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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雨照西京     江山烟雨录txt下载     江山烟雨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无烬木 不系舟

    霍大猛望着眼前的河流,微微皱起了眉。李青走上前,这才看清眼前是一条漆黑的河流,隐隐能看到黑雾一样的河水流淌,无声无息,不走到近前根本难以分辨。

    李青捡起一块石头向河水中丢去,转眼消失不见,没发出一点声息。

    两个少年正要再试,远处黑暗中忽然亮起一点灯火,飘飘摇摇而来。

    等了一会儿,黑暗中渐渐出现一条纸船,船首桅杆上漂浮着一点星火,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一般。纸船空空荡荡,随着河流飘荡着来到众人眼前。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这一路行来十分凶险,而眼前这船又太过诡异,只是若不乘坐,又如何能度过这条大河?

    犹豫了片刻,李青说服众人,决意尝试,自己有庚金翅在身,若有不测还可以回转,其他几个弟弟妹妹中除了二丫,都未练成庚金翅,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

    几个少年虽不愿李青涉险,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得同意,眼看着李青登船,不由都捏了一把汗。

    李青刚登上船,这纸船便忽忽悠悠向对岸飘去,再回头,四周只有无尽的黑暗,几个伙伴已不见踪影,似乎整片天地间便只有自己和这一叶孤舟,一点星火。

    李青此时已分辨不出方向,见不到河水的流动,也听不到呼啸的风声,脚下的小舟似乎永恒不动,李青心中有些发慌,暗暗责怪自己轻率行事。

    巨大的金色羽翼自李青背后升起,只是任凭羽翼如何扇动,却不能将李青带起半分。

    “冷静,”李青在心中告诫自己。当年习武之初,霍长风便时常教导李青,荒牛拳的根基便在于第一式劝春光。无论身处于何种危险境地,都必须保持冷静,才能发现敌人的破绽,在危机中照见那一点生机。

    望着船头那一点星火,李青缓缓闭上双目,也不管纸船飘向何处,就这般静静伫立。渐渐周围响起潺潺的水声,轻柔的风声。原本死寂的天地见忽然出现了一丝生机。李

    青心中莫名有些愉悦,索性坐了下来。

    此刻虽然目不能视,但李青觉得一颗心却从未像现在这般自由,似乎那无边的黑暗中除了死亡,也孕育着无限生机。

    “呼”耳畔有风声响起,李青下意识张眼望去,入目仍是一片黑暗。

    “砰”身下猛然一震,纸船忽悠悠荡了起来。李青赶忙站起,翻手掣出匕首,警惕的望向四周。

    “砰”纸船又是一震,这次摇晃更加剧烈,李青心中一紧,若是任由黑暗中的存在撞击,只怕要不了几下,脚下的纸船便会倾覆。急忙扎下马步,闭目静心以待。

    “锵”匕首似乎击中了什么,手上传来一丝振动,这黑暗中的存在并不如何强大,李卿心下稍安。

    “锵、锵”李青渐渐能感知到四周空间有一**振动,好似湖心的涟漪一般,一双匕首随心而动,专向波动的中心刺去,越刺越快,越发得心应手起来,偶尔漏网几个撞在船上,也未能撼动李青。

    忽然四周一寂,一丝啸声响起,李青下意识一刀刺出,却刺了个空。

    “嘶啦”脚下纸船发出撕裂的声音,李青几乎要睁开眼睛,但感觉身体并未下沉,又咬牙强行忍住。

    啸声又起,这次李青匕首刺出速度极快,但仍旧刺了个空,撕裂声又再响起。

    那黑暗中的存在速度极快,李青拼命挥舞手中匕首,但就是不能及时拦截。

    “怎么办?”李青在心中逼问自己。猛然方才那种像涟漪荡漾的感觉又在李青心中浮现,是了,这黑暗中的的存在虽然隐在黑暗之中,目不能视,但只要他动,空气中便会产生波动,自己虽然匕首刺出的速度没它快,却可以在半路等它自己撞上来。

    想到便做,李青用心感悟,一刀刀刺出,这次再不是全无斩获,时不时,匕首便会斩在什么东西上面,发出金属撞击之声。

    随着李青对空间中波动感知越来越敏锐,已经少有能

    越过李青攻击到纸船。李青也渐渐悟出不同的速度,甚或不同的重量,在空间中的振动都有许多不同。

    四周又静了下来,李青这次有了准备,仍旧扎着马步,闭目静待。

    “咚咚,咚咚”黑暗中有鼓声响起,一处、两处,黑暗中似乎有无数敌人自四面八方而来,空气中传来无数波动,每一种都有所不同。

    李青明显感到身下小船在剧烈起伏,宛如置身在汹涌的波涛之上,李青不知道这小小纸船还能坚持多久,他此刻不敢张开双眼,握紧了一双匕首,四周的波动越来越近,小船的起伏也愈加剧烈。

    “噗”匕首似乎刺中了什么,四周似乎没什么变化,但李青能感觉到这一击已令这四周有了些不同。小船似乎平稳了一些。

    “噗,噗”匕首接连刺出,每一击都恰好击在不同的波动交错之处,那些敌人便如泡沫般纷纷破灭。

    小船渐渐平复了下来,李青的心也渐渐通透,虽然没有张开双眼,但李青对四周的感知已然不同,那一支星火小舟与自己相伴,一路前行,如同黑暗中的火种,在李青的心头点亮,那星火明灭间,一丝丝波动向四周传递,一道道宽阔的经脉环绕火种,灵气如同汹涌的河水奔腾其间。渐渐那些灵气被火种引动也生出一丝丝波动,灵气游走全身,将波动一点点传递,李青觉得身体里每一处都在跳动,远处神阙穴中巨大的有些破损的门户静静伫立,门户中的黑暗仍旧幽深,那一点星火伴着纸船在灵气长河中越行越远,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原本死寂的空间忽然生出一点生机,这生机虽不强大,但如同生命的种子,坚定而顽强,一旦生根发芽,便不会轻易泯灭。

    “唳”黑暗中一声长吟,巨大的龙雀自黑暗中浮现,虚幻的身体上浮现出一根根碧绿的羽毛,极是靓丽。李青心神沉入其间,他能感受到龙雀的欢喜,那一根根羽毛上青碧色光晕流转,在黑暗的空间中散发出生机。李青忽有所感,竟打起拳来,体内灵气蜿蜒流转竟也渐渐泛起青碧色的光芒。

第四十七章 化蛇

    李青缓缓张开双眼,身下还是那只小船,眼前也还是那点星火,但方才的感受却如此真实。默运灵气,周身隐隐泛起青碧色的光晕,一丝淡淡的生机在这黑暗的空间中流转,那一点星火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仿佛燃烧的更旺了些。

    脚下的河流仍默默流淌,只是四周再不似先前那般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远处河岸上朦朦胧胧有一条小径通向远方,小径的尽头隐约透着光亮。

    心意一动,小船立时调转了方向,仍向来时的岸边行去。这小舟再不似最初那般全然不受控制,此时宛若与李青心意相通,舟随心走,片刻间便接了几个少年往对岸驶去。

    沿着小径前行,再没遇见什么怪物,没多久眼前便出现一座山岭,流泉飞瀑、郁郁葱葱,几个少年恍如隔世,一时看得愣住。

    李青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从怀中取出那卷兽皮,轻轻打开一角,还好,那个三寸小人仍旧安安静静躺在其中,怀中紧紧抱着那枚朱红色的果实。

    李请仔细将兽皮包好,揣入怀中,游目四顾,四周一片绿色,触目所及全是莽莽丛林,并没有什么分别,如今得了封魂木,又闯过了方才诡异的地界儿,倒有些不知如何才能出去。

    简秋山看了看天色,赤日高悬,和进来时相比,经似乎未曾移动丝毫。

    “青儿哥,简大哥,”二丫注意到简秋山的举动,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倒给她看了出来,“我记得进来时我们是正对着太阳,如今太阳却是在我们身后,我们若是沿着太阳照射的方向前行,是不是就能到达进来的地方?”

    简秋山闻听暗暗失笑,自己在军中历练时学了许多辨别方向的方法,见这里太阳诡异,正思量着其它方法,没想到这小丫头一语道破其中关键,竟是自己想得太过复杂,不由得向二丫伸出拇指。其他几个少年纷纷效仿,二丫红了脸庞,嘴角却带着笑意。

    几个少年辨明方向,一路在林中穿行。

    “桀桀,”林中忽然有笑声传来,走在最前的李青停下脚步,方才他已感知到不寻常的波动,此时这波动更加清晰,显然有什么东西跟在身后。李青侧过身子,示意众人先走。大家一起经历了连番战斗,不用明说已知其意。馒头先行,霍大猛居中,简秋山兄妹留在最后,随时接应李青。

    “桀桀,”笑声又起,这次已来到李青身后。李青只当不闻,仍自顾自前行。

    “呼”一阵微风起处,一柄火红长刀已自李青腋下穿出,身后传来一声哀嚎,众人回头,只见一道青色的影子一闪便消失不见。而李青已如同一只大鸟般飞掠而起,向着密林中追去,众人唯恐李青有失,赶忙跟上。

    那影子速度极快,在林中左插右绕,但任凭它如何躲避,始终甩不脱李青。影子有些不耐,陡然回身停在空中。李青这才看清面前的怪物,青色的两翼薄如刀锋,长长的身子像蛇一般蜿蜒着缠绕在一旁的树上,一张老鼠般的脸上似笑非笑,瞳孔如同两道细线嵌在金色的眸子中,正望着自己。

    李青多年猎兽,知道这怪物被自己追的急了,已做好了拼命的准备,这时自己偏不能急,得熬熬怪物的性子,它越是不耐,稍后自己便越是省力。

    那怪物见李青并不进攻,只是站在对面的树上好整以暇的望着自己,等了一会儿,这家伙竟然坐了下来,看也不看自己,靠在树上闭目养神起来。怪物有些犹豫,方才那一刀虽然伤的不深,但它知道眼前这人类并不好惹,试探着将身体往前探了探,见李青身体轻轻动了动,急忙又缩了回来。又等了一会儿,这家伙似乎睡着了,动也不动。怪物忍不住又将身体往前探了探,没反应,再前进些,仍旧没反应。停了一会儿,见李青竟然打起鼾声,怪物终于放下心来,轻轻松开缠在树上的身躯,箭一般射了过来。

    忽然眼前绽放出一团火焰

    ,一柄火红长刀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只要再向前一点,自己就会撞到长刀之上,怪物大骇,急忙回身便逃。

    身后的长刀紧追不舍,任怪物如何逃窜,那长刀始终紧随身后,不曾须臾远离。

    “锵”长刀划过怪物薄翼,竟然未能斩开,怪物身躯一震,忽然翻身,双翼旋转着向李青攻来。原以为面前这家伙就一把刀,还不被自己打的手忙脚乱,不想那长刀只一刺便又到了自己面前。怪物大惊,急忙掠起,长尾呼啸着向李青卷去。但无论长尾攻向哪里,长刀便出现在哪里。怪物试了又试,见始终无法摆脱长刀的攻击,显然对面这家伙并无意伤了自己性命,索性也不再攻击,只是将身盘起,匍匐在地,不住哀鸣。

    李青知它服软,也收了长刀,站在怪物面前,也不管怪物能不能听懂,自顾自说道:“今天便饶了你性命,只要你载我们一程,便放了你。”

    出乎李青意料,这怪物竟然好似听懂一般,不住点头。李青大喜,心想自己和二丫练有庚金翅,赶路自然快些,但其他伙伴无法飞行,如今有了这能飞的长虫,看上去又颇为巨大,载三五个人并无问题,如此便可早些赶回去。这云中涧里没有日升日落,也不知自己几人来此耽搁了多久。

    简秋山几人正急急忙忙往前赶,忽然天空中降下一只怪物,鼠首蛇身,张着巨大的双翼。馒头正要上前,却见怪物身上跃下一人,正是李青。

    几个少年听了李青所述,心中欢喜。那怪物倒也听话,负了馒头四人,二丫和李青展动庚金翅紧随其后,向着远方飞去。

    一路穿山过林,时而飞过山谷,一处处麋鹿、白羊奔腾,时而越过河流,溪豚、长鱼跳跃,时而穿行丛林,雄狮、猛虎追逐。众少年平日哪有这等机会,一时看得忘乎所以,大呼小叫。

    “吼”,群山振动,几个少年身下的怪物猛然一震,差点将众少年掀翻下来。

第四十八章 镇岳犼

    伴随着吼声,远处山岭间宛如炸裂了一般,大块大块的巨石向四处激射,许多狮虎般的巨兽从林中抛飞而起,哀鸣着落向远方。两只山岳般巨大的身影相互纠缠着、翻滚着、撕咬着,成片成片的树木如同小草般纷纷倒伏、折断。

    几个少年虽然打小在山间长大,但几曾见过这般景象,一时都骇得呆住。还是简秋山和李青最先清醒过来,眼见身下化蛇抖动不停,想是太过恐惧,只得安抚着缓缓落下。

    少年们有心绕过远方巨兽争斗之处,但又恐路途太远,耽误了白莲花的救治,只得继续前行,相机而动,心中期盼着两只巨兽间的争斗快些结束。

    越向前行,林中奔逃的兽类便越多,其中不乏巨象、铁背犀、金眼暴猪这样的猛兽。这些猛兽一心逃命,对相向而来的少年竟视若未见。几个少年虽说心中恐惧,但也有几分兴奋,不知前方争斗的是何种巨兽,竟令这些平日里山林间的霸主连领地都不顾,亡命般奔逃。

    又走了一段,几个少年不敢继续向前,房屋般大小的巨石轰隆隆落在近前,将地面砸的乱颤。透过林木,隐约能看到前方两道巨大的身影。一条巨蛇足有近百丈长短,横卧在地面似一堵高墙一般,惨绿色的血水小溪般自身下向四周流淌。巨蛇似乎遭到重创,巨大的蛇身蠕动着,蛇首抬了几次,又重重地跌了下去。

