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习惯
杜衡睁开眼睛，盯着自己斜上方的雕花大床的上缘看了一会儿，慢慢吐出一口浊气来。
自己这究竟撞了什么大运呢？竟然来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部小说里。哎，这样的日子可什么时候能到头呢？
“小姐，您醒了吗？平安在门外候着了。”
“就来。”杜衡有气无力地回答道，终究是慢慢坐了起来。
门外的柳儿听到里面的声响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准备服侍自家小姐梳洗。
“行了，东西放这里吧，我自己来就行。”
柳儿的手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放在了梳洗的架子上。
“那，小姐，我替您把今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
“嗯。”
待杜衡梳洗完之后，柳儿捧着衣服走向前来。
杜衡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是这件衣服？”
柳儿一听，吓得赶紧举着衣服跪了下来。
“小姐恕罪。”
杜衡看了一眼这个动不动就跟自己下跪的柳儿，也实在是头疼。明明跟自己都是一样的年龄，她自己就是再厉害，此时也不过是个刚满十岁的小丫头，至于这么怕自己吗？
唔，这要怪就只能怪原主性情太过乖戾。没有办法，她本是正房夫人所出，但是奈何自己的娘是个不受宠的，空担了堂堂正二品官员的正牌夫人。不过 这也不能怪她那个娘。杜衡的爹杜守敬本来也是一介穷书生，后来金榜题名，也算是光宗耀祖，她娘也算是熬出了头。但是谁奈杜守敬被当时的当朝首辅看中，并要将他的小女儿许给杜守敬为妻。
杜守敬当时连想都没想，伸手就抓住了这通往富贵的橄榄枝。但是事后想起家中的妻女，杜守敬才犯起了愁。但是人家刘阁老说了，这件事情好办，就是将杜衡的娘林招娣降为姨娘，他的女儿刘清兰为正妻即可。为了表示刘阁老的宽宏大量，特许把杜衡记在刘清兰的名下，对外就宣称是杜家的嫡女。刘清兰本来不同意，但好歹是个女娃子，对她造不成多大的威胁，散养在乡下也就是了。
可是后来，杜守敬的老母亲病逝，林招娣就携了杜衡来京城投奔杜守敬，这一过也就是8年。
而杜衡和她娘来这里的8年，过得其实并不好。杜衡虽然是名义上的杜家大小姐，但是平时并不招人待见，她甚至连出门交际都不被允许。于是人人都知道，杜家有一个病娇的大小姐，却从来没有见过杜衡。
要说，杜衡原本来个大小姐的名分都没有，还是杜守敬觉得愧对她们母女，所以才坚持说杜家有一个大小姐，因病在外养病，乃为发妻所生。
刘清兰一开始坚决不同意，再加上她当时刚刚嫁给杜守敬，哪里跑出来这么大的女儿，这不是败坏她的名声吗？于是杜守敬想了一下，说：“那便称衡儿的娘已故便是。”
刘清兰听了之后，哑然。但是丈夫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也知道是该让一让，于是也就默认了。
杜守敬想的是，乡下女人知道什么名分不名分的，能让她过上好日子就是了。可是，杜衡确是他的女儿，他不得不为杜衡的将来着想，这也权当是对林招娣的补偿。
杜衡平担着这杜家长女的名头，过得确是跟下人一样的生活。杜衡看着刘清兰生的儿女过得那么好，心里渐渐变得扭曲，平什么都是爹的儿女，她为何却过得如草芥一般？但是，她知道，她并不能争取些什么，可是她恨！她怨！于是就把这份恨意加注在她身边人的身上。
对她好的，如她的娘，杜衡从来都是恶声恶气！如她的丫鬟柳儿、仆人平安，她从来都是动辄则打、则骂！好歹她那个爹知道亏欠自己，对她也是纵容。
杜衡从自己的“回忆”当中醒来，就看到自己的丫头柳儿已然是举着衣服摇摇欲坠。
杜衡见状，赶紧把柳儿扶起来。
“我没有怪你。”
对于杜衡这不痛不痒说出的话，柳儿更是害怕，杜衡往往就是用这么轻飘飘的语气对她做出最残忍的举动，于是柳儿当下就又要跪下。天爷啊，她身上可是没有什么好地方了。
“我真的没有怪你！”杜衡拦住柳儿要跪下的身子，诚恳地又说了一遍。
柳儿张皇失措地看着杜衡，见杜衡没有打骂她，于是就将信将疑地站了起来。
“奴，奴婢再去给大小姐找一件衣服。”
“行了，就这件吧，不用麻烦了。”这原主的品味她有些不敢恭维，就她这种尴尬的身份而言，能用到的好料子自然不会是多好，但是她也是有办法，能弄来这些花里胡哨的料子。杜衡看着这件大红色的劣质衣服，实在是有些无语。
“等等！”杜衡坚持了一下，还是没有坚持下去，“衣服放这里，你去摆饭吧。”
“是，小姐。”柳儿领了命之后，马上退了下去。
杜衡无奈地看了柳儿急不可耐的背影一眼，认命地去衣橱里找起了衣服。
杜衡一看，嘴角更是不由自主地抽搐。
“这都是些什么啊！”杜衡抓狂。
她找了好半天，才从一堆在杜衡看起来是破抹布的衣服里面找出一件藕色的衣服来。尽管颜色、样式俗不可耐，但是杜衡还是硬着头皮穿上了。
挽发她是不会的，于是她就随随便便编了个麻花辫子出门了。
杜衡迎着阳光出门，内心别提多么惬意了。话说，原主病了几天，这算是杜衡第一天看一下这个世界了。
杜衡穿过堂屋，走到院子里，真真切切感受着书里的世界。
院子里的柳儿和平安看着这样的杜衡，愣了一下，直觉此时的杜衡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早啊！”杜衡开心地和两人打着招呼。
柳儿和平安回过神来，马上上前去候着。
“小姐，饭已经摆好了，奴婢伺候您吃饭。”
“唔，我刚刚已经看到了，不急，先锻炼一下，舒展舒展身子，我躺了这么多天，骨头都躺硬了呢！”
“小姐？”柳儿有些听不明白杜衡的意思，但是杜衡这么好声好气地对自己说了这么多的话，倒是令她吃惊得很。
“我说，不用急，我先走走。”杜衡好脾气地又解释了一句。
“是，小姐。”说着，柳儿就亦步亦趋地跟在杜衡身后。
杜衡见了，好笑地转身：“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用跟着我。”
“小姐，您有事儿吩咐。”
杜衡知道柳儿的意思，于是说道：“柳儿，我有事儿会叫你。”
“是，小姐。”柳儿知道杜衡的脾气，于是应了一声就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平安，你来。”杜衡对着平安喊了一声。
平安狐疑地看了一眼杜衡，慢慢走了过去。
杜衡看着平安的样子，心里有些无力。平安比她和柳儿还要大三岁，也是贫苦人家出来的。当初杜守敬外任时，遇上灾荒，收养了父母都被饿死的平安。后来想到杜衡这里就一个小丫头照顾着，于是就把平安拨了过来，这一晃也两年多了。
“小姐。”平安在离着杜衡一米开外的地方站定。
“平安，我想问你，能不能带我出去走走。”平安并非奴籍，平时也并不受府里规矩的管束，只不过念着她爹的恩情，才在杜衡手底下言听计从。当然，原主平时也没少在平安骂面前挟恩图报。
“小姐想出去？夫人是不会同意的！”平安想都不想，当即说道。
“我并不是以杜家女儿的身份出去！”
平安不解，疑惑地看着杜衡。
杜衡见平安对自己的警惕心这么大，知道自己一时之间也不能如愿，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
“这是五两银子，你出去帮我置办一些礼品。我，去拜访一下二婶婶。”
平安听后，看向杜衡的眼神更是惊诧，他刚刚听到了什么！？“拜访”！？
杜衡仰天叹了一口气，想笑又想哭。
“让你去你就去，哪里那么多废话！”杜衡发现她就不能跟他们好好说话！
“是，小姐！”见杜衡这么疾言厉色，平安想都没有想，拿过钱来，就跑了。
杜衡见平安跑得样子，倒是和刚刚柳儿的样子如出一辙。杜衡摇头失笑，原主真是害人不浅！
“柳儿~”
“小姐！”柳儿赶紧跑过去。
“进屋吃饭！”
“是，小姐！”
“小姐，饭要凉了，要不要奴婢去厨房给您热一下？”
杜衡看着面前的清汤寡水，说道：“去了也是受人冷眼，就这样吧！”杜家就一个大厨房，大夫人手底下的人，她能赚到什么好？
“是，小姐！”说着，柳儿就上前给杜衡布菜。
“你吃了吗？”杜衡出声问道。
