动手。
“魏统领,魏统领息怒,”门内一名将校模样的军官急急忙忙跑来,拦下魏晨的拳头,回头向那名军士喝骂道:“怎地这般不开眼?你我都是军人,那白发将军虽来归流时日尚短,但为人很是和善,对我等也从无斥责、打骂。阴统领又没说不能找人给他医治,你在这无端拦阻做甚?莫不是想着升官想疯了?”说完一把将那名军士推开,亲自引着魏晨几人向裴白发居所走去。
魏晨未料想裴白发的伤势已经严重到这般地步,又想起那日阴贵巧言诓骗自己,胸中怒火便一点点升腾起来。看着眼前这铁骨铮铮的汉子只一日不见,便已形销骨立。青虎大哥一身本事,如今也被停职在家,若说这里没有阴贵那厮的影子,魏晨怎么也不会相信。难道便任由他如此妄为?城主大人去了归流,也不知何时能回?魏晨以拳击掌,长声叹息。
“魏将军,”温掌柜面色沉重地走了过来。“裴将军的伤势只怕已是无力回天了,我看还是问问将军有何未了的心愿吧。”温掌柜长叹一声,站到一旁,不忍再看。
魏晨和白景文上前温言相询,裴白发只是不说,自己的伤自己清楚,如今体内生机渐渐消失,灵气也没
剩几分,自己得省着每一分灵气,多坚持一刻,便有可能见到大人。
“统领大人。”方才引路的将校凑上前来,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这般吞吞吐吐做甚?”魏晨本来心情便不好,见将校这副模样,立时便有些不耐。
“大人,以裴将军的伤,寻常药物或许无效,但若是那剑峰的培元丹呢?”将校犹豫了片刻,似乎鼓足了勇气这才说道。
魏晨紧紧盯着将校,这层自己早已想到,只是那培元丹属于被劫的货物,已然封存在巡检司,在案子未查清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调用。而府库中的又把持在阴贵手中,哪里要得出来。魏晨不信将校想不到这一层,既然明了其中厉害,还要在自己面前这样说话,是何目的?
“大人,”将校干涩的笑了笑,“如今巡检司的那些培元丹自不必想,若是咱们去求阴大人,他也未必不肯帮忙,您想若是裴将军当真没了命,他能脱的了干系?简秋山倒罢了,我可是听说裴将军早年曾是简大寿麾下战将。想那简大寿什么样人物?若是知晓了自己爱将死在阴大人手中,还不打上归流城?到那时即便是城主也未必护得了阴大人周全,您说是也不是?”
魏晨惊疑的望了眼将校,这层自己到未曾想到,只是这将校为何要帮自己?将校似乎并未看出魏晨的怀疑,只是站在一旁,一会儿担忧地看看裴白发,一会儿急切地望望魏晨,等着魏晨做决定。等了一会儿,魏晨见将校并未再上前劝说,只是神色焦虑地站在一旁,倒有些放下心来。
心中想着今日就为了这条汉子去试上一试又如何?大丈夫生在世间,为了情义便受一次辱又何妨?总好过眼睁睁看着这样一条好汉生生死在面前。
决心已定,魏晨嘱咐那莲花和温掌柜照顾好裴白发,便匆匆带着军校向外走去。
第六十八章 寻药
魏晨二人站在门外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光景,大门才缓缓开了,一名老仆带着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两人。
“何伯,这位是魏统领,今日有要事来见阴统领,还要麻烦您老人家给通报一声。”军校上前满面笑容与老仆打着招呼。
老仆定定望了军校一会儿,冷笑着说道,“若是老朽没记错,徐小哥在飞鹰卫也是名队领吧?怎地今日干起了跑腿引路的差事?我家大人军务繁忙,哪里有时间整日闲在家里见些不相关的人?”说着便要关门。
姓徐的军校连忙将身子向前一挤,仍旧笑道:“何伯莫要急着关门,眼下已是酉时,一日的操练早已结束,城中又没什么急需处理的军务,统领大人此刻不在家中,还会在何处?魏统领来此确有要事,若是耽搁了,日后教阴统领知晓,只怕老伯在统领大人面前也不好交代吧?”
老仆脸上神色变了变,正待发作,魏晨在一旁早已不耐,心想今日自己亲自前来,这阴贵家一名老仆就这般作威作福,若是寻常军士、百姓前来,岂不是要被打了出去?心中越想越气,上前一脚便将两扇大门踢开,也不理会一旁老仆,自顾自向院中走去。
院子里响起衣袂破空的声音,十余名身着软甲的军士从阴影中闪了出来,各持刀弩将魏晨和军校围住。
“嘿嘿!咱这院子可不是什么人想进便进的地方,我劝二位还是早些离去,免得刀剑无眼,待会儿伤到哪儿,可就不好了。”老仆冷笑着,缓缓走了过来。
魏晨大怒,这阴贵竟在家中暗伏军士,这些军士看装束都是城卫军制式软甲,竟被他拿来看家护院,岂不是视军规如儿戏?正要拔剑,便听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响起。
“何伯,魏统领亲来,你竟擅作主张,不予通禀,当真好大的胆子。”一名面色惨白的男子从堂中负着手走了出来。
老仆见了男子吓得缩在一旁不敢出声。
“徐卫,你不在城主府好好当你的差,跑到这里做什
么?”男子看也不看魏晨,盯着军校冷冷问道。
“统领大人,”徐卫连忙上前躬身见礼,“裴将军伤重难支,魏统领想着来寻统领大人讨一枚玄元丹救命,职下便带了魏统领前来。有失职之处,还请大人责罚。”
“讨一枚玄元丹?”男子惨白的面上浮起一抹冷笑,“魏统领以为这是白菜萝卜,说要便要?你也知道眼下军中伤者众多,宗门每次拨下的丹药本就有限,又被野狼谷那些贼子劫走许多,虽说追了回来,可那些是赃物,已入了巡检司。府库中能用的丹药本就不多,本统领当然要先保证自己的弟兄有药用才行,恐怕是爱莫能助了。”
“哦”魏晨知道以姓阴的脾气断断不会轻易答应,来这的路上,魏晨想了一路,觉得徐卫所言极有道理,望着阴贵冷冷一笑,“阴统领,裴将军被谁所伤,想必阴统领心里有数。且不论此事谁是谁非,若是裴将军在我归流城丢了性命,你让城主大人如何向简大人交待?简帅若是知道了此事又当如何?阴统领莫非忘了前些时简帅一人一刀踏上铁剑峰的事了?”
阴贵听了魏晨所言,惨白的面上已见了汗。沉默良久,这才望向魏晨,“裴将军忠义,阴某又怎会想害了他性命?今日若非魏统领提醒,阴某还不知裴将军伤得如此之重,既如此,阴某便与魏统领一道去府库走一趟,去讨一枚玄元丹来。”说罢从一旁军士手中接过马匹,当先奔了出去,倒像他才是这里最为急切的那人。
魏晨上马紧紧跟随,心里想着那个叫徐卫的军校。今日若非是他,自己还想不到这些说辞,经了此事,只怕他在飞鹰卫也难以待得长久,待城主回来,自己定要将他讨过来才好。
兴冲冲到了府库,却被兜头一盆冷水浇下,当值的点校进了府库中查找,玄元丹竟然一颗不剩,几日间被用的精光。这下阴贵也急了起来,来回踱着步子,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二位大人,”徐卫见二人模样,小心的试探说道,“眼下能救裴将军的便只有玄元丹,咱们城中也只有
巡检司还有玄元丹,城主大人不在,若是积了四位大人的符印,巡检司或许会网开一面,给咱们一枚。”徐卫说到这,便住了口,他知道自己只能提议,这般重大的决定,当然还要两人自己下决心。
魏晨有些急了,裴白发的伤情他刚刚见过,已是命在旦夕,自己这边每耽误一刻都有可能害得他丢了性命。见阴贵仍旧犹豫不决,忍不住在旁说道,“阴统领若是心中有所担忧,便将统领符印交与魏某,这事魏某来办,以后若是城主追究起来,魏某一力承担,必定不会牵连统领,如何?”
阴贵望着魏晨,仿佛在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面上的神色变来变去,犹豫了良久,这才下定决心,“魏兄弟当真义气,既如此阴某也不是个缩头缩脑的怂蛋,此事由阴某而起,如何能让魏兄弟独自承担?只是青虎兄弟和叶兄弟对阴某多少有些误会,怕是要劳烦魏兄弟亲自走一趟了。阴某便在此处等候,到时咱们兄弟一同前往。如何?”
魏晨点了点头,心想这厮许是听自己提起简大寿来有些怕了,明明是担心简家找自己算账,却要将话说的这般漂亮,嘿嘿!当真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蛋。
眼下事情紧急,魏晨想不了许多,阴贵既然答应,自己便要从速行事。
先去了叶家,养了两日,叶炯的伤已好了些,听魏晨说要和阴贵那厮同去巡检司讨丹药,叶炯总觉不妥,挣扎着要与魏晨一道,被魏晨生生按住,劝了半晌,这才劝住。
赶到谭青虎的住处时,已临近戌时,两个孩子开门见是魏晨,一左一右牵手捉衣,蹦跳着将魏晨迎了进来。
小院中摆了一张圆桌,上面放了许多酒菜,叶子正给丈夫斟酒,见来的是魏晨,连忙起身去拿碗筷,被魏晨拦住,简单将事情说了。
谭青虎心中一惊,那阴贵是什么人?虽说此事也关系到他的利益,但谭青虎仍不放心,嘱咐叶子母子早些歇息,起身拉着魏晨一同出门去了。
第六十九章 程四海寻子
程四海一大早便出了门,儿子和儿媳几天没有消息,程四海心中急切,前几日定边简大人带两个捕头来过后便再无消息。程四海找了许多人打探,这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朋友这时都纷纷躲避,能够见上一面的已算交情深厚,哪里能问出什么。在程四海最无助的时候,还是龚三爷指了条路,去翠华阁。
程四海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去翠华阁,但实在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前往。
几个龟奴常年迎来送往,什么人没见过?一见这个威风凛凛的汉子涨红着脸庞在门前犹豫不决,便知道必是没进过这道门槛的,若是再让他犹豫一会儿,只怕这单生意便没了。连忙一拥上前,连拖带请,将程四海劝了进去。
程四海坐得笔挺,眉眼低垂,生怕见了什么相熟的面孔,只不过盏茶时光,汗水便以打湿了衣衫。直到那个一步三摇,满脸掉粉的妇人将他带了进去,这才舒了口气。
双塔镇离归流并不远,若是马快,只消个把时辰便到。只是归流与山戎接壤,往来贸易频繁,许多附近乡镇的村民都已来城中谋些生计,比起在家中务农不知好上多少。那双塔镇也不例外,早已十户九空,儿子和儿媳去那里做甚?难道说这次镖货被劫与他二人还有些关系?自己儿子自己知道,若当真此事与他有关,背后定然还有人操纵,何况雀儿不正是翠华阁中的女子?程四海原本只是担忧儿子安危,现在有了消息,忽然觉得此事并不那么简单,更是迫切的想要寻到儿子,将事情问个清楚。
离开翠华阁,程四海没有再回镖局,独自一人快马加鞭径直奔向双塔镇。双塔镇只有些老人、妇孺居住,哪有力气去修整道路?归流城倒是有人专司修路,但镇子里也不剩多少人,除了逢年过节,山路并没什么人走,便随意应付了事。因此,双塔镇虽说不远,但道路并不好走。出了城,在山里没走多远,荒草便已淹没了路径。程四海无奈,只得弃了马匹,徒步向镇子走去。
穿过一片林子,前面忽然有锣号、鼓乐响起,一队人马正沿着小径走来,前面是两行吹着唢呐的号手,正中几名汉子挑着锣鼓,众人穿着红衣红裤,敲打的十分卖力。后面跟了一顶小轿,大红的轿帘,金线绣花挂穗的轿顶。轿子一侧一个红衣男子斜挎着大红绢花,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伴着轿子前行。轿子后面跟了十来名汉子挑着几只缠了红布的箱子,一名描眉画眼的老妇拿着块帕子,迈着碎步跟在轿子另一侧,不知与轿中人在说些什么。
程四海见是一只娶亲的队伍,忙向路旁让去。这山路越来越窄,那轿子走在正中,便再没有马匹行走的余地,号手和鼓手也无法并排而行,队伍一时乱了起来。程四海心中焦急,眼看队伍乱成一团,便想着绕过队伍赶路。
“嗖”风声飒然,程四海伸手一捞,是一只唢呐,一个红衣汉子正向自己跑来。程四海松了口气,暗笑自己太过紧张,今日这消息来的这般隐秘,何况听龚三爷说被劫的镖货已然找到,野狼谷的贼人也已押在城主府中,哪里还会有什么人对自己不利?
