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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雨照西京     江山烟雨录txt下载     江山烟雨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青衫客

    司徒秀轻轻抚摸少年的脸颊,眼中有不舍、有怀念、有爱慕、有依恋,目光迷离温存,不知是望着少年还是当年的自己,眼角渐渐有泪水滑落。

    “少年郎,”司徒秀的指尖慢慢划过少年的脸庞,轻轻落在少年的唇上,目光却渐渐怨毒,“这么多年从无人知道我的过往,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很没用?隔了这么多年,还让仇人活的这么逍遥?”女人的嘴唇几乎贴到少年的脸颊,温热的气息一路向上直冲少年脑海。

    虽然四周狂风呼号、大雪纷飞,少年仍觉浑身燥热,小腹似起了火一般。女人似乎很满意少年的反应,自顾自继续说道:“那妇人当年那样对我,对我的母亲,我怎么能轻易让她死呢?我要让她亲眼看着最爱的人一个一个变成厉鬼,让她的余生都在恐惧、悔恨中与厉鬼相伴。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仁慈?而你,作为这一幕唯一的见证者,也要好好的活着,我会带你回去,将你的手筋、脚筋挑断,让你后半辈子都陪着我,和我一起享受荣华富贵。”

    少年望着眼前的女子,目光从冰冷渐渐生出一丝恐惧,自己虽然已经想到这女必不简单,却未曾想到已经恶毒若斯,简直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少年拼命催动灵气,一**灵气疯狂冲击手腕被封的大陵、内关两穴。

    女子此时极为疯狂,仿佛已看到多年后夙愿实现的那一刻,妇人绝望、怨恨、愧疚的神色。女子笑了半晌,一点点弯下腰来,伸手在少年两处大穴上又补了一记。望着少年绝望的目光,女子的脸上露出幸福、满足的神色。

    忽然女子怔在那里,眼前少年的目光中不再是绝望,反而有些怜悯,有些忧伤,也有些庆幸,一双眼睛透过自己望向自己身后。女子猛然回头,身后什么也没有,再转过身,少年也不见了踪影。女子大惊,转身便跑,没跑几步,一面令牌呼啸着越过女子,咄的一声,钉在树上,那令牌只是一块寻常的石头,但上面被人刻了一座高台,高台穿云破月、直上九霄,俯察天下、无所遁形。

    女子一见令牌,整个人立时软了,扶着一株大树缓缓转身,只见一青衫男子正带着一名少年好整以暇的坐在一棵树上,微笑着望着自己。

    少年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惊奇,这女子机诈百变,残忍怨毒,并非一个易与之辈,如今见了令牌,竟然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这青衫男子究竟是什么人?

    青衫男子似乎知道少年所想,轻轻拍了拍

    少年肩膀:“少年人,你方才为什么不随同伴一道回去?”

    霍大猛经历了方才一幕,心中兀自后怕,此刻迎上男子的目光,这男子的目光温暖坚定,霍大猛的一颗心立时安定了下来。

    “我想问问这女子为什么要打伤青儿哥。”霍大猛想也没想便答道。

    “为什么不带回县衙问呢?”男子的声音充满磁性。

    “我担心如果是青儿哥有错在先伤了人,到时被那些官差问出,恐怕会有麻烦。”

    “如果却是李青有错在先,你要如何?”

    这个问题,霍大猛并不是没有想过,但每次都在脑中一闪而过,从未认真面对。此时听那男子问起,霍大猛沉默了下来,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男子也不着急,转过头望着满天风雪,似乎对这景色颇为好奇。

    “我还是会将这女子带回去,交给县衙,毕竟做错了事,总要有个交代。”霍大猛思索了半晌,认真的答道。

    “你不怕县里的老爷们冤枉李青?”男子继续追问。

    “怕,如果青儿哥蒙冤,我一定会为他抗争到底。但如果不将这女子带回,我与那些官老爷又有什么分别?”

    “好、好、好!”男子哈哈大笑,似乎对霍大猛的回答颇为满意。

    “你带这女子前来时,有没有想过自己会反被其所制?”中年男子笑了一会儿,忽然沉下脸来,望着霍大猛。

    霍大猛被其一望,心中没来由一慌,口中已如实答道:“没有想过,那时她已经命在旦夕,我实在没想到那么快便好了起来。”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脸上仍旧阴沉:“你要知道,纵使你面对的是个死人,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人的命只有一条,轻敌往往付出的都是自己的性命。便是以我现在的修为也不行。”说着这中年男子袖中飞出一根银丝,那银丝极细,隐在风雪中看不出丝毫端倪。

    红衣女子眼见着一大一小聊起来没完,心思便又活泛了起来,眼睛盯着青衫男子,身子却慢慢向后移去。算着距离能有数丈,红衣女子转身就跑,忽然脚下一绊,以红衣女子的身手,这一绊原不算什么,但此时身上伤势太重,被这轻轻一绊,整个人已跌了出去,不料还未曾着地,忽然脚下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已被吊了起来。

    女子回过神来,只见青衫男子仍在与少年说话,看也未看自己一眼。

    霍大猛原本看到了女子的举止,但青衫男子沉下脸来,不怒自威,霍大猛一时竟有些胆怯,犹豫着没有开口。

    青衫男子似乎对身后一切全无所知,仍旧继续说道:“比如说今天这女子,看似娇弱无力,骗起人来却眼睛也不眨。方才我来时,那女子极是恐惧,动也不敢动上一动,这会儿见你我聊了这许久,怕是早就跑啦,我们到哪里去找呢?”

    霍大猛惊讶的看着男子,心想着这男子一面与自己说话,身后的情形却半点也逃不出男子掌控。

    青衫男子仍旧没有回头,见少年神色忽而赞叹、忽而惊讶、忽而担心、忽而畏惧,心中有些满意,自己这一行要说好做也好做,只要忠诚、狠辣便可以上手,要说难做却也极难,这二者之间如何平衡?前者多一点,做起事来便要束手束脚,后者多一点,便会沦为阴影里的恶魔,再也见不得天日。面前这少年,男子已注意许久,前些时日,在灯会之上,少年面对的人无论富贵还是贫穷、强大抑或弱小,均是一般和善有礼。熟读诗文,在众人称赞声中仍不见一丝骄傲之色。今日这少年表现得心思缜密、极善决断,实是一块璞玉,只消自己培养得法,日后必堪大用。

    青衫男子已起了纳士的心思,不觉间便动了《大梦真经》,此时在少年心中埋下恐惧的种子,这少年日后便再难反叛。

    霍大猛只觉眼前这男子越来越高大,身上的威势如同高山一般厚重威严,在这男子面前自己竟然这般渺小,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男子望着少年,只要少年的膝盖着了地,他这一生一世在自己面前便都要跪着。

    霍大猛只觉双腿发软,眼前的男人越来越高,自己越来越渺小,但心中却有个声音响起,那是四岁刚进教塾的时候,玉兰婶教大家读的第一句书,“三军可夺其帅也,匹夫不可夺其志。”那时霍大猛并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后来知道是说人不能失去自己的意志和尊严,但仍是不明就里,直到今日面对这男子,霍大猛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了意志、尊严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

    男子见少年已经弯曲的膝盖又渐渐直起,心知这少年的意志不能轻易征服,心中虽有不甘,但想着未来这少年的成长不可限量,若是自己利用得好,或许用处会更大。这般想着,男子收了灵气,仍旧继续与少年说话,宛如一切并未发生。

    “少年人,我还是小看了你。”男子面上第一次露出严肃的神情。

第三十二章 残忍是一种信仰

    女子被吊在树上,万念俱灰,这根小小银丝有一个风雅的名字:“离愁”,被它缠上,你便要面对离愁,和亲人分离、和爱人分离甚至和自己分离。

    眼前那男子正在面对少年,完全未曾将自己放在心上。想着自己一路忍受了多少折磨、屈辱,甚至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方才有了今日的一切,便这般放弃?女子心有不甘。

    “少年人,当我们面对敌人时,最重要的也是最先要做的便是让你的敌人失去伤害你的能力。”青衫男子此时循循善诱,再不似方才那般高高在上,说着也不见其作势,便忽然出现在红衣女子身侧,那红衣女子宛若见了恶鬼一般,正要张口呼叫,忽然从男子袖中飞出一柄小刀,这小刀晶莹剔透宛若翡翠一般,一闪便隐入女子维谷穴中,这维谷穴连同带脉与十二条大经,是武者在开启神府之前全身灵气运行的中枢,这维谷穴被破,武者修行的路途便算是断了,因此这柄小刀又有个好听的名字:“莫回头”。

    “你看,现在我们就安全了,”青衫男子轻轻拍了拍手,又掸了掸衣衫上的雪,望着少年说道,“如果这世上没有鬼修的话。”话音才落,青衫男子一指点在红衣女子印堂,一道血红色的影子从男子手指一路游向女子印堂,转瞬便响起女子的哀嚎声。

    “咱们这一样兵刃也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做“别梦寒”,专门禁制魂魄。”男子任由那女子哀嚎,看也为看一眼,仍旧向少年介绍。

    霍大猛看着女子,想起女子身世、遭遇,心中不忍,正要开口,忽见女子伸手一把扯去自己衣衫,雪白的胸口上血淋淋的伤口宛如恶魔的微笑,嘲笑着世间众生的不自量力。女子似乎极是痛楚,伸手插入胸前伤口中,一寸寸将胸膛撕开。一道翻滚的黑雾忽然自伤口中窜出,便要向风雪中逃去,却如同被什么攥住了尾巴,疯狂的挣扎不休,却也只是徒劳。

    男子望着黑雾,又看了看少年惊诧的神情,轻叹了口气,“看了这许久,你一定觉得我很残忍,或许是比这女子更加凶残的恶魔。我方才使用的三件兵刃合起来有一个温暖的名字“莫别离”,我们的残忍只

    是为了让我们守护的人可以不用承受分别的痛苦。””说着自树上拔出令牌抛给少年。

    少年将令牌拿在手中认真端详,这面石牌正面刻了一处高台,背面却只有一个字:“兰”

    “说了这么多,是时候介绍下我们自己了,”男子一面思索着尽可能的说的易懂些:“我们的组织名叫“兰台”,是专门为帝国铲除那些不安定的人或者,”说到这里男子顿了顿,望了眼挣扎的女子,说出两个字:“非人”

    那团黑雾听到男子的言语,似乎受了什么强烈的刺激,翻滚的更加剧烈。

    少年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波涛汹涌,他从未想过世间还有女子这样诡异的存在,也从未想过还有青衫男子这样一群人,可以将残忍说的这样高尚、做的这样风轻云淡、正义凛然。但不知为何,自己心里却并不厌恶,反而隐隐有些兴奋和激动,自己这些年勤读苦学为的什么?不就是能够有朝一日凭自己的本事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让自己的父母不用再靠别人的施舍度日?少年今天看到了残忍,但也看到了强大,往日那一声声清脆的书声、单纯的欢笑在少年心中渐渐远去。

    青衫男子望着少年的眼睛,他知道自己从今天开始多了一名同道中人。

    少年正在出神,旁边忽然递过来一只小小的玉匣,少年接过来,那玉匣上倏忽间弹出一根小刺,狠狠刺入少年手中,一丝殷红渐渐爬上玉匣,不一会儿整个玉匣已变成一片血色,在漫天风雪中,显得残忍而美丽。

    少年心念一动,那玉匣中便飞出四件小小的物件来,正是方才青衫男子所用的兵刃,出了银丝和小刀,还有一团红雾一般的轻纱,以及一块石头。

    “银丝和小刀,你方才都看到了,这轻纱便是别梦寒,至于这块石头便是你日后的兵刃,也是你的伙伴,它的名字叫做:“烟萝封”。”,青衫男子在一旁为少年解说。

    “烟萝封”多美的名字啊,少年抚摸着手上的石头,宛如抚摸爱人的娇颜,从今往后相依相伴、永不相负。

    烟萝封在少年手中渐渐变得剔透起来,水汪汪的

    像似一面镜子,里面浮现出一张女子的面庞,正是司徒秀。容颜依旧俏丽,目光却有些呆滞。少年望着女子,这是他的烟萝封猎取的第一个魂魄,以后这里还会有无数的魂魄,他们有的善良,有的邪恶,但一进入这里便没有分别,从今而后只是那些爱他们的人、恨他们的人在午夜梦回时的一场梦而已。而自己则会用他们去完成自己的梦想。

    青衫男子站在红衣女子了无生机的身体面前,想着少年方才逼问女子魂魄时那亮闪闪的眸子。这真是一个天才,男子想着,这也是一个天生的恶魔,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恐俱。

    馒头和二丫一路疾行,翻过一道山岭,风雪小了许多,前方山坡上聚集了十余骑,正是陈鹏山一行。

    陈鹏山见风雪小了些,正要起身,忽见远处山下正有两道身影向这里走来,定睛细看,正是前日来县里报案的少年。陈鹏山见前面胖大少年怀中正抱着一名女子,看身形像是自家小姐,赶忙招呼一声,带着众捕快迎了上去。