“回小姐，吃了的。”下人们开饭普遍都很早，赶在主子醒来之前服侍。不过柳儿命不好，旁的院子里都是轮班制，到她这里，一个人当几个人用，睡觉的时间屈指可数。
“坐下，再陪我吃一点儿。”
“奴婢不敢！”柳儿吓得扑腾一下，又跪在了地上。
杜衡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仰天长叹！这都是什么日子啊！
第二章 作孽啊
“小姐恕罪！小姐恕罪！”柳儿见杜衡的样子，当下吓得连连磕头。
“行了行了！”杜衡见柳儿不要命地磕头，赶紧起身把她扶了起来。
“站好了！”
杜衡的话，柳儿不敢不听，但是还是低着头一个劲儿地认错。
“行了，打住！”杜衡觉得自己的脑壳隐隐作痛。
很好，果然还是凶起来比较管用。杜衡一声吼，柳儿半点声都不敢出了。
“你可以走了。”
柳儿听了，猛然抬起头睁大眼睛，以杜衡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红了眼眶，然后快速落下。
……
“小姐，小姐，柳儿知错了，求求小姐不要赶走奴婢。您要是赶走了奴婢，奴婢可就没法活了啊！”像她们这种奴籍，被主家赶了出来，可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进勾栏院子。对柳儿来说，那无异于把她逼上绝路！
杜衡挫败地蹲下来，看着柳儿。
“姑娘，算我求求你，饶了我吧，行吗？”
柳儿顿了一下，发了狠就要往地上磕。
杜衡见了，马上拦着柳儿。
“我说，你这是干嘛？”
“求求小姐给奴婢一条生路！求求小姐。”
“大姐啊，我是说让你去休息！是去休息，好吗？”
闻言，柳儿的哭声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杜衡。
杜衡见柳儿终于不闹了，松了一口气，扶着柳儿站了起来。
“我是让你去休息，不用守着我，我有事儿会叫你。”
“小姐？”柳儿不确定地叫着。
杜衡睁着真诚得不能再真诚的眼睛看着柳儿：“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吗？”
“奴婢知道了，小姐。”
“嗯，这才对！去吧。”
“小姐真的不会敢奴婢吗？”
“真的！”杜衡耐心地解释着。
“谢谢小姐！”柳儿破涕为笑。
“那现在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了吗？”
“是，是！小姐，奴婢这就出去，这就出去！”
“呼！”待柳儿离开之后，杜衡很是松了一口气。这都过得是些什么日子啊，她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经过这么一折腾，杜衡是彻底没了食欲，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清汤寡水，摇摇头，进了里屋。
她现在需要好好整理一下她所遭遇的这些杂乱无章的事情！
杜衡穿过来的这本书的名字她是忘记了，但是从原主脑子里匮乏的信息，杜衡还是大致知道是什么情节走向的。
杜衡所在的这本书，是一部女主重生报复渣男的书。女主好像是叫徐静姝，是护国公的嫡女，后来嫁给了现在的五皇子颜司明。但这是个渣渣，一心看中的是徐静姝的庶姐徐兰姝，他娶徐静姝只是为了借着护国公和徐静姝的外祖南平王的势坐上了皇帝的宝座。结果可想而知，徐静姝被废，南平王一家也遭到株连，徐兰姝则在国公府的支持下坐上了皇后的宝座，护国公也成了名副其实的护国公。结局就比较好猜了，女主一雪前耻，跟真正的男主长相厮守。
可是这是这部书主线，并不是自己的主线啊！这才是让杜衡抓狂的。这些所谓的金手指，在她这里根本就是鸡肋啊！她知道了这些有什么用？难道要让她剃个头，装成是个得道高僧？呸！得道尼姑吗？真是让人窝心！
但是好歹原主的命运她是知道的，嗯，很惨，是五皇子的小妾。对，是小妾，还是一个不受宠的小妾。但尽管不受宠，她还是被女主徐静姝给弄死了。想到这里，杜衡的脖子就发凉，她这辈子可决不能活成这个样子。
可是，对于怎么破，杜衡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唯一确定的是，抱紧某人的大腿。这个某人就是她名义上的堂兄，也就是二婶婶的养子，慕青。这可是后来跟着男主立下赫赫战功，并帮着男主登上皇位的未来从一品骠骑大将军。
不过，杜衡来的不巧，她刚刚欺负完慕青……
为了什么呢？其实很简单，对于杜衡这个不像主子的主子，慕青的到来算是给了杜衡极大的心理平衡。于是，一听说慕青来了，杜衡则是大张旗鼓地去欺负人家了。可是人家不仅是堂堂一男的，更是比自己大了整整5岁。可想而知，原主是鸡蛋碰石头。于是，这不，原主负伤归来了，壳没换，换了个里子。
说起杜衡的二婶婶来，其实也是个苦命人。杜衡的二叔名叫杜守礼，原是老家来阳书院的院长，他虽考中了举人，但是无心于仕途，于是就安安分分地在老家教起了书，后来不幸染病去世，临终之前将妻子托付给了杜守敬。原来杜衡的二婶林惠不愿意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但是无奈寡妇门前是非多，再加上林惠也是不到四十光景的人，正是妇人风韵最盛的时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携着自己的5岁的儿子杜致远和15岁的养子慕青投奔了杜守敬，也就是昨天刚刚安顿下来。慕青寄养在杜守礼的门下已经有8年了，对外应该叫杜慕青。慕青原名姓慕名青，是杜守礼的好友之子。慕青的父亲是一名武将，在慕青7岁的时候，不幸战死，慕青的娘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心灰意冷，将慕青托付给杜守礼之后，自缢而亡。杜守礼当时膝下无子，再加上慕青是好友遗孤，于是将慕青改名为杜慕青，当成亲子看待。
“呼！”杜衡回忆到这里，心情有些沉重。
如今是天胜九年，慕青在今年考中了秀才，本该是一家和乐的时候。可是，哎！
杜衡两岁的时候，跟着自己的娘来到了这里。她的离开与慕青的到来也不过是前后脚的事情，不过那个时候杜衡很小，对慕青并没有什么印象，也不知道当时她有没有跟慕青打过照面。只不过，昨天……
“你就是慕青？”杜衡掐着腰，趾高气昂的站在慕青的前面。
慕青忙着帮林惠收拾行李，抬头看了一眼杜衡，没有说话。
“喂，本小姐问你话呢！”
慕青没有搭理杜衡，拿着自己的书去了自己的房间。
杜衡被慕青这种不咸不淡的样子给起到了，本就自尊心极强，想从慕青这里找点优越感，但是没有想到却遭到了无视，杜衡这口气哪里能忍得住。
于是她哼笑一声，跟着走了过去。
“哼，牛什么牛，你现在是住在我家，好吗？我才是这家的主人，这人在屋檐下，你能不低头？”
慕青听了杜衡的话，总算是有点儿反应了。
之间慕青转过头来，看着这个直到自己胸前的小丫头，讥笑一声。
“嗤，你确定你是这家的主人？”
“你什么意思！？”杜衡被慕青这副不可一世的表情刺激到了。
“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说完，慕青就沉沉地看向杜衡，无声的对峙。
慕青在来阳，学的都是仁义礼智信，知书懂礼。但是杜守礼的去世对慕青的打击太大，再加上慕青是家里的长子，理应为母亲和弟弟撑起一片天，于是人看起来也就变得不好亲近了起来。
杜衡抬头看着慕青，慕青的长相与杜衡家里的男人有太大的不同，慕青虽然看起来也是轻轻瘦瘦，但是五官张扬，而家里的男人虽说是相貌平平，但是眉目舒朗，让人见了心生好感。而慕青呢，看起来气势逼人，隐约有种无形的压迫感，一看就是不好惹。
看着这样的慕青，杜衡刻意堆积起来的优越感如数崩塌，她即使再傻也知道，在这样的人面前，她讨不到什么好处。
慕青看着杜衡眼里的退缩，心中不屑，面上也自然显露了出来，讥笑一声，转过身去继续收拾起自己的书来。
杜衡看着慕青的背影，心中怒意翻滚，她想哭，但是她不能哭。凭什么她样样不如人？凭什么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都这么看不起她？
于是，杜衡怒向胆边生，朝着慕青的背影大声喊道：“你这个扫把星，克父克母的扫把星！你把自己的父母克死了还不算，还把我们家的人克死了！你......”