汉子拿了唢呐,千恩万谢的走了。
程四海转身正要走,忽听身后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女子呼喊,男子惊叫。程四海连忙转身,只见新郎所骑那匹高头大马似乎受了惊,正人立而起,纵声长嘶,眼看着两只巨大的前蹄就要向轿子踏去,轿中的新娘头上的盖头歪在一旁,吓得花容失色。一旁媒婆、轿夫各各张大了口,已骇得呆住。
程四海不及多想,连忙纵身上前,一拳击在马背,将马匹击得向一侧倒去,顺势揽了新郎,拽下马来。马匹唏溜溜长嘶,向着那些号手冲了过去。
新郎面色惨白,望着马匹,忽然从腰间抽出柄匕首。程四海多年江湖上摸爬滚打,虽说事出突然,情势紧急,但新郎的一举一动仍逃不过他的眼睛。
新郎才将匕首取出,已被程四海
刁了腕子一扭,匕首已落入程四海手中。
“哎呦”新郎惨叫一声。
“恩人莫急,”新娘在一旁急忙开口,“五郎不过担心恩人安危。匕首是给恩人防身用的。还请恩人帮着救救乡亲们。”
还没等新娘说完,程四海已紧握着匕首窜了出去。只这么一耽搁,那马儿已奔至人群中,一双马蹄正踏在鼓面,登时将鼓面踏个对穿,再难拔出,正在那大声嘶鸣、挣扎。十几名汉子小心翼翼的围拢过来,有的拿着扁担,有的拿着鼓槌。程四海赶至近前,一刀正捅在马颈,鲜血立时喷涌而出,饶是程四海躲得快,仍旧溅了满身。
倏然觉得身下一凉,七八柄匕首已齐根末入。程四海泽怎么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费了这许多周折来算计自己,想着儿子近在眼前,却再也不能见到,心中悲愤,怒喝一声,用力一挣,几名汉子竟然把持不住了,被带的东倒西歪,眼睁睁看着程四海带着一身淋漓的血迹向林子里奔去。
程长生和雀儿在桃岭村已生活了几日,这儿的村民都很和善,年轻人大多进了城,只剩些年老的放不下祖宗留下的田产,一把年纪,仍旧每日在田间奔忙。
程长生初来时,见了满院的农家器具,和雀儿两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都傻了眼,没有一个会使。还是隔壁李家阿婆手把手教了两个人。
雀儿手巧,时不时做些城里的精巧食物,虽说用的都是村里粗面、杂粮,但经了雀儿的手,只吃得村里的大爷大妈一个个喜笑颜开,一个劲夸程长生好福气,将程长生乐得整日整日合不拢嘴。
过了几天这样的日子,程长生和雀儿倒有些不想回去了,打心眼儿里感谢宫九兄弟,要不是宫九兄弟细心,让两人在这里看着那柄剑,两人哪能过上这样的神仙日子。没有纷争,不用看人脸色,不用想着什么门当户对,只要每天快乐就好。
第七十章 程长生与雀儿的快乐时光
苏洗眉已经两日未曾下马,双腿都有些僵了,但仍旧不肯休息,拼命的挥动鞭子,还想让马儿更快些。这几日关前不时有山戎的探马出没,云屏、天水、长平是青山郡三大关隘。虽说分属军方和剑峰,但向来同气连枝,互相协同照应。山戎对三关忌惮,已有多年未曾发生大的战事。但这次颇不寻常,派往天水的斥候迟迟不见回音,连剑鹰都无法将消息递出,一样有去无还。哥哥还要坐镇边关,所带的讯息又极为要紧,左右两三千里路途,自己走一趟最是放心。
“唏溜溜”那匹叫黑驹儿的马儿悲嘶一声,再难坚持,前蹄一软,扑倒在地。苏洗眉正在思索着边关战事,冷不防马失前蹄,赶忙提气前纵,踉跄了几步这才站稳。看了眼黑驹儿,这马儿跟了自己整整三年,向来不离左右,不想今日自己要将它独自留在这里,苏洗眉狠了狠心,提了剑转身离去。来之前这一路的地形苏洗眉早已了然于胸,前面十几里有个村子,运气好的话,到了那里借匹马,这里离归流城已然不远,即便只是寻常马匹,有个把时辰也能到。到时请陆大哥以剑舟想送,夜里便能抵达宗门。
这般想着,苏洗眉脚下更急,走了一会儿,双腿已不再麻木,越走越快,日头偏西,已望见山坳里升起的袅袅炊烟。两日来,展洗眉只在马上随意啃了几口干粮,现在进了村子,闻到饭菜的香气,肚子忍不住骨碌碌叫了起来。
雀儿正忙着烧晚饭,这段时间程长生每天都要帮几个村里上了年岁的爷爷奶奶挑水担柴,农活儿程长生不会,但年轻又常年习武,力气还是有些,便做些杂活儿帮着村里的老人分担一二。
看着日头已然偏西,想着男人也该回来了,雀儿心中喜悦,没想到自己还能过上这样平淡幸福的日子。
到厨下盛了菜,又到缸里舀了些萝卜、白菜之类,这是雀儿新近才跟胖婶学到的手艺,虽说腌的火候儿还不到,但程长生每日都要围着酱缸瞧瞧,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今天雀儿尝了尝,已入了些味儿,便取了少许,给男人尝尝鲜。
程长生倒满了最后一缸水,和铲儿爷打了招呼,好说歹说,老两口儿还是硬塞了两个鸭蛋,程长生笑着收了,高高兴兴提了扁担向家中走去。
转了个弯,已能望见家里升起的炊烟,程长生能想象雀儿此刻忙碌的身影,望着天边的夕阳,忍不住哼起了曲儿。
再往前走便到家了,程长生却止住了脚步,前面有个女子,一身劲装,手里还提了柄剑,正向院子里张望。
这女子陈长生从未见过,村子里也很少有生人到来,想到家里的那柄剑器,程长生警惕起来。双手紧紧握着扁担,一点点走了过去。
离得还远,女子已然察觉,放下正要敲门的手,转身望向程长生。
苏洗眉在村子里兜了一圈,牛羊倒是见过,但就是不见一匹马,心里正急,隐约听到这里有马嘶声响起,便走来碰碰运气,果然给他寻到了程长生家,正要敲门,忽然察觉身后有异,转身一望,正瞧见程长生手里攥了根扁担
,轻手轻脚走来。
苏洗眉一愣,眼前这少年看上去并不想山村中长大的孩子,虽然这段日子程长生晒得黑了些,但身上衣着却比村里的乡亲要精细许多。
望着眼前年轻女子,程长生也有些发愣。玄色劲装上满是征尘,一双眸子红彤彤的,发髻也有些散乱,但仍旧透着几分英气。程长生慢慢放下心来,这女子怎么看也不像坏人,怕是过路的,错过了宿头。
苏洗眉瞧出程长生的戒备,知道少年误会了自己,赶忙开口解释。
程长生听说女子只是要买马匹一用,心里一松,里面雀儿也听到了声音,出来观望。听到女子年纪轻轻,竟一个人在山间赶路,马匹又已病倒,连忙上前挽了女子,和程长生一道将苏洗眉让进院子。
望着一桌饭菜,虽然都是些乡间常见的蔬果,却是色香味俱全,瓷盆中黄灿灿的粟米饭香气扑鼻,又见程长生夫妻这般热情,连马匹也答应借给自己,不由胃口大开,也不客气,就这般大吃起来。
雀儿见女子吃得豪气,也放下心来,招呼丈夫一道,三人说说笑笑,很是融洽。
傍晚的山村很是宁静,家家户户劳累了一天,正享受这难得的悠闲,孩子们也都回了家里,连隔壁的阿黄都不再吭声,想是正在对付它那块肉骨头。
展洗眉正夹了块茄子,嘴了还叼着根酱萝卜丝,忽然整个人顿在那里,筷子悬在空中,不言不动,下一刻,已提了剑冲了出去。
程长生和雀儿愣在原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女子会如此激动。
“啊”一声惨叫,伴着猎犬的哀鸣。程长生变了脸色,这声音很是熟悉,正是铲儿爷家的二妞和大牛,二妞是铲儿爷的孙女,大牛则是他家的猎犬,之所以叫大牛,是因为这猎犬生得高大凶猛,有小牛犊子大小,平素整日跟在二妞身后,威风凛凛像是个忠实的护卫。如今连大牛都护不住二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程长生站起身子,家里还有柄剑,这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程长生转身奔进房中,不一会儿已提了一只木匣出来,将木匣放在桌上,望了眼雀儿。这毕竟是宫九交托的物事,今日若有个闪失,只怕二人幸福的日子也就到头了,程长生想听听妻子的想法。沉默了一会儿,雀儿重重点了点头,有些事总要面对,逃是逃不掉的。
程长生一手提剑,一手拉着雀儿,大步向院外走去。他不想将雀儿留在这里,两人能有今日太过不易,待会儿无论面对什么,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苏洗眉才出院子,便听到惨叫声,整个人化为一道灰影掠了过去。才转过弯,苏洗眉便硬生生刹住了脚步,那是什么东西。一只岩石般的甲虫正拼命甩动这一具躯体,那是一条大狗,大狗还没死透,哀鸣着挣扎,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小女孩儿。一条长着血翼的白骨长蛇正缓缓向小女孩儿游走,狰狞的蛇首已昂了起来。
苏洗眉自幼便被哥哥带到了剑峰,二十年间也见过许多凶兽,但眼前这么诡异的东西还从未见过。
这里离归流这般近,怎么会有这样的鬼东西?顾不得心中惊讶,苏洗眉已一剑刺了出去。
长蛇似乎知道苏洗眉的到来,看也未看,身上血翼已旋转呼啸向着斩落,苏洗眉一矮身,血翼贴着头皮掠了过去,苏洗眉剑势不减,已到了近前。
“呼”长尾如同剑矛般刺落,苏洗眉仍不停留,手中剑暴起一道剑芒向着蛇头斩落。长蛇未料到女子这般拼命,仓促之间只得缩了头,以血翼相护。“锵”血翼上溅起一道火花,长剑竟未能斩开血翼。苏洗眉心中一惊,这是什么东西,自己这柄剑好歹也是洗剑谷出来的,不要说血肉之躯,即便是寻常兵器也是一剑两断,如今竟破不开血翼。顾不得多想,伸手抱了小女孩,转身便跑。
长蛇随后猛追,那巨大甲虫见长蛇动了,忙将口中的大牛摔到一旁,轰隆隆跟了上来。
程长生才跑出没多远,便见到苏洗眉迎面奔来,身后跟了一条恐怖狰狞的大蛇,一道小山般身影从远处轰隆隆碾压了而至。
程长生来不及多想,村里有处山洞,平日里用来存放粮食,现在对付那大家伙正好用得上,待会儿进了山洞,那大家伙进不来,便可专心应付这怪蛇。
苏洗眉见程长生拉着雀儿跑了过来,正要招呼二人小心,忽见程长生一把扛起雀儿,向自己招了招手,转身便跑,连忙抱着二妞紧紧跟上。
二人出了村子,见两个怪物正跟的紧,倒松了口气,能将两只怪物引出来,村里那些老弱乡民便多了些生机。程长生一路钻进林子,林子中都是些高大树木,对大蛇虽无阻碍,但那小山般的甲虫走起来却没那么轻松,轰鸣声更大,程长生听得出有林木倒伏的声响,顾不得回头看,咬紧了牙关拼命奔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前面出现了一面山壁,夕阳照在山壁上,一片斑驳陆离。
苏洗眉不知程长生将他带到这里做什么,正疑惑间,程长生已消失不见,苏洗眉游目四顾,忽见前方一片藤萝中有人正在招手,不是程长生又是谁?连忙向那片藤蔓扑去。
这么一犹豫,长蛇已离的近了,蛇口的嘶鸣声如在耳畔。身后响起呼啸的风声,苏洗眉不用看也知道是那骨蛇的血翼又斩了过来,连忙弯腰缩首,就地一滚,抱着二妞一起翻入藤萝之中。
程长生一把拽起苏洗眉,向着洞中深处奔去,这山洞向阳,终年烈日曝晒,干燥非常,骨蛇一进洞中,便是一顿。这怪物虽然诡异,但毕竟是蛇类,天生不喜温暖干燥,想要退走,又见那女子在洞中,方才便是她从自己口中夺了食物,这口气如何能忍?长蛇愤怒嘶鸣,向着二人追来。
轰,似乎整个山洞都震了震,不用看也知道定是那甲虫到了。程长生走到山洞尽头,这里有几处岩石可以作为遮挡,程长生决定就在这里与长蛇决一死战。
将二妞和雀儿放下,程长生和展洗眉提着剑面对长蛇而立。
第七十一章 江家祠堂
长蛇极是狡诈,见程长生与苏洗眉守着两块大石,也不上前,只是以血翼攻击。这些血翼很是锋利坚韧,如同几只蝙蝠,上下翻飞,无孔不入。程长生虽说自幼习武,但几乎从未临敌,唯一一次对敌还是前些时押镖去山戎,结果还没见到敌人,便被人弄晕了过去。此时初次对敌就遇上这般凶恶的怪物,难免紧张无措,十分本事能使出三两分已是不易。
那些血翼呼啸而来,带着淡淡的血雾,方才在村子里还不觉得如何,眼下在山洞中空间逼仄,四下里血腥之气弥漫,整个山洞宛如地狱一般。程长生最初还能沉着应对,虽然学的不是剑,但连剑带鞘一并当长枪施展也还顺手。只是随着血腥之气渐浓,程长生只觉胸腹间烦恶难当,手中的剑不自觉慢了下来。苏洗眉在一旁见了,连忙抢在前面抵挡。受两旁大石阻隔,血翼难以施展,苏洗眉一时倒能支撑。