    馒头将李青与简晓欣二人交到陈鹏山手上,转身便走,任凭陈鹏山如何呼唤,仍是头也不回而去。倒是二丫,虽然心中也放不下霍大猛,但知道哥哥脾气,又记挂李青伤势,便简单说了情况,连声催促陈鹏山快些赶回去。

    陈鹏山见简晓欣和李青二人的样子,心知出了事情,只得暂缓去孙家洼,先将二人安全送回县衙再做下一步打算。

    馒头顶着风雪,放出小兽,一路疾行。方才背负着两人走了半个时辰,饶是再好的体力,也有些吃不消,但馒头丝毫没有放缓步伐,他担心找到猛子时,又出现见到李青时的场面。

    风雪中走了不知多久,小兽走走停停,等着身后着胖乎乎的主人,馒头额头大颗大颗的汗水滴落在雪中,转眼便化为冰晶。

    忽然前方远远望见一道身影,馒头立时来了精神,大步向前赶去,小兽已如一阵风般卷过。走得进了,正是霍大猛正扛着红衣女子前行,小兽围着少年身影上蹿下跳,显得十分亲昵,霍大猛顾不上疲累,上前一把抱住少年,两个年轻的汉子相视而笑。

第三十三章 疗伤

    简秋山一早接到报告,说是简晓欣和王铁汉一夜未归,一颗心便提了起来,父亲母亲将妹妹放在自己这里历练,便是因为这定边县不似两个哥哥驻守的边关那般凶险,这两年还算太平,左右不过缉拿些匪盗,以妹妹的本事尚能应付的来,何况还有众捕快照应。这丫头虽说好奇心重,又有些不服管,但并非不知轻重,来定边这两年,虽整日在外跟着这些捕快跑来跑去,却从未像此次这般整晚不归。

    遣了陈鹏山等人去寻,简秋山仍旧不能放心,急急忙忙处理了公务,叫上众剑手也追了上去。才出城没有半个时辰,便见到陈鹏山一行迎面匆匆而来,问了情况,知道王铁汉仍未寻到,简秋山急忙命陈鹏山依旧去孙家洼,自己一面小心护着简晓欣与李青向城里赶,一面遣人去请城卫军的医者。

    村长每日除了吃饭,大部分时间都在药圃里伺弄他那些宝贝,这是几十年的习惯,老伴深知村长的性情,只要他进了药圃,几乎从不来扰。

    今天,村长正在为新育出的腾蛇兰除些杂草,老伴便急急忙忙跑了进来。村长一惊,手下便重了些,差点伤了兰花的根茎,不由有些不快,待听说是落叶城来了人,赶忙趿着鞋,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一进县府大门,简秋山便觉出不同,十几名衙役全不似平日里有说有笑,一个个整齐肃立,目不斜视。一个班头见简秋山进来,忙迎了上来,伸手向大堂指了指,低声说道:“您走没一会儿,老爷便来了。”

    简秋山一惊,妹妹这才出了状况,父亲怎地便到了?,心中虽疑惑,脚下却不敢怠慢,让众衙役担着简晓欣与李青二人去往内院,自己则整了整衣冠,去大堂给父亲请安。

    一进大堂,只见父亲正陪着一名布衣老者说话,简秋山心中惊奇,父亲平日很是事务繁多,怎么今日竟有时间和这老者一同前来? 一面想着,一面上前给父亲和老者行礼。

    “简兄弟,这就是老三?”布衣老者笑呵呵望向简大寿。

    “秋山啊,这是你霍伯伯,前几日听说你这里有少女失踪,查得如何?”简大寿喝了一口茶,望向简秋山。

    “父亲,原本以为只是件寻常失踪案,现在却有些蹊跷,昨夜晓欣和捕快王铁汉一夜未归,今早去迎,却发现晓欣和一名叫李青的少年都受了伤,王铁汉还未曾寻到,陈捕头已带人去了孙家洼。

    简秋山还没说完,简大寿与老者已霍然站起,招呼了简秋山引路,急急向外行去。

    进了内院的一处偏房,老者站在简晓欣身旁,闭目凝思片刻,双手舞动,转瞬便自迎泣一路向下连施十余针,这才轻轻吐了口气。伸手刚要向额头抹去,旁边忽然递过来一方丝帕。老者一怔,伸手去接,眼前出现一张粉嫩的小脸,弯弯的眉毛,黝黑、澄澈的双眼中满是笑意。

    老者这一路忧急两个少年的伤势,并未留意这房中有些什么人,此时施了针,心中稍定,这才留意到身边还有这个小丫头,想着这小丫头平日里无忧无虑,整日像个跟屁虫一样粘着几位哥哥,今日竟这般懂事,这几个孩子这

    两天恐怕过得并不容易,心中一疼,伸手揉了揉小丫头的头发,起身向李青走去。

    在李青身旁,老者伫立许久,神色越发凝重,将二丫看得一颗心砰砰乱跳。

    “去将我那颗腾蛇兰取来,另外差人去军中取十颗龙血丹来。”老者一面小心翼翼的施针,一面吩咐道。

    简秋山原本见李青周身是血,以为伤势必定极重,抬回来看了发现只是胸口和右腿上有几处刀伤,但并不太深,因而老者进来时先给简晓欣诊治,简秋山并未反对。此时听了老者话语,那腾蛇兰是什么,简秋山并不清楚,而龙血丹是军中疗伤圣药,任你多重的伤势,只消一颗便可保住性命。如今老者不但要将腾蛇兰去来,那龙血丹更是一要便是十颗,这少年究竟受了什么样的伤?

    简秋山心中正有些疑惑,忽然迎上简大寿凛冽的目光,赶忙转身去自己房中取了自己印信,又唤来主簿鲁直,细细的嘱托了,方才放心回转。

    简家飞虎军令行禁止,只用了半个时辰,鲁直便领着豹韬营的校尉裴白发急急赶来。老者此刻已连续施了半个时辰针,虽是冬日,衣衫却已湿透,二丫在一旁拼命的煽动炉火,唯恐将老者冻着,一双大眼睛却紧紧盯着李青的面庞,眼神中满是急切。

    简秋山见鲁直回来,赶忙过来拿了药,依老者吩咐放在一口大缸中熬了,屋中满是浓烈的药香,众人小心翼翼的将李青抬入缸中。

    老者仍不放心,在缸边守了许久,见李青面色渐渐红润,脉搏也有了些力量,这才松了口气。

    忙了小半日,鲁直早已备好了饭菜,简大寿见老者神情,心知李青暂时无碍,这才邀老者一同入座,忽见二丫仍扒着缸口用丝帕给李青擦汗,微微笑了笑,伸手招呼小丫头一道来吃。

    “霍伯,小欣和李青到底受了什么伤?怎么看您这般紧张?”简秋山见老者神色,想来两个少年的伤势已无大碍,这才将忍了许久的疑问问了出来。旁边二丫轻轻给老者夹了菜,也竖起耳朵倾听。

    “老三,”老者的声音有些凝重,“你在定边时日也不短,想必也听到过绣衣堂吧?”

    简秋山闻言面色立时一变,这绣衣堂极是神秘,每每江湖中有解决不了的恩怨或者探听不到的消息,许多人都会求助于绣衣堂,但却极少有人知道这绣衣堂在哪里,堂中又有些什么人。听老者的意思,这两个少年身上的伤势竟与绣衣堂扯上了关系,不由心中一紧。

    老者见简秋山神色,知道眼前这年轻人果然听到些传闻,便继续说道:“这绣衣堂专门为雇主做些他们自己不方便或者无力去做的事,包括暗杀和探听消息。他们行动极为隐秘,许多人死在绣衣堂手中,却查不出任何端倪,你道这是何缘故?”

    简秋山摇了摇头,二丫也瞪大了眼睛听着。

    “只因这绣衣堂中的修者与寻常的修者不同,他们并非常人,或者说并不是人。”老者的眼中露出一丝厌恶,“绣衣堂中的修者自小便被人已秘法拘出魂魄,这些魂魄又以活人的身体和魂魄作为养料生存,当有一

    天这些魂魄足够强大,便可以夺舍一些天资上乘的修者的身体进行修炼,这时他们便换了身份,却再也不是他们自己。”

    简秋山和少女听着老者讲述,不由得毛骨悚然,未料想这世间竟有这等邪恶的法子。若是这般说来,岂不是身边的人都有可能是绣衣堂的人?

    老者似乎看出二人心中所想,轻轻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这法子虽然邪恶,但想出这法子的人却堪称天才,要知道常人中能够有资质修炼的,百不存一。而有了这法子,那些天生魂魄强大,但资质平庸的便有了改变命运的希望,是以长久以来,无论朝廷还是宗门都在倾力剿灭绣衣堂,但始终收效不大,便是这个原因。只是这法子只能用一次,一旦夺舍了他人,利用他人肉身开始修炼,魂魄便再不能离体长时间存活,从此后便真真切切成为另一个人。”

    简秋山和二丫对视一眼,轻轻松了口气,静静等待老者继续。

    “这些魂魄一旦夺舍成功,便有了修炼的根基,若是有一天背叛了绣衣堂又待如何?”老者轻轻问道。

    “是啊,选这法子修心的人,多半是因为自身资质太差,无法修炼的缘故,既然已经有了修炼的根基,谁还想这般不人不鬼的活着?”二人心中均这般想着。

    “对于这个问题,绣衣堂自然有法子,这法子就是魂丹。这些修炼了绣衣堂功法的人,虽说改变了命运,也有了修炼的根基,但是魂魄和新的身体却不能完美的相容,时间长了,魂魄得不到肉身的滋养,便会渐渐衰弱,甚至就此死去。而魂丹则可以滋养这些邪恶的灵魂。这些修者不能离开魂丹,自然也永远不能离开绣衣堂。”

    “爷爷,这魂丹又是什么?莫不是和晓欣姐、青儿哥的伤势有关?”二丫似乎猜出了什么,忍不住开口问道。

    “二丫真是聪明,”老者慈爱的摸了摸二丫额头,继续说道:“这魂丹是将常人捉来,用最残忍恶毒的法子折磨,再收集这些人的怨念炼制而成,这些魂丹因为含有极为强大的执念,因而对绣衣堂的修者有着滋养、增益的效果,但对于寻常的武者却是十分歹毒的药物。轻则失忆,重则被这些执念侵入神魂,变为地狱的恶鬼。”

    “那小欣他们?”简秋山有些不敢问下去。

    “他们所中的毒份量颇轻,想来施毒的人或许知道他们的身份,并不想害她们的性命,只是像他们忘记些事情而已,我已施了针,不久小欣便可醒转。”老者轻轻拍了拍简秋山的肩头,示意他放心。

    “那青儿哥呢?”二丫心细,留意到老者并未曾说李青也会醒转,忙急急的问道。

    老者望着二丫,犹豫了片刻,轻叹了一声,这才开口:“青儿的伤势有些特殊,他体内经脉断裂,伤势极重,”,见二丫一双大眼睛里已经有了泪花,老者急忙补充,“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你青儿哥天资极好,灵气的品质极高,经脉虽有些断裂,但我已用腾蛇兰为他续了经脉,又以龙血丹固本,相信要不了几天,便无大碍。”

    二丫听到青儿哥无碍,伸手抹了抹眼睛,又笑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 人间地狱

    陈鹏山到达孙家洼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下了一天的雪,将四下里映得一片雪亮。出了王铁汉的事,小姐又受了伤,孙家洼在陈鹏山的眼中已不仅仅是个小小山村。离村尚远,陈鹏山便将人手分成两拨,留了一拨在村外,自己带了七名好手向村里摸去。

    还没到村口,陈鹏山已觉察出不对,虽然天已经黑透,但时辰却不算晚,算算时间,充其量不过戌时左右,在这个时节,正是一天中热闹的时候。没有农活,大雪又封了山,吃过晚饭,在山村里正是互相走动说话的时候。

    此时,眼瞅着就要走到村口,整个村子却仍旧静悄悄的,陈鹏山挥了挥手,两个捕快抽出腰刀蹑手蹑足前行,陈鹏山带着其他人在后面跟随。

    进了村子,四周白茫茫一片,洁白的雪地上连一个脚印都没有,一处处屋舍伫立在街巷两侧,此时如同一个个围观的看客,沉默无声。几名捕快都是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现在面对着这个寂静的村子,握刀的手中浸出汗水。王铁汉的调查还没有答案,因而临行时也只给陈鹏山留了个口信。眼下陈鹏山望着这所寂静的村子,皱起了眉头。

    原本想着虽然不知道王铁汉到这里来为了什么,但自己来了总可以问问村民,寻到些端倪了再行动不迟,那料想竟无一人在外走动,各家各户也都黑着灯,显得没有一丝人气。陈鹏山无奈,只得从村头一间间敲门寻去。

    “吱呀”门竟然没有上锁,院子里积满雪,几乎将院门掩住,两个捕头费力地推门而入,院子里各种锹镐等农具大多已没入雪中,整座院子没有一丝人声,像似已许久无人居住了一般。众人又连着走了几间房屋,都是一般情况。

    “头”,一名捕快刚刚推开旁边一处院门,忽然大叫起来。陈鹏山寻声走去,只见院子里有许多人,或站、或坐,一个个长大了嘴巴,面容被大雪覆盖,看不真切,好似一个个刚堆好的雪人在无声呐喊。

