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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雨照西京     江山烟雨录txt下载     江山烟雨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诡异的山谷

    罗剑和水月不知幸运还是不幸,被俞白侠信手点了,与其它十来名师兄、师姐临时组了一队,跟在俞白侠身后向远处的山谷奔去。

    这里有百余人,对俞白侠来说大多都不认识,也不需要认识,之所以选了几人,不过是让大家不要误会自己去吃了独食而已,至于山下那处匪寨,俞白侠觉得自己一个人已经足够。带着这十几人一路下行,没走多远,俞白侠已然有些不耐,那些镜画弟子也就罢了,怎么连云中涧的婉婷师姐赶路都这般慢法?回头看了一眼,俞白侠懒得催促,一道青色剑器从背后升起,整个人化为一道流光向远处笼罩在云雾中的山谷投去。

    水月一怔,不是说一起去山谷中查探吗?怎地俞师兄一个人独自先行?若是有了什么闪失如何是好?想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道:“各位师兄、师姐,俞师兄一个人独自进了山谷,咱们也赶快些,也好照应一二?”

    水月才开了口,望着众人有些惊诧的目光,水月心中有些疑惑。罗剑一把将水月扯到身后,向着众人笑道:“各位莫怪,我妹妹,初来乍到,不会说话,大家伙儿见谅、见谅。”

    见到罗剑陪着笑脸,又见二人确实年少,几个年龄稍大些的弟子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倒是走在最前的一位师姐微笑着看向二人,“这位小师妹说的没错,俞师兄独自一人前往确实有些不妥,咱们还是快点,上去接应一下。”

    似乎大家都识得说话的女子,见女子这样说,一个个脚下都快了许多。

    绕过一面湖泊,前面是一片树林,白杨、红衫、风信木还有许多不知名的树木参差不齐、密布各处,一朵朵不知名的各色小花在飘荡的云雾中若隐若现。

    “陈师弟,你带几位同门在这等我的讯息。我先带几人进去探探,一会儿你见了我的讯号再进去不迟。”陆婉婷声音听起来如同这山间的春风般温柔动人。众人似乎对这女子很是心折,听她说话,没有一人反驳

    。功夫不大,陆婉婷已选了三人,一起向密林深处走去。

    陆婉婷选的三人俱是玄光境的弟子,余下的十来人中便只有姓陈的弟子有玄光境的修为。罗剑与水月和其他弟子一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远处的林子,生怕错过了师姐的讯息。姓陈的弟子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个沙漏来,放在地上。沙子静静的流淌,直到沙漏调转了身子,密林中仍不见一点声息。此时即便是罗剑和水月两个去年刚刚加入剑峰的弟子也察觉出不妥来。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几名弟子齐刷刷拔出剑来,惊恐大喝,一转身,见是无尘子带了另外近百弟子齐齐赶来,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无尘子方才在高处看得真切,先是俞白侠,再是陆婉婷几人,进了那白雾笼罩的山谷后,便再没有一丝声响,整片山谷静悄悄的,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无尘子心中暗自后悔,早就应该想到世上哪有这般便宜的好事?一倍的功勋只是剿灭个匪寨,还没有任何限制?只是如今后悔也已经迟了,以进入谷中的两人身份,若今日自己不进去走上一遭,只怕回山师尊那里便要先扒一层皮去。想到这里,无尘子不再犹豫,既然危险,索性大家伙儿一道闯闯便是。

    无尘子将其它六名玄光境弟子叫在一起,嘱咐大家各自带十几名镜画弟子组成一队,互为照应,结阵而行,无尘子就不信以一个小小匪寨能吞了剑峰百余名弟子。

    罗剑和水月与其它十人跟随一名叫茜茜的师姐,一路小心翼翼与其他队伍一起进了林中。刚进林中时还好,一是人多,二是林中雾气并不很重,各小队见都能望见彼此,大家并不恐惧。可是随着逐渐深入,林中的雾气越来越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只剩下罗剑他们一队人手独自在林中前行。

    水月有些惊慌,紧紧随在罗剑身侧,须臾不敢远离。这一队十七人中,她只与罗剑相熟,其他人许多还叫不上名字。罗

    剑心中也很是忐忑,原本以为有无尘子和俞白侠这样的高手参与进来,只是对付一个小小匪寨,那些功勋还不是唾手可得?哪料想现在连匪寨的影子还未曾见到,便已陷入这等危险诡异的境地。虽说并不确认其他师兄、师姐一定遭遇了危险,但四周雾气浓的如同乳汁一般,即便自己这一队的十七人,有些也望不真切,隔了几步远便只剩下影影绰绰的一道道影子,如同鬼魅般在那里晃来晃去。罗剑下意识抓紧了表妹的手。

    “嗖”浓雾中忽然起了一道微风,队伍前方忽然亮起一道光芒,朦朦胧胧,一轮小小的弯月在雾中升起。

    “锵”金属撞击声传来。

    “吱”什么东西在雾中发出有些尖锐的鸣叫声。

    “有东西,大家小心。”无尘子的声音自前方传来。众人听到呼喝,人影闪动,已然集结在一处,十余人背对背结成圆阵。罗剑和水月虽刚入门不久,但这阵法是剑峰最基本的御敌阵法,业已练得熟了,此时虽然慌张,但被众人裹挟着,也抽出长剑加入阵中。大阵中央那轮弯月更加明亮,罗剑识得那是明月山的明月剑典。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云雾在不住翻腾,似乎浓雾中正有什么东西向众人赶来。

    忽然,队伍一侧起了些骚动,罗剑忍不住转头望去,只见乳白的云雾中泛起丝丝缕缕殷红,宛如有人在乳汁中泼入了鲜血。云雾翻滚愈加急切,血色也越来越浓重,罗剑已隐约嗅到一丝血腥的气味。

    “咯吱吱”像是有人用刀子在石板上刮动一般,听得人心里发紧。

    “戒备!”无尘子见众人惊慌间,阵型已有些散乱,不由焦急大喝。

    众人被喝声惊醒,强自按耐心中恐惧,咬牙瞪大了双眼紧紧盯着前方云雾,像似要穿透云雾看清里面有什么令人恐惧的怪物一般。

    刮擦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轮弯月也越发明亮起来。

第八章 罗剑与水月

    “呼”一道血色光影呼啸着自浓雾中飞来,一名弟子慌张大叫着举剑砍去。阵中弯月忽然射出一道光芒,直直照在血影之上。那名弟子这才看清,一道血红的骨刃正悬在自己眼前,一柄银白小剑抵在骨刃前方,令那骨刃再难前进。

    “大家伙儿不要惊慌,不管雾中是什么东西装神弄鬼,咱们都不必怕。只要大家伙儿将平日在宗门修习的剑法施展出来,些许魑魅魍魉并不足惧。”无尘子的声音自阵中响起。

    众人虽说在剑峰中修行了些时日,平日里也多少接过些宗门任务,但大多并无危险。如今身陷浓雾之中,面对如此诡异的敌人,心中一慌,一身本事早已忘了七七八八,只剩下胡乱劈砍。听了无尘子言语,众人心中一惊,一时又都振作了些许,手中长剑抖得也不那么厉害。

    “呼”、“呼”,云雾激烈翻滚,似乎不满方才尊严被挑战,一道道血影自云雾中飞出,回旋着向众人而来。一道道剑光亮起,这次众人总算没有如方才那般毫无章法,阵中弯月也射出数道光芒照向四周。

    伴随着血影,一道道白骨长蛇蜿蜒着飞了出来,那一弯弯血色骨刃竟是生在这长蛇之上,宛如羽翼一般。长蛇在空中四处飞舞,骨刃时而离体飞斩,时而随着蛇身一起射来。这些长蛇大小不一,速度却都极快,那些骨刃在空中相互交击,变幻莫测。阵中那轮弯月已变得一片银白,十余道光华照射四周,许多骨刃和长蛇与光华相遇,被击得四处抛飞。

    “啊”一声惨叫响起,圆阵中一名弟子手中长剑慢了一慢,被一条白骨长蛇咬住,血色骨刃呼啸而过,已将脑袋切了开来,红的、白的四溅喷射。旁边几名弟子正凝神御敌,已然有些手忙脚乱,忽觉脸上一热,伸手一抹,黏黏的,还有些腥味。其中一名弟子忽然看见了那名被枭首的同伴,骇得厉声大叫,其余众人听到叫声一起望来,见到这般凄惨景象,顿时乱作一

    团。

    那些骨蛇凶威更盛,血刃飞舞更急。无尘子全心御剑,已无暇他顾。罗剑心中也很恐惧,眼看四周一片慌乱,鲜血四处飞溅,哪里还有什么阵法可言。无尘子的弯月四处飞舞,但也难以守护这么多人。罗剑知道今日只能靠自己了,若自己退缩,只怕自己和妹妹一个都出不了这片林子。咬着牙,强忍着恐惧,将进山以来学的招式一遍遍施展。水月哪里见过这等恐怖、血腥的场面,起初只记得胡乱挥剑劈砍,待见到哥哥为了护着自己,几次都险些被长蛇缠上,血色的骨刃几乎贴着面门飞了过去。水月心中立时便生出勇气来,脑海中想起教习平日舞剑的样子,一招一式流水般攻出。

    无尘子眼见着众人已乱了阵脚,知道无力回天,正要收了弯月,独自逃生,忽见两个少年男女相互配合着,剑法虽还有些生涩,但竟将长蛇几次击退,便一引弯月,向两人靠拢过来。

    罗剑和水月正辛苦抵挡,忽然旁边又飞来一条长蛇,这长蛇身上骨刃更多,罗剑二人抵挡一条长蛇尚自有些辛苦,此时见又来一条,罗剑咬了咬牙,长剑一引将新来的这条接了下来。

    “嘶”两条长蛇见久攻不下,不由有些恼怒,嘶鸣一声,几道血刃忽然撞到一起,化为一柄巨大血色弯刀向着水月当头斩下。水月紧绷着小脸,目光前所未有的专注,这一刻少女的眼中只剩下血刃与自己的剑,已然忘却了生死,罗剑厉吼一声合身扑上,无尘子的弯月在空中急速旋动,向着血刃呼啸斩落。

    “哗”忽然有水声响起,潺潺的水声似小溪流淌一般,给这片诡异的林子带来一片生机,少女手中长剑化为一道溪流在空中蜿蜒流淌。那轮血色弯刀重重斩在溪流上,溪流一层层,被斩开,转瞬便恢复如初,任凭那弯刀如何疯狂旋转,却硬是伤不到少女一丝一毫。两条骨蛇惊怒交加,蜿蜒舞动向着少女张口噬来。少女抵御血刃已倾尽全力,眼看着长蛇噬来,几次想

    引动溪流抵挡,却差点被血刃迫近身前。望着长蛇刀锋般的獠牙,少女眼中已露出绝望。

    罗剑红着眼睛,双目几乎喷出火来,手中长剑似乎能感受到主人心中怒火,震颤的越来越急,激越的剑吟声响起,一道血红的光影闪过。长蛇只觉得如坠冰窖,透体生寒,心中泛起莫名的恐惧,眼中渐渐被血色笼罩,如同置身于血色地狱,急忙转身想逃,忽觉身上一凉,自己瞧见自己的身体离自己越来越远。

    无尘子望着两名少年,心中有些意外,一路连斩三条骨蛇,眼看已赶不及相救,不想两个少年自己便将两条骨蛇料理了。看那女孩的剑法应是温师叔的江河剑法,而那男孩儿竟是风师叔的血狱杀。经此一役,这两个少年的剑法算是登堂入室,更重要的是有了今日的生死磨练,两个少年对剑法的理解已全然不同,日后定能在剑峰大放异彩,今日说什么也要将两人活着带出去。

    罗剑与水月击杀了两条骨蛇,一阵阵疲惫涌上心头。两人方才直面生死并不觉得如何,现在心境一松,才发现一身灵气已空空如也,手上的长剑也重的几乎提不起来。

    “锵”清脆的交击声将两人唤醒,一柄银白剑器正横在二人面前,两条长蛇被击得向远处抛飞。

    “接着,吃下去,咱们不能死在这,得尽快返回宗里。”耳畔一道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二人听着,心中莫名升起希望,仿佛只要这声音说回得去,便一定能回得去一般。