长蛇似乎也发现了问题,五只血翼倒有三只向着大石攻去。这山石虽然坚硬,但对上血翼,并不能坚持多久,几个呼吸间,那些山石碎屑乱飞,已然矮了下去,二妞和雀儿尖叫着抖做一团。程长生望着山石背后昂起的狰狞蛇首,心中又是恐惧,又是愤怒,见又一只血翼呼啸着袭来,大吼一声,拔出剑来,没命般砍了过去。这一剑毫无章法,就如同街头泼皮一般,苏洗眉大惊失色,那长蛇的血翼看似随意舞动,但每次扑击都极有法度,并非任意而为,苏洗眉已看到那狰狞蛇首上两只漆黑孔洞中幽幽的鬼火亮了起来。
苏洗眉焦急大喝,怎奈被两只血翼绊住,一时不能脱身。那只血翼越来越近,苏洗眉瞪大了双眼,若是这少年被斩杀,自己还要护着雀儿和二妞,怕是更加艰险。
“锵”像是利刃划过了山石,幽暗的山洞中亮起一篷焰火,长蛇仿佛受了什么伤害,长声悲嘶,几只血翼收了回去,长长的蛇身在洞中蜿蜒游走,显得痛极,狂怒之下想要上前
,又似乎忌惮些什么,犹豫着举棋不定。
苏洗眉望着程长生手中的剑,瞪大了双眼,这少年手中的长剑与剑峰寻常外门弟子佩戴的制式剑器一般无二,怎地有这般威能?自己这柄剑器尚不能奈何的血翼,竟险些被那少年手中长剑斩断。方才虽只是电光火石之间,苏洗眉却清楚的看到血翼上那一道深深的剑痕。苏洗眉看到了希望,劈手从少年手中抢过长剑,将自己的剑器抛给少年,独自站在最前,凝神以待。
长蛇与女子对峙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勇气上前,缓缓退了出去。苏洗眉等了一会儿,凝神倾听,洞外确实没有了声息,这才如释重负,缓缓坐在地上,长长吐了口气。程长生慢慢缓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庞扶起雀儿,又抱了二妞,随苏洗眉小心翼翼出了山洞向村子方向走去。
二人一路走得并不快,那甲虫还好说,毕竟身躯巨大,不易隐藏。但那长蛇若刻意隐藏,便没那么好发现,苏洗眉走在最前,时不时俯下身来细细查看,不过几里山路,两人走了半个时辰才到。
进了村子,山村中已是一片狼藉,许多房屋都已倾塌,两人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尸首,一颗心踏实了不少。
两人在村子四周转了转,确认两只怪物已然退走,这才开始仔细寻找村里的乡亲。
江家祠堂设在村外,四周院墙高大厚实,祠堂后面便是山林,苏洗眉与程长生将乡亲们聚集到祠堂中,打算守上一夜,明日一早便护着乡亲们一同进城。程长生觉得自己方才的表现实在有些差劲,眼下安全了些,便抢着到祠堂四周巡狩。
苏洗眉连赶了两天的山路,还没喘口气,便与两只怪物恶战许久,实在疲惫,也没有与程长生相争,合衣靠在墙边打盹。
“姐姐”朦胧中听到有人呼唤,苏洗眉勉强睁开眼瞧了瞧,原来是二妞端了碗粥站在
面前,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忽闪着望向自己。
苏洗眉心中一暖,肚子也确实有些饿了,笑着接过热粥,伸手揉了揉二妞的头,小丫头见完成了使命,蹦跳着跑了开去。
雀儿也端了碗粥来,倚着墙坐在苏洗眉身旁,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苏洗眉听得入神,心想眼前这女子身世竟这般坎坷,还好遇到了个好男人,待边关战事平静些,定要赶来参加二人的喜宴。
说了一会儿,雀儿已将一碗粥喝了下去,似乎有些困了,就这样倚着墙睡了过去。更深露重,又是二月的天气,苏洗眉想着去找些铺盖来给雀儿盖上。才一起身,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心中一惊,这一路虽说奔波劳累,但自己有修为在身,怎会如此不济,竟然站都站不稳?若这时来了怪物岂不是任人宰割?赶忙运起灵气,不想灵气慢得如同蜗牛一般,十分艰涩难行。
有毒,苏洗眉这一惊非同小可,赶忙摸向怀中,还好信件尚在。来不及多想,伸手要去唤醒雀儿,此地已不能再留,忽然瞥见方才还惊恐万状的村民们,此刻竟慢慢向自己围拢了过来。
“锵”苏洗眉拔出了剑。
程长生在祠堂四周巡了一会儿,墙内有白粥的香气飘出,程长生露出笑容,今天不管怎样,村民们总算没受什么损伤,已是万幸。那姓苏的女子连日赶路,又经过恶战,想必累了,便让她休息一会儿,自己一个大男人熬上一夜也算不得什么。
提着剑小心翼翼的行走,忽听祠堂内传来惨叫,程长生一惊,难道那怪物已经潜入祠堂?一面想着,一面急忙向祠堂中跑去。到了祠堂门口,里面惨叫声此起彼伏,更有女子的娇斥怒喝声响起。
程长生心中更急,拔剑在手,踢开了大门,风一般闯了进去。转过照壁,程长生被眼前一幕惊得呆住。
第七十二章 下山
白景文小心的煎好了药,就着唇边慢慢吹凉了,这才一点点喂白展服了。白展一身是伤,脚筋又给人挑了,但自从醒来见到了儿子,面上笑容便未曾断过。
伺候父亲喝了药,钱老大已经随温掌柜抓了药回来。裴白发听说自己的伤还有法子医治,也不再拒绝。
温掌柜多年行医,医术极是精湛,知道现在不能用太过猛烈的药物,只捡些药性温和的,诸如三七、红花之类配成方子,不求续命,只求吊住那一线生机。
这方子对煎药的火候要求极高,温掌柜年岁大了,便仍旧由白景文来煎,一老一少紧紧盯着药炉,脸上汗水一滴滴滑落。
钱老大正小心翼翼的给两人擦汗,一旁二蛋轻轻上前捅了捅。
“干嘛?”钱老大甩开二蛋的手,什么事方才不能说,非要将自己拉倒一旁,显得这般神秘?钱老大急着回去帮温掌柜煎药,说起话来有些不耐烦起来。
“老大。”二蛋挠了挠头,显得有些期期艾艾,欲言又止。
“有话快说,温掌柜和白小哥还等着呢。”钱老大低声催促,转身作势要走。
“老大,”二蛋拽住钱老大衣角,“你还记得前两天我拿回来的那枚戒指吗?”
二蛋瞄了眼旁边,见白景文扔在聚精会神煎药,这才压低声音说道,“那枚戒指就是这位白公子的,那天我们见他孤身一人,又饿得没什么力气,便想着将戒指弄来给兄弟们打打牙祭。”
钱老大望着二蛋,气不打一处来,只是眼下若就这样去和白公子说了,不过是平白增添些烦恼罢了。不如自己带着兄弟们去将戒指讨回来交给白公子更显诚意。
悄悄将几个少年招在一起,众少年听了钱老大的想法,纷纷点头赞同。
贾三和崔判上了药,歇了不到一日,便被放了出来。两人伤口刚刚结痂,但那个白面男子说了,
若是今夜找不回戒指,明日掉的便不是胳膊,而是脑袋了。两人带了几名帮众伏在街对面阴暗的老宅中,轮换着盯着对面的城主府,只要白景文出来,便跟着一探究竟。贾三不相信白景文丢了戒指,竟会完全不放在心上,会那般安分的窝在城主府中不出来寻找?
天色越来越暗,白景文没出来,那几个乞儿倒是一溜烟奔了出来,看样子像是要赶着去做什么要紧的事。
贾三与崔判对视了一眼,今天眼见着温掌柜进进出出,那个姓魏的年轻统领也是一副匆忙的样子,两人心中知晓定是裴白发的伤势并不乐观。既然白景文没有出现,跟着这几个乞儿看看也总好过窝在此处干耗。嘱咐几个帮众留意白景文踪迹,两人蹑手蹑脚在后面跟了上去。
李青带着几个弟弟妹妹一路紧赶慢赶,赶到崇礼堂时已然过了酉时,太阳已坠在山头,只剩下半边脸庞,落日的余晖洒在崇礼堂朱红的大门上,显得分外肃穆。
守门的弟子认得李青,知道是与简大人一道来的,救了许多剑峰的弟子,因此对李青很是尊敬。远远见了李青等人急急奔来,连忙迎上前去。
李青听那弟子说简秋山接到定边的飞报,已然带人先行离去,留下话儿,让李青到归流会同裴白发一并回转。馒头想起来时陆轩然那艘飞舟,忙问那名弟子陆轩然的住处,心想若能搭上那艘飞舟,恐怕自己和众兄弟比大人到得还会快些。问明了地方,馒头大踏步走在最前。其他几人听说还有这般便捷的法子,可以省去许多奔波之苦,也都兴奋的跟在后面。
崇礼堂是剑峰用来安置贵宾的所在,陆轩然执掌归流军务,在剑峰并未开封立府,来了宗门,便也住在这里。几个少年穿过开满鲜花的林子,绿草如茵的山坡,前面是一座小院,几间茅屋,青竹扎就的篱笆,柴门半闭着,传来女童的笑声。
陆婉婷正陪着女童玩耍,柴门忽然被推开,一个高大少年大步走了进来
。陆婉婷一怔,忽然红了脸面低下头去。
“婉婷姑娘,”馒头心里想的都是那艘威风凛凛的剑舟,并未留意少女的神情,只顾在那里招呼,“陆城主在吗?我和几个兄弟姐妹急着赶回归流,想搭乘陆城主的那艘船,不知道方不方便?”
陆婉婷还以为少年是为自己而来,原来是为了父亲的那艘船,心中有些失落,但转瞬便笑了起来,“霍兄弟,快带着你的朋友们进来坐。”陆婉婷忙着招呼众少年入内,又转身进去烧水泡茶。馒头几次张口,见少女忙来忙去,并不停留,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馒头跟着李青跑了半日,这会见了眼前青瓷杯中碧绿的清茶,早已口渴难耐,忍不住端起来便喝,却被烫的龇牙咧嘴,一旁陆婉婷见了,偷偷掩了嘴轻笑。忽然想起方才馒头问的话,陆婉婷连忙向众少年解释,原来就在方才,白云山庄来人将陆轩然请了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众少年原以为又剑舟可乘,并不太急,此刻听说陆轩然并不在此,哪还有心思喝茶,纷纷起身告辞。
“姐姐,姐姐,”女娃抓着陆婉婷的衣衫,张着亮晶晶的双眼望着众少年,怯生生的说道,“花儿也想跟哥哥姐姐们一道去玩。花儿很久没有见到阿娘了,花儿很想阿娘。”
二丫见女童说的可怜,不由心软,还没等李青说话,便跑过去将女娃抱了起来。
李青轻轻叹了口气,心想此去归流倒也没什么事,若是陆婉婷同去,毕竟是城主的千金,办起事来会方便许多,便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陆婉婷听了女娃的话,想要开口问问馒头,又觉得有些唐突,红了一张脸正不知如何是好,那个少女便跑来将花儿抱了起来。陆婉婷偷偷瞟向馒头,见这高大的少年只是傻笑,并未出言反对,不由暗自开心,连忙转身进到房中收拾了衣物,又给父亲留了话儿,这才随众少年出了门,向山下行去。
第七十三章 山中月夜一
李青带着众人一路下了山,,脚下便快了起来。若是白水校尉营当真出了变故,定边成卫军又被裴白发带到了归流,简大人的处境便很是危险,自己必须快些赶到归流,与裴将军一道尽速赶回定边才好。
沿着大路赶了一会儿,今天也不知什么日子,路上来来往往的车马颇多,几个少年左绕右绕,就是快不起来。李青心中有些焦急。望了望四周,山林茂密,李青身形一转向路旁林子里走了进去。
陆婉婷不知道几个少年为何忽然改变了路径,见几人行走速度颇快,像是有什么急事,也没多问,跟着众人急急赶路。
李青这段时日常跟随捕快一同办案,又与裴白发从定边行军至归流,对于在山间丛林中赶路并不陌生。山林中虽然路途艰难,比起外面大路来说要难走许多,但没了行人,十分僻静、空旷,众人都有修为在身,走起来反倒更加畅快。
月朗星稀,李青以星月为引,不怕迷了方向。已临近三月,夜风虽凉,但已没了寒意,众人虽不停赶路,仍觉神清气爽,并不疲累。
在林中赶了一个时辰,远处升起薄薄的雾气,被月光一照,显得影影绰绰,似乎有许多魔怪在其中张牙舞爪。李青觉得肩膀紧了紧,回头一看,白莲花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朦胧的月色中,白莲花清丽白皙的容颜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李青心中一荡。今日若不是猛子和二丫在一旁,李青几乎认不出这清丽的女子便是莲花,几日不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白莲花竟生出这般大的变化。
“青儿哥”李青听到喊声,心中一惊,连忙收回目光,扭头向猛子看去。白莲花却红了脸庞,将头埋在李青背上。
“青儿哥,前面起了雾,咱们要不要绕过去?雾气里视线受阻,若是有什么危险,应对起来也很是不便。”猛子望着李青,他并没有行军的经验,只是心中有些担忧。
李青沉吟了片刻,夜间山林中有些冷,露水会重一些,起了雾也没什么奇怪。这片薄雾氤氲流转,粗粗一望,分不清哪里是边际,若是想绕过去,怕是要多走许多路途,况且别的地方也未必便没有雾气。李青将心中所想详细与伙伴们说了,这段时间跟随裴白发与陈鹏山,李青学到了许多。