    陈鹏山这么多年刀头舔血,什么样血腥的场面没见过?但望着眼前的景象,只觉彻骨的森寒。

    众捕快强忍着恐惧,一点点扫落浮雪,这些雪人们渐渐露出面目,血红的双眼已有些泛起灰色,双目中满是痛苦与怨恨,面上的肌肉因

    强烈的痛苦已拧作一团,长大了嘴巴,却呼不出声。众捕快在四周仔细查找,怎奈今日的雪实在太大,哪里还有痕迹留下,陈鹏山只觉胸膛中的怒火几乎已烧了出来。

    众人正要离开,一名捕快眼尖,在一旁的雪地里找到一枚珠子交给陈鹏山。

    拿着珠子端详了半晌,这珠子非金非玉,也不像石头,倒有几分像是寺庙里和尚用的念珠,这珠子虽被大雪覆盖,却并不冰冷,将四周的雪融化开少许,这才被捕快发现。珠子拿在手上隐隐约约能听到些奇怪的声音,像是呼唤,也像是哀嚎,令人心中没来由的发寒。陈鹏山看了片刻也看不出什么来,只好小心的收好,留着回县衙再做祥研。

    留下两名捕快看守,其他人分散开一处处房屋寻找,不多时又找到两处,和先前所见一般无二,院子也满是雪人。

    陈鹏山推开一处院门,这院子与别处不同,满院没有什么农具,都是一口口大缸。带着几名捕快扫了浮雪,打开大缸,一股浓烈的酱香夹杂着一丝奇怪的味道漂浮在四周。

    “啊”一声惊叫传来,众人赶忙奔了过去,只见一口大缸已经打了开来,一名捕快正站在一旁望着大缸,满脸惊骇。陈鹏山走到近前,缸中深褐色的酱汁中,一条洁白的手臂在其中载浮载沉,看起来像似个女子的手臂。陈鹏山顾不得心中惊骇,连忙招呼众人将缸中女子拉了出来,擦去酱汁,细看之下与张员外走失的女儿十分相像。众人连忙剩余的大缸一一掀开,又找出三名女子来,却并未见到白莲花与王铁汉的尸身。陈鹏山心中惊怒,眼下找出四名女子尸身,除去张彩婷,另外三名女子身份并不明确,不知是谁家的女儿。也不知贼人劫掠这些女孩有什么目的?白莲花和王铁汉又去了哪里?

    此刻这小小的孙家洼已经发现这许多人被害,尚有近半房屋未曾搜寻,还不知那些房屋中又藏了多少受害的百姓。陈鹏山这样想着,唤了一名捕快来去村外将另一拨人马叫来,又遣人去县里通知简秋山。

    众捕快警备的警备、搜寻的搜寻,这一忙便到了夜半时分,找遍了整个村子,又搜出来十几名被害的村民,但始终不见白莲花和王铁汉的踪迹。

    申时刚过,馒头与

    大鼻涕急急赶到县衙,守门的衙役一见两个少年满身风雪,肩上又扛了一名红衣女子,看上去不像是个活人,连忙将二人围住,又去里面请来简秋山。

    简秋山听霍大猛将遭遇一一讲述,心中波澜起伏,原本想着妹妹有可能是护着李青而受的伤,哪料想竟然正好相反,先前霍伯在李青花了许多力气,自己还有些不舍,此时不免暗暗自责。吩咐衙役将红衣女子抬到后院安置,自己则带了两个少年赶忙去看李青。

    一进门,只见两个女子正趴在缸沿两侧,小心的给李青擦汗,听到响动,一起向这边望来。二丫这一整日为了照顾李青,虽然心中忧急,仍旧强自撑着,此时见到两个哥哥,立时扑了上来,泪水再也忍不住,顷刻间便将馒头衣襟打湿。

    馒头揽着妹妹,再也没有平日嬉闹的神情,只是轻轻拍着妹妹的背,柔声安慰着。霍大猛看了兄妹一眼,没有说话,几步走到李青身旁,见李青泡在一口大缸中,雾气蒸腾,面色红润,稍稍放下心来。

    简晓欣望着几人,站在原地,绞着衣襟,有些局促不安的偷偷瞄着哥哥。简秋山知道妹妹心思,定是眼见李青伤成这样,心中难过。简秋山有些心疼,但却并没有上前。

    霍大猛认真看了李青伤势,右腿和胸前的伤口已平滑如初,没有一丝痕迹,心知简秋山为了李青的伤势必然花费了不少力气,抬头望见简晓欣局促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简姑娘伤可好些?姑娘为了我们这案子奔前跑后,冒着危险前去查探,受了伤,青儿哥怎会放下姑娘不管?何况那红衣女子残忍歹毒,以青儿哥的性子也不会袖手旁观,如今青儿哥的伤势看起来已无大碍,姑娘不必介怀。”

    简晓欣听眼前这少年这样说,心中更是难过,当初在善定寺自己与这几个少年一见之下很是投缘,得知白莲花失踪,自己心中也很是着急,但参与者案子却不全是这些原因,更是因为自己的好奇和自负,总想着做些成绩给爹娘和几位兄长看,若是自己更谨慎些,多听听哥哥的意见,或许眼前这一切便不会发生。心里这样想着,眼中便落下泪来。

    简秋山听霍大猛这样说,心中满是感激,冲少年点了点头,上前轻轻将妹妹揽在怀中。

第三十五章 兵分两路

    两个少女哭了一会儿,心中惦念李青,各自收了泪,又转身回到李青身旁。简秋山向馒头和霍大猛招了招手,一起走了出去。

    方才忙着招呼两个少年,简秋山并未细看,此时望着眼前这红衣女子,简秋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听霍大猛提起司徒秀,简秋山猛然记起,年前妹妹偶感风寒,自己曾带着妹妹去过浣花馆。这司徒秀十分奇怪,浣花馆并非是个医馆,而是一所专卖女子衣物、胭脂的铺子,司徒秀是这铺子的掌柜,虽说时常给人瞧病,但却总是将自己隐在纱幔之后。但自己虽没见过,妹妹却去过浣花馆几次,又都是女子,想来应该见过。

    简秋山正要去找妹妹问问,门外一女子已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青儿哥醒了。”简晓欣一进门便忍不住兴奋叫嚷。

    李青朦朦胧胧中只觉体内似有无数锋利的尖刀刮过,又似有猛烈的火焰灼烧,似乎下一刻便要死去,忍不住大叫,偏又叫不出声来,想看看四周有什么人在,偏又一片黑暗。心中正自惶急,忽然像是有许多尖锐的银针刺入身体,那银针所到之处立时如同淋了一场甘露,那些灼烧、割裂的痛苦立时减轻了许多,李青与这炼狱般的苦痛对抗了许久,此时痛苦一缓,只觉疲累欲死,不觉沉沉睡去。睡梦中,好像自己漂在海上,海水温暖而湿润,一点点向身体里渗去,李青只觉十分饥渴,贪婪的吞噬着,渐渐那些碎裂的经脉竟一点点愈合。忽然海水中漂来一朵幽蓝的大花,那大花渐渐漂到李青身旁,李青体内那只龙雀原本正在沉睡,此时忽然兴奋了起来,张口一吸,便将大花吸入口中,虚幻的身体上闪过五色流光,龙雀似乎极是欢喜,仰天长鸣,重又振翅飞起,张口吐出道道蓝色光华,伴随着龙雀飞翔,大海陡然升起波涛,无数海水蜂拥着冲入李青身体,在经脉中来回冲刷。

    不知过了多久,李青只觉体内经脉变得更加宽阔、厚重,只是那只龙雀重又陷入沉睡,身体似乎更加虚幻,体内灵气也恢复到原本的样子,在没有了五色光华。神阙穴中巨大的门户沉默屹立,上面现出一只蓝色大花。那大花光晕流转,火焰一般在门户上灼烧。巨大的门户虽还许多破损,却再不似先前那般死气沉沉,反而有一丝淡淡生机流转。

    李青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两名老者正站在身旁,几个伙伴围在一旁,正紧张的望着自己。

    “村长爷爷”,李青十分意外,他怎么也没想到醒来后竟会见到村长,还以为自己回到了村里,连忙起来行礼,四周一片惊

    呼,众人纷纷走避,李青这才惊觉自己正站在一口大缸之中,此时忽然站起,带得水花四起,将四周众人溅了一身。

    村长见李青行动自如,似乎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好上一些,心头的石头略略松了松,连忙招呼众人将李青扶了出来。简秋山在一旁见李青无碍,担心他受凉,便去取来自己衣衫让李青换上。

    众人退出房间,回到大堂刚刚坐定,便见衙役带着一名捕快急匆匆赶了进来,那捕快见堂上除了自家大人,简帅竟然也在,赶忙上前见礼,又见除了两位大人,还有几个少年和一名老者在侧,便犹豫着该不该说。

    简大寿见捕快的神色,知道出了事情,原本今天听了老伙计的话,心中便十分愧疚,现在一见捕快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一阵恼怒。

    简秋山在一旁看到父亲脸色,心中有些奇怪,这些年无论遇到什么风浪,都鲜少见到父亲动怒,今日这是怎么了?心里想着,赶忙吩咐捕快快说。

    捕快将孙家洼的情况一一说了,众人听闻无不色变,简秋山一掌拍在案上,心中实是愤怒已极,好半晌方才平复了心神。刚差人去请主簿过来商议,便见李青快步而来,径直走到案旁,将手中的物事放在案上。

    众人不明所以,一起围了上来,见案上放了一枚铜钉。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李青是何用意。

    李青在房中换衣时,惊觉一直随身佩戴的虎牙项链不见,这项链是父亲相赠,须臾不曾离身,李青心中着急,连忙将换下的衣衫一件件寻找,不想未找到项链,却发现了这枚铜钉。李青虽不知这铜钉的作用,但响起小蝶临别时曾偷偷交给自己一件事物,自己随手放在怀中,想来便是这铜钉。既是小蝶相送,想必有些深意,便想着拿给简秋山看看,不想这位县君大人竟然也不知晓此物的来历。

    众人正在犯难,一青衣男子从门外走入,简秋山一看,连忙起身相迎,将男子拉了过来一同辨认。

    男子给简家父子和村长一一行礼,这才将铜钉拿起,看了一会儿,又轻轻放下,望着众人笑道:“各位平日想必乘过马车,这便是马车上的销钉,专门用来连接车和横木的。”

    简秋山听了男子所言,心中虽然疑惑,但他知道李青必然不会随随便便拿出个物件来,便探寻的望向李青。李青见简秋山神色,已知其义,便将在孙家洼的事一一说了。

    “大人,”青衣男子见简秋山不做声,便抢先开口:“

    依这位公子所言,那五婆和小蝶都十分可疑,公子和小姐的伤怕和她们也脱不了干系。那孙家洼不过是个小小山村,朝廷又有规定,凡是牛马车辆都要按时上交车税。但卑职并不记得孙家洼曾有人交过此税,因而,这销钉定然不会来自孙家洼的车辆。”

    简秋山听了青衣男子所言,眼睛一亮,既然这男子说不记得孙家洼有人交过车税,那便定然是没交。既然不是孙家哇的车辆,便极有可能是贼人所备,用来运送什么货物或者是人。正好陈鹏山那里也需要人手,简秋山正想着要不要亲自走一趟,却忽然记起还未曾让妹妹去辨认红衣女子尸身,便急忙领着众人赶去后院。

    霍大猛听到眼前这红衣女子竟然并非司徒秀,只是浣花馆的一名婢女,叫做小红,不由得更是心惊。想着若非遇到青衫客,单是浣花馆一名婢女,自己便应付不下,看来日后在外行走还需更加小心才是。

    李青听了简晓欣所言,想法却与霍大猛不同,这女子虽然狡诈残忍,但这案子却不是她一人便可犯下,若是其同党也似这女子一般,白莲花岂不更加危险?想到这里,不由更是忧心。

    简秋山不知二人所想,一听这女子确是出自浣花馆,心中立时想到霍伯所说的绣衣堂,心中略作权衡,正巧裴白发尚在县衙,并未离去,便亲自去请他带兵前往孙家洼接应陈鹏山,而自己则带人去浣花馆会会那司徒秀。

    李青心中挂念白莲花,便想与裴白发同行,简秋山见他重伤初愈,为了朋友便又要以身涉险,心中不由暗赞。特意去请示了父亲和霍伯,另简秋山有些惊讶的是,平日里雷厉风行、乾刚独断的父亲,这次却等了老者表态后,才点头同意,却嘱咐简秋山定要保护好李青安全。

    简秋山很是奇怪,原本以为父亲是为了妹妹前来,现在看来倒像是和老者一道,为了李青而来。这少年也不知是何身份,竟让父亲这般小心。简秋山得到父亲嘱托,不敢怠慢,将身边剑手调了四人随裴白发一同前往,说是给裴白发打个帮手,实则只是要护卫李青周全。