“你说什么！？”慕青听了，当时就把书一扔，回过头来怒视着杜衡，“你再说一遍？”
此时的慕青俨然有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
杜衡到底还是一个十岁的小丫头，见到慕青这个样子，心里直打颤，但是......
杜衡这次扯着嗓子，用尽全力喊道：“我说你是扫把星，克...啊!”
“衡儿！”
杜衡回忆道这里，吓得打了一个哆嗦。缓了一会儿，仍然是心有余悸，杜衡心想，这应该是原主留下的感觉吧。但是当时慕青狼崽子一样的表情，让此时的杜衡仍然是心有余悸。
杜衡不得不承认，慕青果然是武将的后代，这种野劲与狠劲真是与生俱来，就她是读了几年书，也磨灭不了他的与生俱来的气质，这也难怪慕青后来能够成为骠骑大将军。可是，杜衡有些无力，她这是惹上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杜衡回忆着慕青看向自己的时候，那要溢出眼眶的恨意，顿时有些头大。
路漫漫其修远兮啊，这样的大腿，她敢抱吗？会不会被踢死？作孽啊！
第三章 负荆请罪
“小姐？”柳儿在门外喊道。
“进。”此时的杜衡颇有些有气无力。
“小姐，平安将您要的东西买回来了。”
“好。”说着，杜衡就起身起了堂屋。
平安见杜衡出来之后，马上上前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到桌子上，而后把剩下的钱放到一旁。
杜衡见桌子上的碎银子，挑了挑眉，看向平安。
“平安哥哥，这些钱我不要了。”
一声“平安哥哥”，叫傻了在场的两个人。
“怎么？”杜衡心中好笑，其实让杜衡叫一个半大的孩子平安哥哥，她也很是难为情。但是杜衡不得不认清现实，如今她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即使要有所改变，一夕之间太过老成，谁看了都会心生异然。事出反常必有妖，况且杜衡原先的做派也并不符合一个十岁的孩子。为了自保，她还是要做做样子的，虽说她并不知道她这样的算不算得上是精怪。
“小姐叫奴才平安就好。”
杜衡听了之后，点点头，表示接受。
“那你把银子拿回去吧。”
“小姐，这是剩下的银子。”话外之音就是，这是小姐您的钱。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杜衡尽管不受宠，但是一个月也有五两的月钱，再加上杜守敬每次给自己的，她的收入虽说不是太可观，但是也算过得去。况且，她还有事要用着平安。
“奴才不敢当。”平安倔强地拒绝。
杜衡不勉强，转头看向买回来的东西。三包摞在一起的祥记点心、一套文房四宝，另外还有一个纸鸢。
“春天了啊？”杜衡看着纸鸢，自言自语道。
平安和柳儿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麻烦你了，平安，你买的东西很贴心。”可不是贴心嘛，二婶婶家每个人都兼顾到了。
“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快中午了，你们吃饭去吧。”她好好好想想，要怎么去负荆请罪。
“奴婢这就去摆饭。”
“不是我吃，我是让你们去吃。”
“小姐？”中午不同于早上，他们这些下人是需要服侍完主子才能吃饭的。
杜衡读懂了柳儿话里的疑惑，叹了一口气说：“那就摆饭吧。”
“是，小姐。”说着，柳儿就和平安退了出去。
杜衡看着柳儿和平安走出院子，起身抬脚，走出房门环顾自己的栖身之所。
话说，她原来是和林招娣一起住的，但是五岁之后，她那主母就把两人分开了。仅仅给杜衡配了一个柳儿就，外加这个院子。
这个院子，怎么说呢，唯一可取之处就是院子里的这棵大枣树了。其它嘛？一进院门，就是光秃秃的院子，左右两边是厢房，没走几步，就是她的屋子。一个三间房的屋子，进门是堂屋，左边是她的卧房，右边是什么杜衡也不好说，就当做是储物间。其实说是储物间，都是抬举了杜衡，她能有什么东西呢？无非就是原先的一些家具、杂物罢了，然后正屋两侧是耳房。
这个院子有些年头了，当初来的时候，杜衡看着破败的院子，布满蜘蛛网的屋子，内心直接崩掉了，哭哭闹闹了好一阵子，可是她那便宜爹是个惧内的，只敢在能力所及的地方给杜衡一些小恩小惠。差人来打扫了一通，修修补补了一番，也是成了杜衡的栖身之所。当然，能住的地方其实也就只是正屋，厢房什么的，呵呵，败絮其中罢了。
其实，杜衡对这个小院子还是很满意的，怎么说呢？那就是这个小院子非常偏僻，便于杜衡开展活动。另外就是，这个院子离二婶婶的院子极近，也就几分钟的路程，方便杜衡去联络感情。最重要的一点是，二婶婶的院子，连着后街，对此，杜衡更是满意得不得了。
二婶婶的院子其实之前跟杜衡的差不多，无非就是大了些，房子多了些，是一个一进一出的三合院。地方偏、房子破。后来杜守敬为了二婶婶一家，对这个小院子进行了扩建，成了一个二进二出的小院子。在和后街相邻的地方，开了一扇门，方便二婶婶一家出入。如此，这也就成了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避免让二婶婶一家感到局促。
对此，杜衡才总算是觉得自己这便宜爹做了件像男人的事情。
“小姐？”柳儿看着杜衡站在院子里望着天空发呆，忍不住叫了一句。她发现醒来后的小姐不仅脾气变得古怪了，而且越来越爱发呆了，她都数不清楚，她家小姐这几天发了多少次呆了。
杜衡听到柳儿在叫她，又一阵恍然，待反应过来之后，看着不远处的柳儿，展颜笑了起来。
柳儿看着这样的杜衡，又是一愣，直觉小姐是真的不一样了。
吃过饭之后，杜衡起身到院子里消食，百无聊赖的低头在这一方天地中转着。
“小姐，春初还是有些冷的，您加件衣服？”
杜衡看着柳儿手里的那件大红色的衣服，有些无奈，但还是认命穿上了。
“小姐，奴婢去别您搬个凳子，您坐一下？”光在这里光秃秃地站着，到底是有些别扭。
杜衡闻言，看向堂屋的凳子，小小的圆凳。她突然就想起来了一个词，叫当众孤独。
“算了。”
“小姐，那要不然奴婢去给您找个摇椅，您躺一会儿？”看着跟自己一般大的杜衡，茫然地看着周遭，她有些心疼杜衡。
果然，杜衡一听有摇椅，眼睛一亮，问道：“真的有吗？在哪里？”
柳儿见自家小姐终于露出点儿小女儿的娇态，心里也是很高兴。
“在正房，奴婢这就去拖。”这里虽然偏了些，也破了些，但是胜在东西杂乱，虽说不是什么多好的东西。
“我跟你一起！”杜衡终于有了感兴趣的事情可以做。
“小姐您等着就行，这里东西杂乱，又布满灰尘，您小心伤着。”
“放心吧，我没事儿，走，一起！”
于是杜衡和柳儿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一堆破桌椅中将那把摇椅拖了出来。
柳儿看着被她们拖出来的摇椅，有些沮丧。虽说这把摇椅没缺胳膊少腿的，但是木头的接口处却松松散散，零件摇摇欲坠，这样的摇椅肯定不能用。
但是杜衡却不这么认为，她兴致勃勃地吩咐柳儿找来一些废纸，准备对这把摇椅修理一番。
因为古代没有钉子，家具什么的都是榫卯结构，也就是一种运用木头凹凸结合的连接方式。现在的问题是接口松动了，但只要把缝隙处塞住就基本没有问题了。
杜衡用了将近一下午的时间，才和柳儿把这把摇椅弄得像样一些。杜衡现在才十岁，尽管这把摇椅不是很坚固，但是杜衡坐上去，应该是没有问题。
柳儿试了一下摇椅，发现摇椅坚固多了，瞬间对杜衡崇拜起来。
“小姐，您真厉害！”
“好了，去帮我拿个毯子铺上。”
“是，小姐。”
柳儿帮杜衡拿了两个毯子，一个铺在低下，一下盖在身上。
杜衡见了，觉得很暖心。
“好了，你去休息一下吧，不用管我了。”杜衡已经在摇椅上优哉游哉地晃了起来。
“小姐，这初春天气还是很凉的，您刚刚又出了一身汗，再加上太阳快要落山了，您还是回屋吧。”
“回屋啊？”杜衡摇着摇椅，看着灰蓝的天空，隐隐觉得柳儿有成为话痨的潜质。
柳儿见小姐又发起呆来，心里有些担心。
“小姐......”柳儿张口欲言。
“柳儿，你陪我去个地方吧。”杜衡猛地坐起身子，说道。
“去，去哪儿？”柳儿有些担心，难不成小姐又要出去闯祸？小姐还是那个小姐？
杜衡看着有些惊恐的柳儿，心下好笑。
“去二婶婶那里，得去负荆请罪啊！”杜衡无力地说着，起身回了屋子。
柳儿听着杜衡空洞的声音，有些担心。于是赶紧跟上，这样的小姐，让她心里没谱儿。
杜衡知道自己衣橱里都是什么衣服，于是也没有换衣服，只是让柳儿帮着挽了个髻。
“小姐，您想带什么？”柳儿看着镜子里的杜衡，只觉得还是小姐扎辫子的时候好看。杜衡的相貌并没有多么出众，但是从小巧的五官中不难看出，张开的杜衡也定然是个清秀佳人。但是，小姐却偏偏喜欢浓脂艳抹，好在现下看着好多了。
闻言，杜衡看着首饰盒里的珠花，又陷入了沉思。杜衡是有两个妹妹的，一个是正室所出，名叫杜嫣然，一个是孙姨娘所出，名叫杜依然。杜嫣然身份高贵，是真真正正的嫡女；杜依然母亲柳姨娘受宠，也算是过得顺风顺水。再加上柳姨娘原是刘清兰的陪嫁丫鬟，依附于当家主母，所以杜依然母女过得也算是好的。所以，她们从来都是不缺首饰，金的、银的、玉的、翡翠的，她们都不缺。不像她，翻来覆去，都是这几件。