馒头生性粗豪,猛子又没什么经验,几个少女更是没什么主意,听李青说的有理,也纷纷赞同继续前行。
李青和猛子当先,馒头断后,将几个少女护在正中,众人还没动,几只小小青蝎已然爬进雾中。等了片刻,猛子向李青轻轻点了点头,二人起身向雾中走去,薄薄的雾气细雨一般打在脸上,倍感凉爽。众人进了雾中,一处处倾塌的石塔横七竖八的倒伏在地,许多藤蔓如同长蛇一般缠绕着石塔爬向远处,几声夜鹰的啼叫声响起,林间显得分外静谧。又是几只青蝎爬了出来,悄
没声息的隐没在荒草之中。
李青反手掣出两柄长刀,丝丝缕缕灵气蔓延向着四周草木攀附而去,周遭的草木似乎没有生命一般,丝毫没有反应,四周一片死寂。
不对,李青大喝一声,才要示警,轰,脚下的泥土纷纷破裂,一道道漆黑的身影瞬间窜了出来,如梦似幻的剑光借着雾气遮掩刺向众少年。
巨大的青碧色双翼展开,无数碧绿的翎羽箭一般射向四周。金铁交鸣声响彻虚空,只是这些锋利的翎羽只阻得一阻,便纷纷断折,化为绿草掉落在地。
经这一阻,众少年也纷纷回过神来。二丫伸手抱起女娃飞入空中,两柄长剑毒蛇一般飞速刺向二丫怀中的女娃。女娃似乎已吓得傻了,瞪着两只大眼睛望着长剑,整个人如同僵了一般。急切之间,二丫猛地拧身,巨大的庚金翅翻卷着护在背后,眼看着两柄长剑便要刺到。
陆婉婷就走在二丫身后,与二丫不同,陆婉婷自幼跟着父亲,时常随军历练,在剑峰中也间或接取些任务,反应比二丫要快上许多。二丫才展开双翅,陆婉婷已抢上前来,眼见两柄长剑刺向二丫和女娃,陆婉婷娇斥一声,青碧色的长剑破空而出,四周忽然起了风,许多青翠的绿叶在风中飞旋着,化为一道绿色龙卷,呼啸着将两柄长刀淹没。刺耳的切割声传来,无数青叶断了又聚,聚了又断,风卷也时强时弱。那两道漆黑的身影似乎只知进攻,而不知防守,两柄长剑拼命舞动,死命前刺,任凭那些青叶割在身上却不管不顾。
李青背上负着白莲花,眼见着七八柄长剑向着猛子刺到,双翼一振,向着猛子扑了过去,也不管身后几柄长剑正呼啸而来。
猛子与李青一左一右,并行在前,相聚尚有丈许。此时变起仓促,猛子再想向李青靠拢已然不及。急切之间,一根银丝闪电般射出,缚住一名剑手,将自己扯了过去。四周长剑如同风中劲草一般齐齐变向仍旧刺了过来。猛子并不看四周,紧紧握着手里的小刀,盯着前方那名剑手。
被缚住的剑手似乎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觉,仍旧持了长剑向猛子刺来。近了,更近了,猛子忽然一甩手,小刀电射而出,脚下重重一踏,人已如苍鹰般跃起,四周长剑堪堪刺到,却扑了个空。
小刀一闪而逝,那剑手似乎极为痛楚,抱着头仰天发出无声的嚎叫。一蓬黑色的雾气从头顶涌了出来,却被猛子手中红纱罩住,一只青蝎一闪而逝,入那剑手头部,剑手一怔,竟负起猛子,挥舞着长剑向李青迎了过去。
馒头走到最后,忽听李青大喝一声,紧跟着无数青色的翎羽便如箭矢般向着地面射去。馒头还有些不明所以,地面便已翻滚起来,许多漆黑的人影从地下纷纷窜了出来,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雾气中响起啸声,只一瞬,无数朦胧的剑光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刺向前方
伙伴。
馒头大喝一声,赤红色拳甲闪耀,两柄巨大的雷电之锤左冲右突。十余道剑光被击得四散扬起,那些剑手受了雷锤一击,都呆立不动,身上有无数赤红色雷电缭绕闪烁。馒头只觉双拳剧痛,已然滴下血来,心中不由大惊,这些敌人手中不知所持何剑,竟能破开自己的拳甲。只是眼下情势危机,馒头不及细想,大踏步向着前方奔去。
陆婉婷逼住两名剑手,风龙卷愈来愈猛,任凭两名剑手如何冲击,仍不得脱,渐渐身上被青叶割裂的伤口越来越多,手中长剑也不复最初那般快捷,禁不住厉声长啸。
几名奔向李青的剑手听到啸声纷纷转身向陆婉婷杀来,陆婉婷手中剑器飞舞,又生出一道龙卷呼啸着卷向几名敌人。忽然天空中那轮明月似乎变得亮了一些,道道光华射下。那些剑手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攻守间忽然变得有序起来。
这些敌人一旦有了章法,不再只知猛攻,陆婉婷的压力便立时大了起来。敌人众多,且不知疲倦,两道风龙卷几乎已怒吼起来,才堪堪抵住敌人的进攻,陆婉婷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馒头刚刚越过十余名呆立在原地的剑手,天上的圆月便亮了起来,朦胧的月光飘洒而下,那些剑手身上的雷电被月光一照,竟舍了那些敌人,向着月光攀去,将周遭虚空染的一片赤红。那些敌人没了雷电束缚,也不管身上已泛起焦臭,沉默着提了长剑向猛子冲来。
猛子已看出陆婉婷独自对敌有些艰难,那些风龙卷看上去很有些威势,但被困住的那些剑手仿佛不知疲倦和伤痛的人形机器,身上已被切割的伤痕累累,皮开肉绽,但攻守间仍不见丝毫凌乱,眼见着已快要冲了出去。二丫要护着女娃,何况这小丫头平日里不肯吃苦,一双翅膀用来飞行尚可,对敌却嫌不够,待这些剑手冲破风龙卷的阻碍,只怕两个少女便危险了。
馒头怒喝一声,手中现出一柄赤红长刀,疯魔一般冲入敌阵,那柄长刀上赤红色雷电缭绕,像是燃烧着一层烈焰一般。几名剑手堪堪冲了出来,迎面便见到血一般的刀光斩落,慌忙举剑相迎。刀剑相遇,轻微的碎裂声响起,几名剑手手中长剑竟然纷纷出现了裂痕,那刀身上的烈焰犹如一条条火蛇,闪电般钻入剑身,长剑被刀身吸附,竟然收不回来。几名剑手拼命争夺,被馒头手中长刀横着一切,立时身首异处。
馒头身后那十余名剑手得了自由,见馒头已越了过去,正要提剑追赶,猛然面前出现了一只异兽,虎首马身,肋生双翼,猩红的双目燃烧着赤红色火焰。
异兽虽生得凶猛,但这些剑手毫无畏惧,没有半点犹豫,浪潮一般涌了上去。
“嗤”一道晶亮的电光一闪而逝,奔行在最前的剑手半个身子已化为飞灰,只剩下一双腿仍旧向前跑了几步,才重重跌倒。
第七十四章 山中月夜二
李青眼见着几道清冷的剑光向着猛子刺到,猛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站在一名剑手肩上,宛如大海中的孤岛一般,在剑光中载沉载浮,似乎随时都会被淹没。
眼见着猛子危急,李青将手中长剑猛然前掷,赤红色长剑化为一道流光,直直刺入剑光之中。剑光呼啸,红莲绽放,一朵朵红色莲花在剑光中飞旋舞动,煞是好看,层层花瓣往复转动,如同一面面小小磨盘一般。那些剑光才刺入红莲之中,便像似陷入了泥潭,再难前进分毫,不断有红莲凋谢,也不断有剑光泯灭。
猛子立在一名剑手肩上,手中握了一柄断刀,那些敌人的长剑太过锋利,若非身下这人悍不畏死,舍命相护,断的便不仅仅是刀了。饶是如此,方才短短的交手,身下那道身影已然遍体鳞伤,一条臂膀业已被斩断,许多地方露出森森白骨,再难支撑,扑倒在地。
眼见着那些朦胧的剑光涌了上来,猛子紧紧握着手中的断刀,即便是死,他也要多拉上几个。猛子死死盯着前方,忽然一道赤红色光华穿云破雾而来,朦胧的剑光中一朵朵红莲盛开,那些剑光为红莲所阻,猛然顿住,竟生生停在眼前,一时再难前进。
李青才掷出长刀,巨大的庚金翅翻卷着将背后的白莲花护定,整个人便已轰然撞入剑光之中。四周敌人见有人闯入,立时纷纷舍了那些红莲向着李青杀了过来。
背上负着白莲花,李青身形并不十分灵活,脚下步伐变幻,堪堪让开左右两名剑手,淡淡的薄雾中便亮起几点星光,倏忽间到了近前。不及细想,手中长刀连点,薄雾中暴起几点花火,清脆的交击声响起,那几点星光被长刀所击,向着雾中荡去。
李青心中一紧,方才一击,自己以灵气凝聚的离火刃并不能阻挡敌人手中的长剑,才一触及,便被从中剖开,直到与手中匕首相遇,这才被击退。若是放到平常,李青并不在乎,只是眼下自己还背着一人,匕首这般短小,如何能护得白莲花周全?李青心思电转,手中长刀并不与那些剑光相交,一刀刀只是点在虚空。
剑光闪烁,刀气纵横,虚空中荡起层层涟漪,四周剑光似乎受了牵引,纷纷偏到一旁。周遭的剑手对此犹如未见一般,只是死命的抢攻,但无论怎样舍命,手中的长剑总是差上那么一丝。李青在剑光中穿梭,不远处便插着自己的匕首,只消得了那柄匕首,自己有了双匕便可一攻一守,攻守兼备,情势便能好上许多,一步一步,李青离匕首越来越近。
天空中明月忽然亮了起来,丝丝月华洒落,如同条条丝线射向四周剑手,那些剑手一滞,再不复先前那般毫无章法,几名剑手围向李青,其他人则仍旧向着猛子冲去,虚空中的红莲没有灵气支撑已渐渐消散。
李青眼见这些剑手忽然有了章法,心中焦急,再也顾不得匕首,巨大的庚金翅展动,整个人向着空中跃起。周
围七八名剑手见李青跃起,竟然纷纷将手中长剑抛出,这些长剑如同一根根箭矢,呼啸着射向李青。
朵朵红莲盛开,飞舞着迎向长剑,那些长剑被红莲所阻,纷纷定在空中。李青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双翼扇动,正要向猛子飞去,天上那轮圆月忽然变得耀目起来,锵,一道银白光华匹练一般射了下来。
眼见着便要到了猛子身旁,四周虚空忽然一亮,背后响起白莲花一声惊呼,李青只觉心中生出一股寒意,想也未想,整个身子已如陀螺般转动起来,巨大的庚金翅化为一柄青色长锥,闪电般刺向猛子身边几名剑手。
猛子手中的断刃又断了,没了兵刃,猛子只能仗着笑伯所授身法躲避。但敌人似乎聪明了许多,不再一股脑涌上,分了几个方位,各自将长剑舞得密不透风,缓缓围上。猛子腾挪的空间渐渐变小,身法也渐渐迟滞起来。心中正自焦急,忽见一柄青色长锥呼啸而来,前方一名剑手正缓缓逼近,漆黑的面庞似乎挂着一抹残忍的笑意,却被身后长锥轰然穿过,整个人炸裂开来,薄雾中漾起一抹猩红。
其余几名剑手眼见着同伴丧命,并未来救,反而加快了脚步,疾速向猛子奔去。
银白色光华越迫越近,青色长锥中忽然射出一道赤红光芒,那道光芒才一出现,便化为一朵巨大红色莲花,旋转着将银白光华吞噬了进去。
“嘭,嘭”两名剑手接连炸裂,李青连杀三人,长锥去势将近,又化为两扇巨大的羽翼,扇动着将李青托在空中。
“砰砰”,虚空中有弓弦声响起,几道燃着火焰的长箭流星般分射剩余的几名剑手,正是李青的相火箭。猛子的瞳孔缩了起来,手中又握紧了小刀,只待一有机会便要上去再控制一名敌人。
馒头才将几名剑手斩了,便听到身后传来惨叫,馒头看也未看,有小灰在,馒头并不担心身后,依旧大踏步向着一旁的凤龙卷冲去,那里还困着十余名敌人。
被风龙卷困在正中的十余名剑手正在疯狂进攻,但自打天空中那轮圆月亮起,这些剑手忽然住了手,也不管那些嵌在身上的密密麻麻的绿叶,只是一剑一剑,都刺在一点。
陆婉婷脸色愈发白了起来,一滴滴汗珠顺着脸颊滴落,空中二丫怀抱着女娃,眼见着风龙卷已开始弱了下去,几道漆黑的身影已经显了出来,心中极是焦急。
“哇”嘹亮的啼哭声响起,女娃突然遇到这许多惊吓,已是骇得呆住了,直到这时方才哭了出来。哭声越来越大,二丫从来没见过那个孩子能有这般大的哭声,四周雾气被哭声震动,竟然翻滚了起来,一团团雾气聚集在一处,渐渐将月光遮住。
没了月光,山林间变得一片昏暗,那些剑手又变得各自为战,如同一盘散沙。陆婉婷松了口气,风龙卷又渐渐强盛起来。
馒头迈着大
步奔来,也未曾与陆婉婷招呼,便一头撞入风龙卷中,无数雷电在风龙卷中闪耀。
陆婉婷正咬牙抵挡,忽见馒头一路急奔,轰隆隆撞了进去,吓得连忙收手,风龙卷渐渐减弱四散消失,露出一道高大的身影,长发飞扬,雷霆闪耀,正缓缓将一柄赤红长刀从一名剑手体内拔了出来。
猛子盯着前方三名剑手,紧了紧手中的小刀,方才青儿哥已接连斩杀数名敌人,只是他也看到了那道银白光华,虽然离得尚远,猛子仍旧能感受到彻骨的杀意。
锵,锵,锵,三只火焰长箭被击得四散,却也讲三名剑手阻了一阻,虽知短短一瞬,李青却已飞掠至猛子身旁站定。