    四周长蛇已然隐去,望着许多同门的尸身,罗剑和水月都忍不住别过头去。无尘子放出弯月悬在空中戒备,轻轻走上前拾起众人的剑器,留待回山禀明宗主,归葬剑丘,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为剑峰才丢了性命。

    轻轻拍了拍二人肩膀,无尘子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还没走出几步,林中忽然飘起雪来,雪花不大,到有些像是洁白的粉尘,被四周云雾一衬,并不引人注意。

第九章 相遇

    三人顶着风雪向林中走去,这片林子四下里全被云雾笼罩,目光所及,哪里还分辨得出方向来?无尘子挥剑斩断身旁一株风信木,认真看了看断口,又抬头辩了辨方向,当先向林中走去。罗剑和水月虽有些不明所以,但也老老实实跟了上去。

    待三人的身影隐在云雾中,地上本已断成两截的骨蛇忽然动了动,身上的骨刃如同翅膀般扇动起来,带着长长的蛇身向那些肢体残破的剑峰弟子飞去。方圆十余丈的林间升起浓浓的血雾,贪婪的嘶鸣声时不时响起,四下里血腥气愈发浓重。

    三人一路走着,除了天空中不紧不慢地飘荡的雪花,整片林子一片寂静,阵阵花香伴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传来,仿佛刚才舍命般厮杀是发生在别处。罗剑和水月还以为已经渡过了危险,只消跟着身前的师兄便可安然返回宗门,神情间轻松了许多。

    无尘子越走越觉得不对,方才自己仔细看过树轮,这里正是向阳的方向断不会有错,这林子只在那片山谷外围,并不是很大,怎么走了这么久,四周还是白茫茫一片?自己带着一众同门来到这片林子已过了未时,只消自己再坚持两三个时辰,到时宗门长辈见这许多弟子未归,定然会遣人来寻找,自己便可带着两个师弟、师妹安然返宗。虽说这次责罚逃不过,但能带回两个好苗子,想必那责罚能减轻一些吧。

    这般想着,无尘子心中略定了定,原本有些焦急的心绪也安稳了许多。又砍了两株树木,无尘子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从这两株树的树轮上看,方向竟然又变了。旁边罗剑与水月跟随师兄走了许久也不见出去,如今见师兄望着树木有些发呆,想是遇到了难题,正要凑上去安慰,忽听云雾中有脚步声传来。

    弯月在三人头上急旋,只消一个不对,便要飞斩而出。无尘子紧紧盯着远处林子,挥手示意罗剑二人戒备。

    云雾中渐渐走出一道身

    影,翠绿的衣衫,云鬓花容,正提着一柄翠绿长剑,紧张的四处张望。

    “陆师姐”水月看见走出的女子正是先前进去的陆婉婷,忙用力挥着手,大声招呼。无尘子和罗剑也松了口气,心想在这里每遇到一个同门,活下去的希望便多了一分。

    女子听到喊声,微微一怔,待看到三人,一双凤目中也闪过惊喜,快步向三人走来。

    “婉婷师妹,”无尘子面上也有喜色,不管怎么说这姑娘没什么闪失,自己回去也好交代些。只是看女子表情,显然也遭遇了变故,忍不住开口问道:“臧师兄、曲师妹她们呢?有见到俞师弟吗?”

    陆婉婷听到无尘子的问话,原本已漾起笑容的脸色又黯淡了下去。无尘子心中明白,和陆婉婷一同进去的三人只怕是凶多吉少。忍不住叹了口气,将话题岔了开去,“婉婷师妹,你这一路有没有在遇到敌人?可曾发现什么不对?”

    “无尘师兄,我和臧师兄三人进入林子后便遇到怪物的攻击。那些怪物身型巨大、皮糙肉厚,以我们的修为,往往要几剑斩在一处才能伤到他们。我们被那些怪物一路追赶,臧师兄他们为了保护我也都...”陆婉婷的声音有些哽咽,一旁水月上前轻轻挽了陆婉婷手臂,将身体轻轻靠了上去。

    陆婉婷冲水月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才又说了下去,“说来也怪,我逃了一阵,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怪物都消失不见,似乎整片林子便只有我一人。无尘师兄,你们怎么样?可是受了什么损伤?”说罢,陆婉婷的目光关切的望向无尘子。

    无尘子并未留意陆婉婷的目光,方才听陆婉婷说起这一路的遭遇,无尘子心中便是一紧,心想婉婷师妹所遇的怪物怎么和自己三人遇到的并不相同?难道这林子里还隐藏了其它的怪物?若是这些怪物聚集到一处,自己几人岂不危险?只是四下里莽莽白雾,又能走向

    哪里呢?

    陆婉婷似乎看出无尘子的担心,在一旁试探着说道:“无尘师兄可是觉得这里并不安全?依我看这里的怪物似乎并不能四处行走,否则我怎能与你们安然想会?与其不辨方向四处乱闯,不如咱们就守在这里,等待师长他们前来。师兄觉得如何?”

    无尘子点了点头,自己三人这一路行来也未再见到那些骨蛇,莫非真象婉婷师妹所言,那些怪物只能在一定的区域活动?若真是这样,留在这里坚守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见无尘子同意,陆婉婷忙解下身上的包袱摊在地上。三人一眼望去,只见包袱中有许多炊饼、肉干之类,有些惊异的望了陆婉婷一眼,即便是罗剑这样心细、沉稳的人也未曾想到要带干粮,不由有些佩服眼前女子的谨慎。

    无尘子三人自打午时离开剑峰,这一路上并未进食,又与怪物生死恶战,此时见了食物,倒真的有些饿了。

    “咕噜”不知谁的肚子叫了一声,在这寂静的林中听起来分外响亮,陆婉婷忍不住抿嘴偷笑,罗剑与无尘子也面露笑意,只有水月涨红了一张脸,在一旁恨恨地跺脚。

    “好啦好啦,没人笑你。”陆婉婷笑着拿了个炊饼,细心地用剑割开,夹了块肉脯进去,轻轻揽了水月的肩膀,递到她唇边。

    无尘子几人各自吃了点饼和肉干,忽觉得口渴,连忙向四下里张望,准备抓点雪来解渴。

    “师兄”罗剑的声音传来,“这地上的东西不是雪。”

    无尘子有些没反应过来,方才不是一直在下雪吗?地上的不是雪,那是什么?狐疑的望着罗剑,无尘子也从地上抓了一把。才一入手,无尘子便知道真的不是雪,这些东西细如粉尘,抓在手里滑滑的,不知是些什么东西。无尘子心中有些庆幸,幸好这些东西没什么毒性,不然...,无尘子不敢再想。

第十章 冲锋

    李青随着众军沉默疾行,山路上沉闷的雷声响过,惊得林中鸟兽纷纷走避。一路翻山越岭,天色擦黑时,远远已望见一片山谷,借着天边初月的微光,隐隐能望见山谷间有云雾翻滚,整片山谷黑黢黢的,似一张巨大的兽口,静静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陆轩然勒马立在山巅,凝神望了山谷片刻,转头看向简秋山,目光中带着征询之意。

    “陆城主,现在已临近戌时,咱们一路行来,并未见到降雨,眼前这山谷中却雾气蒸腾,有些不合常理啊。依我看不如咱们各派一队人马前去探路,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城主以为如何?”

    “简大人思虑周详,就依大人的意思。”陆轩然很是干脆,远处山林似乎有些凶险,还是谨慎些好,身后这些汉子许多都有了家室,落下一个在这里,城中便多一个破碎的家庭。陆轩然望了眼身旁的汉子,轻轻点了点头。

    李青和馒头飞掠而出时,只见数十名骑军已随着一玄甲将军疾驰而出。

    叶炯心中很是惊奇,自己带了三十名猎狼骑、二十名追风箭手,才觉得心中略安。这些年带兵征战的经验告诉叶炯,即便眼前只是个小小匪寨,也勿必要全力一击,决不能给敌人留下反扑的机会。现下虽说只是探路,但叶炯仍旧选了五十精骑,多带一份力量,安全便多一分。跟了陆轩然多年,谨慎已深入骨髓。只是定边的军中只有两人越众而出,后面再也未见其他人,看来是准备只用这两人前去探路,未免过于托大。早知如此,自己便多带些人来。有心再回去挑选些兵士,脸面上又有些放不下,只得望向陆轩然,却见自家城主气定神闲,正与定边来的简大人有一句、没一句聊得正热。

    咬了咬牙,五十就五十,不信还被你两人比了下去?叶炯心中暗暗发狠,向李青和馒头拱了拱手,一提手中缰绳,带着身后五十名精骑似一支黑色利箭,呼啸着射向远处山谷。

    李青和馒头暗暗点头,这支军队由始至终未见一丝犹疑和聒噪,动静之

    间犹如一人,显然是一只劲旅。巨大的庚金翅升起,呼啸间化为一道金光,紧随利箭而去,馒头仍旧迈开大步在山间奔跑,只是随着修为日深,周身力量也越加强大,每一步踏在地上都如同击鼓一般,隆隆的鼓声如同春日的惊雷,似乎要将远处山谷间的浓雾劈开。

    叶炯回身望了一眼身后紧随而来的二人,这二人明显尚有余力,却只是随在众军身后,难道是要利用自己先行试探谷中虚实?叶炯原不是个小气的人,但定边毕竟归属朝廷,眼前这些人也从未有过合作,叶炯心中不得不慎重,手上使劲,身下的马匹速度便慢了些来。

    李青心中暗笑,想着鲁主簿当真神机妙算,对方每一个反应都已算定。庚金翅一震,呼啸着越过众军,手中已掣出两柄赤红色长刀。旁边馒头脚下加速,一双拳甲蔓延至双臂,丝丝缕缕电光闪烁间,将少年衬托的如同雷电巨人。

    叶炯心中惊疑,二人这是做什么?难道是前去打头阵?自己误会了他们?心中想着,脚下一紧,黑色骏马速度陡增。

    眼前便是一片密林,林中雾气飘荡,只能望出数丈,再远便隐在一片黑暗之中。李青与馒头呼啸着冲到近前,想也没想便一头扎了进去。巨大的庚金翅呼啸往复,赤红色的火焰划出长长的轨迹,将沿途照得一片雪亮。馒头紧随在侧,一拳拳击在树上,那些树如同被天火击中,转瞬便熊熊燃烧起来,化为一根根巨大的火烛,整片山林间亮如白昼,那些乳白色的雾气被火焰一灼,立时便弱了下去,一道道影子正极速向密林深处退走。

    叶炯尚未进入林子,便已觉察出异样,心中不由佩服两个少年的果决与机变,手一挥,三十名猎狼骑在外,护着正中的二十名追风箭手衔尾追去。

    “吼”密林深处响起一声怒吼,轰隆隆,地面颤动起来,似乎有什么巨大的怪兽正从林中奔腾而来。

    叶炯正想要提醒前方少年,却见两个少年似乎并未察觉,前冲之势丝毫不减。

    “轰”巨大的撞击声响起,那名双臂缠绕着雷电的少年一双拳头正击在一只怪物腋下,紧接着一道庞大的黑影哀嚎着向林中飞去,被李青巨大的庚金翅飞旋着斩过,空中血雨抛洒。叶炯就这般跟随在两个少年身后,一路疾行,十余只如同岩石甲虫的怪物挥舞着如同利刃的前肢嘶鸣着奔来,又抛下一蓬蓬鲜红的血雨哀嚎着退走。

    “嗖”微风吹拂,一条条惨白长蛇带着团团血色云雾从两个少年身旁的密林中射出,在空中带起一片呜咽、呼号的声响,向着两个少年射去。

    “嗖嗖嗖”密集的箭啸声响起,无数玄黑色利箭一股脑喷了出来,这些黑色利箭首尾相接,宛如黑色的雨幕向着那些血色雾气当头罩下。那一团团血色雾气中猛然发出尖利的嘶鸣,十余道白色身影被血雾裹挟着直直冲入空中向着箭雨迎去。

    半空中一道道血色烟火绽放,一支支利箭不停地射进血雾中,这些追风箭手久历生死,即便看着半空中盘旋飞舞的血翼骨蛇,眼中仍不见起半点波澜,一箭又一箭精准地射在前方箭矢的尾端,待这些骨蛇冲到阵前时,空中箭矢己卷起风暴。