    巨蛇前方不远处卧着一只四角巨狮,十余丈高下、数十丈长短,青褐色的皮肤如岩石般粗粝,腹部一道伤口狰狞可怖,鲜血在身下已汪成一面湖泊。虽受了如此重的伤势,巨大的双眸仍死死盯着巨蛇,眼中战意兀自高昂。等了一会儿,眼见着巨蛇慢慢没了声息,一动不动,想是死的透了。四角巨狮这才吼了一声,四周泥土如同潮水般涌动,将巨狮腹部伤口包裹,一点点挣扎着站起,走到一旁山壁前,盯着山壁微微喘息。良久,巨狮怒吼一声,一头撞在山壁上,竟将整面山壁

    撞得塌了下来,露出里面翡翠般晶莹的石壁来。

    那巨狮望着石壁,吼声愤怒而悲凉。几个少年循声望去,只见石壁中影影绰绰似乎有一道巨大的身影,那身影虽被石壁封住,但四支长角仍奋力前冲,不屈的意念扑面而来。巨狮望着石壁中的身影,巨大的双眸中几乎喷出火来,一块块巨石在巨狮身周漂浮,青褐色的身躯渐渐燃起土黄色的火焰,那些巨石似乎受了什么牵引,绕着巨狮越行越急,包裹着巨狮缓缓升起,化为一只巨大的石锥,呼啸着向石壁刺去。

    “叮”清脆的交击声响起,近百丈的巨锥竟被一柄三尺青锋阻住去路,任那巨锥如何旋转,再难前进分毫。

    “孽畜,原本将你们带进这云中涧,是希望你们能够守护这里,哪料想你那伙伴竟差点伤了我剑峰的弟子。既便如此,老夫仍旧未下杀手,只将你那同伴封在此处。不想今日你竟还敢来救,又将老夫灵兽击杀,如何还能留你?”一名黑面青袍老者,负手立在石壁前,望着巨锥冷冷说道。

    “爹,和这畜生废什么话,一剑将它杀了,再拖下去,这石壁中的母兽该生了,到时若生出什么意外,咱们多年等待岂不化为泡影?”老者身旁一名白面少年急切地说道。

    几个少年隐在暗处,认出说话的少年正是那日刚进云中涧时刁难众人的无赖。

    “青儿哥,是这家伙,那老头是他爹,八成也不是什么好鸟。我看那狮子好可怜,咱们帮是不帮?”二丫一见那少年气便不打一处来,见这少年想要阻拦巨狮,便一心想着破坏。

    尚未等李青开口,那黑面老者忽然伸手一指,三尺青锋上分出一道剑光直直向众人刺来。那剑光初时还很细小,但天上那**日忽然射下一道光华,剑光得了大日相助,顷刻间化为耀目光华,惶惶然向着众人碾压而至。

    李青眼见剑光未至,已然笼罩四周,看这架势,对方

    是要将众人一击而杀,全无半分留情。大喝一声,周身浮起碧绿色光芒,如同水波一般涌动不休,翻手掣出匕首,死死盯着那道剑光。

    馒头踏前一步,双拳紧握,无数电蛇奔腾飞舞。简秋山头顶大书猎猎翻动,朗朗书声响彻四周。简晓欣站在三人身后,紧紧护着二丫。霍大猛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青色巨蝎,挥舞着双螯严阵以待。

    那黑面老者挥出剑光,便未曾向众人的方向再看一眼,似乎认定这一剑之下,众人绝无幸理。那剑光似烈日、似火焰转瞬既至。李青猛然踏前一步,手中匕首化为赤色长刀,接连刺入剑光之中,那剑光被李青刺中,颤动着竟然缩小了几分,不再似先前那般耀目,剑光中露出一柄小剑来。

    “轰”一双闪耀着雷电的拳头暴风雨般落在剑光之上,竟将剑光阻了一阻,但那剑光虽然暗淡,却仍旧刺了下来。急切间,李青将馒头一推,手中长刀横在身前,被剑光一斩,化为无数火焰向四周飞溅。

    “噗”剑光正刺到李青身上,碧绿色的光芒极速波动,剑光一时竟未能穿透。李青厉吼一声,喷出口血,抚胸抛飞。剑光正待追击,却被旁边巨蝎双螯钳住。下一刻巨蝎的双螯便被锋利的剑意割裂,霍大猛受到牵引也喷出口血来。

    “呼”一柄巨斧呼啸着向剑光斩落,斧势沉重如山,剑斧相交,巨大的斧身竟被激的荡了起来,剑光却也再难维持,纷纷破碎。那黑面老者轻咦了一声,伸手一招,那柄小剑调转方向便欲逃离,却被二丫展动庚金翅拦阻,馒头大步上前,一双满是雷霆的大手将小剑死死握住,任凭其挣动不休,却再难逃脱。

    黑面老者正与巨狮激斗,眼见便要将巨狮格毙剑下,不想原本未曾放在心上的几只蝼蚁不但剑下逃生,竟然将自己灵剑扣住,不由大怒,顾不得巨狮,手中青锋一引,向着众少年杀来。

第四十九章 幼兽

    黑面老者盛怒之下,手中三尺青锋已化为道道霞光向众少年当头罩下。经了方才一战,众少年大多受了些伤,此时见无数剑光奔腾而来,饶是经验最是丰富的李青和简秋山也生出无可抵挡的年头来。

    忽然一阵啸声响起,一柄玄色长刀自简晓欣手中激射而出,一刀便斩在空中,虚空忽然裂开,长刀一闪而没,再出现已在老者面前。老者只觉如同置身在尸山血海之中,大骇之下,只得回剑抵挡,却仍被长刀击得退出十余丈,方才站定。定下心来望去,只见原本站立之处正插着一面大旗,血红的旗面迎风飘扬,一个玄色大字龙飞凤舞:“简”。

    老者持剑而立,想要上前,却有些踌躇,看来这些年那人屯兵落叶城,虽很少出手,但魔刀的铁血、霸道仍旧丝毫未减。今日幸好未曾伤了林中少年的性命,不然以这人的性子还不杀上山来?罢了,反正自己的目标也只是的镇岳的幼兽,便做个人情放了这些少年也无妨。老者这般想着,黝黑的面上硬生生挤出了丝笑容。

    “林中原来是故人之后,老夫一时不查,这里是剑峰秘制的“百花丸”,疗伤最是见效,回去和简帅带个话,过两日老夫必会登门拜会,此处危险,快些回去吧。”说着,老者向林中抛来一件瓷瓶,想来便是那百花丸了。

    简晓欣见对方示好,知道对方是摄于父亲名头,这药想来不会有错,便给李青和霍大猛服了,其他人纷纷坐下调息。过了片刻,众少年起身前行,二丫见过老者出手,知道不是自己几人所能招惹,也乖巧了许多,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向前走去。

    前方巨狮横卧在地,双目紧闭,身上多出几道巨大的伤口,看上去已经没了声息。老者正面对石壁,手中长剑似一**日般绽放出千百道霞光照在石壁之上,那石壁被剑光一照,如同冰雪般消融,顷刻便露出里面巨兽的身形,那是一头

    四角巨狮,却比先前那头小上一些。

    巨狮如同冰雕一般,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在剑光中才缓缓动了起来,巨大的双目轻轻睁开,有些迷茫的望向四周,双腿、双足、身子都轻轻抖动起来,似乎有些痛苦。

    老者和少年此时一颗心全在这巨狮身上,无暇顾及身后少年,几个少年也有些好奇,放慢了脚步,偷偷观望。忽然巨狮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声,一件物事自胯间坠落,那物事尚未着地,巨狮便疯了一般撞向老者身旁的少年。

    变起仓促,老者似乎也未料到巨狮在刚刚生产之后,还有力气发起攻击,急切间长剑横斩,一脚将呆立的少年踢飞。巨狮长角与剑光相遇,被斩得一顿,身后长尾一卷,竟将地上的物事卷起送向口中。众少年这才看清巨狮长尾卷起的竟是一只粉色小兽,这小兽只有猫儿般大小,此时刚刚降生,双目尚未睁开,小小的嘴巴张合着,很是可爱。

    老者未曾料到这巨狮脾气竟这般刚烈,眼见伴侣已死,不但自己拼命,竟连独子宁愿亲手扼杀,也不愿留下受辱。老者气极,怒喝一声,千百道霞光猛然收缩,化为一道金色锁链层层向巨狮缠去。那巨狮厉声吼叫,泥土中、山石间忽然生出无数长矛想着落在远处的少年射去。

    少年正落在李青几人身旁,刚刚站起,便见无数岩石长矛雨点般射下,吓得哭嚎着躲向李青几人身后。李青几人对这少年本就痛恨,但眼见长矛来势甚急,只得展动庚金翅与馒头、巨蝎在简秋山的辅助下一道抵御。简晓欣一把拎起瘫在地上的少年,连点了身上几处大穴,拖着少年与众人边抵挡、边后退。

    老者本已分心,见众少年救了儿子,不由精神大振,剑光所化锁链宛如大蛇般蜿蜒舞动,丝丝剑气一寸寸切割着巨狮的肌肤,这巨狮虽说刚刚生产完毕,又被封在石壁中数年,早已虚弱,但见了爱侣

    惨死,已萌了死志,此时攻势极猛。身旁泥土岩石忽而化为手臂捉住老者双足,忽而化为尖刺、刀枪刺向老者。巨大身躯上凝出玄黄色铠甲,老者的剑光攻势虽猛,但对巨狮的伤害却并不大。但巨狮被老者锁链纠缠,一时也无法将爱子吞入口中。方才心生死意,想着自己今日断无幸理,留下爱子孤零零在世上,也不过受人欺凌,这才要将其吞了。此时隔了片刻,哪里还能狠下心来?只是眼前老者十分难缠,上次自己便是被这锁链所擒,今天这般虚弱,断无幸理,这可如何是好?

    巨兽一狠心,以长角将老者攻势阻了一阻,长尾向空中一挥,竟将小兽远远抛了出去。老者一惊便要追赶,却被巨狮死死缠住。远处二丫见那小兽被抛起,早已化为一道流光追去。少年急得哇哇大叫,无奈被简晓欣扣在手中动弹不得。

    老者见状心中震怒,那金色锁链一缩,化为一柄巨大长剑,天空中那**日忽然猛烈燃烧起来,无数金色光芒投入剑中,那巨剑如同一颗大星般向着巨狮砸落,轰然巨响中,巨狮竟生生被砸入泥土中。老者正要起身追赶,身后一股大力传来,慌忙回剑抵挡,整个人却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远远飞了出去。却是先前那只巨狮一直隐忍,直到此刻方发出濒死一击,一击过后,巨大的头颅重重摔落在地,再也没有抬起。

    李青急忙招呼众人快走,简晓欣嫌手中少年累赘,一脚踹倒在一旁,却被馒头捡起扛在肩头,大步而去。众人担心二丫,急急前行。穿过一片林子,只见二丫正抱着一只小兽,闪动双翼飞速而来,身后跟着一只丈高巨猿,怒吼着穿林破木追赶。馒头一见,眼睛先红了,将肩头少年向地上一掼,大步迎上,一双雷霆般的拳头正迎上巨猿的双掌,那巨猿虽生得高大,却硬是接不住馒头双拳,一击之下,巨大的身躯倒跌了出去。馒头赶上又是几拳下来,那巨猿哀嚎着,一瘸一拐跑远了。

第五十章 铁锁横江剑

    击退了巨猿,李青回头望了望远方,一片寂静,并没什么人追来,心中稍定。馒头身上的少年原本还一路高声叫嚷,此时见爹爹仍未追来,心中也没了底气,只是闭口不言,任由馒头扛着。二丫抱着小兽,轻轻抚摸着,那小兽虽然紧闭双目,似乎也感受到了二丫的善意,轻声叫着,在二丫怀中沉沉睡去。

    众人一路前行,翻过几处山岭,眼前蓝天白云、绿草如茵,几个少年忍不住欢呼起来,争先恐后向前奔去,忽然一起住了脚步,不远处立着一道身影,青袍黑发,虽未转过身来,众少年还是一眼便认出是那黑面老者。

    “爹,快来救我!”,馒头肩上少年忽然看到了希望,立时大声哭嚎起来。

    老者冷冷瞥了他一眼,并未理会,仍将目光转向几个少年,“交出小兽和我儿子,我便放你们离去。”

    “喂,你讲不讲理啊?你儿子是我们救的,这小兽也是我救的,你不但不谢我们,还这么凶?”二丫虽然畏惧老者强大,但此处离出口已然不远,凭自己几人的本事未必不能逃离,况且还有简帅的威慑,二丫有些有恃无恐。

    “前辈,”简秋山向前一礼,自己虽不认识面前这人,但能在云中涧来去自如,那等巨兽在这老者手中仍旧讨不得好,显然必是剑峰重要人物,甚至是剑峰八剑之一。对方虽说摄于爹爹的威名,但若逼的急了,怕也不会留手。想着先探探老者口风,这才上前,语气颇是尊敬:“在下定边县县令简秋山,今日带着弟弟妹妹们叨扰贵山实是情非得已,我们救下贵公子自然是要交还,先前见不到前辈,恐贵公子一人在这山岭间有失,便带着一路行来。只是那小兽十分可爱,我这小妹冒险将其救下,心中很是喜欢,却不知前辈要那小兽何用?”

    老者本来见几人年少,虽然对几人修为很是赞赏,但也未曾放在心上。想着不过是些

    小辈,说几句重话吓吓便是。不想眼前这年轻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却已是一县之长,听姓氏更是与那人脱不了关系,这倒是十分难办。如今朝廷与宗门颇多嫌隙,若自己在宗里伤了朝廷命官,只怕整个剑峰都担当不起。而那简大寿背后更有周神将的百万雄兵,弃刃军虽烟消云散,但许多人都归在周神将麾下,此事一个处理不好,便有掉脑袋的风险。但眼前这小兽自己费了多年心血,且事关儿子性命前程,如何能让?