    见李青为了白莲花这般拼命,霍大猛有些不快,想要劝说,却见到二丫和馒头也一般跃跃欲试,只得轻叹一声,跟了上去。

    简晓欣原本也想上前,见哥哥虽然站在一旁并未言语,眼神中却满是关切和担忧,父亲又为了自己,大老远的从落叶城赶来,不由慢下脚步走到哥哥身边站定。简秋山看了看妹妹,爱怜地揉了揉秀发,笑容中带着几许宽慰。

第三十六章 踪迹

    李青四人跟随裴白发来到孙家洼已是亥时过半,村口的捕快见了军马连忙在前面引着,一路进了村子。

    众人一进村子,立时被眼前的景象惊的呆住,只见雪地上一个个姿态各异的人,像是一具具人偶,或站、或卧、或走、或坐,都无一例外地张大了嘴,双手奋力伸向远方,似乎仍想要抓住那一丝并不存在的希望。

    饶是裴白发久经杀场,也不由打了个冷战。略定了定神,裴白发带了李青几人迎向走来的陈鹏山。

    陈鹏山一面迎向众军,心中有些奇怪,自家大人这是怎么了,竟然让这几个少年随军前来?眼见着四名青衣剑手时刻不离李青左右,陈鹏山心中更是惊疑。

    “陈捕头!”裴白发并未因为面前这黝黑汉子没有军职便有所怠慢,这些年定边的安定繁荣少不得眼前这些汉子的血汗,急忙抢上几步,抱拳招呼。

    “裴将军!”陈鹏山赶忙回礼,眼见裴白发将几个少年带在身边,显然是没打算避开几人,便将在孙家洼所查一一说了。

    几个少年听说失踪的少女都已惨死,不由更为白莲花担心,听陈鹏山说完,李青将铜钉拿了出来,交在陈鹏山手上,又将简秋山和主簿的话说了一遍。

    陈鹏山听到贼人竟然还备了车马,显然白莲花和王铁汉二人极有可能就在车上,心中急切,但顾及着裴白发刚刚到来,这里的事尚未交割清楚,只得暂且忍住。

    裴白发的豹韬营常年驻守归雁岭,与县里面并不常打交道,今天与陈鹏山还是第一次见。原本见了这黝黑的汉子,满面风霜,好似这大山里时常在外操劳的山民,并未觉得如何。但裴白发领军多年,此时自然看得出陈鹏山担忧下属,不由心生敬意,心知此时瞬息之间都有可能生出变故来,当下拦住陈鹏山只是催促他快些追赶,这里的事情自己自会处理,又转身换过一名军头,让他率五十精骑随陈鹏山同行。

    陈鹏山见裴白发如此,心中感激,也不再坚持,带着十几名捕快和李青等人向着村东一路疾驰

    孙家洼地处峡谷之中,只得一条山路贯穿东西,是以虽然风大雪急,早已将痕迹淹没,但众人仍可追赶。

    赶了不到半个时辰,前面便出了峡谷,左右各生出一条小路来,这下众人犯了难。若是放在平时,自然可以辨明痕迹确定方向,如今四周白茫茫一片,望向哪里都是一样,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李青望向馒头,旁边霍大猛知道李青想打馒头那小兽的主意,但他并不放心陈鹏山等人,若是教他们知道了馒头的秘密,也不知是好是坏,便将馒头拉到一旁,一起帮着查找端倪。

    李青见霍大猛如此,也觉得自己或许草率了些,又想着方才在村子里也没有发现小蝶和五婆的尸体,想必两人还活着。小蝶这孩子颇为机灵,或许会留下些什么也未可知。

    这般想着,李青去找陈鹏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众捕快原本也没有头绪,正有些焦急,一听说这雪中有可能藏了些什么,立时兴奋起来,纷纷低头寻找。果然,没过多久,传来一名捕快兴奋的叫声,众人围拢过去一看,一片被扒开的积雪中安安静静躺着只木钗,尾端正指向一条小径。

    有了方向,众人不再迟疑,纷纷上了马,呼啸而去。走了没多久,陈鹏山勒住马匹,前面雪地上赫然停了一辆装载货物的马车,车厢只在四周用木板围了,并没有顶棚,上面红彤彤的汁水流了一地,已经结成了冰。车厢下方还藏了一处暗格,不知用来做什么,前面用来固定马匹的车和横木已经分离,摊在地上,一行蹄印沿着小径向远方蜿蜒而去,想来是马匹背负的事物太过沉重,是以风雪虽大,仍旧未能将蹄印淹没。

    陈鹏山见了满地的酱汁,心中一紧,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条洁白的少女手臂。不敢耽搁,向众人招呼一声,沿着雪地上的蹄印向前追去。追了小半时辰,前方雪地上忽然出现两口大缸,缸口用麻绳缠绕着连在一处,此时麻绳已然磨断,前方蹄印已被大雪遮掩,不辨踪迹。

    陈鹏山一惊,这两口大缸显然是被缚在马背之

    上,如今大缸上的绳索因一路颠簸断裂,没有了大缸,蹄印便浅了许多,风雪又大,便将蹄印淹没。只是贼人为何要带着两口大缸?这两口大缸分明是缚在一匹马上,若是缸中藏了人或货物,马匹又如何能承受?

    一抬头,见李青也在沉思,二人目光相遇,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响,急忙一同转身上马,向来路奔去。

    小蝶送了李青回来没多久,外面便来了一辆马车,正是前几日自己从裁缝铺出来在路上遇到的那辆,当时还有些奇怪司徒先生怎会乘坐一辆拉肥猪的马车,原来是孙家有人生了急病,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车马,便只好用自己平日拉食材的马车来接,白莲花不由心中对司徒先生更生敬佩。又听说生病的是个女子,司徒先生正缺个帮手,便热心肠的应了下来,跟去帮忙,不想再醒来时自己已不再是自己。正想着,见车上下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中年人,白莲花认得,正是前两日去接司徒先生的人。这人下来后径直去搬了口大缸放在车上,身后的少年则随五婆进了房中。

    五婆见小蝶有些疑惑,也不解释,只让小蝶随二人离去。自打稀里糊涂变成了小蝶,眼前这位老妇对自己一直很好,虽然如此,在白莲花的眼中,眼前这位婆婆仍然如同恶魔般可怕。如今要自己随二人离开,想必和青儿哥的到来有关,也不知青儿哥他们是否安然回了县城,有没有发现自己给他的销钉。

    这般想着,喝了五婆端来的汤汁,白莲花木然随着少年上了车,没一会儿,身上又变得酸软无力起来。想是贼人对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还算满意,又或者是什么令贼人放松了警惕,这次并未将自己塞到暗格中,只是让自己与少年一同靠着大缸坐在车上,过了一会儿,中年人又搬了口缸来放到车上,便跃上马车,驾了车,一路出了村子,向东行去。

    白莲花自打见了车马前来,便在袖中藏了一柄木钗,果然走了没多久,前面便出现一处路口,白莲花瘫坐在一侧,双眼无神地望向远方,一双手却没闲着,从衣袖中抽出那柄木钗,抛在雪地之上。

第三十七章 少年

    白家常年已押运货物为生,白莲花自幼便常见父亲摆弄车马,前几日自己用粗木换下销钉,算算时间,也该断了。正想着,整辆车忽然剧烈抖动起来,身旁少年急忙一提白莲花,腾空而起,赶车的中年人此时正站在车下,单臂托了车辕,双足在地上犁出一道长长的深沟,前面横木脱落,一匹马已经跑远,另一匹虽奋力挣扎,但手中缰绳被中年人牢牢攥在掌心,一丝一毫也前进不得。

    少年人轻轻将白莲花放下,静静的守在一旁。中年人则将马匹拴好,将两口大缸搬了下来。接下来,白莲花见到了一生中从未见到的恐怖一幕。中年人将大缸掀开,伸手从中提出两个人来,这两人浑身上下沾满了酱汁,像极了一块腌肉,此刻被中年人提在手中,仍在滴滴答答流着汁水。

    白莲花望着两个人,惊骇得已经忘记身在何地,挣扎着站起,便要扑上去,却被少年死死按住。这两个人虽然浑身汁液,但白莲花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正是五婆和自己。她不明白五婆为何会出现在缸中,更不明白自己为何也在,看着自己的身子就这般任由人提着晃来晃去,白莲花几乎要疯了,但此时全身无力,那少年的手掌铁箍一般将自己死死箍住,一丝也动弹不得,白莲花的眼中疯狂渐渐化为绝望,一滴泪水缓缓自眼角滑落。

    中年人将两口大缸用麻绳捆了,担在马背上,又狠狠刺了一刀,那马匹悲嘶一声狂奔而去。中年人则转身将两具身体扛在肩上,并不向着马匹消失的方向前行,反而转身向路旁的林中走去。

    白莲花任由少年扛着自己,木然地望着摇晃起伏的地面,想着自己自打生下来便受阴寒的病症折磨,这些年来父亲四处奔波,不知问了多少郎中,求了多少药,却始终不见好。因为这病症,自己生得干枯瘦小,打小也没什么小朋友愿意同自己玩耍,便是自己的哥哥,对自己也百般厌恶。如今遇见了司徒先生,病好不容易有了起色,身边又多了青儿哥他们几个,不嫌弃自己,愿意陪着自己,又在杨家裁缝铺找到了份伙计,可以赚钱养活自己,白莲花觉得自己好幸福,每个清晨都是笑着醒来,见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会微笑招呼。哪料想这样的日子没过上几天,又生出这样的事情,自己如今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不如就此死去,也免得在世间再受折磨。

    想到这里,白莲花忽然张口,一口便咬在少年的脖颈,一丝温热的血液顺着喉咙滑落,白莲花忽然觉得很是兴奋,这血液并不腥臭,反而十分香甜,忍不住又喝了几口。

    “怎么样?可还满意?”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耳

    畔响起,白莲花一惊,自己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真的变成了怪物?慌忙松口,见少年正望着自己,眼神中有些怜悯,有些悲伤。白莲花说不清是厌恶自己,还是厌恶那少年,慌忙将头别到一旁,不再看他。

    经了方才一幕,白莲花再不敢咬那少年,想要挣脱少年,却又使不出半分力气,只得任由那少年扛着一路行去。

    迷迷糊糊中不知行了多久,再醒来时已在一所破庙之中,高大的韦陀、怒目的金刚、庄严的菩萨,一个个都积满了灰尘、森严的目光透过灰尘望过来,像是要为这可怜的少女破除心中迷障。

    白莲花下意识向四周看了看,少年正在一旁望着自己,中年人在不远处守着自己和五婆的身体,这大冷的天,中年人精赤着上身,竟将自己的衣衫脱了下来铺在自己和五婆身下,显然是对这两具身躯极为爱惜。

    白莲花原本已萌死志,想着激怒少年将自己杀死,不料不但没有死成,反而喝了几口鲜血,经过这一路颠簸,不知不觉竟然睡着。此时醒来见到这一幕,忽然有些愤怒,想着就算自己死了,也得夺回自己的身体,象眼下这样被一个男人抱来抱去,白莲花想着便是死了的心都有。

    一旦有了目标,少女的心思便活泛起来,想着五婆每天都要向酱缸中添加草药,看来也是因为这两具身体,如今这中年人也这般爱护,也不知这两具身体到底有何特异之处。这样想着,少女忽然动了动身体,痛呼了一声,旁边少年见了,动也未动,仍旧望着少女。

    白莲花心中一喜,自己竟然能发出声音,自打到了孙家洼,也不知被贼人动了什么手脚,自己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如今忽然能开口,更增加了求生的**。瞥了一眼少年,强撑着向中年人方向爬去,她要看一看这些贼人对自己的身体做了什么。才爬了没两步,被那少年一把提起,又放了回来。才被放下,白莲花又挣扎着爬行,如此往复了七八趟,白莲花的额头已见了汉,少年也不似最初那般粗暴。这次将白莲花放了回来,见她又要起身,试了几次又无力的躺了回去,但仍然不肯放弃。少年忽然叹了口气。

    “姑娘,不要再挣扎了,即便你爬到那边又能如何?莫非还能将自己的身子抢回去?我和师弟只是负责照顾好你们,待将你们送到地界,我们就算完成任务,仍旧过我们原来的日子。你是师父极为看重的,日后和我等不可同日而语,想来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姑娘又何必为难我等?”少年这一路从未开口,此时说起话来竟有几分真诚。

    白莲花原本以为五

    婆都遭了贼人毒手,自己怕也命不长久,现在一听自己原来这般重要,心中忽然不再似先前那般沮丧,这还是少女第一次听到有人看重自己,而不是可怜自己,一时有些呆住。

    少年见白莲花失神的望着远处,以为这少女已经放弃,摇了摇头转身要走,却忽然听到身后少女开口。

    “喂,你叫什么名字?”白莲花忽然有些好奇。

    “孙长福,”少年下意识答道。

    “哪里人?”白莲花想着这两人看上去似乎是这少年做主,自己多了解一分,便多一分机会逃离。

    哪里人?少年想着自己到底算哪里人呢?若说是青鸾县,自己早已不是那个整日随着父亲在山中捉鸟的少年。若说定边县,自己又何尝是那孙长福。

    少年这些年跟着师弟二人在定边县开了一家酒馆,也替人操办宴席。自打自己和师弟来到定边,堂里从未找过自己二人。这定边县比家乡要太平许多,二人日子过得太平久了,心也渐渐放松了下来,若非这次师父找来,竟真的以为自己便是孙长福,倒忘了原本的身份。今日被少女一问,少年忽然不知要如何回答,想着这孙氏父子被自己和师弟夺了身子,自身的灵魂早已被吞噬一空,如今空有副躯壳,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而自己空有灵魂,却没有身体,算是死了还是活着?