    “嘭”一只身上插满了箭矢的骨蛇猛然炸裂,化为满天血雨。

    “嘭”“嘭”接连有骨蛇嘶吼着炸开,但更多的骨蛇却冲了上来。

    “喝”叶炯站在最前,眼见骨蛇冲来,双目中战意沸腾,身下骏马不退反进,手中长枪怒龙般刺出,身后三十名猎狼骑紧随而上,三十杆长枪大喝声中齐齐刺出,一道道杀意汇聚,注入前方怒龙般飞舞的长枪之上,半空中起了一道龙吟。

    冲在最前的骨蛇一颤,下意识要逃,却被长枪一穿而过,那长枪并不稍作停留,伴随着空中风暴箭雨呼啸着席卷而过,身后只留下一地白骨残骸。

    “”黑暗的密林中升起一道璀璨的烟花。

    陆轩然眼中精光爆射,手中帅旗高举,身后骑军如同黑色洪流般向着远处的山谷席卷而下。

第十一章 万铁山的选择

    万铁山一大早起来便听到这个差点让他昏死过去的消息,玄元丹失窃了。等万铁山带着两个兄弟和一众喽赶到库房时,老李头睡的正香,被万铁山噼里啪啦几个嘴巴子扇过去,仍旧流着口水发出沉重的鼾声。万铁山将老李头往床上一丢,知道这人已经废了。旁边负责守备库房的头目早已将库门打开,此时见万铁山发怒,一个个压低了头、缩在一旁,将身子躬得更弯了些。

    万铁山一脚将面前的桌子踹飞,旁边有见机得快的喽赶忙将其它椅子、面盆等物移到一旁。万铁山铁青着脸,冷哼一声,心想都他妈是一帮废物,溜须拍马一个个都是无师自通,遇到正事便没一个指望的上。

    雪老二和马师爷对望一眼,一起摇头苦笑,轻轻叹了口气,随着万铁山疾步进了库房。

    青铁打造的大柜此刻正大敞着柜门立在墙角,万铁山几步跨到柜子前,从柜中抱出只铁箱,那铁箱上封条已被撕开,一旁的锁也被砸开,吊在锁环上晃来晃去。

    万铁山急急打开铁箱,心里暗暗舒了口气,还好,一百五十颗玄元丹,如今只少了十颗,尚不至耽误了老太爷的病。

    姓马的师爷在一旁瞧见万铁山的神情,心中不禁有些恼怒。这玄元丹是什么物件?那是剑峰专为归流城军卫所制的军需药品,如今不要说十颗,即便流出去一颗,只怕这野狼谷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便没一个能活得成。原本万铁山听了玉公子的话,准备劫镖时,自己便不同意。现今出了这般天大的纰漏,眼前这莽汉竟然并不如何在意,马师爷的一颗心像是被油煎了一般,气得发疼。

    被旁边雪老二轻轻拍了拍臂膀,马师爷点了点头,谁教当年自己最落魄时是他救了自己呢,再不济也不过是将这条命还他就是。压了压性子,微微躬身,试探着说道:“大当家的,您忘了这柜子的钥匙只有您有?如今这钥匙还在您身上吗?”

    万铁山一惊,方才只顾着担心老太爷了,倒把这茬忘了,听马师爷这一提醒,赶忙伸手向腰间摸去

    ,果然那里空空如也。

    这次万铁山即便再笨,也知道这玄元丹失窃并不是简单的偷盗,背后怕是还有其他目的。装模作样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又望向姓马的师爷。

    马师爷早料到会这样,见万铁山装模作样思考,也不催促,只是微笑着站在一旁,见万铁山望过来,这才用带着征询的口吻问道:“大当家的,那玄元丹是军需药物,只有极重的伤势才会用到。咱们兄弟开春后便只做过这一趟买卖,虽说有不少兄弟受伤,但谷里的药还能应付,并不需要这玄元丹。若不是为了疗伤,那便只有钱了,只是那玄元丹太过敏感,在这归流城范围内,我实在想不出什么人敢买下此物。更何况若真是为了钱,这里有的是金银珠宝,拿了出去岂不更是简单?只怕这背后操纵之人尚有其他目的,这玄元丹此刻怕是已不在谷中。此事要查出是谁不难,只消看看如今谷中少了谁便知。只是那失窃的玄元丹若落在归流城那几位将军手里,亦或是长鲸帮几位当家的手中,咱们野狼谷只怕便有麻烦了。您看咱们是不是早作打算?”

    万铁山并非不知事情的严重性,但万铁山自幼被老太爷养大,这两年老太爷年岁大了,昔日所受的旧伤纷纷找上门来,各种伤势赶到一起发作,人眼看便要不行了。万铁山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从附近几个县城绑了十来个郎中,见了老太爷都只是摇头,将万铁山惹得毛了,一刀一个全都砍了。

    整个山寨都在为老太爷张罗后事,正巧万铁山到玉公子那喝酒,知道了春风镖局正要押送一批玄元丹途经落雁峡去往山戎的消息。万铁山不顾两个兄弟反对,带着人将货物劫上山来,放在青铁柜中,每日都要去瞧上一眼。原以为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那青铁柜的钥匙又只有自己手上这一把,定然是万无一失,哪料想还是出了这档子事儿,心中不禁有些后悔没有听两个兄弟的话。

    心中虽说知晓此事干系甚大,但这野狼谷是老太爷亲手所创,如今老太爷吃了玄元丹,伤势已然见好,这时若是让他老人家

    知道自己要放弃野狼谷,只怕他老人家没被伤病击倒,倒先让自己气死了。

    心念电转,万铁山已做了决定先以疗伤为名送老太爷先走,待自己收拾了金银细软再随后跟上。哪知到老太爷那一说,这位倔强的老头死活不肯离开,这让万铁山为了难。思虑再三,万铁山决定陪老太爷守在这野狼谷,其他人愿意离开万铁山也不强留,眼看着许多跟着自己十几年的老兄弟消失在密林深处,万铁山也止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回到大堂,见雪老二和马师爷仍旧坐在堂上,并没有离去的意思,万铁山差点又落下泪来,心中忍不住暗骂自己鲁莽。山寨中的兄弟越来越少,一个个进了密林便再也没有回来。说来也怪,以往苍翠欲滴、生机勃勃的林子不到午时便忽然起了雾,雾气越来越浓,转眼间便浓的像是乳汁,几米外便是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到。

    万铁山心中竟有些开心,既然起了这么大的雾,那些归流城的官兵怕是进不来了,自己还有时间劝说两位兄弟离开。

    万铁山亲自下厨炒了几个菜,又烫了壶酒,叫上两个兄弟就在堂前空场上席地而坐,吹着山风,从二十年前遇到雪老二说起,三人忽然又变成了意气风发、快意恩仇的少年,絮絮叨叨一直说道掌灯时分。

    忽然山谷外响起潮水声,三人还有些奇怪,这地界儿,没听说附近哪有江河、大湖,怎地忽然便发了水,有心起来奔逃,怎奈酒喝得太多,挣扎了几次也没能站起,只得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向后院而去。

    “砰”山寨两扇高有丈许的大门被一名浑身闪耀着雷霆的少年重重一拳擂在门上,下一刻两扇大门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打着滚向远处飞去。

    李青还有些不敢相信,怎么说也是个几百上千号人的匪寨,怎地这一路行来,直到击破寨门,所遇的贼人数都数得过来,难道说里面还有可以据守的险要?亦或是已经逃了?

    李青这般想着,身后那黑色洪流却早已呼啸着席卷一切。

第十二章 风破歌

    李青与馒头一路冲在最前,刚进寨门,忽然天空中起了一道劲风,一道血光闪过,前方空场上已站了一名黑袍人,自打这人出现,四周便忽然冷了许多,山风吹过,令人没来由的打战。

    李青和馒头已不是第一次经历厮杀,齐齐顿住脚步,相互望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黑袍人缓缓转过身来,两人只觉得凛冽的杀意扑面而来。李青身上的衣衫猎猎舞动,馒头双拳电光闪烁更急,两人望着黑袍人,一时都不敢轻动。

    叶炯带着五十名精骑紧随而来,眼见着两个少年正与一黑袍人相峙而立,黑袍人身上杀意弥漫,两个少年战意沸腾,双方虽未出手,但凶险并不在刀剑相较之下。

    “风堂主。”叶炯大惊,眼前这黑袍人正是剑峰第一杀神,血剑堂堂主风破歌。叶炯唯恐两个少年有失,来不细想,离的老远便大声呼喊。

    黑袍人本来见两个少年出现在身后,竟然还有动手的打算,只当是这山寨的匪类,正要出手,眼前这两个少年身上战意涌动,尤其是那背后展着金翅的少年,手上两柄赤红长刀摆动间竟隐隐指向自己的破绽,这让风破歌有些心惊,也有些好奇,什么时候大青山的匪寨中也有了这般人物?幸好自己今日遇到,若再过上几年,只怕便是自己也要多费些周折才能拾缀得下。血色长剑已握在掌中,却忽听远处传来喊声,抬头一望,原来是陆师弟麾下的城卫军统领,不由微微一顿。

    “风堂主且慢动手,”叶炯见风破歌手上燃起血焰,心中更急,一面自马背上跃起,急急奔来,一面仍旧高声呼喊。奔到近前,横在三人中间,叶炯深施一礼,这才说道:“风堂主莫要误会,这两位是定边简大人麾下两位捕头,今日随我军一道来平定匪寨,我家城主和简大人随后便到。”

    风破歌听了叶炯所说,手上血焰缓缓熄灭,身上的杀意却未曾消减。李青和馒头这才知道黑袍人姓名,眼见黑袍人隐去敌意,两人也重重松了口气,若是方才与黑衣人真动起手来,李青心中并无把握接的

    下来。

    “风师兄,你怎么来了?”陆轩然远远见到黑袍人,心中有些惊讶,这杀神等闲并不出山,但其所到之处向来尸山血海,今日怎会来到这小小匪寨?按理说只是失了百余枚玄元丹,还不值得这位杀神出手。

    “陆师弟,”黑袍人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冰冷干涩,似乎这人平常便很少说话一般。“今日宗门近百位弟子在此失踪,风某特来查看。”

    风破歌的话语一出口,在场众人心中均是一惊,剑峰近百弟子在这匪寨失踪?这小小匪寨中到底隐藏了什么?

    陆轩然心中虽惊,但并未失了方寸,吩咐叶炯和魏晨各带着骑军去四下里搜索,看看能不能发现些端倪。简秋山回头示意裴白发也领军前去帮衬,自己却带着李青和馒头二人留了下来,这次归流城之行真是意外不断,如今看来春风镖局的案子背后风云涌动,并不简单。

    “风师兄,本宗弟子怎会来到此处?”陆轩然有些不解,玄元丹的事情只有在场这几人知道,按理说不会这么快便传回宗里,若说不是为了玄元丹,这近百弟子早不来、晚不来,为何赶在自己率军前来平定时倒来了?

    “今日鸣剑堂发了任务,一倍的功勋围剿野狼谷。”风破歌依旧惜字如金。

    鸣剑堂是剑峰公开发布任务的场所,剑峰弟子、各峰峰主、教习均可在鸣剑堂自由发布任务,只消在发布任务前将相应的功勋存入即可。

    陆轩然听说一倍的功勋,这显然不是普通弟子能够负担得起的。只是花费这般大的代价,要的又是什么?陆轩然有些疑惑的问道:“那任务中要求弟子以何物前去换取功勋?”