    老者沉思半晌,自怀中取出一柄短剑来,这短剑无锋无刃,细看之下才发现竟然是一面令牌。老者拿着令牌递到简秋山面前,笑道:“未知简大人亲临,鄙宗倒有些简慢了,还望大人勿怪。这令牌是鄙宗青萝山房的门牌,整个剑峰也不会超过十面,持此令牌可以进入其中挑选三件功法和宝物。那小兽对老夫实是重要,老夫便以这面令牌交换如何?”

    简秋山一怔,虽然那小兽并非凡物,自己也不知道青萝山房是何处地界,但以剑峰这西北第一宗门的地位,这令牌都如此稀少,可见那青萝山房中的宝物、功法是如何珍贵,眼前这老者不可谓不心诚。只是那小兽无论如何是一条生命,简秋山这几年治理定边,不知见过多少生离死别的惨剧,那些失了父母的无助小儿,失去孩子的无依老人,那一道道凄楚、绝望的目光在简秋山心头闪过。看老者先前行事,显然并不在意他人性命,手段残忍、果决,今天若不是碍于自己身份和爱子的性命,哪里会费这许多口舌。那小兽送到这老者手上,怎会得到善待?

    见简秋山微笑,老者心中一喜,暗道自己多虑,眼见着这等好处放在面前,有几人能够忍耐?抬脚正要上前,却见面前这年轻人竟然又摇了摇头,虽不用力,但老者却看到了坚决,心中一凉,事关儿子,自己决不能后退。今日便冒险一试,反正这里人少,即便被谁撞见,说不得便一起杀了了事。老者

    原本便是十分果决的人,想到便做,反手将令牌收入怀中,身上的气势渐渐升腾,经历了方才的交手,又知晓了简秋山的身份,老者虽身为剑峰高手,却丝毫不敢大意,大日剑气运转周身,整个人如同烈日般绽放出耀目的光华。

    简秋山未料老者说翻脸便翻脸,毫无预兆,赶忙向后退去。老者知晓他的身份,岂容他从容退走?身上无数剑气凝成一条锁链向着简秋山缠绕而来,李青多年在山林间捕猎,对危险极为敏感,又在黑山崖得了历练,老者将动未动之时,李青灵气凝出一杆长枪已当胸刺来。老者锁链才出,长枪已然到了,这一刺如同刺在蛇颈七寸,金色锁链立时软了下来。

    老者心中一惊,这少年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这一枪刺得也恰到好处,便是整个剑峰若是单论临敌交战时机、招式的拿捏,只怕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老者不由心中惋惜。手中锁链一震仍旧向简秋山缠去,另一只手就这般向长枪抓来。

    馒头反应慢了一步,此时闪烁着雷霆的双拳正迎上老者手掌。老者手掌虽密布剑气,但雷霆灵气太过霸道,馒头又有小灰相助,一双拳甲上的雷霆更是凝练,竟生生穿过剑气,击在老者手掌之上。老者痛呼一声,慌忙缩手,另一只手上的锁链也被李青一枪挑飞,将简秋山救了回来。

    这几下兔起鹘落,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老者站在原地,心潮起伏。眼前这些少年,只有两人出手,便从自己手上救下人去,看来自己还是轻敌了。一旁被馒头丢在地上的少年也惊得目瞪口呆,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爹爹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不想今日面对几个少年竟连番失手。

    老者深吸了口气,背后升起十余条金色锁链,这十余条锁链其实只是一柄剑,剑峰八剑中的铁锁横江剑,老者近年已很少动用这柄剑器,大多是以灵气凝聚兵刃迎敌,不想今日面对几个晚辈竟然要破例出剑。

第五十一章 交锋

    那十余条锁链虽不甚粗大,但甫一出现便将虚空禁锢,方圆数十丈内充斥着丝丝缕缕剑气,几个少年知道已到了生死立叛的时候。李青体内龙雀飞舞,一杆虚幻的长枪自体内缓缓游出,枪身上似乎有字,但看不真切。长枪一出,天空中忽然打了道厉闪,似乎整片天地都颤抖了一下。李青下意识握住长枪,一股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似乎这长枪便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馒头体内小兽威严的吼声响彻脑海,天空中忽然起了乌云,无数电蛇在乌云间奔腾起来,渐渐向馒头汇聚而来。馒头沐浴在雷电之中,宛如九天雷神。

    霍大猛紧紧握着烟萝封,青色的巨蝎方才吃了先前与巨狮争斗的大蛇一缕残魂,此时正结了茧,尚未孵化。霍大猛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简秋山站在中间,头顶青、白、碧三色大书猎猎翻动,朗朗书声中无数文字向身周几个少年飞去,纷纷融入少年体内。

    简晓欣站在最后,双手握着一只粗大的石柱,石柱的另一端没入地下,不露踪迹。

    二丫站在简秋山身旁,怀中紧紧抱着小兽,一双庚金翅上无数金色翎羽跳动不休,双眼紧紧盯着前方,目光中再无畏惧。

    那十余条锁链如同大蛇般交织而下,越延越长,无数的剑光四处飞舞。这些剑光如同初升的朝阳,温暖和煦,令人心生喜悦。无数山石、草木在剑光中纷纷摧折、碎裂。

    李青见那些锁链飞舞延伸,并未向众人攻击而来,剑光也温暖和煦,但不知怎地,周身汗毛都炸立起来。知道不能让这些锁链相互交接,一旦让这些锁链对众人完成包围,再要出去只怕就难了。当下不敢迟疑,手中长枪前刺,却并未刺向锁链,反而只是刺向虚空。

    老者见了李青长枪所刺方向,心中一惊,那正是两条锁链将要交汇之处,但此时老者已出全力,只想着速战速决,虽震惊于李青对时机的掌握,但自持修为,并不避让,两条锁链仍旧向前延伸。

    天空中响起雷声,无数电蛇伴随着馒头的身形起舞,与那些剑光相互纠缠、消磨。得了简秋山相助,馒头只觉无论是攻击的速度,还是灵气的回复都要强上许多,对雷电的操控也渐渐熟练

    ,许多感悟浮上心头,双拳左奔右突,一时竟防的滴水不漏。

    李青长枪刺在虚空,如同刺在平静的湖水中,漾起层层涟漪,那两条锁链相向而来,却未能如期交汇,就这般轻轻划了过去。李青手中长枪接连刺出,十余条锁链翻腾飞舞,却始终不能交汇。

    老者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想着自己大日剑歌已初窥剑域,只消借助神剑便可施展,诛杀眼前这些小辈,不过眨眼间的事。不想眼前这少年这般棘手,竟被阻得生生不能结成剑域。看来今日必要先杀了这小子才能成事。

    馒头和李青正全心对抗锁链与剑光,忽然天空中那**日骤然明亮了起来,一柄浩荡巨剑自大日中生出,直向李青刺来。李青心神全在拦阻锁链之上,并未留意空中奔腾而来的巨剑。一旁的简晓欣却看得真切,少女厉喝一声,双手拖动巨大的石柱,竟自泥土中拔出一柄巨斧来,数丈长的巨斧遮云蔽日,如同一座山峰般斩向巨剑。

    李青手中长枪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危机,忽然极速旋转起来,李青只觉一股巨大的吸力自枪身传来,周身灵气受到牵引,疯狂注入长枪之中。那长枪得了灵气,变得清晰起来,宛如一条碧龙,挣脱了李青双手直向巨剑迎去。

    “轰”巨大的剑斧相交,虚空中竟生出风暴,简晓欣手中巨斧寸寸碎裂,巨剑势如破竹,直刺而下,眼看便要将简晓欣斩杀当场,几个少年双目赤红,纷纷抢上,一杆碧绿的长枪却忽然出现,只一刺,正刺在剑尖。

    “咔嚓”虚空响起清脆的碎裂声,那纯以灵气凝聚而成的巨剑如同实物一般竟生出裂痕来,一道、两道,转眼间无数的裂痕遍布剑身。老者大骇,在这云中涧除了那女子,任谁也不能动用神府境的灵气。如今自己为了速战速决,不得已动用神府中的灵气借助大日精华凝聚巨剑进行攻击,只怕已惊动了那女子。原想着赶在女子到来前解决了几个少年,到时只要向女子陪些宝物,好言解释,也就过去了。哪料想那年轻人手中长枪也不知何物,竟将自己巨剑击碎,听着远处山林间响起剑啸之声,老者知道今日之事已是功败垂成。不由暗叹一声,几条锁链一卷,带起地上少年,向着出口方向奔去,几个起落间,已不见踪影。

    巨剑

    没了老者操控,再难维持,化为无数灵气四散,却被碧绿长枪一股脑吞了进去,转眼没入李青体内消失不见。这一击,李青体内灵气已消耗大半,阻拦那些锁链,心神也极是疲累,此刻虽见那老者离去,却也不敢放松,仍自强撑着戒备。

    简晓欣虽失了巨斧,经脉受了极大震动,但好在并未被巨剑加身,此时在二丫的搀扶下,也还能站立。馒头经此一役,拳甲更加璀璨,已蔓延至小臂,此刻仍旧神采奕奕,倒是体内小兽有些疲累,已呼呼大睡了起来。

    空中剑啸声传来,几个少年眼前忽然出现一名素衣女子,凤目蚕眉,正微笑着望向众人。

    “我是这云中涧的值守,你们几个表现不错,不但得了封魂木,过了黑山崖,更从君老头手下全身而退,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我这边便送你们出去。”素衣女子说着伸手一抛,手中长剑越长越长,转瞬化为丈许巨剑。女子当先跃上,回身向几个少年招手,示意众人上前。

    青衣男子在崖前已坐了大半日,仍旧不见几个少年出来,心中有些埋怨起来,师傅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既然对方要封魂木,给他们便是,偏要让他们进云中涧历练。虽说有师姐照应,但云中涧里危机重重,若师姐一个照应不到,生出些意外来,如何收场?

    青衣男子正胡思乱想,山涧中云雾忽然翻腾起来,一黑面老者从云雾中大踏步而来。青衣男子见了,赶忙起身行礼。黑面老者面沉似水,只微微点了点头,便呼啸而过。

    青衣男子心里有些嘀咕,今天这是怎么了,连平素一向沉稳,以铁面著称的师叔也这般怒气冲冲,难道里面当真发生了什么?

    正想着,云雾中一柄巨剑呼啸而至,一素衣女子带着几个少年从剑上跃下。

    “师姐!”青衣男子赶忙上前见礼,见几个少年平安归来,心中大石渐渐落下。

    “等急了吧?你这性子就是改不了,赶紧带他们回去吧,简帅那边想是也等的急了。”素衣女子说话的口气像是对面站的是个小弟弟一般。

    青衣男子见几个少年偷笑,脸微微一红,赶忙向女子行了一礼,带着几个少年落荒而逃。素衣女子望着男子背影,微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第五十二章 移魂

    简大寿与霍铁甲一夜未睡,壶中的茶泡了一遍又一遍,两人喝在口中却全无感觉。虽说已与剑峰说好趁着这个机会让几个孩子历练一番,又有云中剑温婉照应,但云中涧两人都未曾去过,眼见着天边已泛起晨曦,两人心中也越发忐忑起来。

    “大帅!”门外一名蓝衫男子疾步走了进来。两名老者听到声响,一起站了起来,连手中的茶杯都忘了放下,四道目光紧紧盯着男子。

    “大帅、老先生,大人和青儿哥他们回来了,一切平安。”蓝衫男子满面喜色的说着,侧身让在一旁。身后几个少年鱼贯而入。

    “爷爷、爹、村长。”,几个少年见了两个老者,只觉分外亲切,各自叫嚷着扑入两个老者怀中。简大寿和霍铁甲摸摸这个、抱抱那个,笑意中却带着泪光。

    简短的问了经过,简大寿压下心中怒气,招呼众人带了封魂木前往后堂。白莲花已不能再耽搁,至于那个劳什子的铁锁横江剑,左右也跑不了,待将白莲花医好,再去找他算账不迟。

    平日里闲适的县府后院此刻已是戒备森严,为了医治白莲花,昨日晚间裴白发便亲自率军押解广信来此。此刻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铁甲森寒、弓刀出鞘。裴白发则亲自陪同广信坐在房中,几个时辰下来,二人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动,像是要比比谁的佛法精湛、定力深厚。

    “吱呀”大堂房门开启,两名老者带着几个少年鱼贯而入。裴白发听到声音,立时站起,见是两名老者,连忙行礼,却被简大寿阻住。

    广信此时也听到声响,抬头正迎上简大寿的目光,冰冷、森寒,凛冽的杀意直透心脾,不由心中一颤,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广信,”简大寿冷冷开口,“今日若是能医好这姑娘,本帅便留你一命,若是耍什么花样,”简大寿一顿,一指点出,一道刀影一闪没入广信眉心,“本帅便让你尝尝魔刀炼魂的滋味。”

    广信见了那刀影,原本想躲,却偏偏动弹不得,下一刻紫府

    中便出现一柄幽黑的关刀来,那关刀不移不动,宛如一轮黑色大日悬在紫府上方,但广信却觉得整个紫府都在颤抖,似乎承受不住其中刀意。

    “简帅放心,这几日静下心来,罪僧只觉今是而昨非,如今只盼一尽绵薄之力,日后在佛祖面前也好将罪孽减轻一二,哪里还敢再造杀孽。”广信微微躬身打了一揖,倒有几分宝相庄严。

    简大寿也不理他,径自走到台前站定,望着台上的少女,声音很是柔和:“莲花,待会儿这和尚便会将你的魂魄移回身体,这过程或许会有些难过,不要害怕,我们都在这陪着你。”

    台上这名叫小蝶的少女转头望了望身边那具身体,又扫过堂上众人,与李青目光相遇,那目光温暖而坚定,白莲花心中便不再惊慌,向着老者用力点了点头。

    简大寿见白莲花平静了下来,向李青点了点头。李青自怀中取出羊皮卷交与广信。这老僧此时站在台前,拿着羊皮卷,闭目良久,再睁开时,已是古井无波、澄澈清明,看来在佛前追随多年,老僧这练心的功夫仍旧精湛。

    手一扬,羊皮卷向空中飞起,一道白光闪电般掠出,直向白莲花射去。

    “咄”老僧瞠目大喝,双手结印,向前印出,一道符咒般的光影一闪没入白光之中。那白光如遭雷击,忽然一滞,现出一个三寸小人,小人此刻全身剧烈颤抖,似乎并不甘心受缚,仍在激烈挣扎。

    老僧手上似有无形丝线与那符咒牵引,符咒上光芒闪烁,有些明灭不定。老僧面色变了一变,忽然转头望向少年急声问道:“这封魂木可是吃了什么东西?”