山林间薄雾翻滚,夜风幽咽,那些漆黑的身影静立四周,忽然一起住了手。几个少年缓缓聚拢到一处,各自紧握着手中兵刃,死死盯着四周,二丫仍旧抱着女娃悬在空中,紧张的四处张望,白莲花紧紧抱着李青脖颈,她知晓即便自己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令伙伴们分心。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薄雾渐渐退去,月亮也重新露出脸庞,山林间静悄悄的,那些漆黑的身影与雾气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方才被李青和馒头斩杀的那些剑手也不见了踪迹,若非地上还有些殷红的血迹,方才那惨烈、凶险的一战好似从未发生。
几个少年就这样伫立了片刻,山林间再不见任何异常,李青重重吐了口气,这些敌人虽没有高深的修为,精妙的武艺,但一个个身体坚韧、悍不畏死,手中长剑又极为锋利,几个少年的灵气在其面前犹如纸糊一般,即便是陆婉婷手中那柄灵剑对上这些长剑也仍旧讨不了好去。今日这一战实是李青和几个伙伴最为凶险的一战,若非馒头的雷法对这些敌人有所克制,只怕今日便会有人伤在那些敌人剑下。
几个少年原本这段时间各自有所提升,心中都不免有些得意,经了今天这一战,宛如兜头一盆冷水,胸中那些升腾的火焰,风发的意气立时熄了下去,再向前行走,几个少年都变得沉默起来,连一向叽叽喳喳的二丫也只是静静的跟在女娃身后,似乎随时准备将女娃抱着跃起。
“救命啊”远处山林中忽然响起凄厉的呼喊,声音听上去十分的焦急,似乎将喉咙都已撕裂了一般。
这声音听着耳熟,几个少年立时停下脚步,细细辨认着方位。
李青忽然动了,巨大的庚金翅缓缓展开,只一扇,人便已经跃到空中。
夜里的山林在月光下犹如一道道剪影,连同大山一起耸立,沉静而厚重,仿佛从恒古便是如此。
寂静,那一声呼救过后,山林间又是一片寂静,静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忽然几株林木如同箭矢一般射向空中,紧接着连大地都震颤起来,似乎有什么恐怖巨兽这向这边潜来,将要破土而出。
第七十五章 再遇君不器
眼见远处山林又生出异状,两柄赤红长刀舞动,一朵朵红莲飞旋着在众少年四周飘荡。
感觉到大地震颤,几个少年心知有异,不待李青提醒,馒头和陆婉婷已分立左右,巨大的风龙卷将猛子几人护在正中。
山林中不断有树木被抛起,一道剑光时不时亮起,转瞬又被黑暗淹没,大地震颤的越发剧烈起来。虽然还没见到敌人,但几个少年都感受到了那股气息,凶残而狂暴。
“吼”小灰身上赤红色毛发炸立,向着远处山林中愤怒咆哮,猩红的双目中一道道雷霆闪烁,额上那根玉一般的独角也亮了起来。
馒头跨上几步站在小灰身侧,紧紧握着赤红色雷霆长刀。方才吞噬了几柄长剑,这柄长刀似乎又凝实了许多,长刀上那道雷炎燃烧的也越发猛烈起来。
李青自打得了无烬木,木行灵气大盛,双目也变得越发犀利,虽然山林茂密,又是在夜里,李青仍能瞥见那道跳跃的剑光,那剑光初时还很明亮,现在却有些暗淡,显然使剑的人已有些支撑不住。
才经了恶战,几个少年无论体力、灵气都耗去不少,但李青还是不忍见死不救,向几个伙伴招呼一声,众人步步为营向着林中迎了过去。
一名蓝衫少年手中舞者一柄银白长剑,正不停向身后刺去,每一击,便有一道耀目的光华凝聚。几剑刺下,空中忽然多出一轮小小太阳,那太阳四周有许多剑芒吞吐,飞旋着向身后黑暗中斩去。
“是大日剑歌,铁剑峰的师兄有难。”陆婉婷见到那轮小小太阳,声音中透着焦急,想要上前,又不愿撇下身后几个少年,正有些犹豫,天空中一道青色身影已然射了过去。
躲开几根抛起的巨木,李青微微一怔,怎么会是他,这小子不在铁剑峰好好待着,跑到这里做什么?只是眼下情势危急,李青无暇细想,双翼一收
,向着下方掠了过去。
君不器自打白莲花走后便有些魂不守舍,正巧君无意去了剑峰宗主那里,整个铁剑峰便没人管得了他,想要下山,只是一个人要走这么远的路途,中间还要经过荒无人烟的山林、大泽,这对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少年来说仍旧是个挑战。君不器在峰里闲逛,有些举棋不定。
正犹豫着便遇到了赵四,这小子别的本事没有,却最善揣摩主子的心思,见到君不器的模样,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便献媚一般带着君不器去了鸣剑堂。说巧不巧,正遇上玉青云接了趟去天安镇猎杀水妖的任务,那天安镇离着归流不过百十里,又都是大路,已然没什么危险,君不器心中大喜。虽说平时瞧着玉青云不那么顺眼,但此时也只好放下身段,缠着玉青云带他同往。
两人还没赶到天安镇,路过一处大湖时见到了一只小小的花美人,君不器想着捉来送给白莲花定然不错,哪料想美人还未曾捉到,倒将身后这只怪物引了出来。两人一路狂奔,全赖着玉青云还有些本事才逃到了这里,只是眼下玉青云也已渐渐支撑不住,那怪物却仍旧步步紧逼,似乎不将二人吞了便誓不罢休一般。正有些绝望,便见到向二人射来的身影,君不器大喜,拼命挥舞着双手招呼。
李青看到了那只怪物,四角羊身,虎齿而豹目,两三丈高下,如同一座小山一般滚滚碾压而来。每一步踏出,大地便如同波涛一般起伏不休。一个白衣男子舞着手中长剑,一道道耀眼的剑光向着怪物攒射,却都被怪物长角抵挡,并不能伤到怪物分毫。前面蓝衫少年虽然拼命奔跑,却犹如在波涛中行走一半,踉踉跄跄,想快却快不起来。
眼看着怪物离二人越来越近,白衣男子厉喝一声,将手中长剑掷了出去,银白色长剑化为一轮丈许大日,飞旋着斩向怪物。
那怪物望着大日,将头一低,四只长角上亮起光华,大地瞬间沸腾
了起来,无数泥土犹如波涛般越涌越高,转眼变化为巨浪迎向大日。一道道巨浪层层叠叠,那**日一路劈波斩浪前行,终究还是弱了下去。白衣男子厉声大喝,一口精血喷出,大日猛然变得耀目起来,无数剑芒缭绕宛如燃烧的烈焰,轰然斩入巨浪之中。泥土山石飞溅,再不能阻挡大日前行,眼见着便要破浪而出,山林中忽然响起乐声,一朵红花在怪兽头顶绽放,娇艳欲滴,嫩黄的花蕊轻轻摆动,乐声潺潺,如溪水般流淌。
怪物抵挡大日原本有些吃力,此时听到乐声,猛然兴奋了起来,张开大口,怒声咆哮。翻涌的巨浪旋转起来,像似一道道漩涡一般,将大日裹了进去。
刺耳的切割声传来,无数泥土被剑芒搅动扑簌簌落了下来,但随即便又有泥土拥了上去,漩涡越来越大,初时还能望到剑光,渐渐虚空中便只剩下土黄色巨柱不停转动。
白衣男子眼中已露出绝望,高声催促着蓝衫少年快逃,自己却返身向着巨柱冲去,显然是准备拼命。
李青识得二人,那白衣男子正是铁剑峰的大师兄玉青云,上次在铁剑峰见到时,李青总觉得此人有些阴冷、诡诈,并无多少好感,没想到今日为了君不器竟然豁出命去,倒让李青有些刮目相看。
眼见二人危在旦夕,李青再不犹豫,庚金翅展动向着巨柱飞去,一朵朵红莲嵌进巨柱之中,缓缓绽放。这些红莲青色和赤色花瓣缓缓转动,将泥土包覆了进去,缓缓消磨,丝丝灵气蔓延开来,无数灵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四周草木仿佛一下子活了,在夜风中欢欣舞动,像是在庆祝与李青的相遇,一株株、一簇簇,变得苍翠欲滴。
红莲越来越多,几乎已将巨柱染成赤色。花蕊中传来的乐声变得急促起啦,好似身处沙场,正有无数将士从四周杀来,呐喊声、马嘶声、刀枪交击的声音、箭矢破空的声音,一切是那么真实。
第七十六章 土蝼与红萼女
这乐声听起来动人心魄,一个个音符如同大锤般敲击在三人心头。李青还不觉如何,君不器双目中已露出恐惧的神色来,仿佛正身处血肉炼狱般的战场。
巨兽听到乐声,四蹄踏动,波浪中凝出一只只艨艟战舰,无数战舰前仆后继攻向红莲。这些战舰一进入红莲之中便渐渐涨大,一朵朵红莲也被撑的大了起来,青、赤两色莲瓣越距越远,砰,一朵莲花爆裂开来,砰、砰,爆裂声不绝于耳。
李青自打悟出红莲,还未曾遇到这般情形,若是这些红莲被破,怪物没了阻碍,自己在空中倒没什么,林中这两人只怕便有性命之忧。砰,又一朵红莲暴烈,却并未象其它莲花一般化为灵气四散,反而化为一团火焰,将一艘战舰包裹进去,转眼便烧成灰烬。
心中一动,赤红色长刀一刀刀刺出,就这般在空中舞了起来,李清体内幽暗的空间深处,一条小舟缓缓而行,经脉中青赤两色灵气奔涌不休,带着小舟一路前行,轰然撞入“梁丘”大穴,一蓬火焰燃起,化为一道玄色灵气,这灵气厚重而暴烈又不乏生机,带着小舟在经脉中奔行起来。
红莲渐渐消散,怪物似乎十分欣喜,咆哮一声,携着巨浪向着君不器当头罩来。
轰,雷鸣声中,一道高大的身影呼啸而来,两柄巨大的雷电之锤径直迎上巨浪。巨浪奔腾、雷霆闪烁,那身影如同高山般矗立,硬是不退半步。
乐声又起,秋日的暮色中,斑驳的城墙上,征战了一日的将军正负手而立,望向远处在暮色中的重重军帐。如雷神般的高大身影一滞,馒头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悲凉,似乎那将军便是自己,连日征战,将士饥疲,城里能拆的都已拆了,能吃的也都已吃完,只是这数十万敌军重重围困,似乎铁了心要将满城的民众赶尽杀绝,明日便要决死,自己终究是未能保全这些仰仗、依赖自己的百姓,馒头眼角滑下泪来。
雷电之锤渐渐弱了下去,巨浪呼啸着涌上,君不器大吼着奔了上去,那个高大少年方才还神威凛凛,转眼便不言不动,犹如傻了一般,那滔天巨浪已然盖了下来,再不躲闪,怕是要丢了性命。君不器想着这些少年若是为了自己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如何想白莲花交代?一想到白莲花,君不器便生出莫大的勇气来,想也不想便扑了上去,很有些义无反顾,将一旁玉青云瞧得目瞪口呆。
拦腰将馒头抱了,君不器几乎已使出吃奶的劲来,只是二人挪动的速度比乌龟也快不了多少。眼见着巨浪已拍了下来,那一艘艘战舰已能望得真切。君不器仰头望着巨浪,心中极是挣扎,想要抛下馒头独自逃命,心里又有些过不去,但若是不逃,望着压顶而来的巨浪,血目狰狞的怪物,一颗心几乎已快要从咽喉中跳了出来。
“吼”喷怒的咆哮声响起,一只周身缠绕着赤红色雷电的异兽宛如一道闪电般一闪而逝。
“”刺耳的烧灼声
响起,一道玄色刀光从旁掠过,空气中起了一道焦痕,像是连虚空都被烧了起来。
没有声息,那道赤红雷电和玄色刀光没入巨浪之中,滔天的巨浪就这般悄然湮灭,好似从来未曾存在过一般,只是四周的虚空中一道道焦痕许久未散。
那四角怪物连番激战已经有些疲惫,血红的双目中不禁生出退意,四支巨大的蹄爪缓缓踏动,一步步向后退去。众少年松了口气,各自将手中的兵器松了松。无论君不器二人还是李清一行,这一晚都过得颇为惊险,眼见着巨兽退走,心中一松,不禁都有些疲惫。
乐声又起,华灯初上,日暮高堂,家人围坐,笑语盈盈,几个少年眼皮越来越沉重,那一丝疲惫犹如波涛般席卷而来。
小灰有些奇怪的望着大家伙儿,方才还威风凛凛、龙精虎猛,怎么一转眼便打起瞌睡来?正寻思着,一道身影跃了上来,正是猛子。猛子自打那乐声响起,心中便知有异,那一丝丝乐声像是有灵性一般直向脑中钻去,却被那三眼神像和巨大的青蝎分别吞了,不留一丝痕迹。
猛子瞧见了四角怪物背上的女子,心知必是这个女子在此作怪,有心要上前将女子擒下,却也知道自己并非怪物对手,正巧瞥见小灰,连忙跃了上去。
小灰自幼与众少年相伴长大,已如同兄弟一般,见猛子伸手一指,心中已知其意,咆哮一声向着怪物冲了过去。
那只四角怪物刚刚在小灰手里吃了亏,心里有些畏惧,正要退后,背上的女子反手拍在怪物背上,那怪物便不再动,血红的双目渐渐狰狞起来,四支长角亮起光华,一道幽光在四支长角中缓缓旋转,像是正在积蓄着力量,要做致命的一击。
“”一道晶亮的电光一闪而逝。长角之间那道幽光忽然不动,下一瞬向着电光方向迎了过去。虚空中忽然亮起光华,耀目的光华将四周的山林照了个通透,无数山间小兽像是遇到了什么灾难一般纷纷奔逃,原本静谧的山林变得一片喧嚣。
怪物射出一击,便低头向着小灰冲来,在怪物面前,小灰显得十分渺小,但这只小兽此时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闪着兴奋的光芒。
猛子死死盯着前方,手中握紧了烟萝封。近了、更近了,自己必须一击制胜,若是不能制住那女子,即便这怪物退走,这般荒山野岭,若是再来只别的怪物,单凭自己如何应对?