    “人头,”风破歌先是说了两个字,又想了想似觉不妥,这才补充道:“野狼谷贼人的人头。”

    陆轩然心中更加疑惑,这是什么任务?只不过一处小小匪寨,哪里值得了这许多功勋?这背后定然另有深意,见风破歌已有些不耐,陆轩然便不再追问,只是静静等待众军士的回音。

    这野狼谷很是广大,但山寨规模却很有限,想是贼人隐匿在这里,只敢做些见不得人的买卖,手上钱粮有限,修不起广大的寨子。

    一千军士散布各处,没一会儿,整个野狼谷存放的钱粮物资已整齐的码在广场上。

    “禀城主,此处白银三千两、黄金二百两、粮食两千石,另有珠宝、兵器若干。”叶炯大步上前禀告,又挥了挥手,几名军士抬了两个铁箱上前,其中一口铁箱中整齐码了十余柄剑器,另一只铁箱散乱堆放着些药丸。旁边一队军士押着十余人站在那里,一望便知是此处的贼人。

    “没发现宗门弟子的踪迹?”陆轩然见叶炯没有提及那些失踪的弟子,心中已然明了,但仍旧忍不住问道。

    叶炯缓缓摇了摇头。

    陆轩然闭目良久,才又开口,“叶统领,你与魏统领一道率军到外面的密林中仔细搜搜,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待叶炯和魏晨各自领军出了寨门,这才招了招手,示意军士将贼人押上来。

    简秋山在一旁望着,并未打算上前,也未曾再让裴白发前去帮衬,此事涉及剑峰,自己毕竟是朝廷官员,贸然参与进去并不妥当,何况这里也需要留些军马警戒。

    陆轩然似乎知道简秋山心中所想,望着马前跪着的贼人,自顾自开口叫道:“万铁山、雪如烟、马行空。”

    三名贼人闻声向前跪行了几步。

    “万铁山,你们连剑峰的灵剑都敢劫,可是嫌命太长?”陆轩然冷冷的问道,一旁军士手起刀落,已斩下一颗人头来。

    万铁山心中有些疑惑,原本以为那些玄元丹才要命,趁着官军未到,万铁山和两个弟弟一起将一箱玄元丹都抛到山谷后的一处深洞之中,如今那箱子就摆在面前,显然箱中的玄元丹必然也被寻到,只是眼前这名黑甲将军提也不提玄元丹,竟先问剑器,原来这些剑器才是最要紧的。心中虽转了许多念头,这莽汉却记着两个兄弟的话,死死咬着嘴唇,并不开口。

第十三章 受伤的陆婉婷

    风破歌在一旁冷眼相看,忽然走上前抓起万铁山手臂,一指点在关冲穴上。

    万铁山只觉手腕处一阵灼热,一股火焰沿着“关冲”穴一路向上,直冲向“丝竹空”。这火焰起初还能忍受,越来越灼热,到后来直如放在烈焰中灼烧一般。万铁山也当真了得,受了这般煎熬,额头上一滴滴豆大汗珠摔在脚下,溅起一颗颗水花儿,兀自瞪着血红的双眼紧紧咬着嘴唇,盯着陆轩然,一言不发。

    旁边雪如烟和马行空看了,知道那黑袍人定在大哥身上做了手脚,原本三人商量好只要归流城的官兵找不到玄元丹,大家伙儿便抵死不认,如今东西既然找到,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左右不过是死,也好过受这般煎熬。两人一念自此,纷纷抢着开口,倒惹得万铁山怒目相视。

    说了半晌,李青在旁听得清楚,原来是为了那躺在榻上的老者。心中对三人的恶感大减。

    陆轩然皱着眉,怎么又出来个玉公子?桃花溪更是听也没听过,转头望向身边军士,一个个也都摇头。陆轩然不再多想,既然没人认识路,便着这三人带路就是。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找到失踪的弟子,虽说剑峰每年都会有弟子因执行任务,抵抗外辱而丢了性命,但象现在这样一次便有上百弟子失踪,自陆轩然进入剑峰以来尚还未曾发生过。也难怪会引来这尊杀神。

    “城主”远处焦急的呼喊声传来,将陆轩然纷繁的思绪打乱。循声望去,叶炯正率了十余骑疾奔而来,身上的甲胄都已经歪在一旁,尚不自知,眨眼间便来到近前。叶炯一手抱着一名少女,另一只手还牵着一名女娃跃下马来,几步抢到陆轩然马前跪倒在地。身后两个少男、少女也跟着跪倒。十余骑骑军整齐下马肃立一旁。陆轩然心中升起一团乌云,知道定是不好的消息。稳了稳心神,陆轩然翻身下马,来到叶炯身前,向叶炯怀中少女望去。

    风破歌早已立在一旁,看陆轩然走进,冰冷的双目中露出不忍的神色。

    陆轩然只望了一眼,便差点栽倒,这少女不是自己女儿还会是谁?如今这孩子面色惨白、紧闭双目,难道是...?陆轩然不敢再想。旁边一只黑色的手臂伸了过来

    ,稳稳地托在陆轩然腋下。

    “城主,”叶炯轻声喊了一声,见陆轩然勉强睁开眼睛,轻轻开口说道:“小姐只是受了伤,昏了过去。”

    陆轩然一个箭步窜了过来,一把抓起少女的手臂。手指一搭,陆轩然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命确实还在,但顶多只剩半条,是谁下这般狠手?陆轩然胸膛中怒火熊熊燃烧。

    “中了毒?”风破歌接过少女的手臂,皱着望向陆轩然,“你们进攻山寨时可曾见过什么异常的人或其它什么东西?”

    “我们先行探路时遭遇过带着血红翅膀的白骨长蛇。”叶炯在一旁听得真切,赶忙插嘴答道。

    “我和青儿哥也见到过,披着岩石一般外壳的巨大甲虫。”馒头憨憨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师兄是说魔山的怪物来了?”陆轩然面色凝重,在与山戎接壤的云屏关有展师弟的一千截剑手守卫,怎会有这么多怪物潜了进来?

    “不错,那黑暗魔山很是神秘,即便在山戎也很少有人知道其准确位置,但我曾经与玉蜂王交过手,婉婷这孩子所中之毒很象是玉蜂之毒。”风破歌语气严肃,但并不沉重。

    “师兄可是有什么法子?还请师兄快快援手。”陆轩然一揖到地,久久不肯起身。

    “我没什么法子,但他有。”风破歌伸手一指。陆轩然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上闪耀着雷霆的高大少年正呆呆的望着自己。

    陆轩然有些不解的望向风破歌,“哈哈,师弟有所不知,这玉蜂一族的平日里专捕些剧毒的虫兽,用来吸取其体内毒素修炼。这玉蜂之毒之所以邪恶、霸道,全是因为他们终年生活在魔山万年寒髓玉的矿脉之中,其体内毒性受此影响,阴寒之气极重。而这少年所修雷霆正是天下至阳至刚之法,专克邪祟。如今正好克制婉婷所中之毒。”风破歌今晚说的话恐怕比过去一个月的还要多。

    陆轩然点了点头,正了正衣冠向馒头走来。

    “我可不会治病,”馒头望着想自己走来的陆轩然大声叫道,“不过你们要是告诉我怎么做,我可以试试。”

    陆轩然从未像现

    在这般觉得眼前这少年如此可爱,但怎么医治女儿,陆轩然却是不知,忍不住又望向风破歌。

    “这事儿在这儿可不成,咱们得去找温师妹帮忙才行。只是这里...”风破歌有些犹豫。

    “二位尽管前去,毕竟救人要紧,若是信的过简某,这里便交给我吧。”陆轩然和风破歌都是一怔,原本还准备费一番口舌,未料到眼前这年轻官员倒是很好说话,陆轩然心中感激,暗道自此之后,眼前这年轻人便是自己兄弟。

    “叔叔”,陆轩然正在嘱咐叶炯和魏晨务必要尊简秋山号令,忽听一旁响起一声低低的呼唤,低头一看,叶炯手上牵着的小女娃正怯怯的望着自己。

    “城主,这女娃是和小姐一起找到的,发现时小姐还紧紧拉着这女娃的手,只是属下担心小姐,还没来得及细问。”叶炯这时才想起身边还有个女娃,赶忙解释。

    陆轩然沉吟了片刻,如今女儿的伤势片刻也拖不得,既然这女娃和女儿在一起,想必不会陌生,便一起带回宗里,待女儿醒转,一切自然知晓。陆轩然和简秋山招呼了一声,便和风破歌一道带着陆婉婷、女娃和馒头,径往剑峰方向而去。

    望着两道剑光消失在天边,简秋山回头望向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少男少女,微微一笑。

    鲁直跟随简秋山多年,见其一举一动便立知其意,转身向身旁军士要了些干粮、食水,轻轻随在简秋山身侧。

    “大半天未曾进食,想必已饿坏了吧?”简秋山笑着将食水递了过去。

    见两人仍旧有些惶恐,一旁鲁直宽慰道:“眼下这里都是朝廷兵马,那些匪患和怪物已然剿灭,放心吃吧,待此间事了便会送你们回到宗门。”

    简秋山见二人开始吃喝,知道自己若还留在这里,只怕二人仍旧拘谨,便踱着步子向万铁山三人走去。

    万铁山见那黑甲将军只问了三言两语,便急急与那黑袍人离去,再也未曾望自己兄弟一眼,心中有些发毛。看见简秋山向这边走来,心里竟有些欢喜起来,微微挺了挺胸膛,跪的也更直了些,将身后两个兄弟看得有些发愣。

第十四章 夜话

    简秋山在万铁山的目光中一路走了过去,来到一张软榻旁站定。

    万铁山的心又提了起来,方才那将军黑甲、黑马,万铁山却还心定,想着对方和自己都是习武之人,想必心胸不会太过狭小。如今见一白面书生上前,不由开始忐忑起来,忍不住高声叫嚷:“喂,你要干嘛?”

    忽然身体被撞了一下,万铁山扭头看去,只见马行空正向自己递着眼色,心中这才想起,眼下自己并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当家,而是人家的阶下囚,只得悻悻闭了嘴。

    老者眼见一名年轻官员向自己走来,赶忙挣扎着坐起,拱了拱手,却被简秋山一把握住,轻轻拍了拍,示意老者躺下。

    “老爷子,简某从定边来,对这里的一切并不熟悉,说的有纰漏的,您给我补充补充。”简秋山笑望着老者,语气和缓得犹如在唠家常,老者也望着简秋山,有些不明所以,只是下意识的点着头。

    “那是三十年前,有一位叫万永年的富商带着家小为躲避战乱来到归流城。”简秋山负着双手,目光望着远方,思绪似乎也穿越了时光来到久远的过去。

    老者听到万永年三个字,身躯一震,原本黯淡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腰板也挺得更直了些。

    “那年归流城的城主还不姓陆,整日只知道盘剥百姓,好在宗门邀功请赏。也是在那一年,万家添了个小少爷,万老爷高兴的不行,只是这孩子生下来便体弱,万老爷边给他起名铁山,希望他能健康、平安长大。”简秋山的声音在广场上缓缓流淌,不但万铁山瞪大了双眼盯着简秋山目不转睛,便是两旁的军士也听得入神。

    “那孩子渐渐长大,但万家的家境却一年不如一年,手上的钱财早被盘剥干净,到最后连一日三餐维系起来都有些困难。万老爷没法子,只得进山采些草药、山货度日。”简秋山的声音仍在响起,老者的神情却已不再平静,双目中隐有悲伤、激愤。

    “日子就这样过了两年,不想那狗官不但将万家家财盘剥个干干净净,竟连人都惦记起来,随便给万老爷安了个细作的帽子,

    便发到山里开矿。万老爷实在不放心家里,寻了个机会跑了回来,哪知媳妇和孩子都被那狗官掳了去。万老爷一怒之下潜进府衙杀了狗官,夺回爱子,但媳妇为了保护父子二人,却再也回不来了。”简秋山的声音静静流淌,老者额上已起了青筋,双目几乎喷出火来。万铁山跌跌撞撞爬到近前,双目一片血红。这些秘辛,即便是他也是第一次听闻。

    “万老爷子杀了城主,这城里是呆不下去啦,只得带着五岁的独子一头扎进这大青山中。那年月许多走投无路的人都会来到这莽莽青山中寻条活路。万老爷子在这里遇到两个兄弟,三人同心协力,倒真给他们在这青山中活了下来,后来又创立了野狼谷,算是站稳了脚跟。只是万老爷子与其它山头的把头不同,并不欺压百姓,若手头宽裕,碰上有遭了难的,还会帮衬一二,因而在这方圆百里很受排挤。”老者听着简秋山话语,眼中隐隐露出些骄傲的神色来,万铁山却渐渐低下头去。

    “那些年万老爷子也只是挣扎求生,日子并不好过,两个兄弟不能理解,也都各自寻觅出路。但现如今这莽莽青山方圆百里除了野狼谷,你还能看到几个山头?”简秋山忽然转身盯着万铁山问道。

    万铁山一时未及反应,木然摇了摇头,简秋山又问道:“你真是以为陆城主无力平定这小小野狼谷?今日陆城主只随意带了些兵来,结果如何,你也看到了,便是你埋伏在林中的那些怪物也已化为齑粉。”简秋山声色俱厉,万铁山心中一颤向后跌坐,老者似乎很是愤怒,左右找了找,将手中暖炉向万铁山砸来。

    “大人,”一旁马行空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秘辛,见万铁山已失了主张,赶忙上前说道:“林中那些怪物并非我们当家的安排,我们也不知林中有这些东西,前几日我们出谷时林子里还什么都没有。”

    “哦?”简秋山有些疑惑,“今日在那林中不但发现了这些怪物,还有满地的尸骨散落,已辨不出面目,从穿着看来,像是寻常百姓,难道不是你们所为?”