    李青在一旁也瞧出不对,听到老僧问话,心头忽然一震,赶忙回道:“我们得道封魂木时,是用一枚朱果引诱而来,后来连番遇险再未曾留意,现在朱果不见,怕是被他吃了。”

    老僧面色大变,面色一阵犹豫,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身上灵气波动越发剧烈起来。过了一会儿,老僧的身体似乎开始扭曲、膨胀

    ,似乎有什么东西急切地想要挣脱出来。那小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危机,挣扎愈发剧烈。

    忽然,一道黑影从老僧身体中挣脱出来,先是一条手臂、一条大腿,接着是整个身体,但黑影的头部却始终还在老僧体内,看上去像是一个人生了两具身体,分外诡异。

    “刀”老僧呻吟着喊道,声音极是焦急。众人一怔,有些不明所以。简大寿猛然意识到是自己那道刀意镇压紫府,怕是有什么影响,急切间也想不了太多,一挥手,一道刀影自老僧眉心射出。下一刻,一张秀气的面庞自老僧脸上缓缓浮现,像是出水的山峰一般凸了出来,下一刻,那黑影已完全脱离了老僧,箭一般射向挣扎的小人。

    小人还要闪避,却被符咒死死困住,动弹不得,黑影一闪而逝。小人忽然静立不动,过了片刻,老僧的身躯缓缓软倒在地,空中的符咒也消散不见。

    众人一惊,却见那小人忽然转身向众人一揖,又回身向小蝶行去,步履很是从容。众人虽不明了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那老僧应该已经控制住了这封魂木。

    小人就这般径直走入少女眉心,似乎那里原本就有一道门户一般。随着小人进入,少女原本灵动的眼神忽然一滞,像是呆住了一般,再也不动。

    众人心神随着小人的行动、少女的神情起起落落,忽然堂外响起一阵嘈杂,像是有什么人闯入一般。裴白发听得声响想也不想便冲了出去。

    李青几人听到院中叫嚷的声音,不由一起苦笑。这老头自打逛了灯会便消失不见,如今正值紧要的时刻倒出来捣乱。李青担心笑伯与裴白发生出误会,赶忙跟了出去。

    一出门,正有一老者大呼小叫而来,裴白发和众军卒左围右堵,却不能沾到老者衣角。老者正玩得开心,忽然望见李青,似乎记起了什么,不再玩闹,身形一幻,已站在李青面前。

    “喂,替我拦住他们,我去救你的小花。”老者也不管李青听不听得懂,已一溜烟进了堂中。

第五十三章 重生

    笑伯一进门,迎面一柄大刀劈头盖脸斩来,刀还未到,刀气已割肤裂肌。笑伯原本嬉笑的面容忽然一肃,脚下一顿,渊岳峙,周身衣衫无风自动,猎猎飞扬,伸手向空中招去。

    “大帅息怒,刀下留人。”门外传来李青焦急的喊声。

    那长刀本已斩下,忽然一顿,却不收回,杀意却已消失无踪。笑伯伸在半空的手臂也自凝住一动不动。下一刻,老头面上又现出笑意来,嬉笑着一闪,已绕过长刀直向少女奔去。

    “大帅,这是笑伯,与我等在霍家村便相识,并无恶意。”李青一面解释,一面伸手指了指头,示意笑伯神智有些问题。简大寿方才见笑伯进门,心中已然一惊,待见其轻易便脱离长刀锁定,面色已严肃了下来,此刻听到李青解释,心中轻轻松了口气,挥手收了大刀。

    整座大堂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个俯身在台前的疯癫老头。只是这老头对众人目光全无所感,只轻轻挥手,也不知在做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只听一声男子的惨叫,所有人都是一惊,却见那老头已然直起了身子,一手握着一个三寸小人反手拍入身旁白莲花的身子,另一只手却提着一道黑影。

    那黑影也不知道受了何种痛苦,凄厉的哀嚎着,众人却听不到任何声音。笑伯脸上第一次没了笑容,双目死死盯着那道黑影,几乎要喷出火来。那黑影原本清秀的面孔已扭成一团,但一双眼睛迎着笑伯的目光毫不退避,澄澈的双目中的愤怒、痛恨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仿佛哀嚎、痛苦的身体只是属于另一个人。

    众人谁也未曾见过这般景象,方才这黑影从广信体内出来进入小蝶身体,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认为是广信为白莲花医治的手段,如今看笑伯的举止,似乎这黑影的目的并不简单。

    最为震惊的还是几个少年,虽说打小便与笑伯相识,这些年又从这老者身上学了不少本事,但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疯癫老者还精通绣衣堂移魂的本事,这老者到底是何身份?所有人心中都生起疑问。

    白莲花望着白光中的小人,心想着难道这就是村长说的封魂木?只是封魂木不应该是块木头吗?怎么会是个小人?看那和尚的手段,这小人似乎很是痛苦,自己要不要求那和尚放了小人,好歹也是条生命?

    正胡思乱想间,那和尚体内忽然跃出条身影,转眼便操控着小人向自己走来。这一刻白莲花极是紧张,这小人每一步脚印都似乎踩在白莲花心上,偏偏自己又无可奈何,有心要喊,见众人并无一个上前,或许这也是治疗的一部分?白莲花想着,咬着牙克制着心中的恐惧,忍耐着。

    那小人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在双眼中越来越近,越来越高大,已经走到眼前,自己已经看不见这小人,目光所及只剩一点模糊的边缘。但这小人全无停下的意思,也不知要走向哪里?白莲花心中刚闪过疑问,就觉得前额被什么撞了一下,紧接着脑中忽然便多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那男子站在原地,低头扫视了自身一眼,又转头看了看目瞪口呆的白莲花,轻轻笑了起来,似乎很是得意。

    白莲花虽不知道男子在笑些什么,但见男子笑得邪恶,知道不好,连忙伸手去推身旁的小蝶。小蝶原本满怀期望,等待着恢复自由,见那男子进来,还以为是为自己和莲花姐医病,正要笑着迎上,却被白莲花推了一把,这时也反应过来,紧紧抓着白莲花手臂,不知如何是好。

    男子望着两个女子,如同望着两只待宰的羔羊,好整以暇的笑道:“说来我还要感谢你那情郎,若非是他,我如何能得到封魂木?剑峰那等杀意深重的地方,我是不敢去的。现在好了,你那情郎历尽艰险不但得了封魂木,更连风灵果都拿到一颗,待会儿我吃了它,足以弥补吞噬你所受的损伤,哈哈哈,真是贴心啊。”男子进了这里,知道众人都不会冒险前来,有些有恃无恐。

    “你为什么选中我?”白莲花知道凶险,但见男子得意,便开口问道,想着能拖得一时便是一时,外面毕竟还有自己的朋友、伙伴,或许下一刻便会得救。

    男子似乎知道白莲花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原因么,要怪只能怪你身体特殊,生什么病不好?偏偏是个阴灵体。好啦,咱们时间很紧,来吧,我的小心肝。”男子说着,眼中忽然亮了起来,虚空中生起风暴,男子化为一团黑雾向白莲花笼罩而来。

    白莲花拖着小蝶转身便跑,只是这里十分狭小,没跑几步便被那黑雾追上,白莲花心中升起一阵绝望。正这时,天空中忽然出现一柄巨大的镰刀,只一勾,便将黑雾勾走,也不知去了哪里。白莲花心中一松,猛然觉得天旋地转,下意识闭紧了双眼,再睁开时已换了地方。这里比方才的空间要大上许多,身旁也没有了小蝶。方才进入小蝶体内的小人此时正神色恭谨地站在一旁,像极了一个仆人,手中正捧着一个朱红色的果子和一本薄薄的绢书。

    白莲花虽从未到过此处,但连日来经历了许多,也知道这里只怕就是自己的紫府了。只是如今回是回来了,接下来要如何做呢?白莲花有些犯难,忽然瞥见小人手中的果子和绢书。没见那果子,白莲花还不觉得如何,此时见了,只觉腹中饥饿难耐,似乎许多天未曾进食一般,上前捧了果子大嚼。

    那果子才一入口,立时化作一股暖流,瞬间流遍周身,白莲花从未曾体会过这般舒爽的感觉,几乎要呻吟出声,一股倦意袭来就这般沉沉睡去。似乎过了许久,也似乎就在下一刻,白莲花悠悠醒转,只觉神清气爽,原本有些虚幻的身体已经凝实了许多。伸了个拦腰,白莲花忽觉自己的身体越长越大,转眼便以接天连地,但生长仍未停止。白莲花的目光穿过一道巍峨、煊赫的门户,经过了一道道险峻、幽深的山谷,山谷上是一道道断桥,前面山岭上横着一道雄关,此刻关门紧闭,越过雄关,辽阔的大地上一座座仙府拔地而起,无数大的、小的、宽的、窄的河流、小溪交汇流淌,只是这片大地上有些寒冷,到处都是冰雪,一眼望去难见绿色。白莲花心中正自震撼,轰的一声,脑中似炸开了一般,这片奇异的世界就此消失不见,眼前是一张张关切而熟悉的面庞。

第五十四章 执手相看泪眼

    老头手上提着那道黑影,原本十分和善的面容已有些狰狞,又有些痛苦,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似乎恨极面前这男子,但偏又想不起为何要很他。

    众人在一旁看着,有些不明所以,见老者面色有异,也不知白莲花的伤病有没有医好,一时有些不敢上前。等了一会儿,老者似乎下了决心,手一挥,一蓬幽蓝色的火焰亮起,那男子见了火焰极是恐惧,原本倔强的目光已软了下来,此刻正拼命的求饶,只是说了些什么,众人却也未曾听到。

    老头笑容更加狰狞,手上火焰化为一道火线将男子周身缠绕。那男子挣扎着、哀嚎着,在幽蓝的火链中越缩越小,被老者反手拍入老僧体内,手一提,未待众人反应,便提着老僧一闪而出,门外众军来不及、也不敢阻拦,待堂内众人反应过来,老头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莲花姐醒了。”堂中响起二丫的欢呼声,将众人惊醒了过来,顾不得老头,一个个呼啦啦围拢过来,问长问短。白莲花只回答了两句,喉咙便被泪水塞住,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笑着使劲的点头。众人很是默契的将李青推到前面,倒让少年红了脸面。四只手掌紧紧握在一起,白莲花望着眼前这少年,双目紧紧盯着,看了一会儿,拼命咬着牙想忍着泪水,却忽然在下一刻决堤而出,一头扎入少年怀中。

    李青下意识想躲,却又忍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少女脊背,将少女揽入怀中。

    旁边二丫早已在馒头怀中哭的稀里哗啦,小蝶也坐在一旁偷偷抹泪,连平素行事很是有些风风火火的简晓欣都红了眼眶。

    简大寿与霍铁甲相互看了一眼,有些放下心来,伸手向简秋山与裴白发招了招,一行人出了大堂,霍铁甲又回身将房门轻轻带上,这才转身行去。

    转过天来,一众少年除了霍大猛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今天整座县府后院除了巡查的军卒,连一只猫也没有,大中午的安静得如同子夜,就连那些军卒走起路来都是轻手轻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跳舞。

    简大寿嘱咐裴

    白发这两日仍要留意县府周边的动静,便是白家也要多多留意。今日见了广信和笑伯,简大寿的心里并不安稳。回了住处,和霍铁甲两人聊到深夜,第二日一早便各自离去,并未与众少年告别。

    众少年带着白莲花与小蝶回到白家没两日,白展便风尘仆仆赶了回来,听到白莲花遭遇,这个中年人满是风尘的面上流下两行泪来。入夜,从不饮酒的白展将自己关在房中,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福伯守在屋外,直到房中灯火熄了下去,摇了摇头,方才转身离开。

    白莲花这次回来,几个少年明显察觉到少女的变化。不再像以前那般时常一个人躲在角落,虽说话仍旧不多,但面上笑容明显多了起来。每当少年们聚在一起,白莲花总是安静的听着,时不时插上两句,眼中全是满足的笑容,便是以前干枯的发色似乎也滋润了许多。

    李青和馒头应简秋山的邀请去县府担任了捕快,二丫则难得发奋习武,霍大猛整日苦读,为即将到来的县学考试做着准备。白景文仍旧不常在府中,但对妹妹的态度却好了许多,偶尔还会问问妹妹的身体如何,这让白莲花有些受宠若惊。白展在府中留了没几日,便又跟着商队急匆匆的走了。日子就这般在宁静中缓缓流逝。

    二月末,定边的天气已有些暖意,路旁的杨柳也挂了些嫩绿,让忍了一冬的人们莫名欢畅。时值清明,几个少年早早便计划了今日陪白莲花去郊外祭拜先人。一大早,李青和馒头已备好了车马、香烛和供品在白家门前等候。几个少年才上了车,远远的白景文气喘吁吁的跑来,手里也提了些黄纸、供品之类,高声呼喊着,让众人等上一等。少年们虽说讨厌他,但毕竟是白莲花兄长,近来对白莲花也有些转变,便耐着性子将他拉了上来。