    少女见到少年忽然愣在那里,心想莫非这少年和自己一样,都是活在别人身体里的可怜人?想到这里,似乎眼前的少年也没有那么惹人厌恶。便柔声问道:“莫非你也如同我一般,是个活在别人身体里的人?你想你的父母吗?想见到他们吗?”

    少年和师弟原本是同村的少年,村子靠近山戎,常常有流兵、盗匪侵扰,不但将钱财抢去,更时常有人因不堪受辱跳了山崖。两个少年想要变强,但家里太穷,上不起学,直到遇见师父。

    那天村里又来了兵,火光将半边天都映得通红,滚烫的鲜血和着温热的肢体四处飞舞,那些兵挥舞着屠刀,兴奋的叫着、跳着,宛如恶魔在狂欢。

    师父那天真的好美,就向眼前这少女一样,也是这样温和的和自己说话,将那些恶魔一个个绑了送到自己面前。那天少年才知道这些恶魔也有恐惧,见到刀锋刺入身体,也会哀嚎求饶。两个少年将刀锋刺入最后一个恶魔的身体,看着他绝望的倒下的那一刻,心中并不觉得喜悦,反而变得空荡荡的,没有依托。

    那时两个少年还未曾意识到,这一刀刀斩断的,不仅仅是敌人的生命,还有自己的过往。

第三十八章 密谋

    白莲花静静看着少年,外面的雪仍旧下着,呼号的北风卷着雪花一个劲的往庙里灌,白莲花不由得扯紧了衣服,缩了缩身子。少年却任由风雪打在脸上,宛如庙里的石像。

    中年人坐在远处,一动不动,眼里似乎只有那两具身体。整座小庙陷入一片寂静。

    “簌簌、簌簌”风雪中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庙外响起,中年人霍地站起,却被少年拿手止住,回身望了白莲花一眼,抽出柄匕首来,放在白莲花身旁,起身走到庙门前,将身子隐在暗处。

    白莲花此时身子依旧酸软,虽未听到声音,但见了二人反应,心知有异,双手虽然有些僵硬、不听使唤,但依旧拿起匕首,紧紧盯着庙门。

    少年凝神倾听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向中年人做了个手势,奔过来扛起白莲花跃上石台,隐在一尊韦陀像身后,将呼吸放得极缓。中年人此时正扛着两句身体藏在不远处观音大士的身后,与少年相视一眼,面色十分郑重。

    白莲花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到二人神色,知道危险正悄悄逼近,不敢再发出声响,随着少年的目光一起望向门外。

    “簌簌、簌簌”这次白莲花也听到了声音,就在庙门之外。

    一名灰衣老者负手站在门外,十余名白衣女子鱼贯而入,各自奔到四处查看,见没什么异常,便各自站定。老者这才躬身退到一旁,一白衣公子轻摇折扇自门外缓步而入,庙内十余名女子见了,急忙躬身行礼,唤了一声“公子”。

    白衣公子向四周扫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将折扇轻掩了口鼻,转头望向老者。

    “公子稍安,我们与那人约在申时,想来也快到了。”老者不待白衣公子发问,已知其意,急忙劝道。

    白衣公子点了点头,抬头望了眼观音大士,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正要走近些细看,忽然转身望向门外,手中折扇微张,如临大敌一般。四周十余名白衣女子各自掣出兵刃,护在公

    子身前。灰衣老者四周也浮现出几道光华,绕着老者上下盘旋。

    白莲花只觉庙中更加寒冷,没来由的一阵心寒,旁边少年的掌心已浸出汗水。

    忽然门外打了道厉闪,庙里不知何时已多出一人,一袭黑袍罩住全身,望不出是男是女。

    “风堂主真是信人,我家少主已恭候多时。”老者望着黑袍人,言语间虽然客气,但身边的光华却舞得更急,身后那十几名白衣少女更是半步不退。

    “传说玉峰山少主是个风流倜傥的少年英雄,怎地今日一见风某,倒先躲到脂粉堆中?看来江湖传言多不可信。只是咱们这事非同小可,若是让风某与一个白面小子共谋此事,抱歉,风某还没活够呢。”黑袍人似乎很是不满,转身便要离去。

    “风堂主请留步,”灰衣老者上前一步,唤住黑袍人,见黑袍人停下脚步,这才笑道:“风堂主叱咤江湖多年,何必同一个小辈一般见识?我家峰主对此事很是看重,只是山中俗务太多,一时无暇分身,这才命老朽陪少主前来历练一二,还请风堂主多多担待。”

    黑袍人对老者的言语似乎很是满意,点了点头:“有石老在,风某当然放心,近来惊雷府那边步步紧逼,要我们交出归流城,宗主虽想尽了法子,但眼看便要拖不下去了。若是将雷天锋逼急,恐怕整个剑峰都难逃厄运。宗主这次派我来就是要知会贵山一声,这事不能再拖,先前答应你们的条件会再加两成。”说着递过来一只锦囊。

    老者拆开扫了一眼,面上神情变了一变,转身呈给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接过信件,看了一会儿,又望向黑袍人,语气颇为急切的问道:“你们当真肯拿出十二根封魂木来?”,才开了口,似乎觉得自己似乎显得过于急切,忙又住了口。

    黑袍人似乎也未料到白衣公子竟会这样问,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只要公子如约行事,我们自然不会食言。”

    “风堂主莫急

    ,”灰衣老者见白衣公子又要说话,忙抢先开口:“兹事体大,容石某先秉明峰主,一切凭峰主定夺。”

    “喂,老石,”白衣公子似乎对老者所言有些不耐,摆了摆手,身前女子忙闪到一旁,白衣公子摇着折扇来到黑袍人与老者面前,有些不满的望着老者:“老石啊,父亲只是要你陪我前来,负责我的安全,什么时候轮到你做决定啦?不就是炼制两具傀儡嘛?有了封魂木,本少爷就成。劳烦风堂主转告你家宗主,这事儿就这么定啦。”

    黑袍人望了眼目瞪口呆的老者,第一次笑了出来,“好,好,好,还是玉公子有气魄,有决断,既如此,咱们各自回去准备,下个月十八,正好是白神那老匹夫的寿诞,到时咱们一起行事。”

    送走了黑袍人,灰衣老者与众女子护着白衣公子也消失在风雪之中。

    见众人走了,少年轻轻吐了口气,身子一软,差点带着白莲花一同坐倒。少年并不似白莲花一般对江湖一无所知。玉峰山是什么地界,少年虽未去过,却时常听师父提起,那里出来的都是些恶魔。剑峰更是如雷贯耳,整个青山郡哪里会有人不知道剑峰,而剑峰只有一个风堂主,鸣剑堂的血剑风破歌。这些人随便哪一个伸伸手,自己三人便一个都活不成,还好今日风急雪大,这些人才未曾发现。现在想来少年仍觉后怕。

    入了夜,风雪仍不见小,少年心中忧急。如今那两口大缸中滋养身体的药液都已经毁了,若是两日内,自己不能赶到地界,这两具身体就真是死人了,到时只怕自己和师弟也不能活。只是这般大的风雪,若是在夜色中赶路,更是极可能迷路,想到这里少年轻叹一声,回身走到白莲花身旁坐下,见少女冷得发抖,连忙脱下外衣披在少女身上。

    少女望着少年,忽然问道:“你们杀了五婆?”

    少年未料想少女会这样问,猛然记起自己兄弟还带着五婆的身体,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是摇了摇头,不再说话,闭目侧过身去。

第三十九章 擒敌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白莲花觉得又被人扛了起来,张开眼一看,只见少年背着自己,后面跟着中年人,正出了庙门向山路上奔去。风雪已经停了,不远处有数十骑正风驰电掣而来,看穿着像是定边县的捕快。

    白莲花一直思量着要如何脱身,此时见到了希望,立时大声呼救,却被少年一掌击在脖颈,晕了过去。

    李青等人沿着来路一路搜寻,终于在积雪中找到了酱汁的痕迹,一路追踪而来。远远见两道人影从破庙中奔出,哪里还能容他们再逃?四个少年展动身形,风驰电掣般围了上来,四名青衣剑手如影随形。

    少年见了,大喝一声,将肩上的少女抛向中年人,反身迎向几个少年,中年人接过少女,顿了顿,一咬牙仍旧向山上奔去。

    李青自打在孙家洼见了那许多受害的百姓,心中愤怒已难压制,此时见贼人不逃,竟然迎了上来,心中冷笑,不闪不避,庚金翅展动,五色长刀破空而至,宛如大鹰般扑击而下。

    少年自有了新的身子,这些年勤练不缀,却始终没有发挥的地方,今日见了这些捕快,原本心中有些兴奋,正要一展拳脚,却忽然见五色的刀芒凌空斩落,凛冽的杀意透体生寒。

    少年虽有武艺在身,却未曾经历过生死,此时被杀意笼罩,气势已先弱了几分,原本急冲向前的脚步忽然一顿,身子向一侧让去,却不曾想那两柄长刀好似长了眼睛,也向一侧偏了偏,仍旧斩落。

    少年再难闪避,只得提刀迎上,忽觉全身一震,如同被巨锤击中,整个人立时被击得飞起,后背又一凉,一并长枪已透体而出,少年一颗心立时沉了下去。

    李青见霍大猛已擒住少年,身形一转向中年人追去。这一耽搁,一道高大的身影宛如巨兽一般,带着一片雪雾已冲了过去。

    中年人力道极大,此刻背负了三个人,脚步仍丝毫不见减缓。中

    年人只道后面追来的不过是些普通捕快,以少年的身手阻挡一二并不是问题。哪知才走了十余丈,身后便有风声呼啸而来,像是有什么猛兽奔袭而至。中年人对自己的本事很是自负,并不闪避,脚下一顿,回身已一拳击去。

    这一击如同击在一块铁板上一般,没有如预想的听到对手的哀嚎,自己的手臂却如同被铁箍箍住一般,难动分毫,眼前一个胖嘟嘟的少年正满面怒气的望着自己。

    中年人大怒,正要再战,猛然间一阵剧痛传来,只觉得被胖大少年握在掌中的拳头如同碎裂一般。中年人虽然硬气,强忍着不肯叫出声来,但周身已失了力气,缓缓坐倒在地。

    陈鹏山远远见破庙里奔出来两人,看身手很是不弱,正想着今日又免不了一场恶战,却忽见四个少年奔了上去,心中不由有些不快,赶忙带人急奔过去接应,不想没走多远,那两名贼人已然成擒。

    四个少年望着地上的两具身体,愣在那里说不出话,原本以为白莲花仍旧活着,哪料想再见到不但已经死去,身上竟然沾满了红色汁液。二丫平时与白莲花最是要好,这平日里机灵顽皮的小姑娘此刻却如同疯了一般扑在中年人身上拼命撕咬。若是放在往常,众捕快早已将她拉开,但今日却没有一个人理会,只是死死按着中年人,以防他伤了小姑娘。

    李青呆立在一旁,沉默着流下两行泪来。馒头血红着眼睛死死盯着两个贼人,将拳头捏得咯吱吱响。

    霍大猛愣了一会儿,走到少年身旁,劈手提了,大步向破庙走去。陈鹏山一愣,猛然醒悟,自己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竟不如一个少年冷静,忙大声招呼众捕快抬着三具身体,押着中年人,随后向破庙走去。

    “头”一个捕快高声喊着陈鹏山,“这几个人好像没死。”

    这句话宛如暗室惊雷,一瞬间将所有人的心底照得雪亮。呼啦啦,一群人都拥了过去。

    方才在外,众人见了白莲花的身体,一片冰凉,也没有呼吸,便以为三人都已死去。此时到了庙里,没有了风雪,细查之下才发现那个少女鼻息、脉搏都很正常,只是昏了过去。便是白莲花与五婆身体也是温热的,只是仍旧没有呼吸。在场的众人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情况,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要做什么?”众人正有些发呆,忽听方才那少年贼人正高声呼喊,语气中十分惊恐。众人纷纷望来,只见那少年倒立着在空中飘荡,而一旁听李青几人常叫他大鼻涕的少年正一点点将一柄小刀插进少年身体,少年的面容已经因恐惧而扭曲成一团。

    “也不做什么,若是你还不告诉我发生的一切,你这辈子便都不用练武啦。”霍大猛似乎并未听到少年的恐惧的呼喊,只是很平淡的说着,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一样稀松平常。

    “我说我说,求求你住手。”少年涕泪满面,不住的哀求。

    “闭嘴!”中年人一声怒喝,“你忘了是谁替我们报仇了?忘了是谁救我们出来,又给了我们这一身本事?你这孬种,不要说不能练武,就是今天死在这里也不能吐露半个字。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少年宛如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笑个不停,半晌面容渐渐狰狞起来,“做鬼?我们现在难道不是鬼吗?她是救了我们,可我们还是我们吗?”