其实，她们之间的差距，又那是生活水平上的呢？但听听名字，杜嫣然、杜依然，然后是她杜衡。她到底是游离于这个家族的孩子们的。杜衡，乍听起来是一个男生的名字，完全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当年杜守敬求学在外，没有赶上杜衡的出声，因此杜衡这个名字，还是她二叔杜守礼给起的呢。
第四章 付出代价
原主讨厌极了自己的这个名字，但是杜守敬认为这是自己胞弟所起，所以没有同意给杜衡改名字。不过，如今的杜衡倒是庆幸原主没有改名字，她喜欢这个名字，独立、坚强。而她，也不屑于成为什么大家闺秀！
“小姐？”
“带那两朵黄色的绒花吧。”
“是，小姐。”柳儿依言，从首饰盒子的最下面把两朵淡黄色的绒花拿了出来。
收拾妥当之后，杜衡就带着柳儿去了二婶婶的院子。
明明是几步的路程，杜衡走得却异常艰难。
眼看到了门外，杜衡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实在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正在杜衡犹豫的时候，院子的门开了，杜衡有些慌张地抬头，一下就撞进了慕青的眼里。
......
......
此时的杜衡隐隐感觉额角有汗珠流出，呜呜，她想哭。这可真是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当然哭的只有她。
“堂哥好！”杜衡傻愣傻愣地开口。嗯，对，笑得也很傻。
“哼！”慕青轻哼一声，就要关门。
“哎，堂哥，别！”杜衡快步上前，挡住要关上的门。
慕青没有说话，冷眼瞧着杜衡。
没有办法，杜衡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堂哥，请问二婶婶在吗？”
“与你何干？”慕青总算是开口了，杜衡闻言松了一口气。
堆起更加讨好的笑，说道：“堂哥，我来拜访一下二婶婶，您方便让我进去吗？”
“不方便！”
......
“慕青，是谁在外面？”林惠见慕青迟迟没有回来，于是跟了过来。
杜衡见状，赶紧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弯身跟林惠打招呼。
“二婶婶，是我，衡儿。”
林惠见是杜衡，愣了一下，于是赶紧出来。
“衡儿，怎么是你，快进来！”不说别的，但从杜衡的名字是亡夫所起，林惠就对杜衡有着一丝好感与眷恋。
杜衡闻言，看了一眼还在门口的慕青。慕青懒得看她，转身回了屋里。
“这孩子！”林惠状似抱怨了一句慕青，而后把杜衡迎了进来。
“衡儿，怎么样，好点儿了吗？”
“好多了，谢谢二婶婶关心，说起来还要多谢二婶婶搭救呢！”当时杜衡被推倒，还是林惠抱着自己找了大夫呢。
“说些什么话！？还不是慕青混账，你哥哥没轻没重的，按说理应是我们过去跟你道歉才是！”说着，林惠就对站在一旁的慕青说道：“慕青，还不快点儿向你衡儿妹妹赔罪！”慕青倔强地站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其实，林惠早就带着慕青跟杜守敬赔过不是，但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关系，林惠又让慕青再赔一遍。
但是杜衡可不敢劳慕青大驾，于是马上说道：“不不不，二婶婶，是我不好，不怪堂哥，是我不懂事。”
说着，杜衡的声音也就小了下去。
“那你哥哥也是有不对的地方！”其实，杜衡说的那些话，林惠一字不落地都听到了，她也替儿子抱不平。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是林惠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
“不，二婶婶，真的是我错了！是我见堂哥不理我，我这才，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个坏人！你撞到了我，还不道歉！”
......
杜衡看着跟慕青站在一起的小萝卜头，同样的固执、倔强，她有些头大。
慕青闻言，嗤笑一声，看着杜衡的眼光也越发不屑起来。
杜衡真的是欲哭无泪，她为什么不穿越到二婶婶刚来之时呢？
“远儿，不可如此对你堂姐说话！”
“分明就是！”杜致远不服气地说道。
杜衡此时觉得她真的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了，但是有些事情却是她不得不做。
于是，杜衡站起身来，对着面前小小的一只，屈身行了一礼，说道：“是堂姐的不是，堂姐在这里跟你赔不是了。行吗？”
杜致远看了一眼，偏过头去，不接受！
“衡儿，不必如此。”
“二婶婶，这是该当的，是衡儿不懂事！”
“乖孩子，知错能改，才是正道。”林惠摸了摸杜衡的头，说道。
“衡儿记下了！”说着，又对着林惠行了一礼。
杜衡从柳儿手里接过纸鸢，送到了杜致远手里，说道：“堂弟，这是姐姐给你的赔罪礼物，也算是给你的见面礼，希望你原谅姐姐，好吗？”
杜致远别扭地看了一眼杜衡，又看了一眼杜衡手里的纸鸢，随后向林惠和慕青投去询问的目光。
“你衡儿姐姐给你，你就拿着，快谢谢你衡儿姐姐。”
“谢谢衡儿姐姐！”杜致远到底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别别扭扭地接过了纸鸢。
“不用谢，你可以随时来找我玩，我陪你放纸鸢。”据杜衡估计，这里应该没有能陪小家伙放风筝的人。
杜致远这次没有应声，拿着纸鸢跑开了。
杜衡也没有强求，小孩子容易别扭她是知道的。
“二婶婶，衡儿今天冒昧前来，多有叨扰，这就回去了。”
说着，示意柳儿把剩下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慕青看了一看桌子上的东西，没有说话。
“衡儿说的哪里话，一家人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你听婶婶的，今天就在这里吃顿便饭就是。”
“不了，婶婶。”杜衡张口就要拒绝。
“你这样就是见外了不是，婶婶还专门给你准备了见面礼，本想着等过几天给你送过去，倒是先让你这个小辈过来了。”
“应当的。”
“好了，别什么应当不应了，你们在这里玩一会儿，我去做饭。”说着，林惠就要起身。
说到做饭，慕青总算是有点儿动静了。来到这里之后，林惠拒绝了杜守敬给安排下人的好意，平时林惠亲力亲为，当然慕青也会时时帮忙。
“婶婶，那我陪你。”说着，杜衡急忙站起身来跟上去，如此一来，倒是和也要跟上去的慕青打了个照面。慕青看向杜衡的眼神，仍然是不善，杜衡有些腿软。
“不用，你们小孩子，玩一下就是了。”林惠回头阻拦道。
“婶婶要是不让我帮忙，那衡儿可就真的没脸在婶婶这儿吃饭了。”说完，搀着林惠就要赶紧离去。
林惠见杜衡说得真心实意，也就没有再继续坚持下去。
“好孩子！”
慕青看着林惠和杜衡相携离去，眯着眼睛充满探究，而后目光转到那套文房四宝上，冷哼一声，喊着小致远去了前院。
林惠来到这里之后，倒是听这里的下人说起过杜衡的蛮横和乖张，但是一顿饭的功夫接触下来，但是跟她所听到的不一样。
杜衡这孩子，看起来稳重大方，有着不同于这个年龄的成熟，倒是跟自己那大儿子慕青有的一比。虽说今天下午她在这里也就是帮着自己烧烧火，摘摘菜，但是从那姿势当中却不难看出熟练来。后又转念一想她如今那大嫂，心中多少也是了然，对杜衡也多了几分怜悯。
杜衡和林惠将饭端到正屋之后，林惠就差杜衡去前院把慕青两兄弟叫过来。她知道，杜衡和慕青两个人之间有隔阂，于是就打算帮杜衡一把。
“我？”杜衡知道林惠是为她好，但是她心里还真是有些打怵，但是没有办法，柳儿让她给遣回去了，她只能自己去。
“好！”说着，杜衡就准备往前院去。
“哎，衡儿，等等！”杜衡闻言转过身去。
“这个拿着！”说着，林惠就把那套笔墨纸砚递给杜衡，“这是你专门送给慕青的吧，去，亲手送给他。”
杜衡下意识地接过来，看了一眼鼓励着自己的林惠，咬咬牙，转身去了前院。
在去前院的路上，杜衡暗暗给自己打气，没错，她是来刷好感、抱大腿的！再说，一个十五岁的小屁孩儿，没什么好怕的！杜衡深吸一口气，步伐还是有些沉重。
刚到前院，杜衡就听到小致远在背《三字经》。五岁的小儿，正是开蒙的时候，而原来开蒙的老师可能也由杜守礼变成了慕青。听着小致远稚嫩的声音，杜衡柔柔地笑开了。
杜衡壮着胆子，敲响了房门，慕青冷着一张脸来开门。
“堂哥，二婶婶让我喊你去吃饭！”杜衡尝试着做出她最讨巧的样子，虽然对方仍然是无动于衷。
“知道了！”说着，转身就去叫小致远，杜衡手里的东西他连看都没看。
“哎，堂哥！”杜衡喊住慕青，“我知道那天我冒犯了你，说了一些......”