眼看两只异兽便要相遇,猛子周身已然绷紧,天空中忽然划过一道金光,一声惊呼,四角怪物已于小灰轰然相撞。
无数雷电似一张大网般将怪物包覆,玉一般的独角忽然伸长丈许,化为一杆晶莹长枪,闪耀着血色雷炎就这般自怪物身下划过。
猛子已然跃了起来,那怪物太过高大,猛子堪堪跃起丈许,去势便尽,眼看着要落了下去,一根银丝飞出向着女子缠去。
这女子与常人不同,像是能
够感知银丝一般,翻手间,一朵红花在身旁盛开。银丝像是认错了人,竟然向着红花缠了上去。猛子心中一紧,此时不管是什么,缠上便好,不然自己便要落了下去。
那红花呼啸旋转竟然绞着银丝将猛子带了上去,花瓣缓缓绽放,鲜红的花瓣娇艳得像要滴下血来,嫩黄的花蕊舞动不休,像是见到了什么可口的食物,已然急不可耐。
一只青色巨蝎忽然出现在红花面前,巨大的尾勾呼啸着射向大花。若非这大花实在诡异,猛子并不敢让巨蝎临敌,紫府中的巨蝎固然强大,却只是只魂体,若不能进入敌人体内,难以对敌人造成伤害。但银丝卷上红花那一刻,猛子忽然觉察出这红花的不同,自从得了那尊三眼神,烟萝封中这三件兵刃便有些不同,对灵魂极为敏感。眼下银丝缠上红花,便说明着红花与那女子同根同源,似乎都是一具魂体,这才将紫府中那只青蝎放了出来。果然,红花与青蝎激斗正酣。
猛子并不关心二者的争斗,只有控制住那名女子,自己那些伙伴才能转危为安。猛子疾步向着女子奔去。女子缓缓转过身来,红花被青蝎缠住,身下这只四角巨兽也已经受了伤,但女子面上仍带着微笑,似乎全不在意,伸手一扯,猛然将身上衣衫扯了下来。虽然知道这女子只是具魂体,但猛子仍旧下意思将目光移了开去。
女子轻轻一笑,衣衫已化为一张古琴落在女子面前,女子抱着古琴一跃,在红花中缓缓坐下,丝丝花蕊如同条条巨蟒一般将女子护定。乐声淙淙,花儿娇艳,月辉之下,佳人抚琴,若是旁人见到这般景象,一定羡慕猛子的福气,但猛子此时一颗心却悬在空中,难以落下。
声声乐曲犹如溪流一般缓缓流进脑中,那三眼神见了,立时张口吞噬,溪流越来越多,三眼神脸上已现出陶醉的神色,忽然溪流中爬出一只小蛇悄无声息的向着空间深处蜿蜒行去。一条又一条,时间不大,紫府中已遍布蛇迹,初时还有青蝎抵挡,但此时猛子好不容易修炼出的七八只小小青蝎已全都进了蛇口。猛子看着那些小蛇一点点围了过来,三眼神却仍旧在那吞噬,全没一点要停下的意思。有心将巨蝎召回来,却又被红花绊住,自打猛子在黑山崖经了磨练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危急的情形。
二丫眼见着几个伙伴一个个倒了下去,心中正有些奇怪,便瞥到猛子已骑了小灰奔了出去。连忙将手中昏睡的女娃放下,双翼一展,也追了上去。青蝎与红花的争斗,二丫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虽然小丫头不明白其中的凶险,但看着猛子忽然呆立不动,女子却露出笑容,也知晓只怕是猛子落了下风。
二丫自小受宠,几个哥哥对自己都是极好,小丫头便有些天不怕地不怕,此时见猛子受制,想也不想便扑了上去。
女子弹得正急,旁边一到金光闪过,那红花与青蝎争斗正酣,忽然见有金光袭来,几丝花蕊呼啸着迎上,向着二丫额头射去。
第七十七章 吞噬
轰,二丫只觉脑中像是响起了一道炸雷,几条金黄的巨蟒正张了狰狞的大口向着自己噬来。二丫吓得大叫,忽然一只粉色小兽不知从何处跃了出来,小兽粉雕玉琢极是可爱,见到几条巨蟒,好奇的张望着。巨蟒似乎也未料到会在这里见到这样一只小兽,微微有些一怔,猛然张口向着小兽吞了过去。
小兽呆萌萌地望着,似乎吓得傻了,眼看着蛇口就要临头,小兽忽然张口怒吼。二丫只觉头痛欲裂,整个紫府中都卷起风暴。那风暴极为暴虐,转瞬便将几条巨蟒撕得粉碎,小兽吞了巨蟒,眼睛亮了起来,轻轻一跃,竟然跃出紫府,来到怪物的背上。
二丫脑中一清,忽然见小兽站在脚下正瞪着乌溜溜的眸子望着自己,二丫心中一惊,心想自己将它藏在怀中,怎么跑了出来?连忙翻身去抱,哪知那小兽轻叫一声,像是看到了什么很是吸引它的事物一般,双眼亮着光,从二丫身旁冲了过去。
巨大的吼声响起,整个虚空都卷起风暴。红花见小兽冲了过来,仿佛见到恶鬼一般,死死将花瓣闭合了起来,乐声却不曾停歇,依旧透过花瓣流淌而出。青色巨蝎没了红花牵绊,慌忙跃回猛子紫府之中。
猛子收回巨蝎,心中略定,那三眼神像自己指挥不动,这只巨蝎却是自己孕育而出,心意相通。那巨蝎一望到四周密密麻麻的小蛇便显得极为愤怒,巨大的尾勾闪电般刺下,口中也喷出毒液来。那些小蛇被巨蝎攻击,立时便死了一片,这些死去的小蛇一一被巨蝎吞了,那巨蝎燥动起来,显得极是兴奋。
这些小蛇似乎全不畏死,层层叠叠涌上,猛子四周已然黑压压全是纠缠在一起小蛇,巨蝎越杀越多,越吞越多,渐渐变得通透起来。猛子心知不好,这巨蝎若再吞噬下去便又要结茧,到时自己便真的没了手段。也不知那女子是何人,若是换作常人,被巨蝎这般吞噬,早已没了性命,但这女子的魂力像似无穷无尽一般,不见丝毫疲势。
小兽望着巨大的红花极为好奇,风暴席卷而过,只是将几片花瓣卷了下来,又被小兽吞了,却并不能撼动巨大的红花。美味当前,却偏不能吃个过瘾,小兽似乎有些生气,不再咆哮,四蹄不停的挠动,露出几只小小的虎牙,发出威胁的低吼。这只小兽尚没有寻常幼猫大,此时虽然表情凶恶,二丫见了却只是想笑,但下一瞬小丫头便再也笑不出来。
小兽忽然凌空跃起,两只前爪挥动,向着红花狠狠抓了下去,那大花高有近丈,相比之下,小兽犹如尘埃般渺小。但随着小兽挥爪,虚空中忽然亮起光芒,那些光芒犹如许多利刃,翻滚着凝聚在一处,化为一只巨大的蹄爪向着红花斩去。
巨大的红色花瓣裂了开来,还未合上,小兽已一闪钻了进去,二丫见小兽入内,也慌忙紧随追而入。
女子闭目抚琴,十余只粗大的花蕊来
回舞动,幽黑的雾气自花蕊中吐出,在琴弦间流淌,化为一节节音符跳动着四处游走。小兽并不理会女子,见了那些花蕊,眸子便亮了起来,一声大吼,花朵中立时沸腾起来。这里空间狭小,风暴更加猛烈,那些花蕊在风中摇摆,转瞬便被撕裂。
琴声戛然而止,女子张开眼瞧见小兽,起身便逃,那张古琴化为衣衫披在女子身上,左望望、右瞧瞧,这里不过数丈方圆,又能逃去哪里?忽然瞧见了二丫,女子大喜,疾奔而来。
二丫愣愣的望着这一切,虽说这段日子小丫头诡异的事情也经历了些,但眼前的景象却从未见过,自己怀中那只还没有小猫大的小兽竟然这般生猛,连猛子哥都无可奈何的敌人竟被它打得稀里哗啦。正寻思着,眼前忽然一花,脑海中便多了一名女子。
女子进了二丫的紫府,心中一松,缓缓坐了下来,又开始抚琴,琴声悠扬向着四面八方飘荡,二丫听得心醉,体内灵气竟慢慢随着流转起来,奔腾间隐约有乐声传出。女子一愣,双眼中满是震惊与诧异。
小兽拼命吞噬,并未曾留意女子动向,只待将整只大花吞得一干二净,这才心满意足的踱了几步,一跃回到二丫怀中。
女子正在为二丫的天赋而惊叹,面前忽然多出一直小兽,正呲牙咧嘴的望着自己。女子想要逃,整个人却已经软了。小兽见女子模样,似乎吃得饱了,心情有些愉悦,轻蔑的瞥了一眼,缓缓走到一旁卧了下来,呼呼大睡。
二丫望着四周,这是一片奇异的空间,四周朦朦胧胧一片,只有正中有一块空地,空地上生了一株大树,那大树极为高大,直入云霄,一眼望不到顶,许多枝叶都没入虚空中,只有粗大的主干耸立,树下正坐着一名女子,身前摆着一张古琴,琴旁卧着一直小兽。
二丫识得这女子,方才分明还在那朵红花之中,怎么现在却出现在了这里?瞧那女子神色似乎并不轻松,相反倒像还有些紧张。二丫见小兽睡的正香,心中有气,大敌当前,这货竟还有心睡觉?二丫慢慢向小兽挪着脚步,想要放出庚金翅,好歹是个手段,哪知试了几次,也不见一根羽毛出现,二丫更加紧张,忽见女子站起身来,迎面走了过来。
巨蝎已经有些摇摇欲坠,吞吃了太多小蛇,巨蝎再也抵受不住,巨大的蛇口中喷出许多丝线来,顷刻间便化为一只大茧。猛子心里发凉,四周还有许多小蛇仍旧向自己游来。
“拼了!”猛子心想,一翻手握着小刀,全神贯注的盯着小蛇。
“呼”一条小蛇射了过来,猛子手起刀落,将小蛇斩落。猛子觉得有一股力量顺着小刀传递进来,猛子舒服的几乎呻吟起来。一条条小蛇飞来,一刀刀斩落,猛子觉得力量在飞速增长。慢慢蛇多了起来,四周全是飞舞而来的蛇影。
一层红纱在猛子身周
绽放,任凭那些蛇影如何冲突,硬是无法冲入红纱中来,惹得众蛇嘶吼不已。猛子正杀的兴起,也不知过了多久,众蛇忽然如潮水般退了出去。猛子得了甜头,哪里会就此放过,握着小刀紧追而去,砰,不知撞到了什么,猛子被弹出老远,心里正急,忽然瞥见那只巨茧忽然动了起来。
“噗”巨茧从中抛开,一只紫色蝎子爬了出来,这蝎子通体如同水晶一般璀璨夺目、晶莹剔透,体型却比原来小上许多,只有圆桌大小,背上却生了一对透明的翅膀,精致得犹如一件匠心独运的玉器。
猛子呆呆的望着紫蝎,那紫蝎瞧见猛子,却摇头摆舞奔来,巨大的双螯在猛子身周舞动着,显得极是亲昵。
猛子忽然想到那些小蛇,忙向紫蝎身上一跃,那紫蝎双翼一振,化为一道流光呼啸而去。
这次没遇到什么阻拦,猛子随着紫蝎来到一处陌生的所在,这是一片血红的地狱,山崩地陷,大片大片的岩浆四处飞溅。正中一片漆黑的岩石上正站立着一只巨兽,四角羊身、虎齿而豹目,正是那只怪物,怪物的身周匍匐着许多小蛇,这些小蛇蜿蜒扭动,纷纷跃入岩浆之中消失不见。
猛子并非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知道这里是那只怪物的紫府之中,既然自己能够吸收那些小蛇的力量,自然也能吸收这里那些成片的岩浆中的力量,心中不由有些兴奋起来。
一人一蝎向着怪兽飞去,那只怪兽眼睛半闭着趴在那里,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此时见紫蝎向着自己飞了过来,挣扎着便要起身,却又重重跌落下去,血红的眸子中露出绝望的神色。
紫蝎离的近了,猛子一扬手,一柄小刀一闪而逝,那只怪物像是忽然受了什么伤害,厉声咆哮,猛然站了起来便要奔逃,却又被一层红纱罩住,动不得丝毫。
怪物奋力扭动,四周一道道熔岩巨浪呼啸扑来,化为一条条巨大的火蛇向着一人一蝎张口噬来。紫蝎双一震动,身形极快,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划过火蛇身旁,锋利的尾勾只一刺,火蛇便瘫软了下去,顷刻便被猛子与紫蝎分而食之。
一条条火蛇消失,四周岩浆也不再沸腾,渐渐平复了下去,怪兽站在那里,死死盯着面前的敌人,虽说自己与那周身雷电的家伙争斗,已是身受重伤,但毕竟是这片大泽的王者,如何能够屈膝求生?怪物决定尽全力与这一人一蝎一战。
猛子望着怪物,它能感觉到怪物心中的骄傲,自己也是一样,无关乎身份、地位,只是为了尊严,猛子一伸手收了那片红纱,一柄小刀化为流光飞了回来,落入猛子掌中。
紫蝎不停的扇动双翼,巨大的尾勾如同毒蛇一般静静昂起,口中发出尖锐的嘶鸣,仿佛为了能遇到可以一战的对手而兴奋不已。
第七十八章 二丫和莲花的本事
二丫望着女子,心中十分忐忑,瞥了眼小兽,不禁暗恨,这家伙每日里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左右无事,自己也就由着他去了,但眼下这般紧急,这家伙仍旧如此惫懒,二丫心想下次再有它爱吃的熏鱼、酱骨,自己绝不会省下来留给它。
虽然这样想着,但这段时间二丫也经历了许多,心中紧张,却并不至于失了主张,巨大的庚金翅展开,一根根闪着金光的翎羽波浪般起伏、律动,看上去很是有些威势。
女子对这双巨大的翅膀看也未看,仍旧一步步走来。眼看着越来越近,那些翎羽几乎已触及女子肌肤,二丫再难忍耐,娇喝一声,无数金色翎羽旋转着向女子切割而下。
“锵、锵、锵”金属交击声响成一片,女子身周忽然开出一朵大花来,娇艳的花瓣绕着女子旋转开合,将一根根翎羽击得四处抛飞。
二丫见自己唯一的手段竟然这般不济,想也不想,转身便跑。那女子见二丫奔逃,并不着急,仍是缓步前行,身周那朵大花却散了开来,无数花瓣在空中飞舞盘旋,向着二丫飘荡而来。
二丫又有些恨起自己来,当初与笑伯学步法时,自己有些懒,不然一定能躲得过这些花瓣。身上已经挂了两处彩,小丫头有些着恼,索性向地上一坐,巨大的庚金翅左右拢起,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心想若是这样还抵挡不住,便爱怎样就怎样吧。
女子未料到这样凶险的时候,这小丫头竟然使起性子来,微微一愣。原本女子心中有些不快,自己在这大泽中修炼千年,今日被那猥琐少年打起主意,这才带着伴生灵兽一路追来,打算给那少年些教训。谁知少年没教训到,自己竟落到这般田地,如今灵体被这小兽破了,又被禁锢在这丫头的紫府之中,还要被逼着传授这丫头乐法,但此时见了小丫头的举动,不知怎么心里这口气忽然消失了大半。女子也不理会二丫,自顾自席地而坐鼓起琴来。