    中年人听到少年的话语,一愣,也呆在那里。

    “别婆婆妈妈的,”霍大猛望着手上一团飘荡的红雾,眼神迷离,“我们可没工夫陪你们耗着,若是你还不说,我便要你连鬼也做不成。”那团红雾似乎知道主人心意,扭曲着向少年延伸而去,停在少年眉心处一动不动。少年好似被毒蛇盯上了一般,冷汗扑簌簌落了下来。这团红雾看似美丽,但少年却觉得它美得令人心悸。

第四十章 剑峰

    白莲花悠悠醒转,张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李青,少年重伤初愈又奔波了整晚,忍不住睡了过去。此次遇到的事情实在太过诡异,虽然这里是县衙,又有裴白发的豹韬营守着,但李青仍旧不放心,让几个弟弟妹妹回去休息,独自在这里看护。

    白莲花望着眼前的少年,心中有些疼,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少年脸颊,白莲花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做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具身体里又能存在多久,经历了这些事,白莲花已经太累,只觉得就这样与少年相伴已经很是幸福。

    霍铁甲望着眼前几个少年,想着自己与那些老兄弟经营这么多年,不曾想还是不能给几个少年一个安宁、祥和的生活。不过雏鹰总要经历风雨才能展翅翱翔,自己和众兄弟还不算太老,胸中的血也还是热的,还能护着他们再走一段。简大寿拍了拍老兄弟的肩膀,二人忽视一眼,缓缓走了出去。

    简秋山怎么也没想到这事的幕后主使竟然是广信大师,今天裴白发带兵激战了一天方才将其擒下,又找到了司徒秀和王铁汉,如今这件案子总算是有了眉目。

    “大人,”简秋山听到衙役呼唤,猛然惊醒了过来,转头望向衙役。

    “大人,那贼秃已然招了。”衙役说着将手上的供述呈了上来。

    简秋山看过供述,面上神情一变,转身快步向后堂走去。

    “老兄弟,咱们这些年小心经营,不想还是让绣衣堂在咱们的地界发展了起来。好在发现的及时,并未酿成大乱。只是对于剑峰的事,你怎么看?”简大寿望着霍铁甲,轻轻放下手中的口供。

    “受限于朝廷规制,咱们与剑峰交往不多,血剑风破歌虽在江湖中声名一向很好,咱们却不可不防。若破庙中少女与孙氏父子所见是真的,怕是这莽莽青山又要不太平了,咱们兄弟也该活动活动筋骨。”简秋山在旁听了老者的话,

    言语虽然平缓,气势却渐渐升腾,父亲与老者气机相互牵引、应和,铁血肃杀之意扑面而来,简秋山只觉胸口热血几乎沸腾。

    刚过午时,几个少年便被叫醒,一路随着简晓欣来到大堂。堂上摆着一桌酒菜,上首座了两名老者,简秋山陪在下首,见妹妹带着少年们前来,忙起身招呼大家就坐。少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明白今日到底有什么事,但见村长也笑着向大家招手,也就一一坐了。

    “孩子们,”简大寿见大家都已就座,伸手抓过一个酒坛,自顾自倒了一碗,端了起来:“这几日大家血里火里闯了一遭,眼下这件案子总算有些眉目,多少可以给那些失去女儿的父母一个交代。老夫在这里谢过大家。”说罢,也不待众少年有所反应,已仰头灌了下去。

    放下酒碗,简大寿面色阴沉了下来:“这绣衣堂的贼子如此猖狂,竟公然作起善定寺的主持,还犯下这般人神共愤的案子,待此案了结,本帅定要奏请雷府将贼人打入雷狱,让他尝尝万雷噬体的滋味。”,老者顿了顿,转头望了眼白莲花,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歉意,“这案子里失踪的少女中唯一幸存的便是莲花,只是莲花的神魂与身体却是分开的,昨日那广信贼秃供述称需要剑峰的封魂木方能在不伤害小蝶的情况下将莲花的神魂送回身体。”

    几个少年并未见过广信的供述,除却霍大猛,其他几人也不知晓小蝶的身体里竟然是白莲花的魂魄,一时都有些呆住,愣愣地望着老者。

    对于众人的反应,简大寿并不意外,拎起酒坛又倒了一碗,仰头灌下,这才继续:“按理说莲花生活在我定边县,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全是咱们这些当差的没把事情做好,这才让贼人有机可乘,这封魂木也自然应该我们去讨来。只是这封魂木与其它灵物不同,只生长在剑峰云中涧,而这云中涧只有神府境以下的修为方可入内,莲花的肉身如今没有药液的滋

    养,至多再维持一日,便会断了生机。事情紧急,此次便由秋山带诸位前往,这云中涧里多是剑峰弟子,但并不太平,你们去的人多些,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稍后剑峰会有人前来带你们前往,吃了这顿饭,大家收拾收拾便可启程。”

    白莲花听说大家伙儿还要为自己涉险,说什么也不肯,但听简大寿说若是寻来封魂木,司徒先生便有把握医好自己的病,心中又是犹豫不决。

    二丫在一旁见了,连忙上前安慰,白莲花心中愧疚,但又抵不住心中对生的渴望,只得暗暗发誓日后定要对得住几个伙伴。

    未时刚过,县府便来了位青衣男子,剑眉星目,翩然若仙。与简大寿见了礼,便带着几名少年离去。才一进山,男子身上便飞出道剑光,剑光迎风便涨,转瞬化为一口巨大剑舟,众少年在惊愕中被男子带入舟中,剑鸣声中,长舟破空而去。众人在舟中便如同在陆地上一般,感受不到任何颠簸。只过了一炷香时间,长舟隐去,众少年面前出现一坐巨大山门。一块千仞巨石被从中劈开,前面一条小径蜿蜒着通向云雾深处,云雾中一峰耸立,如同一柄利剑直刺青天,巨石两侧龙飞凤舞刻了两行大字“易水萧萧西风冷 ,将军百战身名裂。”,悲壮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

    众少年站山门前,只觉那云雾中的青峰如同百战名将,虽强敌环饲、卧冰尝雪,仍旧雄心不减、剑啸西风。不由心生敬意、各自肃立。

    青衣男子见众少年肃立身后,微微点了点头,举步向山门中走去。沿着小径一路向上,走了小半时辰,进入一片云雾之中,前面小径尽头分出几条岔路,不知通向何处。

    青衣男子默不作声,转身踏上左侧一条小径,走了没多久,前方出现一道断崖,崖下云雾翻滚,轰隆隆的水声震耳欲聋,数十快大石在空中漂浮,被山风一吹,四处激荡。崖边立了一块石碑:“云中涧”

第四十一章 云中涧

    青衣男子站在石碑前,望着面前六个年轻人,轻轻取出一面玉牌和一卷兽皮交给简秋山,神色很是郑重:“诸位,前面过了这断崖便算是进了云中涧。这云中涧是我山门秘境,其中有很多机缘,但也有许多险恶之地。你们第一次来,对其中并不熟悉,务必小心。那封魂木并非树木,但也并非兽类,而是介于二者之间,并不固定生在一处,若是封魂木出现在玉牌周围百丈内,这玉牌便会发热,封魂木离了云中涧难以存活,寻到封魂木后以这块兽皮包裹,封魂木便不会枯死。这兽皮上印有封魂木的图样,你们一见便知。”

    见几个少年听得认真,青衣男子点了点头,转身走到石碑旁坐下,缓缓闭上双目,不再看众人一眼。

    众少年经历了白莲花一案,眼前这些巨石虽说看着凶险,却吓不住几个少年。简秋山一马当先,众少年鱼贯跟随,不消片刻,断崖前便再无一人。青衣男子缓缓睁开眼睛,向众少年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众少年过了断崖,眼前是一片山清水秀景象,一片茵茵青草如同绿毯一般绵延着伸向远方,苍青色的山影在远处若隐若现,几缕云雾衬在山间,被阳光一照宛若七色的彩带,成群的白鹭、四角羊、羚牛在湛蓝的天空下悠然漫步,一湾湖水镜子一般嵌在绿毯中。

    几个少年已经呆住,这里地处边关,十万大山环绕,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莫说现在还是隆冬三九天气,便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也见不到这般景色。

    愣了一会儿,二丫欢呼一声向前跑去,霍大猛急忙在一旁跟了上去。馒头和晓欣见二丫撒欢儿一样窜了出去,也忍不住在草地上奔跑起来。简秋山和李青却站在原地,动也未动,两人仔细打量四周,见没什么危险,这才一左一右向几个弟弟妹妹奔了过去。

    草原上几只四角羊受了惊吓,鸣叫着向四周奔逃。许多白鹭原本正在一旁饮水、捉虫,被四角羊一惊,立时四散飞起,呼啦啦一片越过羚牛,羚牛

    还以为来了什么猛兽,立时四蹄踏动,轰隆隆疯狂奔跑。草原上到处都是奔逃的鸟兽,二丫愣愣的站在原地,霍大猛在旁偷乐,连简晓欣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呦,哪里来的土包子,看把咱们山里的灵兽吓的。”二丫正嘟着嘴,心里有些和自己呕气,就听不远处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君不器今天一大早心情便不好,昨天最后一次尝试凝练“大日剑芒”却仍是失败了,没法子,只得依着老爷子的意思带着几个跟班的来云中涧碰碰运气。

    君不器并不像许多初来剑峰的弟子,对云中涧全是美梦一般的向往。他知道这云中涧里看似景色秀丽,又充满着机遇,但事实上每年都有许多弟子进去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若不是老爷子非逼着学那劳什子的《大日剑歌》,自己又何至于冒这样的险?

    这样想着,君不器带着厉锋和几个整日跟着自己厮混的少年进了云中涧。有厉锋在,又有老爷子给的护身符,君不器并不如何担心,正哼着曲,想着去抓只四角羊当中饭,就看见草原上鸡飞狗跳,原本如茵的青草被践踏的四处飞舞,几个不知从何处来的少年正在草原上大呼小叫。

    君不器正有火发不出,旁边一个叫赵北的跟班见机得快,立时冲上去呵斥二丫。这帮跟班原想着以少爷的身份,这云中涧里没几个敢惹自己,眼前这帮少年从未见过,八成又是些初来乍到的新人,想着被自己一骂,还不马上灰溜溜的消失?到时自己再吹捧吹捧少爷威武,免不了又能得些赏钱。

    赵北正有些得意,想着马上就能见到亮晶晶的银子,眼中却出现一只拳头。

    君不器很是生气,眼前这几个少年没有一个见过,却将自己一众跟班打得鼻青脸肿。几次叫厉锋出手,这家伙却就是守在自己身边,不肯挪动半步。没法子,谁叫自己的大日剑歌还没练成呢,若是练成了今日定要好好教训这帮狂徒。

    心里忿忿的想着,目送几个少年渐渐消失在远方

    二丫发泄了一番,心情很是舒畅,哼着曲儿,拉着简晓欣一路急行,一双眼睛四处张望,生怕遗漏了封魂木的踪迹。

    望山跑死马,远处的青山看上去不远,这都走了不知多久,竟然还是一般远。李青和简秋山对视一眼,心中均想要加快速度了,自己时间有限,似这般走要到何时才能找到封魂木?

    几个少年听了李青所说,立时四散,不一会儿便捉来几头四角羊,这些四角羊看上去远没有羚牛强壮,但奔跑起来,其疾如风,众少年轻松了许多,也有兴致看看四周景色。

    小半时辰,几个少年一头撞入一片山谷之中。

    “吼”不知从何处响起声兽吼,几人骑乘的四角羊一起瘫软在地,任几人如何催赶,只是哀鸣不已,仿佛知道末日将至。

    几个少年各持兵刃,向四周张望。山风吹拂,天空中阴云密布,忽觉脸颊一凉,原来不知不觉已经下起了雪,与方才的茵茵绿草宛若两个世界。

    今日受到的震撼太多,不消片刻众人便已回过神来。简秋山听父亲说起剑峰之行,便知道不会太过容易。自打武帝登基,朝廷便有意打压宗门,这些年各宗门与朝廷间多有摩擦。虽然碍着父亲和周帅面子,不能不同意,但也不会太过配合,果然这云中涧地势这般复杂,竟连一份地图也未曾给,找起封魂木来岂非大海捞针?