“闭嘴！”十五岁的男孩，正是叛逆的时候，心思也及其敏感，杜衡很轻易地就踏入了慕青的雷区。
杜衡看着暴戾的慕青，知道那天杜衡的话确实是过分了。
“好，我不说，这个请你收下，我不奢求你的原谅。”
“拿走！”
“就当是为了二婶婶，行吗？”杜衡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她真的是把这个未来的骠骑大将军给惹怒了。
慕青听了杜衡的话，讥笑一声。杜衡知道，那是怒极反笑。
“好，这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杜衡急忙解释道，她只是不想让二婶婶为难。
“哼！”慕青没有接杜衡的话，转身向里面喊道：“致远，过来！”
“怎么了，哥哥？”
“母亲喊我们去吃饭，你先过去。”
杜衡知道，他这是有话要对她说。
“为什么不一起过去呢？”
“我收拾一下就过来。”慕青看着杜衡，轻飘飘地说道。
......
杜衡硬着头皮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小致远去了前院。
慕青见杜致远走了，附身靠近杜衡。
杜衡下意识地向后一仰，但是这一仰也并没有仰到那里去，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很近。
于是杜衡就听见慕青轻飘飘地说道：“我以前发过一个誓，你知道是什么吗？”
杜衡想了一下自己看过的这部小说，摇摇头，不是主线剧情，她并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这个誓言，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会让那些非议我的人，付 出 代 价 ！”
付出代价！？杜衡听着慕青一字一字地说出这四个字，愕然地看着慕青。
第五章 她的娘
慕青说完这句话，就径自去了前院。
杜衡苦哈哈地看着慕青，她真想和慕青说她还只是个孩子。
但是慕青何尝不是一个孩子呢？不过，尽管如此，杜衡还是知道慕青说出这句话的分量，很重！从前世他的手腕就看出来了，尤其是对付五皇子一党时，更是她亲眼所见。
他是一个冷血的将军，是男主身边最锋利的一把刀，一旦出鞘，非死即伤。尽管他现在说话看似毫无力道，但杜衡知道他会成长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似乎总是生活在阴暗里，阳刚二字，他有的似乎只有刚强。惹上了这样的一个人，杜衡有些头疼。
这顿饭，杜衡吃的是心绪不宁，想着慕青的那些话，她今天注定是消化不良了。
“你吓唬衡儿了？”饭后，林惠问慕青道。
“母亲放心，孩儿自有分寸。”
林惠知道，慕青这样说，那就确实是吓到人家了。
“哎，衡儿还小，有些话自是无心之言，你莫要等量齐观。况且，衡儿今日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她，也是个不容易的。”
慕青闻言，顿了一下，而后才开口说道：“儿子省得。”
“哎！”杜衡抬头看着床上的纹路，想着自己前路漫漫，就觉得头疼。
杜衡认命地起来，总归日子还是要过的。
“小姐可要起来？”柳儿在门外喊道。
“嗯，进来吧。”
杜衡收拾妥当，出了里屋。杜衡见今天饭桌上有红枣银耳羹、炸春卷、小笼包，比起之前的清粥白饭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杜衡知道，这是自己的亲娘林招娣作为。
林招娣与其说是府里的姨娘，倒不如说是府里的厨娘。杜衡不知道她这娘是怎么想的，或者是说，她知道，但是不能理解。
林招娣从乡下来，自是受不了这种被人服侍的生活，久而久之，倒是和府里做活的妇人们打成了一片。虽说这些人受管于当家主母，但是她们身份低微再加上天高皇帝远的，没有那么多的利益冲突与考量，所以和林招娣也就熟稔了起来，当然对杜衡也就多了几分顾念。林招娣并非跟府中的所有人都交好，相熟的无非就是那些身份低微但为人淳朴的老姐姐、老妹妹们，都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所以她们之间的好是真的好。这么多年下来，其实林招娣和府里的仆人没有什么差别，就是住，也是和她们住在一起的。
林招娣最熟的地方莫过于厨房了，这也是她活动最频繁的场所。所以顺带着，杜衡也就受到了优待，可以说伙食上从来没有受过苛待。另外大大小小的地方也是不计其数，这也是杜衡能在这个家里活的这么肆意的原因。
林招娣是和平安一样的存在，不是奴籍，但是做的都是奴才的事情。不过林招娣并不觉得抬不起头来，这些都是她自己争取的。对，是她自己争取来的。自从她五岁之后，有了自己的院子，林招娣就彻底从自己的院子里搬了出来，跟仆人们住在了一起。丈夫什么的，就像她说的，早就没有了。因此，她从乡下来了之后，就从来没有同杜守敬同过房，就算是一起坐下来也是没有过的。杜衡明白，林招娣这么做，一是不能，二是不想。她想，最重要的原因应该是不想吧，正如她所说，她的丈夫早没有了。不仅丈夫没有了，连女儿也没有了。对，是没有了。她牢牢记得，杜衡的娘已经死了，也许是只有这样，她的女儿才能挣一个好的前程。因此，林招娣从来不谈论自己的女儿，也不让杜衡喊她娘。当然，以前的杜衡也是不屑的。
想到这里，杜衡不由得钦佩起这个女人来。她为了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女儿牺牲得太多了，她把自己给活没了。
记得杜守敬曾经提出，可以给林招娣一个院子，也可以给她一笔钱，她甚至可以找一个本分的人嫁了。但是她拒绝了，不仅拒绝了丈夫的爱，也拒绝了她的自由。杜衡想，林招娣对杜守敬是恨的吧，因为恨，才会拒绝杜守敬的一切补偿。虽然林招娣大字不识几个，但是也许在她心中，没有爱的补偿与施舍没有什么不同。所以她才会选择在杜守敬心中留下一份愧疚。也许因为这样，她才有了谈条件的资本，虽然她的要求根本谈不上过分。也许是因为这样，杜守敬才可能记得她和他有一个女儿，于是对杜衡也算得上是在其能力允许的范围内纵容她、迁就她。
可是，如果恨的话，杜衡又不明白了，林招娣虽然拒绝了和杜守敬的一切接触，但是却有无孔不入地侵入他的生活。她知道杜守敬最喜欢她做的手擀面，上面再淋上酸酸辣辣的菜码子。于是，每逢杜守敬跟厨房传过话来，这道菜的主厨永远是林招娣，亲力亲为，不让旁人插手。她知道杜守敬穿惯了她做的鞋子，于是往往是纳好鞋底，甚至是做好鞋子，送到府里相好的绣娘那里。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杜衡不知道林招娣做的这些杜守敬知道不知道，但她更相信杜守敬是知道的，但是却选择了沉默。这样说来，在杜衡心里，在刘招娣心里，也算是有了一份慰藉。
于是，在杜府里，少了一个林姨娘，多了一个林婶儿。毫无疑问，林招娣的行为是大智若愚的。当家主母乐见其成，默许了林招娣在府里的行为，林招娣也算得上活的肆意，而她的女儿也尽可能地得到了最大的照顾，就像是现在。
柳儿见杜衡又发起了呆，安静地站在身旁，没有出声打搅。她已经习惯了杜衡时常的发呆，也知道她应该做的仅仅是陪伴。通过最近的事情，柳儿明白了，她的姑娘在长大，但看着让人心疼。
杜衡理清楚头绪之后，舒了一口气，目光重新聚焦。
“柳儿，坐下陪我吃一点儿。”
“小姐，我......”