二丫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何动静,正有些奇怪,忽然听到琴声,那琴声婉转悠扬,经了一冬的风雪,大地渐渐复舒,蚱蜢从草丛中蹦跳着探出头来东张西望,青虫摇摆着圆滚滚的身躯四处游走,像是要去探望一冬未见的邻居。河边的柳树也抽出嫩黄的芽儿来在春日的微风舞动,兴奋的向这些精灵们问好。二丫渐渐放松下来,只觉得心中平静而喜悦,庚金翅缓缓张开,一根根翎羽宛如婀娜的女子,就这般舞动起来。巨大的庚金翅缓缓起伏,渐渐生出一副画卷,画卷中,农人牧田、渔舟唱晚、垂髫相逐、炊烟袅袅,一片宁静景象。
女子一惊,她原本见小丫头心性纯真,已生出几分喜爱,不想这丫头对乐法竟然很有几分天赋,女子自己也没有什么师承,只是天赋传承,这时倒有几分遇见知音的感觉,不由弹得更是起劲。二个女子一个鼓琴,一个起舞,小小空间中琴声流淌,舞姿聘婷,忙得不亦乐乎。
猛子与紫蝎死死盯着巨兽,今日这一战十分凶险,若是不能降伏巨兽,这里毕竟是巨兽的紫府
,自己和紫蝎能不能全身而退尚未可知。
巨兽盯着一人一蝎看了半晌,似乎有些不耐,渐渐低下头来,咆哮一声,四蹄踏动,忽然间便冲了过来,整片空间都卷起狂风。猛子一跃,步伐变幻,向着巨兽迎面冲去。那只紫蝎却缓缓后退,双翼一振,飞了起来。
“吼,”巨兽低吼一声,巨大的前蹄扬起向着猛子当头踏了下来。
“轰,”一片烟尘扬起,四周忽然静了下来。
巨兽兴奋的大吼,它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不可一世的家伙原来这般不济,一个照面便被踏成肉酱。巨兽轻轻抬起巨大的蹄爪,准备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烟尘散去,巨兽的目光冷了下来。没有,什么都没有。巨兽有些疑惑的四下张望,那个惹人厌的小子正站在身后望着自己,巨兽大怒,咆哮一声转身便追,一人一兽你追我逐,蹄声如雷,烟尘四起。
“吼”凄厉的吼叫声响起,巨兽忽然停了下来,一只水晶般的紫蝎不知何时出现在巨兽背上,长长的尾钩深深刺入巨兽的脊背,巨兽痛苦的嘶吼,死命的纵跃,却就是甩不脱背后这支蝎子。忽然巨兽向着地面倒去,它要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活活压死敌人。
“轰,”整个地面都震了震,巨兽似乎好过了些,方才那撕裂灵魂的痛楚似乎已消失不见,巨兽一喜,正要翻身坐起,忽然腹部一痛,那个惹人厌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跳了上来,正将一柄小刀插进自己腹中,那小刀不知何物所制,自己腹部的软鳞竟不能阻挡分毫,那小刀才一刺入,便如同鱼归大海,龙入深渊一般在身体中四处游走,巨兽只觉随着刀锋的游走,整个身子像是四分五裂了一般,恐惧,巨兽从未曾这般恐惧过。
一层薄薄的红纱罩了下来,巨兽在轻纱中挣扎着,却再没了先前的威势。
猛子立在紫蝎背上,原以为与巨兽一战将会很是凶险,没响想到这柄小刀对付起魂体来竟然有这样的威力,倒令猛子有些意外。
巨兽在轻纱中挣扎了片刻,双目中的神采渐渐暗淡了下去,望着猛子已有了祈求之意。
猛子并不想真的杀伤巨兽,自己这一身本事对付魂体还有些威力,但若不能近身,便全然无用。那巨兽身躯强悍,又颇有些本事,若是用作坐骑,日后再对上敌人便有了自保的本事,因此猛子早已打定主意要将巨兽收服。此时见巨兽已软了下来,也担心自己这支“别梦寒”在巨兽体内留得久了,若是当真伤了巨兽,日后自己用起来也会颇为不便。猛子一伸手,淡淡的清光闪过,那柄小刀燕子般掠了回来,在猛子手上轻旋着,轻纱也如同云雾般翻涌着入猛子眉心。
巨兽轻声咆哮着,向着猛子缓缓低下了头。
众少年围着巨大的四角兽新奇的张望着,巨兽背上一朵鲜红的大花开的正盛,巨大的花瓣随风轻轻摆动,嫩黄的花蕊蜿蜒轻舞,大花正中端坐了一名少女,胖嘟嘟的小脸上满是得意,金色的双翼缓缓扇动,一幅幅
画面变幻流转,一望之下几乎要忍不住跃入画中。大花旁站了一少年,清瘦的身影剑一般挺立,脚下一只晶莹剔透的蝎子轻轻挥动着双螯,煞是威风。
二丫望着四周伙伴们羡慕的目光,心中很是喜悦。这些年每每遇到危险,总是几个哥哥冲在最前,从未让自己受一点损伤,现在自己总算也有些力量,可以为兄长们分担一二,再也不必躲在几个哥哥的羽翼下接受庇护。
猛子望着小丫头的神情,心中也十分舒畅。自己虽也有些机遇,但生死之间总是少些依仗,最近连番激战,不要说保护小丫头,便是自保都有些困难,这让少年心中很不是滋味。眼下好了,有了这巨兽护持,日后再面对敌人,自己便可从容施展手段,不会再向今日这般狼狈。
李青和馒头见弟弟、妹妹各有际遇,日后再遇到危险也可自保,实是比自己得到什么神兵利器更是开心。
白莲花瞧见馒头双手仍旧滴着血,悄悄走上前来将馒头双手握住。几个少年见白莲花举动都有些惊诧,这女子平日不是对青儿哥青睐有加吗?怎么又对这高大莽撞的少年生出兴趣?二丫望望哥哥,又望望李青,小心眼里盘算着要怎么安慰青儿哥,才不致让他太过失落。
馒头忽然被白莲花握住双手,一张脸登时红了起来,慌忙扭头看向李青,心中着实担心伙伴误会。却见李青神色平静,并没有什么不快,馒头心中虽有些奇怪,但仍旧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忽然,丝丝凉意从白莲花手中传递过来,几个少年都看到了令人惊奇的一幕,一根青翠的藤蔓蜿蜒着从白莲花掌中生出,向着馒头双手攀附而去,藤蔓顶端一片碧玉般的小叶忽然化为一乘小舟,一闪便没入馒头体内。藤蔓绽放出青色光辉,转眼便将馒头双手包裹了进去。那些被剑器所伤的狰狞伤口眼见着缓缓闭合,没一会儿便已恢复如初。
几个少年看得目瞪口呆,相处了这么久,任谁也不知白莲花竟还有这样的本事,日后有了这姑娘伴在身侧,岂不是相当于多了条命?君不器望着白莲花的目光更加炙热起来。
松开馒头双手,白莲花偷偷瞄了眼李青,见这少年正张口瞠目,满脸的不可思议,脸色忽然红了起来,想着自己也能为伙伴们做些什么,白莲花心中甜丝丝的。
一根嫩黄的花蕊蜿蜒而下,将白莲花拦腰一缠,呼的一声扯了上去。白莲花尚未来得及惊呼,便已身处在一朵大花之中,二丫胖嘟嘟的小脸正笑望着自己。白莲花不知这小妮子又发什么疯,嗔怪的锤了一拳,便被大花吸去了目光。
二丫笑着受了白莲花一拳,眼睛却冷冷瞥着君不器,嘴角挂起一丝冷笑。
几个少年见小丫头的神情,都觉得好笑。君不器原本想着上前找白莲花搭讪几句,那料竟被这小丫头捷足先登,再见到这样一副轻蔑的神情,心想自己还任重而道远,不由苦笑。
少年们见馒头伤好,心中欣喜,休息了片刻,便向着山林深处行去。
第七十九章 桃岭村惨案
众少年这一路倒是颇为顺利,寅时刚过便穿过了林子,借着月色,远处朦朦胧胧像是有一处村子,四周静悄悄地,偶尔响起几声虫鸣。
眼看便要进了村子,李青挥手止住众人。村子里黑黢黢的,但李青目力极好,隔得虽远了些,但仍能瞧见几处坍塌的屋舍,这村子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几个少年得了李青示意,各自掣出兵刃,向着村子里走去。
二丫有些兴奋,自从有了新的本事,总是巴不得遇到些什么,怎奈这一路风平浪静,小丫头正有些无聊,见前方终于有了变故,一颗心早已乐开了花,庚金翅早早便伸展了开来。
李青和馒头走在最前,有了巨兽护持,两人不再担心白莲花三人,正可以腾出手来全心御敌。陆婉婷和玉青云断后,君不器想要上前,却又有些犹豫,想着还是跟在巨兽身旁最是安全,又可以望着美人,便也持了长剑,装模作样的护在一侧。
进了村子,四周一片寂静,众少年沿着村中小径前行,沿路的屋舍多已倾塌,但残垣断壁中却并未发现村民的踪迹。
李青有些奇怪,这里的屋舍看上去像是被什么巨兽生生撞断一般,有些灶台上还放着食物,看上去仍旧新鲜。只是若有这般巨兽闯进了村子,又正值饭时,怎会没有村民受伤?
李青握紧了手中长刀,细细搜寻,生怕遗漏了什么,误了村民的性命。
天空中圆月忽然一亮,一道银白剑光匹练般射了下来,向着四角巨兽斩了下去。
变生仓促,巨兽一声怒吼,一双前蹄重重一踏,人立而起,四只长角猛然向天刺去。
“锵,”清脆的交击声在这死寂的村子中四处回响。那剑光受这一击向着空中倒射飞去,巨兽也轰隆隆向后退了几步。二丫心中大怒,若非方才莲花姐替四角医治,只怕此时不死也已重伤倒下。
一名白衣少年自远处飞掠而至,凌空接了长剑一引,天空中那轮圆月射下道道光华,如同飞鸟
般投入少年手中长剑,长剑越发涨大,呼吸间已化为一柄丈许巨剑,少年擎着巨剑当空斩下,似乎要将整座山都斩开一般。
李青和馒头齐声怒喝,一左一右跃起迎向巨剑,如火的的雷霆中,一朵巨大的红莲绽放,犹如一只雷霆巨兽,正露出森森利齿要将少年一口吞噬。
“无尘师兄,青儿哥,馒头,误会,手下留情。”陆婉婷认出空中持着巨剑的白衣少年正是明月山的大弟子无尘子,与几个少年并非第一次并肩对敌,陆婉婷深知李青和馒头的本事,若是让那红莲迎上剑光,无尘子怕是讨不了好去,连忙焦急喝止。
这一击,双方俱是全力出手,听到下方陆婉婷的喊声,再想收手已然不及。眼看着便要撞在巨剑之上,缭绕在红莲四周的雷霆猛然一收,俱都入红莲之中,原本赤、碧双色的莲瓣忽然变得如同血玉一般晶莹剔透,正中一道血色光华射出,正击在巨剑之上。
巨剑猛然一顿,如同冰雪般消融,露出一柄银白剑器来。那莲花中又一道血色光华亮起,李青大喝一声,奋力一引,那朵血莲轻轻偏了一偏,血色光芒径直射向虚空,一闪而没,众少年似乎觉得远处虚空都起了颤动。白衣少年经此一缓,也慌忙收了剑器,向下放跃了下来。
“无尘师兄,”陆婉婷见白衣少年跃了下来,生怕双方再生出误会来,赶忙抢上几步,向着少年招呼道,“你怎会出现在这里?你的伤已经好了?”陆婉婷这时才想起眼前这少年不是正该在明月山养伤?怎会出现在这里。
“陆师妹,”白衣少年见陆婉婷这般匆忙上前,心知其意,不由有些感动,连忙向着陆婉婷施了一礼。直起身子,整了整衣衫,这才缓缓开口,“承蒙师妹挂念,无尘的伤已然无碍,这次下山是奉了师尊之命,带小师妹去鹰愁涧历练一番,正巧行经此处。因见着村中像是刚遭了兽灾,这才误会了诸位。”少年说到此处,微微一顿,转身向着李青几人深施一礼,以示歉意。
李青和馒头原本见这少年出手狠辣,
心中有些气恨,出手便不容情,此时误会消除,也有些过意不去,一一上前见礼,唯有二丫撇着嘴不肯下来。君不器原本在宗门时便瞧着明月山不那么顺眼,眼下为了讨好这小丫头更是对无尘子不屑一顾。玉青云却显得极有风度,并未因君不器的表现有丝毫尴尬,无尘子似乎也毫不在意,两座峰的大弟子一时间倒显得颇为融洽,惹得君不器在一旁只是冷笑。
和众人寒暄了几句,无尘子似乎才想起了什么,慌忙返身掠回林中,时间不大牵了一名少女出来。那少女忽见这许多生人,低了头,一个劲向无尘子身后躲闪,将众少年瞧得很是奇怪,见无尘子并无意解释,便纷纷向少女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人多了起来,又都是少年英杰,便散了开去,仔细在村中搜索。
“砰”夜空中亮起一簇焰火,李青瞧得真切,正是村子西面,连忙招呼馒头、猛子几人向着焰火亮起的方向赶去。
几个少年站在院子里,君不器和白莲花已奔到院外吐的稀里哗啦。便是其他几人算是经过些场面的,也都脸色铁青,并不好过。
李青略静了片刻,嘱咐馒头警戒,便上前一一验看尸身。
这里是间祠堂,瞧上面供的牌位,是一户姓江的人家。祠堂中横七竖八躺满了尸首,看尸体僵硬程度,不过几个时辰而已,所有的尸首无一例外都是一剑毙命,但这剑伤却令李青有些惊讶。
“伤口细如发丝,又极为光滑,若非是凶手的剑太快,便是剑太利。”李青抬头望去,见是玉青云正蹲在对面,正认真的验看伤口。
李青点了点头,但若说凶手是名使剑的高手,却又不像。但凡用剑的高手,由于练剑时日长了,都会有些自己的习惯。但李青看过这里村民的骨骼,都是些寻常庄户人家,按理说面对这样的高手,并没有什么还手之力,但这里许多尸首上剑伤的都不相同,无论是位置、角度、力道均是如此,这便有些耐人寻味。李青望着伤口沉思不语。
第八十章 心中的疑问
“李青兄弟”无尘子正蹲在墙边,手中拿着两片碎碗,高声叫着。
李青听到喊声,知道无尘子那必然有了发现,连忙起身走了过去。玉青云原本正在院子中四处走动,也不知在忙些什么,这时听到无尘子的喊声,也向这里走来。
接过两片碎碗,上面除了残留的白粥,并没有什么异样,其他村民围坐的桌上也有类似的瓷碗,李青有些不明所以。
见李青不解,无尘子笑着伸手指了指地面。李青循着无尘子的手指望去,地面上有一处浅浅的痕迹,瞧着形状像是放过剑器一类尖利的事物。
李青心念电闪,有些明白了些,但旋即又生出新的疑问。无尘子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这里若是当真放置过剑器,那便说明有一名剑手曾在这里停留,这名剑手与村民相识,极有可能正是这名剑手救下了一众村民。怪物被剑手击退,剑手或许受了伤,或许只是过于疲累,于是靠在这休息,村民们还煮了热粥给他充饥。
若是事情到此打住,那便十分正常,但这件事的结局却是许多村民都被剑器杀死在这里,那名剑手也不知所终,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亦或是那名剑手也遭了毒手?