    白景文一上来便笑着与少年们招呼,想在白莲花身旁坐下,又见二丫直冲他翻白眼,想了想,只得挨到李青身旁坐定。车夫见人员到齐,吆喝一声,长鞭一挥,凌空打了个响,两匹健马长声嘶鸣,向前窜了出去。

    穿街过巷,没一会儿马车便出了定安门

    ,沿着官道走了没一会,天空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白景文在车中见众少年聊得热络,也有一搭没一搭的插话,众少年出于礼貌应和着,倒也热闹。

    “唉,唉”车外忽然想起车夫有些惊慌的叫声,紧接着车厢一震竟向一侧倾倒。李青双臂一震,赤红长刀只一斩,车厢便四分五裂,众少年纷纷起身跃出车外,李青一手揽着白莲花,仍旧不忘提了白景文,方才站定,只见馒头已搀扶着车夫站在身旁。几步之外,两匹健马已脱了缰绳跑到远处的林中不安的来回走动。马车四分五裂,飞得到处都是,不远处停着一辆四乘的华丽马车,车旁一名白衣少女正气鼓鼓的叉腰望向这里。

    几个少年也有些恼怒,纷纷向少女望去,各自目光相对,不由都是一怔。少女面上由怒转惊,一会儿竟笑了起来,转头向车中说了句什么,便蹦蹦跳跳向众少年跑来。

    李青等人见少女前来,也各自笑着迎了上去,将白莲花兄妹看得愣在一旁。

    众少年坐在华丽的马车上,天鹅绒铺就的软榻,柔软的几乎将众人的身子陷在里面,胡桃木的矮几不知漆了几层桐油,微微闪着光芒,几碟精美的点心就这热茶,香气在车厢中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几个少年望着对面的老者有些拘束,谁能想到这辆郊外独行的马车中,和蔼得如同邻家爷爷的老者竟是剑峰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长老,被称为明月照大江的白神。相传当年天朝初立时,边事守备薄弱,山戎刀锋候入侵,一夜间便屠了四十三座村寨,斩了近万头颅。正是白神与剑天南双人、双剑,连夜杀入山戎军中,连斩十七员大将,直闯入刀锋候帐中,硬生生逼得刀锋候折刀为誓,罢兵退守天南山以东、大清江以北,那一夜明月高悬、铁马秋风。打那以后,白神便得了明月照大江的称号,而剑天南也成为名副其实的一剑震天南。

    望着眼前这名长者,白莲花有些不敢相信,原来自己竟与老者同宗同族,这老者竟然还开口邀请自己返回宗族,白莲花只觉如同做梦一般,呆在那里,许久说不出话来。

第一章 祭祖

    老者瞧见白莲花表情,只是微笑,并不催促。一旁白灵儿则挽着白莲花手臂,亲昵地摇动着。白景文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虽然不曾说话,但面色却已涨的通红。

    白莲花思虑良久,总觉得今日之事来得有些突然,便以此事还需问过父亲为由暂时应付过去。老者也不以为意,白灵儿倒显得有些失望,嘴巴撅的老高,倒让白莲花又哄了片刻,这才重又开心了起来。

    马车一路西行,路过西峰驿时将白莲花兄妹和几个少年放了下来。白灵儿还要为众人付租用马匹的费用,被几个少年婉拒了,白灵儿蹦跳着上了车,直到马车行出老远,仍能见到少女探出窗外向众人招手。

    天龙朝不似山戎那般盛产马匹,这些年朝廷苦心经营,马匹数量多了不少,但民间除了富贵人家和车马行外,寻常百姓仍旧难得使用。因而,朝廷为方便百姓出行,在一些偏远、生僻的官道上准许百姓在官驿中临时租用马匹。

    问明了价格,李青将银两付了,几个少年两人一乘,向一旁山间小径行去。这里虽然偏僻,但天气刚暖了起来,山间已能瞧见些绿色,时不时还有些星星点点的小花点缀其间。二丫许久未曾撒欢,此地空旷无人,小丫头欢叫着,拉着白莲花四处疯跑,一只粉色小兽有些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时不时还会摔上一跤,但旋即便站起来继续追赶二丫。几个少年在一旁看得笑意满面。

    玩了一会儿,众少年继续前行,转过一处山坳,前方向阳的坡上能看到几处高大的坟茔,想必便是白莲花的先人安眠之处。少年们纷纷下马,各自将马匹拴好,陪着白莲花兄妹向前行去。

    离着祭奠之所尚有一箭之遥,李青先停住脚步,众人到了这里也不再说笑,原本提着各式供品、香烛正缓步而行,忽见前面李青和白莲花停了下来,不由也都止住了脚步。

    白莲花望向身边这个少年,下意识将身体向少年身旁靠了靠。经历了种种事情,白莲花对这少年几乎是无条件信任,此刻见少年停下脚步,便知道此处定是发生了什么。

    李青原本陪着白莲花前行,初春的天气,虽有了些暖意,但山中仍旧春寒料峭,四周微风将坟头的蒿草吹得乱摆,平添了一份凄凉。走着走着,李青却见一只人面豺在一处坟前逡巡,口中不住低声嚎叫,听起来很是有些焦急。

    李青打小在山中长大,这人面豺专食腐肉,很喜欢将巢穴建在坟间,或有腐尸聚集之处。此处孤零零立着几处坟穴,每年又有人祭拜,有了人迹,野兽出没便会少些,又是阴气聚集之所,很是适合人面豺栖身。但此时这只人面豺表现却有些奇怪,明明眼前便是巢穴,却又不肯进入,只是来回焦急走动,分明是巢穴中还有比它更加凶恶的东西。

    李青对危险极是敏感,离的老远便示意众人停下,拍了拍白莲花臂膀,便欲独自上前探个究竟。

    对李青这个决定,众少年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区区一只人面豺在这些少年眼中还

    算不得什么。李青脚步才迈了出去,耳旁响起二丫的惊呼,伴着呼声,一道粉色光芒一闪而过,向着人面豺冲了过去。

    人面豺听到响动,一转身见到奔腾而来的光芒,一惊,下意识便要向巢穴逃去,却猛然意识到那巢穴如今已进不去了,正要转身换个方向,却见眼前立了一只粉嫩的小兽。

    小兽虽小,不过比一只寻常猫儿大些,但此时望着面前这只近四尺高的人面豺,却有些居高临下的感觉。人面豺心中有些好笑,自己真是有些过于紧张了,将自己逼得狼狈逃窜的竟是面前这小家伙。

    “吼”人面豺决定戏弄戏弄面前这个小家伙,等玩够了,再一口咬死扔到巢穴中放上几日便是可口的美味。一面想着,人面豺的口水几乎滴了下来。小兽有些疑惑地望着眼前这个大块头,为什么它就要死了,却好像还很开心?见人面豺流着口水想着自己走来,小兽很是满意,这样自己便可以少走几步路。

    李青和二丫唯恐小兽有失,巨大的庚金翅展动,宛如两只大鹰,想着人面豺扑了过来。

    人面豺眼见小兽还有援手,再不迟疑,张开血盆大口向着小兽狠狠咬了下去。

    接下来,所有人都看到震撼的一幕。就在大家伙儿的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只见那小兽不慌不忙的向着人面豺踏出了一步,这一步踏出,人面豺身躯忽然一矮,几根巨大的石笋破土而出,转眼便将人面豺穿了个通透,鲜血如同瀑布般顺着石笋蜿蜒而下,方才还活蹦乱跳,计算着小兽的人面豺目光越来越暗淡,眼看是不活了。那小兽踱着步走到近前,张口一吸,星星点点的光芒自人面豺的鲜血中升起,旋转着落入小兽口中。小兽满足的眯起了双眼,看也不看人面豺一眼,转身奔回二丫身旁。

    几个少年愣在原地,这小兽看上去粉雕玉琢,十分可爱,不想还有这般凶残的一面。二丫更是有些手足无措,望着偎在自己脚旁的小兽,心中莫名有些恐惧。小兽望着二丫,目光中有些不解,有些委屈,探出头来轻轻摩挲着二丫的裤脚。

    李青等人站在一旁,也有些不知该不该劝,倒是霍大猛走上前来轻轻抱起小兽望着二丫,柔声说道:“丫头,不必在意,你忘了他的父母是何等凶猛桀骜?这不过是它的本性罢了,无关善恶。今日若是你抛弃了它,或许这便会成为杀人的本事。但今日你若仍旧如同以往一般待它,或许这便会成为救人的本事。”说着,轻轻将小兽递了上去。

    二丫看了看小兽,这小东西乌溜溜的眼中竟蒙了层水雾,心中不由一软,又想着大鼻涕不愧是这里读书最多的,说出来的话就是有道理,当下用力点了点头,将小兽抱在怀中,轻轻将脸贴了上去。小兽伸出舌头舔了舔,渐渐安心的睡去。

    李青见小兽和二丫安静了下来,又回身向方才人面豺游走的方向走去。看方才人面豺的表现,那里定然有些不对,若不将危险排除,大家伙儿如何能放心祭拜?

    馒头见李青上前,有些放心不下,

    也跟了上去。

    白莲花原本也要上前,却被霍大猛拦住,四人悄悄牵着马匹,只消一个不对,便立即上马接应二人。

    随着李青和馒头的身影越走越近,几个少年的心也慢慢提了起来,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的紧了些。

    “白叔?”白莲花听到李青惊讶的呼声,已箭一般飞奔了过去。等几个少年赶过去的时候,正看到李青和馒头拉着白展从坟穴中爬了上来。白展顶着满头杂草、灰土,恨不得将头埋进怀中。

    “爹,您不是押镖去了吗?怎会在这里?”白莲花望着中年人,心知出了事情,语气中满是担心和焦急。

    “哎”白展深深叹了口气,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只一个劲的推众少年离开。白莲花哪里肯依,说什么也不愿离去。便是平常有些不靠谱的白景文也在一旁焦急地追问。

    见实在拗不过众人,白展只得将事情说了出来。原来前几日白展接到归流城春风镖局的传讯,有一趟镖要押往山戎苍济城,这一趟镖路途不近,而且要在大青山中穿越三千里,很是有些风险,但酬金很高。白展经常与春风镖局合作,又见白莲花刚刚遭了劫难,便想着多挣点钱,也好让女儿好过些,于是接了这趟差事。哪料想一行人压着镖刚进了山,在落雁峡宿营。结果第二天醒来,整队十余人除了白展,只有两名外出探路的趟子手活了下来,余者连同押送的货物一道消失不见。

    事情一出,春风镖局一口咬定是白展勾结贼人所为。归流城青虎卫四处缉拿白展,白展百口莫辩,又无处可去,有心潜回定边,又恐给儿女招来灾祸,思来想去,只有祖坟还算安全,便一路昼伏夜行,在这隐匿了下来。

    白莲花有些愤愤不平,想着今年这是怎么了?自己的劫难刚刚过去,父亲又莫名被人冤枉。少女心中有气,便要拉父亲去县府见简大人评理。旁边李青等人也自赞同,躲在这里终究不是办法,而且对于简秋山,众人自然信得过。

    白展听了几个少年讲述简秋山是如何甘冒危险救治白莲花的经过,心中也升起希望,哪里还会愿意留在这等阴森诡异的地方,当下与众少年一起乘马回了定边县城。

    掌灯时分,县府后堂,简秋山望着围坐一旁的少年们,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早在昨日,简秋山便接到落叶城转来的文书,正是归流城所发,要求定边协助抓捕嫌犯白展。简秋山正犹豫着如何将此事向白莲花说,便在县府中见到了随少年们一同前来的白展。

    简秋山治理定边并非一日、两日,并不会因为众少年的言辞便轻易否定白展的嫌疑,也不会因为归流城的公文便认为白展有罪。让简秋山为难的一是案发的地点离定边有些遥远,调查起来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二是归流城虽隶属青山郡,但实际上却是剑峰掌控,朝廷与宗门素有嫌隙,此事一个处理不好便落人口实。

    简秋山来回踱了几步,望着少年们期盼的目光,心中已有决断。

第二章 无声的较量

    谭青虎今天回来的很早,一进了院,两个孩子便奔了上来,抱腿的抱腿,攀腰的攀腰,这条八尺的汉子一天劳累与烦恼瞬间便烟消云散,大笑着捞起两个小家伙儿,用胡子茬摩挲着小脸,院子里响起一片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叶子刚刚做好了晚饭,虽说丈夫在陆大人帐下出任青虎卫统领,但薪俸大部分都拿去救济了军中几个家中困难的校尉,留给自家用的反倒不多。但叶子从不抱怨,只是默默操劳着这个家,每当谭青虎回来,总能见到满院蹦跳着的孩子、喷香的饭菜,和妻子温柔的笑意。这时,汉子脸上便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一双眼睛望着妻子、儿女,其中情义几乎浓的化都化不开。

    今天谭青虎刚刚得到定边的通报,说是落叶城特使,定边县县君简大人将亲临查案,明日便到。不知怎地,谭青虎的一颗心怎么也踏实不下来,一下午都跳的厉害。现在回来见到妻儿,谭青虎在心里告诉自己,为了他们无论自己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辰时刚过,简秋山一行已翻过神笔峰,再向前二十里便是归流城。简秋山整了整衣衫,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李青和馒头一身劲装紧随其后,裴白发所率五百飞虎骑盔明甲亮,队列森然,静静立在那里,没有半点声息。简秋山满意的点了点头,今日自己第一次率部到异地办案,还是剑峰的势力范围,朝廷的威仪断不可缺。