“我知道你吃了，就当是陪我。”
“那我再去那副碗筷。”
“好！”杜衡朝着柳儿展颜笑道，终于是能说通了。
“好吃吗？”杜衡问道。
“嗯，好吃，托小姐的福。”
“啧，你怎么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拍你家小姐的马屁！”
“奴婢没有。”
“好好好，你吃，你吃！”杜衡怕把柳儿吓回原形，于是马上止住话头。
“小姐，真没有。”柳儿小声地说道。
“嗯，我知道。”
杜衡是真的知道，因为她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娘。
“小姐，林婶儿今天跟我问起您来着。”吃完饭后，柳儿对杜衡说道。
“嗯？”
“她问我您的伤好了没有，吃饭吃得怎么样，还有钱还够不够花。”
“她为什么不自己来问？”杜衡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问道。
柳儿张口欲说，但是见自家小姐眼神又有些涣散，知道这并不是再问自己。
“柳儿，我们去找我娘吧。”
“小姐，您是说！？”柳儿惊诧于杜衡的想法，也惊诧于杜衡的称呼。
“你知道在哪儿吗？”
“知道是知道，但......”
“那就走吧！”话说，杜衡还从来没有去找过她娘呢。
“是，小姐。”
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林招娣说起来过，她在府里的一角开了一块菜地，今天上午准备去施肥。但......
林招娣所在的地方，离着杜衡的院子并不远，走了一会儿，杜衡远远就看见了林招娣。
“娘！”杜衡挥手叫道。
那个背影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机械地回头看着杜衡跑过来。
“娘！”杜衡开心地又喊了一句。
林招娣皱着眉头看着杜衡，而后说道：“小姐叫我林婶儿就好。”
“是林婶儿，也是我娘，怎么就不允许我喊一句娘？”杜衡知道林招娣的脾气，也就没有跟她端着。
“你这孩子，头是摔傻了不是？”
......她这娘，让她也煽不起情来。
“柳儿，你怎么带着大妞儿来这里！”
......
林招娣看着杜衡不正常的表情，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好了好了，我错了，是衡儿，这么多年了改不过来，我尽量啊！”
“不用尽量，我喜欢大妞儿这个名字！”接地气！
结果，林招娣看向杜衡的目光更不正常了。
“你带着你家小姐离远一些，我在施肥呢！”说着肥，其实是粪水。
“那我就坐在这儿！”杜衡有些洁癖，自是不能靠的太近，于是就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上来，托着腮，看着林招娣。
“娘啊，二婶婶来了，你去见了吗？”杜衡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林招娣聊了起来。
尽管林招娣对杜衡的称呼有些别扭，但是好在现在没外人，又是自己生的女儿，也就没有继续计较。
“去了，给你二婶儿送了一些菜去。”
“那些菜是娘你送去的呀？”
“咋，你又去了？”林招娣吃惊地问道。
“你放心，我没闹，就是去道歉的。”
“真的？”林招娣不信，又把目光投向柳儿，柳儿点头做了回答。
刘招娣松了一口气，又继续干起了手里的活。
“你这丫头，是该跟你二婶儿道个歉，越来越没王法了还！”
“我知道错了！”
第六章 接风洗尘
“按说，你可真不应该那么说你慕青哥。”
“嗯？”
“人家小时候还带你玩儿来着呢！”
“带我玩？”杜衡显然来了兴趣。
“可不，那时候你慕青哥刚来咱家，你也就刚满两岁，皮的来，也就是你慕青哥又耐心，天天哄着你玩。”
“呵呵，还真看不出来。”杜衡有些不敢想象那些画面。
“啥？”
“没啥！”
林招娣听了，皱起了眉头：“你说你一个千金大小姐，什么啥不啥的，粗俗不粗俗，都是我给你带坏了！”
“这不是守着娘嘛！”
“你在外面可要注意啊！”说完，林招娣就不说话了，小心地看着杜衡。
那当家主母跟门房明确要求了，不允许杜衡出去，说是她这个样子，败坏家风。这件事情涉及到那个刘清兰的权威，林招娣就是有心也是无力。
果然，听完林招娣的话之后，杜衡沉默了。她出不去啊！
“在家里挺好的，你看看那些个小姐不是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吗？你就省省吧，这里比不得乡下。”
“知道了！”杜衡不想让林招娣为难，也就没有继续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娘啊，你下次给我做衣服，别给我总是做一些艳色的，俗气！”
“那艳色看着多喜庆！小孩子家家的，那么穿多讨喜！我问你王婶儿要，她还不给呢！”
......好吧，杜衡对她娘们这些人的审美不抱希望。
“我不，娘，你下次给我弄一些素一些的衣服和料子！”
“行，你想要，我就去给你弄！”这都是一句话的事儿，对林招娣来说不是难事儿。
“但是好料子就没有了，你得等着大夫人发。”
“嗯，这个我知道。”杜衡看了，那些料子都在她箱底压着呢，素净得很，很符合杜衡的审美。只不过是原主不喜欢，又是别人挑剩下的，跟她那两个妹妹穿的比起来并不是多好的料子，所以才扔在了那里。
“钱够花吗？”她虽然做的是下人的活，但是领的确是姨娘的月银，每月有十两呢。反正在林招娣看来，不要白不要，于是也就心安理得了。
“够，不用钱的地方有没有，你自己留着就是。”可真是，杜衡又不能出去，平时欺负下人还来不及呢，也没那个闲心去打赏别人，再加上她娘和她那便宜爹给的，杜衡昨晚粗略地数了一下，有将近四百两呢！这寻常老百姓，平均收入一年也不过三四十两。省着点儿的人家，一月的花销撑死不过二两，就她这些钱，在乡下，够过十几年呢！
“行，小孩子家家的，少拿钱，我都给你存着，当嫁妆。”
杜衡听了之后，翻了一个白眼儿，她要嫁人，至少还要五年呢！
“知道了！”
“对了，我还要跟你说件事儿。”
“娘请说。”
“说了你也不是一遍两遍了，你不愿意听我也要说！”
“我知道了。”
“我都没说，你都知道什么！？”
她真的是知道了，不就是不要大骂下人嘛，一听她娘这么说，她就知道是什么了。
“不要打骂下人，他们也是人，大家都一样，如果我们一直在乡下，恐怕还不如他们呢。最重要的是，人家辛辛苦苦服侍我，我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毕竟是小姐，但是却不能苛刻人家，会折寿的！对吗？”
杜衡想都不想，林招娣平时跟自己说的话，张口就来。
林招娣没有想到她的话杜衡都听进去了，这么被杜衡一句不落地说出来，她有些想哭，
为了掩饰，林招娣低头更加卖力地干活。
不过，杜衡在那里优哉游哉地背着林招娣以往的话，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对吗，娘？”没有得到林招娣的回复，杜衡又问了一句。
“对是对，但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混事儿！你看看你把柳儿给打的！”林招娣背对着杜衡，粗声粗气地说着。
“我真的知道错了，也没有再欺负柳儿了。”说着，杜衡又对着柳儿说道：“对吗，柳儿？”
柳儿正在看着杜衡母女之间难得的温情，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之后，赶紧表明态度：“真的是这样，林婶儿，小姐对我很好，今天还让我一起吃饭来着，您就放心吧。”
林招娣平复好自己，拿着恭桶，起身说道：“看来你现在是真的懂事了，最好一直是这样。”
“我争取！”杜衡乖巧地表明态度。
“行了，肥也施得差不多了，我回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唔，娘做的臊子面。”
“行，我这就回去给你做。”正好那个老不死的今天也说要吃。
“我跟娘一起！”
刘招娣听了之后，顿住步子，说道：“不行，你回去！”
“娘？”
“这事儿没商量，你赶紧回去！面我让柳儿给你端过去！”说着，刘招娣撇下后面的两个人，快步走了。
杜衡看着林招娣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她这娘啊！
杜衡中午吃了一顿她娘的爱心午饭之后，晚上接到消息，说是今天晚上她爹要给二婶婶一家接风洗尘，她需要出席。她不想去，但是原主之前时很乐衷于这些抛头露面的活动的，再加上这是为二婶婶一家接风洗尘，杜衡不得不去。