    万铁山此时也回过神来,避开父亲刀锋般的目光,爬了几步眼中已流

    下泪来,“大人,今日我们兄弟三人自讨必死,便将钱财散了,让寨中兄弟各自谋生,他们走时都换了寻常百姓衣物,离开的兄弟没有一个回转,我还道他们狠心,却原来是遭了毒手。”

    简秋山心中一震,原来如此,怪不得自己进山寨后未曾遇到阻拦,竟是都陷在林中。只是那些怪物连寨中众人都杀却是为何?

    “大人,您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事,”雪如烟忽然开口,“有一次我随大哥去玉公子那赴宴,因要留宿,便遣随身的喽回来报信,哪知第二天回来时老三说并未见到喽,还派人去桃花溪去找了我们。当时我们弟兄都觉得不可思议,直到有一天在山路上发现了那几个喽的尸身,已被啃咬的面目全非,只隔了几日竟如同枯木一般,毫无血肉,若非身上的纹身还能辨认,我们还认不出来。当时以为是野兽所为,现在想来却很有可能与怪物有关。”

    听了雪如烟的言语,万铁山和马行空一起点头称是。旁边老者这时在一旁插话,“大人有所不知,咱们这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相传这山里有山神,山里的兽类吃的腻了,会时不时抓了人去打打牙祭。有一次夜里我在山间赶路时便看到有白衣女子跟在一名骑着怪兽的公子身后经过,那些女子双眼极大,几乎占了整张脸,哪里有人会长成那般模样,吓得我在林中躲了一夜。自那以后我对山神也深信不疑,如今看来这些人只怕也有些蹊跷。”

    “老先生还记得是在哪里遇到这队人马?”简秋山急忙追着问道。

    “我想想,”老者敲着额头,过了一会儿,猛然抬头,“是在双塔林附近。”

    “大人,那桃花溪也在那附近。”马行空在一旁叫道,以他的心智,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兄弟三人只怕是被人当剑使了,这趟镖货背后迷雾重重,今日见到的两位官员,无论是那将军也好,还是面前书生也好,都是精明强干之辈,若是自己兄弟不好好配合,只怕真会死无葬身之地。

    一旁雪如烟也是冰雪聪明,立时详细说了和那玉公子每次相约的所在,双目亮晶晶的,仿佛时刻准备出发。

第十五章 伏魔一

    简秋山将李青、叶炯几人叫到一处,征询着众人的意见,毕竟在这里发现了魔山怪物的踪迹,若是连夜前往桃花溪,只怕很是有些凶险,但剑峰近百弟子失踪,只怕与那些怪物也脱不了干系,简秋山要听听大家的意见。

    叶炯和魏晨一力主张前往,他们知道今日自家城主带着女儿去了剑峰疗伤,若自己等人不去尽一份力,日后城主必然落人口实,但简秋山等人毕竟与剑峰并无关联,故而两人也只是借口率麾下骑军前去探路,并未言明杀敌。

    简秋山也算在宦海中沉浮了几年,知道二人好意,见李青和裴白发也都主张前往,便着军士将一干人犯随军带着,又分了马匹给罗剑和水月兄妹,这才引军出发。

    银盘一样的月亮高高挂在天际,淡淡的月华洒在林间,疏疏落落的光影散了一地。李青带着雪如烟走在最前,叶炯率三百猎狼骑紧随在侧,身后便是简秋山的大队人马。上千骑军在林间奔行,宛如闷雷滚过,许多鸟兽被惊醒,四散奔逃。离桃花溪还有十余里,叶炯先下了马,将马匹系在林中,用皮套套住马口,又用布裹了马蹄,留下长矛不用,只抽出长剑站定。身后三百猎狼骑动作整齐划一,纷纷抽出长剑,列在叶炯身后。

    李青虽不明白为何如此,但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见众军准备停当,李青示意雪如烟继续前行。

    进了一片林子,天空中圆月正亮,林中却飘起雪来,一粒粒细小如尘的雪花儿随着山风飘飘洒洒,打在众人脸上、肩上。

    不对,李青一触及雪花儿,心中便是一动,这东西落到脸上丝毫没有凉意,哪里是什么雪花?此地已临近桃花溪,步步都要小心。李青周身灵气鼓动,在身上覆盖了一层碧绿的灵气铠甲,那铠甲宛如流水,波动不休,那些雪花儿一到近前便被震落。

    叶炯就走在李青身旁,见李青如此,立时意识到这些雪花儿不对,向身后做了个手势,唰唰,整齐划一

    的轻响过后,三百兵士周身都被甲胄掩盖,连双手、面庞都已被漆黑的甲胄包裹,一眼望去,宛如三百个来自地狱的幽灵。

    雪如烟没什么遮挡,只得扯了扯衣衫,将自己裹得更紧些,继续前行。

    雪下的越来越大,漫天飞舞的雪花充斥林间,即使借着月光也看不清前方究竟有些什么。

    “啊”雪如烟忽然惊叫一声,双手在眼前挥舞着,看上去很是惊慌。李青急忙将他扳过来一看,只见雪如烟双眼不知什么时候已被雪花填满,变成一片银白,看上去很是诡异。

    这雪来得如此诡异,李青无暇细想,将雪如烟提起向后甩去,翻手间一双赤红长刀已握在掌中,长刀之上火焰熊熊燃烧,呼啸着向林中冲去,既然敌人已经发现了自己踪迹,那便不必隐藏。

    叶炯长剑一挥,三百猎狼骑紧随在后。

    “轰隆隆”大地震动起来,这声音李青有些熟悉,巨大的庚金翅展动,李青似一只大鸟般在林间穿行,前方林中草木纷纷倒伏,巨大的岩石甲虫如同一座座移动的堡垒,向着众军碾压而来,李青粗粗望去,怕不有数十只之多。

    李青纵声长啸,庚金翅急速旋转,化为一面金色巨轮向着冲在最前方的一只甲虫斩去。

    那只甲虫低头弓背,六只镰刀般的巨大长足丝毫不停,似乎并未将天空中的巨轮放在眼里。

    “”巨大的金轮不偏不倚,正切在甲虫的背上,宛如刀锋划过巨石,溅起一连串的火花。巨轮过处,却只留下一道浅浅刀痕,甲虫停也未停,一头撞向军阵之中。

    李青一愣,早先在野狼谷遭遇这些怪物时,并未觉得有这般难缠,十余只甲虫,自己与馒头倾刻便料理了。是了,李青心念电闪,那时这些甲虫先中了馒头的雷电,己然麻痹,再者馒头力大,这些甲虫都被击得飞了起来,被自己斩在腹部这才击杀。

    一念及此,

    李青收了庚金翅,一闪身没虫群之中,这些甲虫各各都有近丈高下。李青在空中,它们还看得真切,如今李青落在地面,身形又变换莫测,这些甲虫反倒失了李青踪迹。

    李青步伐灵动,一闪身躲过呼啸而过镰刀般长足,手中长刀带着火焰刺在甲虫腹部。一声凄厉的鸣叫响起,大蓬大蓬的鲜血兜头盖脸将李青染成个血人。李青顾不得腥臭,挥手又刺了几刀,怎奈这甲虫太过巨大,虽受了这么重的伤一时却不会死,厉声鸣叫着,发狂一般向前冲去。

    叶炯正率军前冲,忽见天空中一轮金刃呼啸着斩向一只甲虫。叶炯在野狼谷曾亲眼见过李青斩杀甲虫,原本以为这只甲虫定然顷刻便要身首两端,那料想金轮过后,除了溅起许多火花,那甲虫连停也未停,便冲了过来。

    叶炯有心想躲,但身后便是三百猎狼骑兄弟。自己纵然能闪开,身后这些兄弟呢?

    叶炯盯着眼前小山般冲来的甲虫,手中长剑高举,“杀”,叶炯厉声大喝。“杀”三百猎狼骑齐声怒吼,宛如平地起了道惊雷,将甲虫们骇得一怔。

    无数杀意汇聚,一柄巨大长剑在空中凝聚,呼啸着向甲虫斩落。甲虫仍旧低头弓背,“”这一剑正斩在刀痕之上,鲜血山泉般喷涌,巨大的甲虫几乎被劈为两半,但一时竟然未死,依旧嘶鸣着冲向军阵。

    叶炯连人带剑骤然化为巨大剑光,飞旋着斩向甲虫长足,四周兵士见了纷纷效仿,无数剑光飞舞,在甲虫身下盘旋往复,交击声不绝于耳,甲虫终于在冲到阵前那一刻轰然倒地。

    “呦”一声嘹亮的鸣叫声在远处响起,虫阵奔行速度骤增,李青只伤了数支甲虫,虫阵便呼啸着掠了过去。

    李青有心返身再战,前面林中却忽然起了浓雾,雾气翻翻滚滚而来,借着月光,无数血色光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李青凝神静气,紧紧盯着翻滚而来的浓雾,沉默以待。

第十六章 伏魔二

    “砰”巨大的长剑在掠过两支虫兽,带起一片血瀑后终于被撞飞。虫阵轰然撞入众军之中,许多军士被撞的飞起,还未落地便被锋利的长足掠过,残肢断臂伴着血水四处飞舞。

    叶炯目眦欲裂,忽然瞥见虫阵中李青的身形,连忙催动剑光专刺甲虫的腹部。但这些甲虫长足极为锋利,起落又快,叶炯左支右拙,几次都险些被长足所伤。

    众军士久经战阵,此时虽处下风,但并不惊慌,重新结成战阵,手中长剑化为剑盾忽挡、忽斩,斩杀了两只甲虫,面前的虫兽聚的多了,战阵再难抵挡,终于被虫兽又破入阵中。

    忽然瞧见叶炯似一叶孤舟般在虫阵中穿行,专拣甲虫腹部攻击,有几只甲虫已挂了彩。众军立时四散,化为无数剑光射入虫阵之中。这些甲虫冲锋陷阵尚可,一旦被近身,便显得十分笨拙,双目受巨大的身躯所限,瞧不见身下的情形,只能依靠本能挥动长足迎敌,虽说也斩杀了许多士兵,但受伤的虫兽也越来越多,整个虫阵也有些乱了起来。

    “呼”李青已站在浓雾之中,一道血色光华向着李青呼啸而来。李青此时已闭上双眼,只是感知着四周的波动,手中长刀一闪正刺到那道光华之上,血光翻滚着隐到浓雾之中,雾气深处响起一声痛苦的嘶鸣。

    浓雾中血光越来越多,似蝴蝶般围绕李青飞舞,李青手上两柄赤红长刀舞动更急,血光被长刀击得四处翻滚,远远往来好似一团巨大的血色花朵正在黑夜中绽放。

    浓雾中嘹亮的鸣叫声又起,那些血光似乎也知道奈何不得李青,呼啸着向远方掠去。

    叶炯正与众军士在虫阵中舍命厮杀,这些虫兽身坚力大,腹部虽说薄弱,但对于普通军士来说仍旧有些坚韧,往往要斩上数剑才能伤到。而那些锋利的长足舞动又急,没一会儿三百军士便折了数十人,虫兽虽许多也受了伤,但却并无大碍。正这时,远处乌云般的浓雾翻翻滚滚而来,浓雾中血影涌动,凄

    厉的嘶鸣声此起彼伏,呼啸着将军士、虫兽一股脑淹没。

    简秋山听到远处林中杀声四起,又见四周栓了许多马匹,心知叶炯是担心泄露了踪迹被敌人觉察,却不知为何仍被敌人探知,听声响,此时战况正烈。

    简秋山手中帅旗一挥,林中阵阵鼓声响起,黑色洪流巨龙般扎如林中。

    李青察觉到波动远去,知道敌人已然向着叶炯军中而去,但这次李青没动,他知道敌人必然还有后手。

    “嗡”浓雾中声响大作,似乎有无数蜜蜂正想这里飞来。与方才不同,这些蜜蜂的翅膀高速振动,加之数量巨大,李青只觉周遭乱哄哄一片,仿佛自己正站在一片沸腾的开水之中,四周无处不在波动,无处不在翻滚,李青手上的双刀一时倒不知刺向哪里是好。