    陆轩然两日前便接到落叶城的公文,知晓简秋山今日便到。虽说简秋山只是个小小县令,但毕竟代表了朝廷,礼仪上不可缺失。一大早,陆轩然便带着归流城大小官员出城迎接。

    自辰时直到巳时,魏晨和叶炯已站了一个时辰,这两个江湖汉子早已有些不耐,但看到自家城主仍旧如剑一般挺立在前,只得按了性子忍耐,心中又忍不住嘀咕。

    远远的,官道上扬起一阵烟尘,轰隆隆的蹄声如同天边的惊雷打在城门前一众官员心上,让这些平日里只知有宗门,而不只有朝廷的人心里有些发颤。随着雷声,官道尽头起了一片乌云,那乌云卷起狂风,呼啸而来,转瞬便至近前。忽然尘消云住,黑压压的骑军森严静立在众人面前。

    当先一员青甲将军手中大刀一挥,五百精骑无声无息向两侧分开,当中五骑缓缓前行。

    陆轩然岿然不动,心中却已起了波澜,自武帝登基以来,朝廷厉兵秣马,虽说对宗门多有打压,但国势渐强,百姓生活日渐安稳却也是不争的事实。今日一个定边小县的县令前来都有这般威仪,陆轩然不但不怒,心中反倒有些自豪,说到底剑峰也是天龙的一份子。只是今日自己毕竟代表宗门,也不好表现得太过随和,况且自己也是朝廷任命的一城之主,是以仍旧骑在马上,并未上前迎接。

    简秋山策马前行,见对方不言不动,在离对方尚有数丈时便止住了脚步,二人就这般静静对视,整片天地一片寂静,时间似乎也

    已停住了脚步。

    陆轩然望着眼前的白面书生,心中暗自称赞,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以自己的修为,能在自己面前站立许久,仍旧气定神闲的,整个归流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前几日那简大寿一人一刀直上剑峰找上君无益,虽说没有人看见二人交手,但自简大寿走后,君无益便闭关不出,可见是没有从简大寿手上讨得好来。陆轩然虽对君无益并无好感,但同为剑峰八剑,心中难免有些不忿。今日原本也存了考较的心思,但见了简秋山这般镇定,心中也不禁暗暗叹服。转头向身旁看了一眼,一名青衣男子越众而出,走到场中,向简秋山施了一礼。

    “我家城主虽身处归流,但对大人神交已久,这几年定边在大人治下日渐繁荣,百姓生活宁定,我家城主时常称赞大人少年英雄、国之栋梁。前两日接到简帅文书,知道大人将于今日前来,我家城主十分欢喜,今日特率阖府上下前来迎接。我家城主已在剑苑备下薄酒为大人洗尘,还请大人移步。”青衣男子言语间极是诚恳,执礼甚恭。言罢,躬身侧在一旁站定不语。

    简秋山仍未言语,身旁也走出一名蓝衫中年男子。男子手上拿了本书册,越过青衣男子,径直向陆轩然走去。

    谭青虎就站在陆轩然身侧,早听说这位简大人少年才俊,今日也想见识见识,这案子关系自家妻儿的性命,不得不细细斟酌。哪料想一见面,这年轻人气度沉稳、仪态威严,全不似个二十出头的后生,倒像个在官场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手,心中不免忐忑起来。这会儿又见简秋山身边男子向城主走来,想也不想,拔剑护在陆轩然身前。

    陆轩然原本已准备上前与简秋山寒暄几句,却不想这年轻人不言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又见一蓝衫男子手捧书册想自己走来,心中正自疑惑,旁边谭青虎已闪身护在身前。

    陆轩然心中一惊,今日是何种场合?谭青虎身为青虎卫首领,虽说是为了自己安全着想,但此刻拔剑相向,却极是不妥,平素青虎处事沉稳、干练,今日怎地这般毛躁?当下重重一咳,闪身越过谭青虎,已站在蓝衫男子面前。

    蓝衫男子眼见一八尺大汉拔剑而立,脚步却不曾放缓一步,忽然眼前一花,下一刻已多出一白袍儒雅男子。

    陆轩然望着眼前这男子,心中又是一惊,方才青虎拔剑相向,自己又这般突兀出现,眼前这男子却全无半分意外,面上神色更是变也未变,似乎这一切早在其意料之中一般。这等人物若是随在简大寿身侧倒还罢了,如今竟是追随简秋山而来,可见简家父子俱不简单。

    “职下定边县主簿鲁直,这里是白展的资料,我家大人来前特意嘱咐职下勿要将白展的资料准备详细交与城主,也好对查案有些帮助。方才因不知那位先生的身份,故而直接来寻城主,唐突之处,还望城主见谅。”鲁直微微躬身将手中书册递到陆轩然面前,

    言语间直呼白展姓名,却不提嫌犯二字。陆轩然明白,这是在表明简秋山的态度,此案尚有许多蹊跷之处,白展是否嫌犯仍旧存疑。陆轩然原本对这案子并未在意,不过是个寻常劫案,在这边关地带,哪年不发生个几起?交与青虎卫查办就是。现在看来,简秋山显然对此案极为重视,不但亲自前来,更是连城都未进,便当众提及此事,显然是担心自己虚与委蛇,这是在逼自己当众表态。

    陆轩然心中有些恼怒,看来对方并不相信归流城,但转念一想,自己光明磊落、俯仰无愧,对方也是为了查案,况且一举一动都在明处,也算磊落,自己计较着许多作甚?倒显得有些小气。

    想到这里,陆轩然哈哈大笑,向着简秋山招呼道:“简大人思虑周详、一心为公,教陆某好深佩服。既如此,那些繁文缛节也就免了,咱们直接去衙府商议案情如何?”

    简秋山原本不耐应酬,这两日听了白展讲述经过,此事很是蹊跷,许多关节都未查明,归流城便发下文书缉拿白展,这让简秋山不得不起疑。今日前来,简秋山原就准备直接挑明自己的态度,好教归流城相关人等无法规避。如今听陆轩然主动要求商议案情,正中下怀,当下点头,与陆轩然相随,一路向城中走去。

    谭青虎僵立原地,心中暗自责怪自己怎地这般失态?旁边叶炯和魏晨还以为这位老伙计受了城主冷落,心中不快,一起上来安慰。谭青虎强打精神应付,与二人一道随着陆轩然向城中行去。

    归流城府衙设在城中最为繁华的兴隆大街之上,青砖碧瓦、高墙广门,十分气派。简秋山与陆轩然一路说说笑笑而来,似乎方才城门前剑拔弩张的较量与试探是发生在旁人身上一般。

    望着远处的府衙,简秋山心中也不平静,自天龙立国以来,朝廷励精图治,与民休息。武帝更是搬下谕令,各部司、郡县所设衙署均力求节俭,不得华屋广厦,空耗民力。是以无论是定边还是落叶,甚至是周帅所居的临兆,府衙都很是简朴,哪像这归流城的府衙这般宏伟气派?看来这些年武帝锐意规制宗门,并非没有道理。

    陆轩然瞥见身旁这年轻人望着自己的府衙神情有异,还道是其震惊于府衙的威严壮丽,心想剑峰统领青山多少世代?其中根基、积淀哪里是你们这些朝廷中人可以想象?这般想着,心中难免有些得意。面上却更显热情,一路引着,进了府衙。

    穿过回廊、池塘、走了足有半柱香的光景,众人进了一处大堂。虽说天气已暖和了起来,但这堂中两处巨大的青铜兽炉中炭火仍烧的正旺,方圆数丈的大堂中暖意融融。此刻这宽敞的大堂上正摆了十余张红木桌椅,显得古朴、大气,几案上香茗正泛着热气,满屋的茶香将人熏的陶然欲醉。

    陆轩然殷勤先让,与众人一一坐定。招手让方才那青衣男子去取案宗前来,与众人一起商议。

第三章 春风镖局

    程长生就这样望着天花板,整整望了一夜。雀儿将灶上的粥热了又凉,凉了又热,已不知是第几遍。心中虽然着急,但自打与床上这男子结识以来,即便是与崔判这样的绿林枭雄争夺自己,也未见他似今日这般失魂落魄,几次想要询问,又咬牙忍了下来。

    程长生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和雀儿历尽波折,好不容易才能走在一起,怎么这第一趟差事就让自己办砸了?虽说父亲什么也没说,但想着父亲那失望的目光,程长生只觉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他知道这趟镖对镖局意味着什么,上万两银子,即便将整个镖局卖了也赔不起啊。

    一骨碌身,程长生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要去找自己的兄弟宫九商量商量,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听父亲说是白展出卖了镖局,但程长生却并不相信。为了这趟镖,局里出了三十余名镖师和趟子手,分了三条路线。白展也是到进了山才知道自己是走的哪条线。更何况直到出事,白展也不知道自己押的镖里并不是茶叶,而是真正的镖货。至于是什么,不要说程长生,即便是春风镖局的总镖头程四海也是不知。雇主给了真金白银,镖局便负责将货物安全送到地界儿,除此之外一概不问,这是行规。

    雀儿刚刚又将粥热了,便瞧见男人急急向院门走去,喊了几声也不见应,雀儿担心,向灶里胡乱铲了几锹土,将火填了,紧跟着也出了门。一路随着男人,转了几条街,见男人进了一处小院,雀儿略略放下心来。这处院落她并不陌生,平日里她也随男人来过几次,知道是宫九的住处,想着男人的心事还是男人间聊得透彻,便转身往回走,顺路还带了些酒菜回去,准备晚上陪男人喝两盅,排遣排遣。

    程四海吃罢了早饭,正准备去府衙问问案子有无进展,他也知道极有可能冤枉了白展,但这案子除了白展外,活下来的便只有两个趟子手,一个是自己儿子,一个是自己外甥,如何能与贼人勾连?况且叶家催的急,如今白展对于自己来说便如同救命的稻草,不想抓也要抓。

    刚收拾停当,管家便小跑着进来,气还没喘匀便急切地说道:“老爷,外面青虎统领带了几个男子前来,说是找老爷和少爷了解些情况。”

    程四海心中疑惑,该说的自己全都说了,府衙不是已认定是白展所为,连海捕文书都已发下,怎么又要来了解情况?难道说发现了什么?亦或是出了什么意外?

    程四海一面盘算着,一面催促管家快去将少爷找来,听管家苦着脸说少爷又是一夜未归。程四海心中便生起火来,厉声吼着快差人去找,自己则急急向客堂赶去。

    一进客堂,只见堂上已坐了几人,除了谭青虎,其他几人,程四海一个都未见过。

    见程四海有些发怔,谭青虎急忙走过来拉着程四海一一介绍。程四海这才知道原来是定边来的官爷,心中不由一紧,赶忙上前行礼,却被简秋山扶住。

    “程总镖头,

    ”简秋山声音虽严肃,但目光却很柔和,“我是定边县县令,这几位都是定边县的捕头,不用我说,想必您也已经猜到我们是为了劫夺镖局货物的案子而来。今日来此是因为这案子有些关节尚有些模糊,正巧令公子也是当事人之一,或许了解些什么也未可知,便请谭统领带我们前来,还请总镖头将令公子请来一叙。”

    谭青虎坐在一旁轻轻拨弄着手里的茶盏,一双耳朵却没闲着,仔细听着简秋山说话。谁知简秋山说到这里,便径自也坐了下来,端起茶盏轻轻品着,不再多说一句。

    大堂里鸦雀无声,程四海知道儿子不在府上,原本想着自己过来应付一下,哪想面前这年轻官员全然无意与自己说话,只是等待自己儿子归来。时间一分一秒都过得那般漫长,程四海的额角已见了汗,焦急地向外张望,心想这孩子和那女子的居所离此并不算远,怎地管家去了许久也不见回?

    “程四海!”忽然堂上响起炸雷般大喝,程四海全身一震,只见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少年正瞠目大喝。程四海虽说执掌镖局多年,也算见识过大风大浪,但此时一是在这等氛围下等了这许久,心中难免有些浮躁,二是这许久不见管家归来,也担心儿子是否出了什么意外。此时突然听到少年喝声,又见其这般威武,气势先自弱了下来。

    “莫非你那儿子由此案有涉,此时已经逃了?”馒头怒声问道。

    程四海听得馒头这样说,一时有些慌神,赶忙要辩解,却听方才那年轻官员轻柔的声音响起,“霍捕头莫要心急,程总镖头毕竟是苦主,虽说监守自盗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眼下并无证据,切莫冤枉了人。”

    简秋山说罢,见程四海涨红了脸,显然有些激动,心中不由暗笑,面上却更加严肃,“程总镖头也不必激动,昨日谭统领给我们看了你们收镖的凭据,这趟镖单定银便有上万两,总镖头难道就不想想押送的是何货物?这趟差事是不是你们春风镖局接得下的?如今货物果然被劫,奇怪的是过了十来日,并不见有人到贵府上来讨要定银,也不见有人到府衙状告你等,似乎那雇主对此次货物被劫全不在意,对那一万两银子也未曾放在心上。你说是不是有些奇怪?”简秋山说罢,一面品着茶,一面微笑着望向程四海。

    程四海额头的汗下的更急,这段时间程四海心中也有些奇怪,自打出事后,叶家来逼问的很是频繁,却只字不提那一万两定银。似乎只是在乎会否快些将白展拿获。见他们不提,程四海也乐得糊涂,那一万两银子早被程四海换了剑峰上名贵的玉泉茶,原本想着趁着这趟镖,正好将玉泉茶也一并运到苍济贩卖。谁想这些茶叶连同货物、人马一并消失的无影无踪。

    程四海正要说话,忽然瞥见谭青虎深邃的目光,赶忙笑道:“简大人说笑了,对雇主的信息保守秘密是作咱们这一行最起码的规矩。如今出了事,雇主那边也很着急,但大家多年合作,彼此信任。”正说到这

    ,忽听谭青虎剧烈的咳了起来,程四海赶忙住了口,上前给谭青虎敲背。简秋山望了二人一眼,并未再说什么。

    正这时,一布衣老者飞奔着跑到门口,略微顺了顺气,便急急进了堂中,分别给众人见了礼,这才喘息着向程四海说道:“老爷,少爷两口子并不在家,二人时常去的戏楼、茶馆也都找了,全都不见人影。”