“李青兄弟,”玉青云见李青拿着两片碎碗在那发呆,忍不住在一旁插言,“你说有没有可能那毁了村子的怪物便是凶手带进来的,为的便是取得村民们的信任,在这里凶手达到了目的,比如说得到了什么东西,由于担心村民们泄露了他的秘密,这才杀人灭口?”
李青有些惊疑的看了看玉青云,原本李青觉得自己这段日子里跟着陈鹏山和裴白发二人也算学了些本事,哪知今天遇到无尘子和玉青云,二人的表现着实令李青有些吃惊,自打进了这间祠堂,几乎所有的端倪都是二人先行发现,这让李青对剑峰又有了新的认识。
玉青云的话令李青心中一动,方才在村子中搜索时,李青便有些奇怪,那些残垣断壁旁的脚印看着
眼熟,但李青又觉得不太可能,这里离归流城已然近在咫尺,若当真是那些怪物所为,难道他们便不怕被归流城驻军发现?此时听了玉青云的话,倒觉得有些道理。
向玉青云和无尘子点了点头,李青小心翼翼的将两片碎碗单独装入袋中,转身走了出去。
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这些村民伤在剑下是真,而凶手选在这里犯案,若说只是巧合,李青并不相信。这村子必然有着与众不同之处,只是自己尚未发现罢了,李青决定再到村子里走走,或许还会有些发现也未可知。
“玉师兄心思当真缜密,同门学艺这许多年,师弟竟不知师兄还有这样的本事。”无尘子抬起手来施了一礼,样子十分恭敬,但言语听到耳中却又是另一番味道。
“无尘师弟过誉啦,师兄我不过是说些自己的想法罢了。倒是师弟慧眼如炬,许多端倪都逃不过师弟法眼,当真令为兄钦佩。虽说眼下这里发生了这般惨案,咱们兄弟也是心中激愤,一时有些忘乎所以。但毕竟李青兄弟才是定边的捕快,若说勘验、查证,自然要数李青兄弟最是擅长。我看咱们兄弟便不要再班门弄斧,还是听从李青兄弟吩咐便是。”玉青云微笑着答话,显得一团和气,双目却直直盯着无尘子,毫不避让。
“两位师兄,这村子不小,若只是青儿哥自己前去探查怕是要耽误很久,不如咱们同去?也好分担一二。”陆婉婷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心想今日是怎么了,这二人平日在宗门都极是稳重,对待哪怕是外门弟子都是以礼相待,怎地今日瞧上去竟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这般想着,赶忙上前来打圆场。
无尘子和玉青云见陆婉婷上前,气势忽然便松了下去,一起转身,连声应着向着陆婉婷走去。
李青之所以重返村子倒并非为了寻找怪物的踪迹,而是想看看这村子到底有何特殊之处?那凶手从何处进村,又是怎样的行止?前几日与那些怪物生死激战,那些蹄印李青怎会不知?但令李
青奇怪的是,那甲虫虽说巨大,但六只长足均如长枪一般,是以留在地上的痕迹并不甚大,何况那些残垣断壁并非定是巨兽攻击所致,若是有敌人用些大锤、长锥之类的武器也会有这样的效果,无尘子倒罢了,为何玉青云那般笃定这里是被巨兽破坏?李青心中有许多疑问,但最重要的,他想将无尘子和玉青云引出来,以便猛子和馒头再将祠堂搜索一番。这一夜变故颇多,这二人又莫名其妙的出现,李青心中并不踏实。
天色虽然黑暗,但对李青来说并无大碍,一反手,赤红的火焰长刀熊熊燃烧将周遭照得雪亮,李青一点点从村口逐门逐户的验看。
无尘子远远便瞧见了火光,见李青查的这般认真,不由暗暗点头,伸手向天空一指,头顶忽然亮起一轮小小的圆月,清冷的光辉洒下,将四周照的一片光明。无尘子也学着李青挨门挨户行去。
陆婉婷和玉青云面面相觑,心中虽不知二人在做些什么,但依葫芦画瓢总是没错,左右张望下,在废墟中捡了根木头,用火折子点燃了,也向着路旁人家走去。
猛子见李青独自除了祠堂向着村子里走去,担心有失,便要催动巨兽跟上,但与李青四目相对,又住了手停在那里。打小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读书,一起出生入死,几个少年之间早已不需要太多言语。猛子拦住馒头,向着一旁走去。
君不器见众少年各忙各的,并无人留意他,便想着上前与白莲花搭讪,但瞧见那巨兽腥红的眸子,双腿便有些打颤。心中正在纠结,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喂,我说地上的,别在那傻站着,去给我们打些水来,莲花姐口渴啦。”二丫叉着腰站在巨兽背上,绷着小脸,颇有些颐指气使。白莲花有些不好意思,在后面偷偷扯着二丫的衣服,被二丫伸手拍了开去。
君不器一听白莲花口渴,立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八十一章 智斗肥老二
天刚擦黑,曾老权送走了最后一名客人,将各种鱼获收了,这才提了酒壶,哼着小曲儿,准备去前面的泰兴坊沽几两酒来解解乏。
才上好了门板,便听到巷子里传来一阵嘈杂,几个少年叫嚷着向着不远处那件卤肉铺子奔去。
曾老权停下脚步,那几个少年在翠湖街上无人不识,无人不晓,不是钱老大几人又会是谁?瞧这架势,气势汹汹的,难道肥老二有什么事得罪了这几位?若真是如此,那今天可有好戏瞧了。曾老权背着手,不紧不慢的往前面逛。眼睛却未曾离开那铺子前几个少年的身影。
肥老二未料想只是一枚戒指便得了倩儿姑娘的垂青,还约了今日在簌花楼见面,太阳还没落山,便找了那件压箱底儿的湖蓝色绣花彩凤对襟绸衫穿了,对着镜子看了看,心中很是满意。打发了伙计,喜滋滋的正要出门,几个少年便闯了进来。
“咚”一个袋子重重砸在桌上,钱老大大刺刺拉了把椅子坐了,斜着眼睛瞧着肥老二。
肥老二心中一紧,这袋子里正是前两日付给几个少年买戒指的五十枚大钱,难道说这些土包子发现自己吃了亏,来找自己算帐?肥老二心中冷笑,既然已经钱货两清,哪有这般好反悔的?心中虽这样想着,面上却满是笑容,“几位小兄弟可是今日收成欠丰?正好铺子里今日还剩些卤肉没有卖完,我这就给几位包了,带回去和众兄弟打打牙祭。”
说着肥老二便向着柜台走去,切肉、上料、打包一气呵成,手脚竟出奇的麻利。
钱老大望着肥老二忙碌的身影,一言不发,嘴角带着冷笑。今日听白公子说起那枚戒指的成色,钱老大便知道自己被这奸贼算计了,这厮的小气在整条翠湖街都是有口皆碑,今日竟这般大方,若说心中没鬼,钱老大是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肥叔,谢啦!兄弟们已有
几天没沾过肉星了。”二蛋抢上几步凑近抓起卤肉,闻了闻,一脸陶醉。
“还是二蛋兄弟识货,”肥老二听到夸赞,脸上笑意更浓,显得很是开心,“还不是吹,可着咱们整条街打听打听,但凡是尝过咱肥老二的手艺的,没有不说好的。小兄弟们带回去尝尝,要是喜欢,改天再来,肥叔留些好的给你们。每日里瞧着你们风里雨里的,肥叔这心里还真是怪心疼的。”肥老二脸上的肥肉颤了颤,将嘴角牵着,硬是挤出一副同情的笑容,轻轻叹了口气。
“肥叔,前两日我们卖给您的戒指呢?非是兄弟们反悔,只是今日才知道这戒指上还牵了一桩人命,若是旁人,兄弟们自然也懒得管,但咱们爷们儿平日里走得近,怎好眼见着肥叔您沾上官司?这才赶来告诉您一声。”自打进来,钱老大便留意到那枚戒指已不在肥老二的手上。在这翠湖街混了这么久,肥老二是什么人,钱老大自然清楚。若是那枚戒指还在,以这货的性子哪里会不戴在手上炫耀一番?如今不见了戒指,只怕是已经卖了。这货虽然狡诈,却最是胆小,若是直言询问,必定不会说实话,钱老大决定诈上一诈。
肥老二笑容一僵,一双老鼠般的小眼睛转来转去,瞧瞧这个,再望望那个。见几个少年盯着卤肉,口水几乎要滴了下来,却没有一人上前去拿,心里止不住一沉。可是那戒指已被自己送给了倩儿,若是再讨要回来,脸上未免太不好看。肥老二犹豫了半晌,笑着望向几个少年,“钱兄弟,这戒指可是你卖给我的,若当真牵扯了人命,你们便不害怕?还是说觉得价钱并不满意,想从肥叔这讨了回去,再另觅买主?”肥老二紧紧盯着钱老大,想要看出些端倪。
“嘿嘿,”钱老大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伸手挠了挠头,“要不怎么说整条街就数您肥叔最是精明,什么事都瞒不过您。要说全无私心那倒也不是,您想啊,这戒指牵扯了人命,到时城卫军查到您
这,我们自然也跑不掉,与其如此,倒不如从您这讨了回来,随便扔到什么地方,到时被那个倒霉鬼捡了去,便和我们都没了关系。岂不是好?”
若是钱老大始终装出一副急公好义、为人着想的神情,肥老二还真不会相信。认识这几个少年已非一日两日,自然知道少年们的为人。义气虽也义气,但饥一顿饱一顿地,哪里会是什么一心为他人着想的善人?但此时听了钱老大这样说,肥老二的心里倒真有些打起鼓来。但是想起倩儿那一颦一笑,肥老二又有些不甘,眼珠转了转,又笑着问道:“钱兄弟,那你说说这戒指到底牵扯了什么人命?”
“肥叔,您真想知道?”钱老大盯着肥老二的眼睛,神情忽然严肃了下来。
店里安静极了,肥老二望着少年面容,平日里这些少年吃百家饭,逢人便笑,这会儿忽然严肃了下来,肥老二一颗心跳的更急,但仍旧咬着牙点了点头。
“哎”钱老大轻轻叹了口气,“详细的情况其实我也不知,但前日烟柳桥闹出那般响动,肥叔总不会不知道吧?今天听铁匠铺子的小豆子说,长鲸帮的崔爷和城卫军的阴统领都在找一枚戒指,听起来就是咱们卖给您的那枚。崔爷和阴统领是什么样的人,我不说您也知晓,听说为了这事,长鲸帮已折了好几名好手。您说他们若是查出戒指的下落,您也好,咱们兄弟也好,谁能讨得了好去?”
钱老大盯着肥老二那张青一阵、红一阵的胖脸,心知已到了火候儿,决定再加把劲,“肥叔,说实话,这戒指今天咱们兄弟必须拿走。虽说街里街坊的,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但这是关乎性命的事情。既然已经和您详细说了,若是您依旧不愿交还给我们,那也莫怪兄弟们不讲情面。”钱老大说着,将桌子重重一拍,缓缓站了起来,一旁几个少年也纷纷上前几步,将肥老二围在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