    “嗖”雾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射来,长刀一翻,“啪”,雾气中响起一声呜咽哀鸣,宛如在汤锅中撒了一把盐,整锅的汤水立时沸腾起来。

    “嗖嗖”浓雾中似有无数箭矢呼啸而来,赤红长刀翻飞,嗡嗡声越来越近,长刀上的火焰跳动着越缩越短,终于化为两柄黑黝黝、闪着流光的匕首,这是简大寿为感谢李青特意炼制,比那刺猪獠牙不知要强上多少。

    叮叮声不绝于耳,李青的感知越加敏锐,但也不停的有些白色的光影撞在李青身上,碧绿色甲胄波动越来越急,渐渐开始翻滚起来,犹如沸腾了一般,李青只觉似乎身上被刺出个孔洞,周身灵气疯狂倾泻,没一会儿已消耗得七七八八。心中正有些急切,神阙穴上那巨大的门户中忽然亮起一盏灯火,一艘小舟飘飘荡荡自黑暗深处而来,载着那盏灯火在经脉中巡行,船首的桅杆忽然被那盏灯火点燃,碧绿的火焰静静燃烧。

    李青从未感受到如此浓烈的生机,无数碧绿的光点向四周飞舞,有些没入经脉、有些没入灵气,随着小舟一路前行,灵气渐渐也变得晶莹碧绿起来,每一丝灵气都似乎一个生命般充

    满了生机,李青听到了呼唤,仿佛孩子对母亲的呼唤,呼唤中带着亲切和依恋。

    李青心中不知为何充满了感动,悄悄探出一丝灵气试探着去迎合、去接纳。欣喜、热烈、雀跃,这次李青真切的感受到了,四周的草木与自己灵气相接宛如活了过来,正如自己能感受到他们一样,他们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喜怒哀乐,无数的灵气从四周草木中汇聚而来,丝丝缕缕,虽说并不是太多,但已可勉强应付,此时李青就像是个守护孩子的母亲,充满了无尽的勇气与力量。

    叮叮叮,李青默默地感知着四周的每一次波动,感受着甲胄上的每次冲击,每当这些波动离的近了,那些攻击的便会生出变化,有时会强些,有时会弱些。李青有了四周草木的支持,心中更加沉静,手中匕首挥舞间渐渐也生出变化来,两柄匕首不再各自为战,而是宛如一柄匕首一般,所刺的位置十分相近。起初四周并没有什么变化,忽然浓雾中响起尖利的鸣叫,叫声中很是痛苦,李青心中一喜,看来方才这一击正是威能叠加的位置,这才伤到了浓雾中的怪物。

    李青双匕翻飞,时而分别刺出,正刺在两道波动相交之处。这些蜂怪目力极差,全凭对空中细微波动的感知来决定进退行止、判断是敌是我。如今被李青匕首一刺,四周波动立时变了模样,许多蜂怪一时无所适从,在空中纷乱徘徊,又被李青双匕接连刺中,以蜂怪强悍的防御仍旧被刺开一道道伤口,隐约能见到有液体自伤口飞溅到空中,但那些液体仿佛透明一般,并不惹人注意,只是在浓雾中留下一道道甜腻的香气。

    浓雾中清亮的鸣叫声又起,那些蜂怪纷纷舍了李青呼啸着向远处飞去。

    李青并未转身,依旧静立着默默感悟,也等待着下一波攻击的到来,虽说这些怪物自己不能完全阻挡,但能多伤一只,后方的同袍便可少一分压力、少一点伤亡。等了一会儿,浓雾中竟然再没有怪物到来,李青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擒贼擒王,冒险到前方一探。

第十七章 伏魔三

    叶炯眼见着浓雾裹挟着血影而来,虽未见到浓雾中有些什么,但这气息叶炯并不陌生。此时众军士与虫兽厮杀正酣,满地都是散碎的断肢和巨大的虫尸。嘶吼声、喊杀声、悲鸣声、哀嚎声种种声响混在一起,在此起彼伏的血光中杂乱的纠缠在一起,冲进每一个人的脑海中,令人直欲发狂。

    叶炯想要大声呼喊,但所有军士都已杀红了眼,四周纷乱嘈杂,哪里还有人能听得到。叶炯无奈,只得催动灵气,手中长剑带着丈许剑芒,一往无前地冲入浓雾之中。

    许多骨蛇在李青手上吃了大亏,眼见着一道耀眼的光芒带着惨烈无悔的气势一头扎了进来,下意识地四散避让。一只巨大的骨蛇飞在最后,蛇首转动间顾盼自雄,见众蛇四散,巨大的蛇目中露出轻蔑的神情,望着飞射而来的剑光不闪不避,一头正撞到剑芒上,嘶鸣一声,翻滚着倒飞了出去。一众骨蛇见巨蛇一上来便吃了亏,逃的更急。

    被剑芒击飞的骨蛇翻滚着缓缓停了下来,左看看右瞅瞅,除了惨白的蛇身上有几道裂痕,并没有其它伤势,心中定了许多,愤怒的嘶鸣一声,蛇身上五道血刃飞旋着,带着呜咽的啸声向叶炯斩去。

    四周许多骨蛇见了这般情况,纷纷低声嘶鸣着停了下来,缩头缩脑观望,想看看自家的首领结局如何。

    虫阵中的军士中有眼尖的望见叶炯搏命般的前冲,心知又来了新的劲敌,唯恐统领有失,呼啸一声,身旁有几个离的近的连忙舍了虫兽,向着浓雾奔去。一传十、十传百,渐渐二百余军士相互掩护着杀进浓雾之中。

    叶炯进入浓雾之前还能看到许多血色光影,待真进了浓,雾眼前却只剩下一条骨蛇。这骨蛇与先前在野狼谷见到的不同,要更加粗大些,身上的血翼也更多、更加巨大,此时五只血翼已全部脱离蛇身,上下飞旋着向自己斩来,巨大的蛇身如同长矛般也随后飞射而至。

    叶炯知道此刻这里只有自己一人,那许多骨蛇现下定然隐在雾中观望,若是自己一个应对

    不当,只怕立时便要蜂拥而上,将自己撕得粉碎。更何况身后还有二百多兄弟正与虫兽厮杀,尚不知有这些怪物到来,眼下自己能多拖上一拖也是好的。

    一念及此,巨大的剑芒收敛,又变为三尺长剑,脚下步伐变换,剑随身走,看似有些呆板、笨拙,但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闪避开血刃和长矛的攻击,长剑不时挑动,每击在血刃上,那血刃便会变了轨迹,又撞在一旁血刃之上。

    骨蛇攻了一会儿见丝毫未能奈何叶炯,不由愤怒长嘶,五道血刃又飞回蛇身,巨大蛇身蜿蜒呼啸着向叶炯扑来。数丈的蛇身、五道丈长的血翼遮天蔽日而来,如此巨大的身体舍命般扑咬,叶炯那些军中所学的腾挪功夫全然派不上用场,只得深吸口气,与骨蛇决死一战。

    死死望着空中越来越巨大的蛇身,叶炯周身灵气疯狂燃烧,不要命的注入长剑之中。归流城军卫的剑器俱是剑峰所制,几个统领手中长剑更是千里挑一,此时得了灵气,长剑上腾起青色的剑焰,随着剑焰燃烧的越来越猛烈,忽然长剑上射出一道青色剑光直奔骨蛇而去。

    “嚓”声音几乎微不可察,但骨蛇巨大的蛇身上却一出现了一道细小的伤痕,剑光越来越多,似乎秋日无边的落叶将骨蛇团团围困,骨蛇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却不自知,巨大的血翼扇动,仍旧向下扑击不断。

    “轰”燃烧着青焰的长剑与巨大的血翼交击在一处,叶炯似狂风中的落叶,化为一道青色光影向远处飞去,巨大的骨蛇受此一击却片片碎裂,轰然倾塌,无数白骨散落一地。

    “嗖嗖”破空之声不绝于耳,那些隐在雾中的骨蛇见有机可趁,纷纷向空中的叶炯射去,无数道血红的影子将四周染的如同血色地狱。叶炯方才几乎倾尽全力,现在身上灵气空空如也,又被巨大的骨蛇撞击,身上骨骼已寸寸断裂,哪里还能应付这许多怪物,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张张蛇口争先恐后噬来。

    嗖嗖嗖,下方忽然掠起无数剑光,这些剑光多数都不甚明亮

    ,显然众军士与虫兽厮杀消耗很是不小,但这些并不明亮的剑光此时却有些煊赫之势,似乎无论前方有什么都不足以阻挡他们的脚步。

    一朵朵血色烟花在叶炯身旁炸开,也不知是将士们的鲜血,还是骨蛇的血翼碎裂,叶炯越落越低,烟花越开越艳...

    轰,浓重的雾气中似乎闯进了什么庞然巨兽,一道道黑色洪流悍然撞入,将雾气激的四散,漆黑的箭雨腾空而起向着那些骨蛇罩去。奔在最前的一员黑甲将军手中关刀高举,宛如猛虎大张的獠牙,正往下滴着血肉,身后五百飞虎骑五百柄关刀同举,一道道杀意弥漫,在空中汇聚成一只只黑色巨虎向着骨蛇扑击而至。

    那些骨蛇原本正要进食血肉,这可是重创了首领的敌人,今日若是谁能吃上一口,日后首领或许便会高看一眼。敌人在眼中越来越大,这些骨蛇极为狡诈,知道叶炯已然伤重难支,这才上前。那知就在此时,异变陡生,无数黑色老虎扑击而来,这些老虎并无形体,但一被它击中,这些骨蛇只觉一股寒意直入心脾,恐惧已将整颗心揪在一起,望着空中奔腾的箭雨,一动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被箭雨吞噬。

    嗖嗖嗖浓雾中又响起尖锐的破空声,似乎有无数箭矢正呼啸而来,立在队前的魏晨闭目静待,忽然张弓搭箭,一箭射去,黑色箭矢在空中猛然炸裂四散,燃起一朵朵火焰,驱散了浓雾,将四周照的雪亮,一只只数尺长、雪白如玉的巨蜂在黑夜中现出身形。

    军阵中腾起的箭雨紧随而至,一箭接一箭射向巨蜂,又有许多黑色巨虎奔腾着向巨蜂袭去。

    那些巨蜂躲得过巨虎却躲不过箭矢,一只只巨蜂被射的打着滚,翻入浓雾深处。

    魏晨虽一击得手,面上的神色却更加凝重,那些巨蜂虽被射落,但看得出并未受到致命的伤害,此时骨蛇也已退走,四周又陷入一片宁静,雪越下越急,雾气浓的几乎已凝成实质。

    简秋山接下坠落的叶炯,心头一片沉重。

第十八章 伏魔四

    简秋山深知自己必须速战速决,以叶炯和猎狼骑将士的伤势若不能及时救治,只怕便会就此留在这里。一念及此,简秋山再不犹豫,青、白、碧三色大书在空中展开,朗朗的书声响彻夜空,一个个闪着金光的大字向四周飞舞,纷纷隐入众军体内。

    魏晨和一众箭手还是第一次跟随简秋山出来办案,原本以为这白面书生虽说是个好官,但在战阵中只怕还要由人照应才行,此时忽觉体内灵气奔涌,先前的疲惫一扫而光,周身似乎又充满了力量,心中不由大喜,再望向简秋山,目光中已满是敬佩。

    “杀”不知谁大吼了一声,紧接着数百军士齐声怒吼,一时士气如虹、战意沸腾,激得四周雾气翻滚激荡,空中的雪花散乱飞舞。

    “大人,”微弱的呼喊声从怀中传来,简秋山低头看去,见叶炯正强自挣扎着说话,每一开口,便喷出一口血来。

    简秋山有心制止,但心知叶炯此时所言必然十分重要,咬了咬牙,又忍了下去。

    “大人,”叶炯几乎拼尽全力,“当心雪花,”叶炯声音已有些嘶哑,仍强自坚持,“护住面部。”一句话说完,似乎了了一桩心事,头一垂,就此昏死过去。

    简秋山心中一凛,招手唤来传令兵,低声吩咐。

    急促的鼓声响起,却并非军中约定号令,众军惊疑,一起望来。只见马匹上高高站了几名军士,正将头盔的面甲拉了下来,讲整张脸护了个严严实实。

    众军虽然不明所以,但军中令行禁止,原不需要解释太多,一个个依令而行,有动作慢的被呼啸而来的风雪裹住,惨叫着跌落马下,但更多的军士及时拉下面甲,得以保全,简秋山重重吐出一口气,心道好险。