    程四海面色一变,挥手示意老者退下,心中更是烦乱,原本还以为这孩子自打自己默许了他和那女子在外开了宅子,便有些转性,家里许多生意也主动伸手帮衬。现在看来还是个不晓事的,家里生出这般变故,不但不留在家里帮着自己分担,这会儿更是连个人影都找不见。

    布衣老者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身后有人招呼,回头一看,是个年轻的官员,老者赶忙恭敬的行礼。

    “老人家方才去的地方还要劳烦您带我们再走一趟。”简秋山温和的走到老者身旁,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简大人,如今已眼看便要晌午,不如我先带您去案发的落雁峡看看,那里离咱们归流城还有百十里山路,此时若还不出发,只怕到了那天色已晚,也瞧不见什么。”谭青虎忍不住在一旁插言。

    “哦”简秋山略一沉吟,转头望向谭青虎笑道:“谭统领不提,本县倒忘了时辰,也好,便劳烦统领带路。”

    谭青虎略松了口气,正要向外走去,忽见简秋山回身对身旁的年轻人说道:“李捕头,今早出来的急,倒忘了将房中的公文收起。事关朝廷机密,便辛苦你回一趟府衙,替我收拾一下。”说罢,也不待李青回答,转身已当先向外行去。谭青虎想要说些什么,见简秋山已走出院门,只得从后面追了上去。

    程四海带着管家一路小跑着刚送走了简秋山一行,一回身见李青也往外走,赶忙又上前想送,只待目送众人走得远了,这才常常舒了口气,靠在廊柱上,已是汗透重衫。

    歇了一会儿,见管家仍站在一旁,不由怒声道:“还在这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派人将少爷找回来?”,刚说完,见管家转身要走,又忙不迭叫住,想了想,这才道:“人手派出去后,你赶紧带我去少爷住的地方看一眼。这孩子什么女子不好找,偏要去找个...”说到这里,程四海微微一顿,低声叹了口气。

    程四海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竟然有些发酸。不管怎么说这孩子总是春风镖局的少主,自己经营的这所局子,大小在这归流城中也算得上一号,可这处小院中的陈设每一件都与寻常人家的器物没什么不同,房间里也没见什么名贵的首饰,都是些朴素衣物,难道真是自己带了偏见?儿子找的是个好姑娘?程四海一面嘀咕着,一面暗下决心待此次事了,若是这镖局不倒,一定给这小两口风风光光的办上一场。

    这般想着,程四海惦着孩子音信,便急急与管家一道回了镖局。二人都未曾注意,一道身影悄悄跃进方才的院落之中。

第四章 偷儿

    李青寻了个茶摊,慢慢喝着。归流城与山戎接壤,又是剑峰所辖,并不象其它朝廷控制的城镇那般壁垒森严。许多往来山戎的商贩都会选择这里经转、歇脚,因而这里的车夫、脚卒往来频繁。许多本地的百姓空时便会就近支个小摊,买些茶点、小食以供这些靠出卖体力为生的人们打尖、解饥。 李青一身布衣,混在这些贩夫走卒之中,并不显眼。所谓的茶也不过是些散碎茶末冲泡而成,味道苦涩,却很是解渴。听着身边这些苦哈哈的汉子们讲些市井传闻,也别有趣味。

    直到两碗茶下肚,远处院落的大门终于开启,看着程四海和管家走得远了,李青这才起身向院落走去。

    这院子不大,正中央打了一口井,一侧是两间青砖瓦房,另一侧则搭了灶台,用做厨房。李青正要进屋中看看,却听到院外有极轻的脚步声响起,一听便不是寻常路过的百姓,李青身形一闪,隐到灶台角落的柴垛之后,屏住呼吸,凝神静待。

    两道人影从墙外一闪而入,左右望了望,一人守在院中,一人则径直来到水井处,转动轱辘,自井中提了桶水出来。那人从水桶中拿了件物事,一松手,任由水桶落了下去,发出扑通一声,被另外一名汉子狠狠瞪了一眼。两人拿了物件,也不迟疑,转身越墙而出。

    李青不禁有些佩服简秋山,今天去春风镖局,简秋山几乎只字未提案情,只是察言观色,便敏锐的觉察出问题所在。

    远远地跟着两人,一路走街过巷,竟来到一处花楼之前,招牌上“翠华阁”三个艳红的大字在阳光下显得分外娇媚。此时午时刚过,花楼并未开始迎客,对于这些做夜场生意的人来说,这个时辰不过刚刚睡醒罢了。

    左右望了望,此时虽天已过午,但这翠华阁周边的巷弄却静悄悄的,除了一两辆前来送水、送菜的马车,瞧不见一个人影。

    李青绕到后院,轻轻一跃,潜了进去。这院落雕梁画栋、曲苑回廊,竟布置的十分雅致,若是未见到前门招牌,李青还以为自己误闯了什么官宦人家。此时花园中只有几个家丁打扮的在那修剪花枝,擦拭亭柱。

    李青一路借着花木掩映向楼内摸去,刚绕过一处假山,忽听假山内有人声传出,只听一名女子有些埋怨的说道:“你看人家雀儿多好命,找了春风镖局的少爷,不但对她一片痴心,更是为了她不惜和长鲸帮的崔爷动了刀子。如今又将她赎了出去,现在吃香的、喝辣的,有多快活?你再看看我,哪里比雀儿差了?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个冤家?要钱没钱,昨天那老不死的欺负我,你连个屁都不敢放。”

    李青听是两个小情人在这幽会,原本并不打算停留,又听到女子说话间竟提到春风镖局的少主,不由止住了脚步,看来那雀儿便极可能是那处院落的女主人。今日看那程四海听到管家提起少爷便有些黑脸,怕是因为

    这女子身份的缘故。

    正寻思着,又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琴儿,你怎么这般说话?咱么打小相识,要不是你爹娘见钱眼开,将你卖到这里,现在咱们怕是连孩子都有了。这些年我对你怎样,你也不是不知。我整日提着脑袋给长鲸帮卖命,不就是为了咱们能早一天在一起?你以为雀儿如今日子好过?我告诉你,春风镖局惹了大麻烦,再过些日子,这归流城中只怕便不会再有春风镖局这个名号啦。”

    女子原本只是昨夜受了气,又有些嫉妒雀儿,这才借着幽会的时机,向情郎抱怨一番。如今一听雀儿也过的不是很好,立时便来了精神,一连声的催促情郎快讲。

    “你想必也听说春风镖局押的一趟镖被人劫了吧?你还别不在乎,那个不是普通的镖,这次的镖不但货值巨大,听说那被劫的货物中更是有不得了的东西。现如今,帮里许多大佬都不见人影,人员调动也很是频繁。只怕都与此事有关。”男子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秘的说道。

    又听了一会儿,想来这男子只是长鲸帮里一个小角色,说了半天,在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李青不再停留,向着花楼内潜去。

    这花楼外面看上去便很是气派、宏阔,进了内里,回廊勾连、厅堂密布,简直如同迷宫一般,先前那两道人影哪里还能寻到踪迹。李青从未到过这般场所,也不知这楼内各处功用,只得四处乱转,看能不能再有什么发现。

    此时花阁中有些女子已经起了,三三两两的小厮来回奔忙伺候。李青隐在梁上正四处观望,忽见两个端着茶托的小厮恭敬的向一男子行礼:“崔爷,这么早便起啦?昨夜休息的可好?”

    那男子满脸络腮胡子,青黑色的面庞横肉丛生,这二月的天气里,也只穿了件绸衣,敞着胸怀,露出满胸黑漆漆的毛发,手上拿着几件衣物,正胡乱向身上套去,显得很是急切,听到小厮招呼,只敷衍的点了点头,便风一般掠了过去。

    李青听到两个小厮招呼,心中一动,这男子莫不就是方才假山中情侣口中提及的长鲸帮的崔爷?李青正有些摸不到方向,心想此人多少与春风镖局的少主有些关联,先跟去看看他要去做些什么。

    男子一路风风火火穿堂过廊,来到一处门户前。那门前立了两名黑衣壮汉,见男子前来,伸手止住,上下摸了摸男子身子,这才转身推开门户,放男子入内。

    李青借着开门的当口向屋内扫了一眼,屋内摆了一处圆桌,桌旁已坐了一名虬髯老者,方才在春风镖局少主院中所见的两人赫然也在房中。男子一进门,便恭敬的向老者行礼。这时门户关上,李青再望不到屋内情景,心中不由有些着急。

    环视四周,这处厅堂很是奇特,孤零零的矗立在一方池塘正中,周边曲廊环绕,十余名黑衣壮汉负着刀剑四处游走,李青无奈,

    只得隐在梁上静静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开启,虬髯老者自屋内走出,李青刚刚隔了房门并未在意,此时见老者虎步龙行,鹰顾而狼视,心中一紧,忙屏住呼吸,将身子伏得更低了一些。那十余名黑衣人见老者走出,立时汇聚在四周,护着老者而去。

    待老者走得远了,躬身立在一旁的三名男子似乎身上一松,这才相互拱了拱手,各自离去。李青略一思索,紧紧随在两名男子身后,一路兜兜转转,竟然出了花楼。两人似乎心情不错,买了许多烧鸡、酱肉,路过酒铺又沽了些酒,欢欢喜喜地一路出了城。

    李青跟在二人身后,越走越荒,出了城门,眼见二人捡了条荒僻的山径一路进了山去。李青心中越来越好奇,这二人买了许多酒菜到这荒山野岭来做什么?莫不是还与什么人有约?

    沿着山路前行,远处隐隐约约露出一间庙宇,庙门前的石阶上荒草丛生,门前的石狮倾倒在一旁,显然已荒废多时。几个衣着破旧的少年正站在庙门前的石阶上焦急的向山路张望。见到两个男子走来,一起发一声喊,欢呼雀跃着奔到近前,围着两个男子笑闹着。忽然见到酒菜,忙纷纷抢了提在手上,蹦跳着在前面引路。两名男子见到这些少年似乎很是欢喜,哈哈笑着,招呼着少年们慢些,一路向破庙走去。

    李青心中疑惑,这些少年看上去不过是些乞儿,怎地与这两名男子这般亲近?但瞧着今日两名男子的行径,并不像寻常的偷儿。眼见着两名男子随着一众乞儿进了破庙。李青决定上前问个明白。

    还未走到近前,忽听几声惨叫自庙中传来,李青一惊,一阵风般向前掠去。

    “砰”一道人影破门而出,重重跌在门前石阶之上,正是其中一名男子。此时男子胸前衣衫破裂,鲜血汩汩涌出,转眼便将身下染得一片殷红。男子望见奔来的李青,奋力用手向庙中指了指,又重重跌落,再也没有了声息。

    黑衣男子狞笑着劈翻一名乞儿,心中很是快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般杀的过瘾了,以至于男子并不想让盛宴这么快便结束。这里十分荒僻,等闲也不会有人前来,以面前这些少年的本事,左右也逃不过自己的手心,正可慢慢享受。

    黑衣男子望向不远处正在地上拖了两道血迹爬行的男子,狰狞的面上笑意更盛,提着刀一步步迫近。旁边几个少年原本有些吓得呆住,此时见这恶魔向男子走去,一时红了双眼,疯了般向黑衣男子扑来。黑衣男子有些戏虐的望了望扑来的少年,手中刀缓缓举起。

    忽然身后传来一丝微风,黑衣男子多年刀头饮血,心中警兆才起,想也不想便合身向前扑去。但身后微风才起,便骤然化为凛冽的刀风呼啸而来。黑衣男子仓促间回身举刀相迎,只见一柄燃着火焰的长刀已到了面前,满眼的烈焰熊熊燃烧,像是地狱的烈火般灼热无情。

第五章 光明磊落

    李青扛着奄奄一息的男子和几个乞儿一路赶回归流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进城门时费尽了口舌,直到李青拿出府衙发下的腰牌,守城的兵士这才带着怀疑的目光,不情愿的放行。

    从城门前往府衙,一路都是繁华街巷,刚过了戌时,街面上人来人往,大大小小的铺面都开了张,正殷勤的吆喝,忽见一人肩上扛了一名周身血迹的男子,身后又跟了几名破衣烂衫的乞儿,一时都停下手上的活计,指指点点的观望。

    李青受了一路的注目礼,面红耳赤的领着几名乞儿进了府衙。

    “李青兄弟”迎面一名白衣青年热情的招呼着,忽见李青肩上的男子,剑眉微微挑了挑,急忙唤了衙役上前接了,又殷勤地引着李青和几名乞儿向后院走去。

    “李青兄弟真是本事,这才到咱们归流一天,这么快便抓到嫌犯了?”白衣青年一面在前面引路,一面笑着和李青说话,“青虎哥和简大人也刚刚回来,正念叨你呢,你便也回来了。”

    “魏晨兄弟,谢谢你啦,前面的路我已识得,改天我请你喝酒。”李青听说简秋山回了府衙,心中一松。这次到归流办案,虽说都是天龙的地界儿,但李青也不似刚从霍家村出来时那般青涩。昨日在城门前,李青已觉察出双方并没有同僚间的亲近,反倒互相都有些戒备。今日只有自己和馒头跟随简秋山出来,李青自己又有要事,只剩馒头一人随在简秋山身侧,这让李青整天都提心吊胆,生怕出了什么意外。现在听魏晨说简秋山已经回转,李青便有意打发了魏晨,呆会儿也好将今日的遭遇与简秋山详细商议一番。

    魏晨微微一愣,旋即笑着点头,吩咐衙役将男子交还李青,拱手告辞而去。

    简秋山坐在桌旁展卷而读,一颗心却全没在书上。馒头被简秋山喝止了几次,仍旧忍不住焦急地在房中走来走去。

    “李捕头回来了?简大人正担心您呐。”简秋山听到外面传来守卫兵士的声音,急忙放下书卷,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一旁馒头见简秋山这般仓促奔跑,微微一愣,旋即也回过神来,赶忙跟了出来。