    李青却不知道这许多,多年山林间的历练,使得李青早已学会了冷静。掣出离火刃仔细向四周看去,这里有些像是众人生活的大青山,到处都是笔直的风刀柏,被白雪一盖,像是披着厚厚的棉被,煞是好看。密林中四下里望去一般无二,幸好有几行脚印伸向远方,想是不久前才有人进来这里。

    几个少年沿着脚印一路前行,方才那兽吼再没有响起,走了一炷香时间,前方突兀的出现一座山峰,一条石阶攀峰而上,绵延不知所踪,石阶两旁的山壁上面刻了几个大字:“甲秀山”。

第四十二章 白灵儿

    众人仰头望去,这石阶依山壁而建,另一侧便是陡峭崖壁,石阶蜿蜒盘绕,不知通向哪里。此刻雪越来越大,山风也渐渐猛烈起来,众人不敢迟疑,小心翼翼向上攀去,走了没一会儿,石阶上已结了一层薄冰,几个少年再没了刚进来时的悠闲,一个个默运灵气,一步步踩实了才敢向上攀登。这般行走极耗力气,才转过了一道湾,二丫已见了汗。仰头望去,入目所见除了石阶便是山壁,以及呼号的风雪,冰雪在石阶上越积越厚,以这般速度,要不了多久石阶便会被风雪淹没,到那时便更加危险。

    李青掣出匕首猱身攀下崖去,不一会儿扯了根藤蔓上来,抛给众人。几个少年分别握了,李青脚下速度渐起,在石阶上奔行起来,手上匕首不时刺入山壁,用以稳定身形。众人都是有修为在身,初时独自行走,难免小心些,此时有了藤蔓与众人相连,心中便踏实许多,此时奔走虽快,倒走得比方才还要稳些。

    又转了一道弯,前面石阶忽然脱离了山壁,笔直向上,似乎无穷无尽,一眼望不到头,两侧峭壁如刀削一般,黑黢黢一眼望不到底。这般景象比方才一道道弯折还要令人惊骇、焦急。

    众少年眼见石阶旁再没有什么可以攀附,连忙将藤蔓在腰间围了,各自掣出兵刃,随着李青向上攀去。每行一步,李青都要将匕首刺入石阶,赤红色刀芒吞吐,将石阶上的冰雪激得雾气升腾。

    忽然身后响起一阵猖狂大笑,一道巨大的剑光呼啸着向众人撞来。馒头力气最大,为防意外行在最后,听到身后厉啸,不及细想,双足猛踏,转身迎向剑光。简秋山头顶一本蓝色大书猎猎翻动,一道光芒射到馒头身上,宛如水流一般罩在馒头周身波动不休。轰鸣声中,馒头连退十余步,将石阶生生踏出一行脚印。那剑光竟硬是被馒头阻住。

    “呦,有两下子嘛。”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响起,正是才进来时被众人教训的几人。馒头大怒,正要上前

    ,忽听那声音笑道:“这次算你们命大,只是这云中涧大着呢,咱们有的是机会慢慢玩。”剑光随着声音一晃,绕过众人呼啸而去。馒头涨红了脸,无可奈何。简秋山拍了拍馒头肩头,示意眼下正事要紧。

    经此一变,简秋山也顾不得耗费灵气,头顶青色大书飞起,朗朗书声在风雪中响起,众人只觉脚下轻快了许多,速度也快上不少。

    “喂,要不要帮忙?”一道银铃般的声音在风雪中响起。几个少年循声望去,只见身后一条土黄色巨蟒正蜿蜒行来,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到了众人面前。莽背上站了一名黄衫少女,粉白的小脸被风雪吹得红扑扑的,正笑着望向众人。

    李青见这巨蟒虽生得巨大,但也只有两三丈长,若是众人都上了蟒身,这巨蟒哪里还走得动,平白连累了人家,便想着要拒绝。少女似乎看出几人的心思,伸手拍了拍蟒头,“大黄,教几位哥哥姐姐看看你的本事。”

    话音才落,那大蟒迎风便涨,转瞬便化为十余丈长,水缸粗细的狰狞巨兽,二丫吓得惊声尖叫。少女原本有些得意,此时见吓到了人,忙连连道歉。

    众人乘了巨蟒,一路风驰电掣,倏忽间便到了石阶尽头。眼前是一片莽莽山岭,绵延起伏,一望无际。众人一惊,原想着这云中涧毕竟在剑峰宗门之内,范围定然有限,哪料想这般巨大,这要到哪里去找封魂木?不由都有些犯难。

    少女似乎知道众人来此的目的,轻轻笑道:“诸位是要找封魂木吧?”见众人有些惊讶,急忙解释:“爷爷一大早便和我说了此事,说你们是为了救人,要我来帮帮你们。”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爷爷是?”简秋山虽见着少女一片天真烂漫,但几年官场历练,又是在边关这样的险恶环境,简秋山已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我叫白灵儿,爷爷便是这剑峰的大长老白神。他老人

    家说朝廷和宗门间虽然有些分歧,但莲花姐毕竟是咱们白家人,能帮就帮一把。”少女在身旁采了朵粉色的小花,放在手中把玩,一脸笑意的说道。

    “你认识莲花?”李青有些惊讶,自打到了定边,在白家住的时日也不短,却从未听白莲花说起还有这样一门显赫的亲戚。

    “不认识,我也是第一次听爷爷提起。”少女将手中粉色小花插到巨蟒的鳞片中,轻轻拍了拍蟒兽,“咱们赶紧去寻封魂木吧,这东西会到处乱跑,别再被山中的凶兽吃了,咱们可就白忙活啦。”

    说着,少女从怀中取出一枚朱红色的果实,水润剔透如同玛瑙一般,托在掌心,向众人解释道:“这果子叫风灵果,是封魂木最喜爱的食物,咱们有了它,不用费尽幸苦去找封魂木,它便会主动来找咱们。”少女仰着面庞,有些得意。

    巨蟒穿行如电,翻山越岭,李青紧紧盯着手中玉牌,忽然玉牌变得温热起来。巨蟒也放缓了速度,几个少年心中紧张,向四下里张望,却并未见到封魂木的踪迹。少女在没有先前顽皮的神色,翻手取出根长鞭,警惕的向望向四周。

    “呼”一道白影闪过,少女手中朱果忽然消失不见,长鞭如灵蛇一般探出,在空中一卷一收,带了一件物事回来。几个少年向少女手中望去,见一个三寸小人正在少女手中挣扎。向李青要了兽皮,将小人用兽皮包好交给李青,少女轻轻吐了口气。

    众少年望着手中这三寸小人,心里很是感激,均想着今日若无这少女帮忙真不知道要如何能找到封魂木。

    “好啦,任务完成,你们快些回去,我也要忙自己的事啦。”少女拍了拍手,神色间轻松了许多。

    几个少年辞别了少女,心中都有些兴奋,原想着今日要费尽周折,不想竟这般轻易便得到了封魂木。想着回头医好了白莲花在一同上剑峰来拜谢白家爷孙。

第四十三章 黑山崖

    简秋山来时特别留意了路径,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仰头看了看天,太阳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四周断壁残石隐在一片黑暗中,宛如许多张牙舞爪的妖魔,正阴森森的盯着众人。

    二丫躲在李青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打量四周。

    简秋山招呼大家聚在一起,抽出长剑在身旁山壁上刻了起来。众人看了一会儿才明白简秋山所刻正是几人一路所行的路径,李青心中有些佩服简秋山的心细,自己这一路走来倒未曾留意经过了哪里。

    刻着刻着,简秋山忽然停了下来,不久前众人进了一片山谷,这之后便怎么都记不起经过了哪里。众人一同思索,惊讶的发现大家竟如同集体失忆了一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进了山谷后是如何来到这里。

    黑暗中忽然起了风,穿过着这些断壁残石,呜咽着像是女人的哀嚎,二丫死死抓住李青臂膀,微微有些发抖。

    霍大猛见二丫恐惧得厉害,想要上前,又有些犹豫,简晓欣在一旁见了霍大猛的神色,走过来轻轻将二丫揽了过去。

    “哥,咱们既然到了这里,着急也是无用,不如四处探探,或许可以走得出去。”简晓欣轻轻拍着二丫肩头,向简秋山说道。

    “晓欣姐说得对,咱们先四处看看再做打算。”李青此时也冷静了下来,轻轻取出匕首,望向简秋山,“仍旧由我打头,简兄与馒头断后,猛子居中照应。”见众人没有异议,当先向前走去。

    “啊”一声尖叫响起,霍大猛一闪身来到二丫身旁,关切的望着二丫。

    “方才好像有什么东西碰了我一下。”二丫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说道。

    “看到是什么了吗?”霍大猛的声音很是柔和。见二丫摇头,又望向简家兄妹,方才除了自己便只有简家兄妹离二丫最近。

    见简秋山和简晓欣也摇着头,霍大猛有些疑惑,这里虽然黑暗,但众人都是常年习武,有些根基的,若是有东西经过不该都察觉不到,难道是二丫的错觉?霍大猛按下心头疑虑,向李青摆了摆手,示意没事,众人继续前行。

    “锵

    ”这次是简晓欣一剑刺在山崖之上,带起几点火花。

    “确实有东西,”简晓欣低声喝道。

    二丫年纪小,胆子也小,或许只是错觉。但简晓欣也这般说,那便真的有问题了。众人凝神戒备,一点点聚在一处。等了一会儿,除了风声更加凄婉,四周并没有任何异常。

    众人再次前行,这次霍大猛手中攥紧了烟萝封和别梦寒,若是敌人真是鬼魂,这两件兵刃或许管用。

    “啊”黑暗中又想起二丫的尖叫,一团红雾猛地自二丫身旁暴起,这次众人看到红雾中有一团黑漆漆的事物蠕动着发出刺耳的尖叫,这东西拼命想挣脱,但却被红雾一点点拉倒霍大猛手上的石头中。

    几个少年还是第一次见到霍大猛的兵刃,都有些发愣。霍大猛却没有理会众人,只是站在那里。众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见了霍大猛的样子也不敢打扰,只得围在四周凝神戒备。

    霍大猛心中有些发苦,这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显然也属于阴魂一类,此刻正在烟萝封中与那红衣女子魂魄拼命撕咬。烟萝封不停地抖动,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仿佛随时要裂开一般。

    霍大猛只觉烟萝封上传来一股吸力,将霍大猛带到一片奇异的空间,不远处正有两个身影在拼命搏杀。

    两个阴魂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一起住了手,转身向霍大猛望来。

    霍大猛这才看清红衣女子对面是一个四肢长满倒刺的黑色人形怪物,两个阴魂一看到霍大猛双眼几乎喷出火来,几乎同时向霍大猛冲来。

    霍大猛从未经历过这般场面,一时有些心慌,脚下一慢,险些被那怪物抓到,狰狞的尖刺几乎贴着面门划过。

    红衣女子张牙舞爪从侧面攻上,霍大猛脚下一滑,下意识使出笑伯的步法,堪堪避了过去。

    三人你来我往,霍大猛一时险象环生,若非步法奇妙,此时怕已被两只阴魂撕得粉碎。逃了一会儿,霍大猛已经冷静下来,既然步法可以施展,荒牛拳呢?想到就做,荒牛拳霍大猛练了多年,早已融入骨髓,一拳一式几乎信手拈来

    。这一战,霍大猛才发现荒牛拳竟然十分精妙,几乎拳拳到肉,片刻便将两个阴魂打的节节败退。

    霍大猛越战越勇,似乎有使不完的力量,两个阴魂却越发虚弱,忽然大地中升起两条藤蔓,这藤蔓如同巨蛇一般顶端忽然裂开,喷出许多细丝罩向将两个阴魂,顷刻化为两枚大茧,静静地立在地上。

    霍大猛重重呼出一口气,再睁开双眼,只见众少年正紧紧护在身旁。

    经此一战,霍大猛对这黑色怪物了解了许多。众人一路前行,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久,烟萝封中已结出十几只大大小小的茧。

    霍大猛也不知大家走到何处,只觉与这些黑色怪物的战斗越来越吃力,这怪物模样虽然一样,但似乎越来越强大,方才那只,霍大猛几乎是硬生生将那怪物磨倒。

    众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看得出霍大猛已经有些吃力。简秋山找了处三面高崖,看上去安全些的地方,拿出些吃食,招呼大家休息。

    “波”一颗大茧破裂开来,从里面爬出一只小小的蝎子,蝎子东张张、西望望,好奇的走到一只大茧旁绕了两圈,忽然将尖锐的尾钩深深刺入大茧中,那大茧迅速的干瘪了下去,小小蝎子似乎长大了一圈。尝到了甜头,小蝎子游走得更欢,不一会便刺了七八只大茧,这蝎子已长到数尺长短,背上有一根蓝色丝线若隐若现。

    “波”、“波”剩余六只大茧纷纷破裂,又爬出六只蝎子,这几只蝎子一见那大蝎,纷纷摇动尾巴,以双螯触地以示臣服。

    霍大猛忽觉烟萝封中传来一股力量,这股力量沿着经脉一路向上直入脑中,霍大猛只觉一阵难以形容的舒爽,几乎要呻吟出声,似乎脑子更加清醒了,也似乎身体更容易指挥了,霍大猛忽然想起青衣男子临别时所传的功法,连忙闭目跌坐,开始习练。

    不知过了多久,霍大猛只觉又来到那空间之中,几只蝎子见了,如同士兵般一起整齐排成一行,以双螯触地以示臣服。霍大猛知道眼前这些小蝎子日后便是自己的士兵,他们会变得越来越强大,也会有新的士兵加入,自己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第四十四章 魂怪

    许是敌人觉得几个少年不好对付,也或者是失了十几名同伴有些愤怒。众人再向前行时遭遇的攻击更加猛烈,单凭霍大猛一人很难抵挡,只是其他几个少年虽有修为在身,但对这些阴魂却没什么好办法。到后来霍大猛几次遇险,李青这才猛然记起斩杀那几个孙家洼村民时的景象。情急之下一刀划过双掌,两柄染血长刀竟真的将阴魂杀得四散奔逃。