    裴白发跟随简秋山已有数年,见了这般情景,心中已知简秋山的决断。手中关刀高举,轰的一声,赤红的刀气犹如烈焰奔腾,卷起老高,将四周的雪雾灼烧得淡了许多,五百飞虎骑各举关刀,熊熊烈焰腾空,相互纠缠着化为

    一只数丈高下、十余丈长短的火焰飞虎,咆哮一声向着云雾中奔去。

    魏晨在一旁见状,也发一声喊,空中箭雨四散向下一裹,二百追风箭手忽然化为一只黑色猎鹰,紧随巨虎扑击而去。

    一个年轻人标枪一般站在简秋山身旁,身后站着十名青衣剑手,犹如十柄利剑插在简秋山四周。数十名尚能站立的猎狼骑兵士各自持着剑,相互扶持着护在一众倒地不起的同袍身侧。

    “吼”怒吼声中,一只骨蛇被巨虎击飞,化为满天白骨散落在雾中。

    “锵”一只白玉巨蜂被猎鹰一啄,哀鸣着坠落在地,挣扎了几下终是不能再起。

    “轰”一只岩石甲虫不知死活的撞在火焰巨虎身上,下一刻已然四分五裂,镰刀般的长足飞出老远,斜斜插在地上,颤动不休。

    “呦”尖利的鸣叫声响起,四周雾气渐渐消退,露出远处一座庭院。

    李青主意已定,顶着风雪向雾中走去,四周雾气极重,几步外已然白茫茫一片,看不到任何景物。李青闭上双目,静静感知,丝丝缕缕灵气蔓延,四周草木欢喜回应,李青只觉自己生了无数双眼睛,虽说双目不能视物,但四周景象却纤毫毕现。

    李青就这般缓步而行,走了没多远,四周雾气渐去,露出一所庭院,青瓦白墙,翠木疏竹,两扇褐色的木门半开着,似乎主人已经知道有客来访。

    李青定了定神,缓步走到门前,轻轻推开门,并没有急着进入,而是站在门外张望。

    沿着门是一条青石小径,小径两侧立着一尊尊石像。小径的尽头有一座茅檐低垂的亭子,亭子里摆放着一张石几,一炉清茶两只石杯正冒着热气,茶香远远传来,沁人心脾。石几旁坐了一名白衣公子,身旁站了一美貌少女,正轻轻摇着蒲扇在那里煎茶,听到响动,年轻公子并不抬头,少女则转头望来,嫣然一笑,像是在打招呼。

    李青已走到这里,前方即便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上

    一闯,整了整衣衫,赤红长刀持在手中,就这般信步而入。

    “呼”李青一踏上石径,站在最前的石像忽然动了,那是一名持斧巨汉,手中大斧挥斩而下,带着凄厉的风声。

    李青看也不看,手中长刀猛然递出,穿过重重斧影正刺在壮汉胸膛,那石像轰然碎裂,化为烟雾四散消失。

    “呼呼”两尊手持血色弯刀的大汉一起舞刀而至,刀光如同匹练,并不象方才巨汉威势赫赫,只是简简单单一刀,但李青却觉得上下左右俱被刀意笼罩,避无可避。

    李青手上两柄长刀闪电般刺出,接连击在弯刀之上,清脆的交击声不绝于耳,两柄弯刀尚未斩下已被带到一旁,擦着李青身体呼啸而过,却被李青抢到近前,长刀过处斩在两名大汉腰间,两名大汉也化为青烟消失不见。

    悦耳的乐声响起,四名白衣女子随风起舞,绿竹摇曳,薄纱随风荡漾,洁白的身躯若隐若现,女子呢喃着犹如梦呓,似乎正向久别的情郎诉说着相思。

    李青只觉身上燥热难当,一股火焰升腾而起,只想着立时冲上前去抱着这些女子肆意怜爱。

    石几后的年轻公子原本见李青连过两关,已面露惊讶,此时见李青双目赤红、呼吸急促,忍不住轻轻摇头,又低头品起茶来。

    心中虽然火焰升腾,但李青知晓今日一个把持不住,便是万丈深渊,再难回头。勉强催动灵气,手中长刀烈焰熊熊燃烧。

    那四名女子见了,忽然掀起薄纱,那薄纱飘飘荡荡,渐渐化为雪花儿四散飞舞,向着李青裹挟而来。

    见到这漫天雪花,李青眼前闪过那双银白的眸子,一阵凉意席卷全身,急忙闭上双眼,任由雪花扑在身上,转瞬便将李青裹成个雪人,李青的心中却渐渐清明。

    四名女子眼见敌人已被封了周身感知,不由放下心来,化为四只巨大飞蛾,薄翼扇动间,几只长长的口器闪电般伸展,如同长矛一般向李青刺来。

第十九章 种在心田的种子

    李青周身感知俱被封锁,但这些雪花儿并不能阻挡灵气外放,李青体内灵气已沾染了无烬木的生机,每一丝灵气都已如同生命般灵动,丝丝缕缕灵气向四周蔓延,好似无数碧绿藤萝在白雪中舞动,给这死寂的院落平添了一丝生机。

    那些飞蛾的口器一碰触藤萝,赤红长刀便闪电而至,飞蛾嘶鸣着闪避,周边藤萝却越聚越多,长刀越刺越急,到处都是碧绿的藤萝、赤红的刀影,四只飞蛾再难躲闪,纷纷化为烟雾消散而去。

    年轻公子面色第一次有了变化,微笑着望着这一切,显得颇有兴趣。

    小径上再无石像伫立,只有清雅的茶香袅袅传来,李青望着前方,与年轻公子四目相交。

    年轻公子微笑着站起,伸手向石几旁一只镂花的石凳指了指,望着李青,并不说话。一旁美貌少女也只是微笑着轻扇炉火,一切都显得恬静、淡然,仿佛方才凶险搏杀并未发生一般。

    李青心知这年轻公子并不简单,多半是这些魔怪的首领,眼前这恬淡的一幕怕也是杀机暗藏。只是自己一路到此,历经波折,许多同袍都因此丢了性命,便是眼前这人是食人的恶魔,自己也要去会上一会。

    轻轻一笑,李青掸了弹衣衫,缓步走入亭中,拱了拱手,在石凳上坐定,望着年轻公子并不说话。

    “这茶不错,公子可以尝尝。”年轻公子原本以为李青经了方才变故,定然心存疑虑,不会也不敢上前。现在见李青气定神闲、安然就座,仿佛只是去邻家看望亲朋一般,不由点了点头,也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语气平淡得犹如老友相见。

    “外面大军顷刻便至,兄台却等在这里,想必不单是为了品茶吧?”李青虽然上前相会,但心中戒备犹在,灵气遍布周身,一刻不敢放松。何况直到现在也未寻到剑峰弟子踪迹,哪里真的有耐心在这与他闲话家常?索性单刀直入。

    “不错,”年轻公子点了点头,“原本是要走的,但眼见公子一路行来,我那

    些族人并不能阻挡分毫,不由起了好奇之心,便想着看看是怎样的人物,不想竟这般年少,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公子放心,你那些同伴来此还要些时候,咱们还有时间聊上一聊,难道你就不好奇我们是些什么人,又为何来此?”年轻公子好整以暇,似乎完全不担心外面的战况,这倒令李青的心提了起来。

    “我并不好奇你们是些什么人,不过是些见不得人的怪物,既然敢来到天龙作乱,左右杀了便是。”李青自小生活在边地,耳闻目睹俱是家庭破碎的惨剧,对这些视他人性命如草芥的败类早已深恶痛绝,见眼前这年轻公子不但未将天龙将士的性命放在眼里,便是他自己的那些所谓族人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些蝼蚁,死便死了,不值一提,心中不由怒火升腾。死死盯着年轻公子,一字一顿的说道。

    “噢?”年轻公子轻轻一笑,笑意中带着一丝嘲讽,“你觉得我们视生命如无物,全无人性,都是些凶残的恶魔?远的不说,你可知最近一次天水关督尉简长清率军突破临清府连斩了近万头颅?难道你以为那些刀下亡魂都是些罪有应得的恶魔?我若告诉你那近万颗头颅中许多都是临清的百姓,你信是不信?”

    似乎知道李青定然不信,年轻公子轻轻品了口茶,仍旧自顾自说道,“看你年纪,想来也未曾经历过那些残忍战事。听了这些你自然不信,瞧你对我们这般深仇大恨,想必也是在这边地长大,自然听到许多我山戎兵士烧杀劫掠,致使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惨剧,但你当真亲眼瞧见过?”

    李青闻言一怔,自小他便时常听父母、长辈说起那些山戎兵士如何凶恶,又是怎样残忍,描述的宛如地狱的恶魔一般。但若说亲眼所见倒还真是没有,只是父母有怎会欺骗自己?况且今日与这些怪物实打实的交手,若说这些怪物都是些心地善良之辈,李青是怎么也不会相信。

    年轻公子抬头望了李青一眼,知道这少年心中已起了波澜,轻轻一笑继续说道,“你们天龙立朝,与前汉交兵十载,你可知有多少家庭破碎?有多少

    老弱妇孺无人可依,颠沛流离,忍饥挨饿,客死他乡?又有多少丈夫、父亲被迫上了战场却再不能归?你当他们全是心甘情愿为了所谓的正义赴死?便是天龙立朝以来,想那瀚海王何等英雄?为国为民不知流了多少血汗,到最后还不是落个满门抄斩?如此人间惨剧,你又见几人为此落泪?”

    李青心中如受重击,他自小读书,又在定边经历了许多事,对年轻公子口中讲述的这些事情虽然知之不详,但也知道年轻公子所言非虚,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难过非常,整张脸已涨得通红。

    “我知你今日前来是为了那些剑峰弟子,心中定然以为是我等凶恶,害了那些无辜的宗门弟子。只是你又怎知他们不是罪有应得?若非这些弟子不分青红皂白伤了我族人的性命,我们又怎会冒着得罪剑峰的危险与其拼命?如今连这得来不易的栖身之所都要失去,又有谁来同情我等?莫非只是因为我们形容丑陋,便理当该杀?”

    年轻公子意态从容,语气温和,但字字诛心,李青额头已渗出汗水,只觉两人交谈了片刻比方才与那些怪物厮杀还要凶险疲累。

    “说了这许多,不过是见你年纪轻轻,便有这般修为,不忍见又一个少年英雄日后稀里糊涂为了所谓正义葬送了大好头颅罢了。我原本也不是好杀之人,不过是为了族人挣个安身立命之所。既然你已寻到此处,那些弟子就在后面屋舍之中,稍后你便去寻了领功去吧。咱们若是有缘自当再见,希望到时你能真正明了自己为何而战?”年轻公子望着呆坐在那里的李青,满意的点了点头,今日原本也只是想在这年轻人心中种下枚种子,日后这枚种子自会生根发芽,到那时这年轻人便有可能成为自己手中又一柄尖刀,这远比杀了他要更加有用。年轻公子轻手轻脚起身,与少女一道静静离去,生怕动作大上一点会吵到眼前这个沉思中的年轻人。

    年轻公子的话语在李青脑海中如惊雷般回响,李青怔在那里,直到远处响起尖利的啸声,方才如梦初醒。

第二十章 归宗

    李青望着空荡荡的院落有些失神,若非眼前的清茶正冒着热气,一旁的炉火也未曾熄灭,李青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是啊,这十几年来,自己的生活一直很平静,并未见到山戎贼人那些烧杀劫掠的行径。只是自己虽未曾见到,难道这些魔鬼的恶行便不存在?旁的不说,单是眼下这桩案子便与其脱不了干系。抛开剑峰那些弟子,便是野狼谷密林之中那些山贼的尸身便是证明,这些人并未对年轻公子口中的族人构成威胁,还不是一样身首异处?这些怪物若非有所图谋,又为何大老远的冒着被诛灭的风险来到此处?更不要说今日为了还这些枉死冤魂一个公道,有多少将士埋骨青山?可笑自己竟差点听信那奸贼的话语,怀疑起自己长辈来。

    虽说李青心中尚有许多疑问,但想通了这些要好过一些。望着前方几处青砖瓦舍,猛然记起那些失踪的剑峰弟子尚在其中,连忙振作精神,提了长刀向前走去。

    简秋山望着四周的怪物渐渐退走,隐在雾中消失不见,传令鸣钲止住众军追击的步伐。今日一战,众军伤亡已是不小,那雾中有些什么凶险尚不知晓,如今找到那些剑峰弟子才最是紧要。

    简单医治了伤者,数百骑军将伤者护在正中,一路沉默前行,肃杀中带着悲壮。四周雾气渐渐消散,纷飞的雪花儿不知何时已然停了,一轮圆月又露出脸庞,朦胧的清辉遍洒,似乎也要来安慰将士心中的伤痛。

    穿出这片林子,前方是一处院落,青瓦白墙,院门大开。裴白发担心有异,亲自率了一队军士先行。才到院门,已听到院中隐隐传来咒骂和哭号的声音,数十骑长刀并举,径直撞入门去。

    裴白发望着院中的情景有些发愣,正中亭子四周,数十名青衣少年,有男有女,此刻正散坐在院中,有的在低声哭泣,有的在高声叫骂,也有的正龇牙咧嘴忍受伤痛,还有的躺在地上人事不省。李青忙着笨手笨脚的给伤者包扎,间或安慰少年们几句,几个伤势轻些的在一旁帮衬着,给李青递些药物、布带。一名白衣少年静静坐在一旁,目光呆滞的望着天空,仿佛痴傻

    了一般。

    裴白发心中有些恼怒,这许多将士拼着命厮杀赶来就是为了这些货色?这些如同妇孺般只知嚎哭的货色便是西北第一大宗的精英弟子?