杜衡坐在梳妆台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这张脸，不知道是随了谁，似乎都不像，又似乎都像。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看出点儿门道来。看够了之后，她就着手上起妆来，手法很是随性。
柳儿进来之后，看到自己小姐的样子，怔在了当场。她为什么看着此时的小姐跟之前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难不成小姐又变成之前的小姐了？
“小姐，小姐，您这是干什么啊！？”柳儿赶紧上前夺下杜衡手里的腮红。
“怎么，难道我之前不是这个样子吗？”她记得，之前的杜衡就是这副打扮的。
“是，不是，可是您不是......”此时的柳儿颇有些语无伦次，于是她只得整理了一下语言，尽量镇定地说道：“小姐，您这些天的样子不是很好吗？”
此时的杜衡，白面皮，红嘴红脸颊，完全把五官给遮住了，哪里还有之前素面朝天但怜人讨喜的模样？
“可是今晚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宴会啊。”杜衡喃喃说道，又拿起黑炭一样的东西描起眉毛来。没有办法，她没有那些所谓的铜黛、青雀头黛和螺子黛，就是最基本的石黛都没有，这好像是杜衡之前拿干树枝自制的，看着还可以，效果很明显。
杜衡很满意，但是柳儿可真是看不下去了。
柳儿一把夺下杜衡手里的东西，张口道：“小姐，您为何如此作践自己呢！？”
杜衡听了，看了一眼柳儿此时痛心疾首的样子，淡定地回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声音轻轻地说道：“作践？”
柳儿此时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于是她马上跪在地上：“小姐恕罪，柳儿知错了！”
尽管她是真心为杜衡好，但是作为一个丫鬟，她知道她逾矩了，也放肆了。
杜衡欣赏完了自己的杰作，而后伸手把柳儿扶起来，说道：“你个小丫头，怪不得老是被欺负，忒实诚！”
“小姐？”她以为这次又免不了一顿打的。
“你放心，我做事自有分寸，你只管听我的就是。”
“小姐，柳儿知错了。”
“不怪你，乖，去衣橱里帮我找一件大红色的衣服。”
“大红色？”
“对，越艳丽越好！”杜衡浅笑着说道。
......她的小姐这是怎么了？
杜衡“盛装打扮”之后，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柳儿去了正堂。
当她赶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是济济一堂，欢声笑语。不过，却在杜衡一进去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
杜衡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走向唯一一个空座位，然后制定自若地坐下，迎接着在座的每一个人的巡视与打量。
“你真是越来越不像样子了！”一家之主杜守敬，她的便宜爹爹开口训道。
“不好意思，有人生，没有养，所以没教养。”杜衡眼皮不抬地说道。
“你！好，今天是给你二叔一家接风洗尘，不与你计较！赶紧，向你二婶婶行礼，还有向你二哥哥道歉！”
闻言，杜衡看了一眼对面的二婶婶一家，林惠担忧地看着她，小致远惊恐地看着她，慕青冷脸看着她，但是眼睛里步伐审视。
杜衡站起来，向林惠行了一个四不像的礼，说道：“四婶婶安好。”
而后，又对着慕青学着男人的样子，躬身做了一个揖：“堂哥见谅，杜衡多有得罪。”
杜衡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听着旁边传来一声嗤笑，是刘姨娘的女儿，杜依然。杜衡懒得理会，又自顾自地坐下，眼观鼻，鼻观心。
杜守敬见了之后，抬手扶额，太阳穴隐隐跳动。
林惠见了，赶紧打着圆场：“大哥，衡儿转眼都长得这么大了，想当初还是一个小娃娃呢。”
“弟妹见笑。”
“嗤，爹爹，这个人也太滑稽了吧？”杜依然讽刺道。
“住嘴，那是你大姐姐！”
杜依然撇撇嘴，正欲说话，杜嫣然扯了她一下，她才偃旗息鼓。
但是，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父亲，今天是一家团聚之日，大家理应和和气气的，您说对吗？”杜嫣然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宽慰着自己的爹爹。
第七章 父女淡薄
闻言，杜守敬脸色才稍霁，这场接风洗尘的宴会才得以继续下去，当然气氛大打折扣。
杜衡瞥了杜嫣然一眼，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标准的大家闺秀，虽然才八岁的年纪，但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举手投足之间不难看出受了极好的教养。而旁边的杜依然呢，则是明显地沉不住气，不知是随了谁，瘦瘦巴巴的，皮肤也不是很好，隐隐能看出星星点点的雀斑，一双大眼皮耷拉着，却非要拼命地瞪圆，跟自己打着眼架。
杜衡看着她眼里的挑衅，嗤笑一声，用口型跟她说着：“丑八怪！”
很好，杜衡很满意地看到她再次炸起了毛，但是很遗憾，又被杜嫣然给摁住了。
杜衡又顺势看了一眼杜嫣然，没想到却撞进了旁边刘清兰的眼睛里。刘清兰正在顾着她5岁的宝贝儿子杜致文，但是一双看过来的眼睛仍然是威慑力十足。杜衡继续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自顾自地吃起了饭。没有办法，她现在不能跟刘清兰闹得太僵。为她自己，也是为她娘。
“胆小鬼！”
杜衡无视杜依然的挑衅，不管不顾地吃吃喝喝。今天可是二婶婶一家的接风宴，她可不想在这种场合作乱，要不然没来的又惹未来的大将军不快。
慕青目睹了杜衡这一系列的举动和做派，不知怎么的，心里对杜衡的不满和厌恶也没有那么强烈了。可是后来一想，当时她指着自己鼻子骂的时候，可没有其他人在看着，也绝对不是做戏！这么想着慕青看杜衡的眼睛也更加不善起来，这明显是个两面三刀，心思诡谲之人！
杜衡突然觉得一阵阴风袭来，她心里有些颤颤地看了慕青一眼，有苦难言，她这又是怎么惹着这尊大佛了！慕青懒得看她一副苦哈哈的表情，率先收回视线，帮着照看自家弟弟。
杜衡有些挫败，肩膀也塌了下来，自顾自地放下碗筷，没有知会众人，默默地离开了，慕青也再没有给过杜衡一个眼神。
这苦逼的生活，杜衡走在回自己小院的路上，感叹自己这一生的命途多舛，她想回家！
“大妞儿，你怎么出来了！？”杜衡正在暗自神伤，林招娣突然一把把杜衡扯了过去。
“唔，我吃完了。”杜衡看着自己娘亲，愣愣地回答。
林招娣听了之后，恨铁不成钢地打起了杜衡。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这大人们都还没有吃完饭，你走什么走！我就是这么教你的！还有，你看看，你自己成什么样子！刚刚在堂上又作什么妖！”
杜衡默不作声，趴在林招娣的腿上，承受着林招娣的打骂。打吧打吧，她来到这里就是一个错误！最好能把她打死，说不定能回去呢！自己这娘也真是，不肯让自己叫她娘，也不肯去院子找自己，但是这母亲应有的权利和义务，她一项都没落下，就冲这个，杜衡心甘情愿接受着林招娣的教育。
林招娣打了一会儿，见杜衡没有出声，有些担心，于是把她从自己的腿上翻过来，蹲着身子，看着躺在腿上的杜衡。
“妞儿，咋了，打傻了？”
杜衡从林招娣的腿上下来，顺势坐在了路边，在地上画起圈圈来，她郁闷。
杜衡这不声不响的样子，倒是把林招娣吓坏了，这往常哪次不是她凶，杜衡就比她更凶！？这次是怎么了？
“妞儿，怎么了？有话跟我说，别自己憋着。”
杜衡摇摇头，不说话。
“妞儿，你别吓我！”
“你一直在外面？”杜衡沉默了一会儿，张口说道。
林招娣听了，一时之间呐呐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今天他没叫你？”杜衡在此之前没有上过堂屋来吃饭，她来往往是去接受杜守敬和刘清兰的教训的。但是这一次她可能是沾了二婶婶的光，第一次坐到堂屋吃饭，尽管她故意闹出许多笑话。但是她想，既然叫她来了，那也必定叫了她娘吧，毕竟是处了那么多年的妯娌。
“啊，叫了，我这不是没空嘛！”
“那有空在外面偷听？”林招娣听了哑口无言。
杜衡不想难为林招娣，她知道林招娣有自己的苦衷。