    “青儿哥,这是出了什么事?”简秋山一面招呼兵士去请随军的医者,一面又让人去厨下吩咐一声做几碗面来,这才引着李青等人进了房中,急急问道。

    听李青说起这一天的遭遇,简秋山和馒头神情接连变换,原本只是让李青去春风镖局少主家里去探探究竟,至于能否有所发现,简秋山心里也是不知。不想这一天的经历竟如此跌拓起伏,只可惜那黑衣男子饮毒自尽,不然还能有更多的发现。

    谭青虎今天请了魏晨和叶炯两个兄弟到家中饮酒,这段时间忙于案子,兄弟三人已许久未曾相聚。叶子听说哥哥晚上要来,一大早便上街买了许多鱼虾、菜肉,精心准备了整整一日。近来叶子总觉得丈夫有些心事,以往丈夫只要回来总会给孩子带些玩具、吃食,陪着孩子笑闹一番。但自从发生了春

    风镖局的案子,丈夫脸上的笑容便少了许多,陪孩子玩耍时也有些心不在焉。今日哥哥和魏晨兄弟前来,正好借着他们兄弟三人相聚,让丈夫也高兴高兴。做好了菜,又烫了酒,望着谈笑正欢的三人,叶子微笑着领了两个孩子转身进了一旁房中。

    魏晨有些疑惑,往日兄弟三人相聚,总是无话不谈,很是畅快。今日青虎大哥却有些兴致寥寥,似乎有许多心事,听两人说起最近的江湖趣事,也只随意的应和几句,酒灌的却急。魏晨还道是忧心春风镖局的案子,想着正好今日叶炯大哥也在,一起替青虎大哥参谋参谋,再不济也可疏解一番。哪知提了几次,谭青虎总是将话题岔了开去,只是听到魏晨提起今夜遇到李青之事,才又来了精神,追着魏晨问了许多,待见其也知之寥寥,目光又黯淡了下去。魏晨与叶炯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担忧与不解。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闷,不到亥时,便各自散去。

    初春的夜里,还有些寒意,魏晨与叶炯今日话说的不少,酒喝的更多,现在被夜风一激,酒意便有些上涌,寻思着找个摊子吃些汤面、馄饨之类的热食压上一压。转过了一条街,正巧不远处还亮着盏灯火,灯火下热气蒸腾,几个夜归的路人正坐在摊位前,葱姜、辣子的香气混合着浓浓的面香,大老远的窜入两人鼻端,两人不禁精神一震,脚下也越发轻快起来。

    “老人家,来两碗馄饨,多放些辣子。”魏晨兴致勃勃的拉着叶炯捡了处空位坐下,大声招呼。

    不一会儿,摆摊的老者便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前来,白瓷蓝地的汤碗中,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馄饨漂浮在清澈的汤汁上,碧绿的葱花荡漾其间,再配上红艳艳的辣子,二人不禁食指大动。

    唏哩呼噜,吃得正自酣畅,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蹄声,伴随着蹄声还有兵士的喝骂声响起。叶炯与魏晨俱是行伍出身,又担负着城防重任,听到声响,酒意立时醒了一半,纷纷站起迎了上去。

    一队兵士策马疾行,孙立心中都有些不快,原本在这寒意深重的长夜守着城门便是件苦差事,想着左右无事,可以轮换着睡会儿,哪知这几人又来给自己找事,大半夜的进城,竟还带着军中疗伤的药物,连封都没拆,这是欺自己眼瞎么?

    孙立一面喝骂着,一面纵马疾行,忽见前面路上站了两人,心中更怒,正要扬鞭抽去,却看清了两人面容,额角的汗立时便流了下来,急忙挥手示意众军停下,自己急急下了马,小跑着上前见礼。

    叶炯和魏晨远远看着一队兵士押了几个汉子一路前来,还以为是抓了些深夜出来行窃的匪盗,待听说这几人竟随身带了军中管制的伤药“玄元丹”,也不禁变了脸色,一腔的酒水化为汗液瞬间将周身打了个通透。

    陆轩然与简秋山等人商议了一夜案情,刚刚睡下,便听到府衙卫士来报,说是叶炯和魏晨捉了几名贩卖军中药物的贼人,立时便没了睡意,急忙穿衣赶到堂上。

    望着躺下跪着的几人,陆

    轩然眉头皱了起来。这几人刚开始还有些硬气,但几样刑具往眼前一丢,便竹筒倒豆般招了个干干净净。原本令自己颇有些头痛的春风镖局劫案就这般误打误撞的破了?陆轩然坐在堂案后,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如同做梦一般。

    叶炯和魏晨望着自家城主,心中很是忐忑。春风镖局的案子有了眉目,两人原该高兴,这段时间见谭青虎整日为了这桩案子愁眉不展,两人心中很是着急。但如今竟然牵扯到玄元丹,此事便不再只是件寻常劫案那般简单了。这玄元丹是宗门为归流城各军卫专门炼制,正是由青虎卫负责看管。若是劫案不破,谭青虎不过受些斥责,但玄元丹有失,怕是有身家性命之忧。更何况这批丹药就藏在镖货之中,叶家也脱不了干系。

    堂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两人只听到自己的心砰砰跳个不停。过了良久,陆轩然直起身来,双目炯炯有神,魏晨和叶炯都知道城主已有了决断。

    “叶兄弟,朝廷明令禁止药物进入山戎,咱们又身处边关重地,兹事体大,莫怪本座秉公处断。”陆轩然并不疑心堂下二人,若两人有异心,今晚自己断见不到这些贼人。但他也知道叶炯不但是叶家的长子,更与谭青虎有连襟的情义,知道此事处理的稍有差池,不但叶炯和青虎要受影响,即便自己也难逃干系。只是此事实在蹊跷,若说谭青虎监守自盗,陆轩然是说什也不相信的,这几人追随自己多年,抛开情义不说,这些年大家伙儿哪个身上没留下几道伤痕?哪个人没有亲朋、同袍丧命在山戎贼人手上?正因如此,此事尤显得诡异,自己定要将此事查个清楚,还大家伙儿一个清白。

    叶炯听到陆轩然的决定,心中不由一颤,正要上前争辩几句,却迎上陆轩然凛然的目光,心中暗自责怪自己。这些年大家伙儿刀头浴血是为了什么?如今不但有山戎狼峙在侧,便是朝廷对宗门也多有提防,若说父亲和青虎为了利益便会做下这等事情,叶炯怎么也不会相信。既然自己和家人问心无愧,还有何惧?如今大人处事果决,自己正该与大人同心将此事查个明白。

    想到这里,叶炯上前一步,躬身行礼,“此事全凭大人决断,但有差遣,叶炯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一旁魏晨见两人说话,已明其意,未发一言,只走到叶炯身旁站定。

    陆轩然望着两名部署,心中欣慰,缓缓点了点头。

    不多时,简秋山带着李青等人也赶了过来,听了陆轩然讲述,几人也愣了半晌。今天简秋山随谭青虎去落雁峡查看,原本就发现了端倪,晚间又与陆轩然商议了许久,决定明日再去探个究竟,不想这么快事情便出现转机。

    简秋山几人望着对面几条汉子,心中升起敬意,自己来此之前总觉得宗门的人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并不关心百姓死活,如今见了几人所为,实当得起磊落二字。

    想到这里,几人重新整肃衣冠,上前与陆轩然几人再行见过。大堂上一众汉子相顾大笑,意态飞扬,全没有一丝低沉怨愤。

第六章 山雨欲来

    魏晨心里有事,勉强睡了两个时辰便早早醒来,望望天色还不到辰时。魏晨怔怔坐在榻上发了一会儿呆,猛然记起昨日诚轩坊的张管家说今日辰时要来送一批弓箭,这批弓箭足有十万只,申时自己还要随大人一起出征,正要用到这批弓箭。虽说查验弓箭这事儿自有武库的点校负责,但这当口这批弓箭万不能再出差池,还是自己亲自去验看的放心。这般想着,魏晨匆匆套了衣衫,胡乱洗漱了急急向武库赶去。

    才出了平康坊,远远见两人骑马迎面赶来,魏晨瞧见那张脸便有些生厌,但此时避已经避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嘿嘿,这不是魏头吗?一大早这么急是赶去哪里?”阴测测的声音响起,阴贵那张惨白的脸上皮笑肉不笑。

    “见过魏统领。”旁边一名年轻公子恭敬地向魏晨行礼。

    “原来是龚三当家的,你和这位阴大人一大早便在一起,昨夜可是又去翠华阁?”魏晨原想着即见了面便好好招呼,但听到这厮阴阳怪气的声音,便没来由的心烦,当下也不去理他,只是笑着与年轻公子招呼。

    阴贵见魏晨说话如此简慢,专揭自己的痛处,面上的神色越发惨白,又见年轻公子讪笑着并不接话,怒气更是上涌,心想先教你得意着,且看你能笑到几时?待得陆轩然倒了,又有谁能护得了你?到时落到自己手上,嘿嘿。

    心里虽这样想着,面上笑意却更浓了些:“魏统领说笑了,咱身负重责,哪能去那种地方?更何况龚三爷素来洁身自好,您这般说却是将三爷一起骂了进去。”

    魏晨面色一变,知道这人阴险,再说下去只怕更要被他挑了与长鲸帮的关系,当下向年轻公子拱了拱手,拨马便要离去,却又听那阴测测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魏统领不去看看你家青虎大哥?自从那姓简的来了之后,青虎兄弟的日子可不好过啊。原本这案子已有了眉目,只待抓了白展便可了结。如今姓简的一来,可就难说喽。不过青虎兄弟平

    日为人敦厚,我们做兄弟的也不能光看着不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哥哥,我方才还与龚三爷说起此事,让他们长鲸帮也尽份力。”阴贵满面笑意,显得极是热心。

    这厮真是每句话都极尽挑拨之能事,真不知宗里为什么派这么个货色到军中监察,魏晨胸中怒火升腾而起,转回身冷笑着望向阴贵:“不劳阴大人费心,青虎哥哥吉人自有天相,这案子咱们已查明白了,今日便去拿人。”说罢也不待阴贵有所反应,纵马疾驰而去。

    阴贵听了魏晨的话语,面色有些阴沉,沉思了片刻向年轻公子招呼了一声,也径自去了。年轻公子望着二人的背影,乌黑的双眸更显幽深,原地站了一会儿,也打马疾行而去。

    剑峰鸣剑堂,刚过了午时,许多剑峰弟子便聚集在大堂中,盯着影壁上新挂出的令牌议论不休。这块令牌是近午时刚挂上去的,只有寥寥一行字:“速!围剿野狼谷,人数不限,修为不限,以杀敌数量及身份领取一倍功勋。”

    罗剑方才听到水月跑来兴奋地说起刚发布的任务,还有些不太相信。一倍的功勋啊,这样的任务通常都十分危险,只有玄光境的弟子才敢接取。眼下不过是围剿个匪寨便有一倍的功勋,且不限人数,不限修为。这可真是想自己这些境画境弟子的福音。

    罗剑生性沉稳,心中虽然兴奋,但并未因此便贸然前去接取任务。而是拉着水月躲在人群中观望,直到看见明月山的无尘子和铁剑峰的俞白侠都上前接了任务,这才放心的拉着水月往前挤去。

    申时刚过,城东教武场,三百猎狼骑,两百名追风箭手,连同裴白发统领的五百飞虎骑黑压压静静肃立。

    “报”一名军校疾步上前单膝着地,望向陆轩然大声喊道:“报大帅,一千军校整队完毕,请大帅检校。”

    陆轩然一身玄甲,立在一匹玄黑骏马上,闻言并不说话,只将手中帅旗一挥。

    “铮”清越的钲声响起,隆隆声中,一队

    队玄甲骑军随着军旗的指引沿着官道向远处奔腾而去。

    罗剑和水月随着各峰的师兄、师姐们出了宗门一路疾行。参加此次任务的弟子足有近百,有剑峰内门的弟子,也有刚入宗门的新人。无尘子和俞白侠行在最前,两人心中都有些嘀咕,虽听师尊说起,那野狼谷前几日刚刚屠了附近一处村镇,风堂主震怒方才搬下此次任务。只是像这样的绿林匪盗由归流城的军卫荡平便是,为何还要宗门兴师动众前往。

    虽说心中疑惑,但实打实的功勋摆在眼前,两人心中仍旧有些兴奋,盘算着呆会儿到了地界儿,必要先寻了匪首斩杀,也好多得些功勋,正好可以到洗剑谷为灵兵提升些威能。向身后看了看,今日跟随二人前来的百余名弟子中只有十余人是玄光境的内门弟子,其余众人俱是镜画修为,尚不能御剑,赶起路来不免有些缓慢。二人看看天色,已是午时过半,不由大声催促众人加快脚步。

    翻过莲花峰,远远已望见一处深谷,昨夜刚下过雨,谷中云雾蒸腾,将整座山谷笼罩其中,望不真切。

    无尘子将手一挥,众弟子纷纷止住脚步。

    “俞师弟,你看是你带人先去探探?还是由我前往?”无尘子微笑着望向俞白侠。眼前这个师弟是铁剑峰君无益的关门弟子,那君无益冷漠刻薄,又极是护短,前几日刚刚被落叶城的简大寿寻了晦气,自己还是少招惹为妙,况且整座匪寨,贼人少说也有数百,也不差谁先谁后。因此颇为大度的征询俞白侠的意见。

    “师兄修为高深,是此次任务的定海神针。况且前方谷中情势不明,怎能让师兄轻易涉险?些许小事便交由师弟代劳便可。”俞白侠在铁剑峰排行最小,论年纪只比君无益那不成器的儿子大些,但修为却是翘楚,加之师尊宠爱,平日虽看上去和善,心气却极高。听了无尘子所言,只当其怕谷中危险,也不多言,便大包大揽了过去。

    无尘子望着渐渐远去的十几道身影,嘴角笑意未减,眼中却有精芒闪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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