    裴白发单手提刀,沉默向前,数十飞虎骑紧紧相随。

    这些剑峰弟子们虽然被救,但今日一战对这些平日里过惯了太平日子的少年冲击实在太大。能进入剑峰,这些人大多家境优越,毕竟那些贫寒的家庭哪里舍得将儿女送去习武,白白浪费银钱?不如早些当做劳力来的实在。

    这些少年自幼吃穿不愁,到了剑峰更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从此与山下那些百姓再不生活在一个世界,只消静心习剑,其它的自有宗门安排。原本今日见有功勋可得,所杀也不过是些山下的蝼蚁,都只当是一场郊游,哪知却遇上那些凶恶的魔怪。队里的师兄弟死的死,伤的伤,被关在这里。都以为自己被那些怪物当作了口粮,早已吓破了胆,整日瑟缩着不敢多言。今日忽然闯进来一个黑甲少年,说是大家伙儿被救了,这些人起初还不敢相信,以为是怪物在试探,望着大敞的房门,竟不敢迈出一步。待到李青百般解释,这些人才鼓起勇气走了出来,一见天光,压抑许久的恐惧、愤怒还有自己不愿面对的羞愧、自责一股脑发作出来,犹如满院的泼妇一般。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肃杀的气息,凛冽的杀意混合着血腥的气息传来,众少年还以为怪物又杀了回来,一时吓得奔走呼号,有的竟又向屋中逃去。

    “呜”低沉的军号响起,院中的少年犹如被魔法定身了一般,一个个呆立不动,好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望着眼前这些铁血军士,少年们知道这次是真的被救了,又哭又笑,抱作一团。

    简秋山止住正要上前的裴白发,轻轻摇了摇头,几百军士静静伫立,就这般沉默等待。

    过了片刻,这些少年闹的累了,渐渐安静了下来,简秋山这才着随军的医者上前给少年们验看伤势。命军士带上一众少年,又将伤者担了,简秋山令裴白发率军护送受伤的军中兄弟返回归流城医治,自己则带着李青和

    魏晨率追风箭手护送这些幸存的剑峰弟子回转宗门。

    这些弟子一日来又惊又吓,此时身处众军之中,心神一松,行不多时,一个个便已沉沉睡去。这一番折腾,远远望见剑峰宗门时,已是辰时过半。早有值守弟子老远望见一队黑甲骑军向着这里行来,有心阻拦,但见这些军士身上杀意弥漫,透着浓重的血腥气息,哪里还敢上前,一路飞奔着进去向师长禀告。

    简秋山率军到了宗门之前,见一名青衣少年手持宝剑有些畏惧的望着自己,心中有些好笑。难道这边是圣上处心积虑想要规制的宗门?为此更是设立了惊雷府,由雷神将亲自统帅,督查各宗,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正想着,远处传来山路上一道人影飞奔而来,正是昨夜在野狼谷相见的风堂主,身后一名少年正拼命追赶,却越追越远。

    简秋山不敢怠慢,连忙下马,静立以待。

    “简大人,可是寻到了那些弟子的消息?”风破歌显得很是急切,离的老远便高声问道。见简秋山额首,一颗心落了一半。奔到近前,撇了眼在马背上呼呼大睡的少年,风堂主原本黝黑的面孔似乎更加黑了些,冷哼了一声,转头望向简秋山,“今日当真劳烦了简大人,为了这些不成器的奔忙了一夜。原本这些都该是风某所为,只是陆城主千金的伤势实在拖不得,风某也只能先就一个是一个,还望简大人见谅。来时风某差人准备了酒饭,这便请简大人和众兄弟进宗里喝口热茶,歇上一歇,如何?”风破歌僵硬的面孔硬生生挤出几丝笑容,虽然难看,却很真诚。

    原本简秋山觉得这里是剑峰,自己又是朝廷官员,并不想入内,免得日后留人口实。今日又见到这些剑峰弟子,更是兴致寥寥。只是馒头如今还在剑峰之中,自己多少有些放心不下,何况这些跟随自己一夜奔袭的汉子也并非铁打,整夜的厮杀哪里还能不疲惫?正好借此休息片刻,也可待馒头事了,一并回转。一念至此,简秋山也便笑着拱了拱手,随风破歌一同向山路行去。风破歌望了眼身后一众骑军,略一犹豫,却终是未再多言,任由众军骑马而行。

第二十一章 山路

    馒头长这么大还从未飞的这么高,阳光是这般刺眼,四周如同水晶般通透。平日里看上去高大险峻的山脉,此时似一个个小小土丘,显得毫不起眼。远处一朵朵白云似乎永恒不动,从中经过宛如雾里行舟,直到此时馒头才知道,原来打小妈妈说天上的白云是一朵朵棉花糖只是骗他的。不过这也怪不得妈妈,毕竟她也没来到过这么高的地方。馒头好奇的东张西望,脑海中思绪万千,忽然四周景物变换,白云越来越远,山川越来越高,倏忽间面前出现一座巨大山门,一块千仞巨石被人从中劈开,一条小径蜿蜒着通向云雾深处。远处云雾中一峰耸立,如同一柄利剑直刺青天,离得这般远,馒头也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剑意,虽已不是初次相见,心中却仍是震撼。

    “见过风师叔、陆师叔,”馒头听到呼喊,这才注意到巨石前还有两名青衣少年,正躬身向风破歌、陆轩然见礼,神态极是恭敬。只是望向自己时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有些讨好,又似乎有些轻蔑。馒头心中不喜,只当未曾瞧见二人,大踏步跟着风、陆二人向小径行去。

    长长的小径,四周俱是千仞峭壁,壁立森然,沿途没有一株花草,连绿色也几乎瞧不见一丝,只是枯燥的山路与峭壁,不断重复出现。初踏上这条小径,馒头还觉得新奇,再走一会儿,方觉得剑峰气象威严,待到后来,只觉得两旁的峭壁似乎正向中间移动,要将自己生生禁锢在这里一般,额角已见了汗,好不容易又走了一会儿,馒头只觉远处向天而立的山峰似乎就要倾倒向自己刺来,那哪里是什么山峰,分明是一把出鞘的利剑,而剑鞘正是这条长长的小径。

    “喝”馒头忍不住大吼一声,风、陆二人一起转头,望见馒头满头大汗,已将周身衣衫打湿,一双拳甲电光缭绕,正站在那里定定望着远处的山峰,犹如痴了一般。风破歌瞧了瞧陆轩然,两人眼中均有惊异的神色,这条小径已不知存在多少年,反正自打二人进宗门时,这条小径便已经在了。这条小径有一

    个响亮的名字“问心”,凡是经过这条路的人,若是胸中有剑意,身上有剑骨便会生出感应。虽说每人反应各自不同,但自打剑锋创立至今,在这条小径感应出剑意的人,没有一人会是平庸之辈。

    风破歌和陆轩然心下均想,难道自己二人今日捡到宝了?馒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可不知道什么剑意、问心之类,还当自己方才出现了幻觉,见风、陆二人正向他望来,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

    风、陆二人也不点破,他们知道宗主独坐剑峰,此刻只怕已生出感应,并不需要二人前去禀报。跟随众人前来的女娃一路蹦蹦跳跳,似乎全然不知三人看来看去是为了什么。

    尚未走到尽头,风、陆二人已向一旁拐去,馒头不知怎地对远处那座剑一般的山峰竟生出丝依恋,似乎久已熟识一般。见二人已然转向,有些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山峰,低头跟了过去。

    这一转,从峭壁缝隙中穿过,眼前豁然开朗,隆隆的水声在耳边咆哮,一道断崖横在众人面前,峡谷中云雾翻滚。这一路行来,馒头并不陌生,知道断崖后便是云中涧,只是不知二人带自己来云中涧做什么。

    越过断崖、穿过草原,翻过了一座又一座山岭,前方是一座桃林,白的、粉的、黄的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花儿灿若云霞,开得正艳,一条清澈的小溪在林间流淌。众人溯溪而行,桃林深处有一座小小院落,篱笆院墙、几间茅檐草庐,柴扉半掩,里面有琴声传出。二人虽不通音律,也听得出正是一曲高山流水,看来师妹已经知晓自己二人到来,风、陆二人也不客气,施施然抱着少女,带着少年和女娃走进院中,在竹凳上坐下,静静等待。

    片刻,一曲终了,草庐的房门轻启,一名布衣女子微笑着缓步而出,见到风、陆二人也不惊讶,自顾自去取了茶具,摆在院子中央的竹台上,这才向着陆轩然说道:“陆师兄平日镇守归流城,难得有闲暇来此,便将令爱留在这里,喝

    了这杯茶,我便与少年同去救治。”说罢,布衣女子款款提起茶壶倒了四杯茶,一一递到众人面前。

    陆轩然此刻哪里有闲心喝茶,但他素知师妹温婉、沉静,不喜张扬、躁动,只得耐着性子品茶,眼睛却时刻不离陆婉婷左右。

    馒头一路赶来,正觉口渴,见茶汤碧绿清澈,忍不住一饮而尽。只觉茶杯太小,并不过瘾,便又倒了一杯,连饮三杯,这才觉得好些。看到其他几人端着个茶杯小口品着,似乎杯中茶水无穷无尽,品到现在,连一杯也未曾喝完,这才意识到自己喝茶的方式似乎有些不雅,脸上不禁红了红,伸手挠了挠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也小口品着。

    时间缓缓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馒头喝着茶,最初还有些不耐,慢慢一颗心已然静了下来。桃林中微风轻拂、溪水潺潺,众人似乎已忘记疗伤之事,只是品着茶,静静坐在那里,陆婉婷躺在竹榻上,面色红润,呼吸舒缓,像似睡着了一般。

    “师兄莫怪,之所以让两位师兄和这位小兄弟等了这许久,实在是因为那怒雷泽太过暴烈凶险,若不能沉心静气,不要说为令爱疗伤,便是小兄弟自己怕是也有危险。现在好了,饮了这碧云茶,不但静了心,体内生机更是浓郁,正可去那雷泽一试。”说着,女子款款起身,当先行去,馒头则将少女连着竹榻一同抱起,紧随女子身后,众人纷纷跟随。

    沿着溪流向下,穿过林子,进了一片山谷。这山谷与先前那桃林不同,到处都是漆黑的岩石,连一株绿草也没有,似乎刚刚着了一把大火,一股脑烧了个干净。女娃有些害怕,紧紧抓着风破歌的衣襟不肯撒手,这个黑脸汉子一改往日冷血、肃杀的性子,竟没有半分不耐,任由女娃抓着,跟在众人身后行走。

    “轰”前方巨大的山石后传来轰鸣声,象是有无数雷电交击在一处,将山谷震得簌簌发抖,女娃一张小脸已骇得白了,却忍不住心中好奇,依旧长大了双眼观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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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烟雨录介绍:
这是一个少年热血复仇的故事,也是一个英雄成长的故事。在这个波诡云谲的江湖,什么是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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