    霍大猛有了助力,烟萝封中那几个士兵越来越强大,只是这些士兵并不能出来帮忙,对几个少年的处境也没有什么帮助。

    就这样走了不知多久,这次遭遇的敌人分外强大,李青连番战斗已有些抵受不住,几次都险些栽倒。霍大猛有烟萝封的滋养,虽说依旧生龙活虎,但没有能有效杀伤阴魂的兵刃,也很是吃力。

    简秋山头顶青、白、碧三色大书翻动,朗朗书声响彻山谷,得了简秋山相助,李青和霍大猛终于勉强抵受住了敌人的攻击。

    但烟萝封中却是不同,那七只蝎子与十余只阴魂正殊死搏斗,这些阴魂比前面遭遇的要高大许多,在十几只阴魂的攻击下,六只蝎子已经消失了两只,形势岌岌可危。

    霍大猛顾不得休息,只得又加入战团。这次实是几个少年进入这险恶之地以来遭遇的最大危机。李青和简秋山闭目调息,显然这一路损耗颇大,已沉沉入定。霍大猛又和方才一样,木然而立,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馒头只得和两个少女分头警戒。

    “吼”一声愤怒的吼声在三个少年脑海中炸响,黑暗中渐渐浮现出一团浓雾,翻翻滚滚来到几个少年眼前,一员黑甲骑士在黑雾中露出身影,骑士手持长矛,身下一只怪兽,四角羊身、目生腋下,一根根利齿仿佛匕首一般狰狞可怖。

    “吼”这怪兽又吼了一声,与骑士一起向三个少年杀来。三个少年这下有些荒神,馒头下意识的护在两个少女身前,被那骑士一枪刺在头上,馒头只觉一股阴寒之气直冲脑海,锋利的气息几乎要将脑海刺穿,强烈的危机浮上心头。

    “吼

    ”一声威严而愤怒的吼声在脑海中想起,一只小兽自脑海深处如电而至,一道厉闪划过,那小兽张口竟喷出道电光正击在骑士长矛之上。这电光顺着长矛游走,转瞬遍覆骑士与怪兽周身。

    骑士与怪兽似乎难以抵挡电光,扭曲哀嚎着渐渐消散。两个少女和馒头面面相觑,都有些愣神,两个少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馒头则是处于震惊之中,他一直以为小兽赋予自己的便只有一把子力气,不想这小东西还有这样的本事,心里不由乐开了花儿。

    霍大猛拼命搏杀,但此刻在烟萝封中只是霍大猛的神魂,没了灵气支撑,玄水枪、大斧身皆不可用,只能以双拳迎敌,而眼前这些怪物很是高大强壮,被双拳击中,只是后退几步,转眼便又攻上。倒是对几只蝎子的尾钩,这些怪物更为忌惮。但怪物太多,常常几只怪物合战一只蝎子,时间长了,蝎子渐渐不支,不消片刻霍大猛身边便只剩下一只最大的蝎子,而对面还有七八个怪物。

    几只怪物中最为强壮的一只青色怪物似乎颇为不耐,猛然将双爪插入身旁一只怪物体内,那只怪物张大了嘴,发出无声的嚎叫,一点点消失不见,青色怪物仿佛长大了几分,两条满是尖刺的下肢变得更加粗壮。青色怪物很是兴奋,又抓向另一只怪物。

    霍大猛看的心惊,若是其它几只也被这青色怪物吞噬,这东西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霍大猛虽知自己单凭双拳难以抵挡,却仍猱身扑上,巨蝎见霍大猛扑了上去,也不迟疑,挥舞着双螯也跟了上去。

    青色怪物此刻忙于吞噬,无暇顾及霍大猛和巨蝎,张大了嘴向着其它几只怪物喷怒吼叫,那几只怪物立时迎了上来。

    霍大猛脚下步伐变换,绕过几只怪物径直冲到青色怪物身旁,双拳雨点般落在怪物身上。青色怪物被打扰,将双爪中的怪物向旁一抛,怒吼一声向着霍大猛当头刺下。霍大猛不敢硬挡,只得四处游走躲避。青色怪物追赶了几步,见难以捉到,便又回身去找抛在一旁的怪物吞噬,却忽然发现那怪物已消失不见,原地

    只留下一只大茧。青色巨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又抓来一只吞噬,不想又被霍大猛打扰,这次青色巨怪愤怒欲狂,追着霍大猛再不肯放弃。双方追逃了一会儿,霍大猛忽然发现那几只小怪已经连同巨蝎全部消失不见,只有一颗赤红色大茧竖立在地上。

    霍大猛心中一惊,眼下只剩自己和这巨怪,打又打不过,走又无处走,这要如何是好?正思量着,青色巨怪却转身向着大茧走去,锋利的双爪疯狂刺向大茧,这次无论霍大猛如何击打,青色怪物只当未见,终于那大茧被怪物撕开了一道伤口,那大茧中一团深红色雾气不停地翻滚,雾气中隐约可见一只巨大的蝎子在其中载浮载沉。

    青色巨怪见了雾气极为兴奋,奋力撕开大茧,一步钻入其中,张口便吸。

    霍大猛虽不知那红色雾气是什么,但心知若任由这怪物这样下去,自己恐怕也凶多吉少,一咬牙跟了进去,也对着那雾气吸了起来。说也奇怪,那青色巨怪比霍大猛高大许多,但吞吸的速度却有所不及。

    霍大猛只觉身体越发滚烫,似乎有无数个声音疯狂嚎叫,又似有无数双手在体内用力撕扯,直令霍大猛痛苦欲狂。

    眼见着青色巨怪变得更加高大,身后竟然伸出一条长尾,带着巨大的暗红色钩子在身后甩来甩去。双爪愈加锋利,头上也生出一支锋利的长角。霍大猛心中急切,强忍着疼痛一点点站起。

    霍大猛心中越来越惊,自己眼前这巨怪竟似乎变小了些,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身体,赤红色的皮肤,似乎燃烧着火焰,双手化为两支巨大的剑刃,双足生出利爪,心中嗜血的渴望越发强烈。

    “吼”两只怪物同声怒吼,轰然向对方冲去。霍大猛步伐变换,轻易便避开怪物利爪,巨大的剑刃直接穿透了青色怪物的胸膛,霍大猛只觉一股力量沿着手臂从青色怪物体内传来,忍不住纵声厉啸。

    那青色怪物愈加疯狂,怎奈始终不能碰到霍大猛的身形,渐渐不支,倒在剑刃之下,也化为一只大茧,静静立在地面。

第四十五章 守护

    馒头击溃了两名骑士,已能感受到小兽的疲惫,身后三人仍旧毫无醒转的迹象。远处的黑暗中又走出了第三名骑士,这骑士与先前两名有所不同,虽仍旧骑着四角怪物,但周身血光涌动,像来自地狱的使者,手中长枪也变作一柄巨大的镰刀,离得虽远,馒头却已感受到彻骨的杀意。

    二丫见哥哥连续击溃两名骑士,似乎已有不支,轻轻上前与哥哥并肩而立,简晓欣则后退一步紧紧护着李青三人。

    骑士越走越近,血腥的气息也越发浓重,二丫望着黑暗中骑士一双腥红的眸子,身体又忍不住抖动起来。

    馒头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这丫头平日里虽机灵、顽皮,时常弄些恶作剧,但却很是胆小,晚上从邻居家回来晚了,都得自己去接。馒头轻轻抚了抚妹妹的秀发,大踏步迎了上去。

    骑士见少年不但不退,竟然迎了上来,将镰刀高高举起,身下怪兽立时狂奔而上,被山风一激,血腥的气息更加浓重,中人欲呕。

    馒头却不管这些,他只知道身后有他的兄弟姐妹,在自己倒下之前决不能让这怪物伤了他们。小兽似乎也知道馒头的心意,第一次没有偷懒去睡觉,厉声怒吼,周身毛发炸立,丝丝电光在毛发间游走,忽然一道电光灵蛇一般钻入馒头经脉之中,与灵气相互纠缠融合,将灵气染的一片晶莹。

    轰,馒头双拳正击在镰刀之上,拳上电光游走,好似带了副雷霆拳甲。出乎馒头意料,眼前这镰刀与先前那两名骑士的长枪不同,竟然真的能伤到他。方才只顾着迎击,不慎被刀尖划过胸口,竟留下一道狰狞的伤口。无数血雾翻卷着向伤口中涌入,一声声哀嚎、一声声狞笑,怨毒的诅咒,低声的啜泣,馒头只觉脑子都要炸了,似乎有无数人在体内你争我夺,疯狂奔跑一般,馒头双目血红,闪烁着雷霆的双拳却并未放缓,仍旧一记记砸向血色骑士。

    骑士似也未料

    到面前这少年这般悍勇,眼见周身血雾几乎都涌进少年身体,这少年才缓了下来。

    小兽守着最后的领地辛苦抵抗,眼前血色的人影虽少了许多,但一眼望去仍像一条红色的河流般不停向这里汇聚。小兽不甘的咆哮着,黑漆漆的眸子里闪着决绝与疯狂。

    “轰隆隆”天空忽然雷声大作,山风越加猛烈起来,将地上大石裹挟着飞上半空,又狠狠砸下,山壁被撞击得石屑纷飞。馒头觉察到体内那小兽忽然兴奋了起来,一张口,吐出一枚珠子,天空中的雷电似乎受了什么吸引,争先恐后向馒头落了下来。

    许多雷电被那珠子吸引,才一接触便被吞了进去。随着吞吸的雷电越来越多,那珠子也越加明亮起来,光华像波涛般流转,忽然一闪没入小兽口中。

    小兽身边亮起无数银色丝线,那些血色人影被丝线一触碰便烟消云散,小兽周身也被丝线包裹着,像一只雷霆织就的大茧。

    大茧如同心脏一般跳动着,每一次跳动,都有无数雷电光华洒向四周。

    馒头眼中血色渐渐退去,双拳上的拳甲也不像最初只有薄薄一层,银色的电蛇环绕馒头双拳飞舞,拳甲绽放出耀目的光华。

    馒头哈哈狂笑,长发在夜风中飞扬,被无数雷霆映衬,宛如九天的神明一般。

    血色骑士失去了血雾,已现颓势,又被馒头一阵抢攻,终于露了破绽,被馒头一拳击在胸口,将骑士整个掀飞了出去。

    骑士身下怪兽见了,低头咆哮,四只锋利长角如长矛一般向着馒头撞来,却被馒头一把握住,怒吼声中生生将怪兽搬到,一拳拳砸下,怪兽渐渐没了声息,化为一阵烟雾随风飘散。

    一旁骑士见了,第一次有了畏惧的神色,手中握着长长的镰刀,几次要上前,脚下却又有些踯躅,最终还是忍不住转身逃了。

    二丫看着哥哥,眼中

    闪着光彩。简晓欣在远处看着,握紧的双拳渐渐松开,一颗心又慢慢落回肚中。

    馒头见了两个少女的神色,伸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缓缓走了回来,在众人身前站定。

    简秋山第一个醒转,空气中还残留着血腥的气息,馒头胸前衣衫明显是被利器割开,两个少女脸上显得又是疲惫又是兴奋。简秋山一望便知这里才经历了一场大战,而且是自己一方胜利了。

    原本经了白莲花这件案子,简秋山对众少年已是刮目相看,不想今日连番遭遇,这些少年展露的实力与品行,更是令简秋山敬佩不已。轻轻拍了拍馒头,示意他去休息,简秋山仗剑立在前方,凝望着眼前的黑暗,与方才不同的是,简秋山现在的眼中不再只有戒备,还有浓浓的战意。

    过了一会儿,李青和霍大猛接连醒转,二丫连忙奔上去,绘声绘色的描述着方才一战,两个少年听到自己兄弟看样子又有突破,心中高兴,急忙来找馒头,却发现这家伙已然闭目入定。

    大茧上一**电光犹如潮汐般向四周冲刷,馒头只觉身体越加轻灵起来,每一根肌肉,每一丝灵气都变得剔透起来。宽阔坚韧的经脉中,灵气如同银蛇奔走不息。

    咔嚓,大茧从中裂开,一只银灰色小兽从中缓缓走出,转过头张口一吸,那大茧化为一道流光落入小兽口中,小兽微微眯起双眼,似乎很是满足,抖了抖毛发,施施然走到一旁卧了下来。那大茧所立之处出现一处小小水洼,水洼中白亮亮一片,不时有电蛇凌空飞舞,又落回洼中。

    馒头睁开双眼,站起来抖抖身子,轻轻握了握拳,便有电光缭绕其间。

    这一战,众人各有所得,再向远处望去,黑黢黢的山崖残壁似乎也没有那么恐怖了。这次霍大猛主动请缨去打头阵,李青和简秋山护着两个少女居中,仍由馒头断后,一行人向黑暗中渐行渐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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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烟雨录介绍:
这是一个少年热血复仇的故事,也是一个英雄成长的故事。在这个波诡云谲的江湖,什么是正义?
什么又是奸邪?什么是家国大义?什么又是儿女情长?似乎一切并非那么清晰,每一个人都在面对选择、面对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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