于是她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土，对林招娣说道：“您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天黑，我送你！”林招娣终于有了可以说的话。
“您吗？去我的院子？”杜衡的一句话让林招娣的步子再一次顿住。
“行了，又不是没走过，您什么时候见我怕过，我走了。”杜衡故作轻松地说完，而后顿了一下，又喊了句：“娘。”
林招娣看着杜衡离去的身影，单薄而又萧瑟，她忍不住想哭，这都是什么日子啊！
林招娣擦了擦眼泪，转眼就看见慕青站在不远处，心下一惊。于是她赶紧整理好心态，叫道：“青子，你咋在这里呢？”
慕青本来是受母亲的委托，去送一下杜衡的，但是没想到却见到了这样的一副场面。他想走，但是没有来得及。
“大伯母。”慕青上前叫道。
“嗨，不是跟你说了，别叫我大伯母了吗？你大伯母在正堂坐着呢。”
慕青听了，没有说话。
“青子，你咋也出来了呢？”
“母亲不放心...杜衡，所以让我来送送。”这应该是慕青第一次叫杜衡的名字。
“哦，那麻烦你了，青子。我正有点事儿，走不开，你帮我看着点儿，大妞儿那丫头轴！”
“好。”慕青到底是没有走成，上前去追杜衡去了。
慕青的脚步快，没几步，就追上了杜衡。
杜衡见是慕青，愣了一下，然后堆起笑容。
“堂哥，你也吃完了？”
“丑死了！”慕青越过杜衡，走在前面。
好吧，杜衡重现垮了脸，这强颜欢笑也确实是挺难的。但是这是现成的抱大腿、刷好感的机会，杜衡不想放弃，于是她搓了搓自己的面皮，追了上去。
“这宴席刚刚开始，堂哥怎么就出来了呢？”
慕青低头睨了杜衡一眼：“你不也是吗？”
“我，我那是，我知道我是不守礼数的人，反正我又没有学过，可是堂哥就不一样了，我知道堂哥可是来阳县最年轻的秀才呢！”说着，杜衡做出一个她自认为最乖巧的笑容，尽管她现在脸上惨不忍睹，但是精神到了。
“你不是说京城秀才一抓一大把，我算哪根葱吗？”慕青幽幽地说道。
......杜衡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她有说过吗？杜衡泪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
“行了，你地方到了，别再跟着我了！”很不巧，他们的院子正好顺路。
为什么明明平时那么远的路，为何她感觉今天走的如此之快！？
杜衡看着慕青离开的背影，深呼吸了几次，喊道：“堂哥，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杜衡感觉她此时真的是捶心泣泪。
慕青脚步停都没停，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拜她所赐，他没有吃成晚饭。
呼！她就知道会是这样，杜衡颓废地进了自己的院子。自作孽，不可活！
杜衡把自己脸上厚厚的妆给洗了去，然后里里外外又洗了个澡，躺在床上长舒一口气，这糟心的一天！
“小姐？”正当杜衡昏昏欲睡之时，柳儿又把门敲响了。
杜衡原本不想离她，但是柳儿随后的一句话打破了杜衡的幻想。
“小姐，老爷过来了。”
......
杜衡沉吟一声，又从床上爬了起来。
“你看看你，今天成什么样子！？”杜衡低着头，闷不吭声。
杜守敬看着清清瘦瘦的女儿，站在那里还没有自己坐在这里高，一时之间也不忍心训斥下去。
“赶明儿我让你母亲寻个嬷嬷来教教你礼数，你要是如此下去，哎！”
“我不要！”杜衡马上拒绝道，笑话，多个嬷嬷不就是多个监视她的人吗？那她还怎么开展活动？
“你不要也得要，这件事情没得商量！你看看你今天都成什么样子？”
“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你让我学了做什么？给哪户人家当小妾？”
“混账！”杜守敬气得当即拍了一下桌子，“你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您来来回回说了多少句了，您就会这一句吗？”
“杜衡！”
“如何？”杜衡今天也是火气大，仰着小脸，跟杜守敬对峙着。
“老爷，小姐不是有心的，小姐只是一时心直口快。”柳儿见父女两个人谁也不让谁，不禁有些干着急。
杜守敬听了之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爹爹这都是为你好，你莫要跟爹爹置气，听话。”
“我没有跟您置气，您让我学了干什么？”
“你好歹是我杜守敬的长女。”
“那又如何，您不是有嫡女吗？”
杜守敬深呼一口气，到底是没有底气说出来“你也是我的嫡女”这样的话。
“衡儿，你还小，爹爹这么做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
“替我找一个体面的婆家？”杜衡伴着杜守敬说出了他隐含的话。
“这，都是谁教你的？”毕竟一个十岁的小孩儿，懂得不会这么多。
“您以为是我娘？你觉得可能吗？”话里话外的嘲讽不言自明。
“你，你喊她娘？”杜守敬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不是吗？”杜衡轻哼一声说道。
闻言，杜守敬不说话了。
第八章 学做衣服
“总之，您无需给我找什么嬷嬷，礼节什么的，我是打死都不会学的。您也不用费尽心思，要为我谋一个所谓的好前途。我也不会嫁进什么体面的人家，杜衡宁愿找一个本本分分的人家，和丈夫相携度过一世。”
“衡儿，你还小。”杜守敬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能在杜衡心中留下了阴影，心中不免也更加愧疚起来。
“我不小，您既然提到这个话题，杜衡不妨在这里跟您要一个承诺。”
“什么？”
“请您不要剥夺杜衡的自由，杜衡宁愿像野草一样自由的生长。”
杜守敬惊讶地看着此时的杜衡，他从来没有想到会和十岁的杜衡谈一些如此成熟的话题。
“此事日后再说。”
“我知道父亲的意思，杜衡如果反悔，自会和您言明。”
杜守敬瞳孔微张，杜衡对自己的称呼让杜守敬愕然，同时他也知道了杜衡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她大概是害怕步了她母亲的后尘吧。
“爹答应你。”
杜衡在心里轻舒一口气，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了。
“去把前几天我让你写的大字拿过来我看看。”杜守敬亦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杜衡闻言，磨磨蹭蹭地去了里间，把那几张大字拿出来。
这些都是原主写的，不同于原主乖张的性格，这几个大字写得工工整整，看得出来写的人是用了心的。杜衡不禁心想，在原主心目中，父亲应该是个她想要去爱的人吧，同时她也应该十分渴望被爱，这个认知让杜衡心里闷闷的。
杜守敬看了杜衡写的字，很是满意，于是又教杜衡识了十个字，布置下之后的任务，然后才起身准备要走。
“爹爹要走，衡儿不准备送一下？”
杜衡趴在桌子上写着大字，闻言瞥了一眼杜守敬，没有吱声。
杜守敬面上无奈，从怀里摸出一个银锭子，放在了桌子上。
“好好收着，爹走了。”
“您这八成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私房钱吧。”杜衡眼皮不抬地说道。
杜守敬一噎：“你这孩子！”说完，长袖一甩，大步流星地走了。
杜衡看着杜守敬离开的背影，又发起了呆。
杜守敬家里穷，快三十了才娶上媳妇，就是她娘。后来杜守敬在外游学，夫妻两个聚少离多，三年之后才有了杜衡。杜衡刚满两岁的时候，杜守敬得以高中，彼时杜守敬已经是三十二岁了。这个年纪得以高中，并不是个很大的年纪，相反还年轻得很，有的人终其一生都不能高中呢。就是这样的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进士，被刘阁老看中了，招做了女婿。杜衡心想，也许是她那便宜爹是穷怕了吧，所以才毅然抓住了这个可以一飞冲天的机会，毕竟要是按照正常的升迁时间来算，他也许终其一生都不能爬到现在的这个位置。而在他那泰山大人刘阁老的帮助，他仅仅用了八年。
杜衡不得不承认，她爹是一个理智的人，理智到让杜衡感觉到冷血，但又不得不理解他的不易，寒门子弟要想出人头地实在是太难了。杜守敬如今虽是四十岁光景，这个年纪在现代正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毕竟男人四十一枝花不是空口白来的，但是杜守敬呢？也许是这个时代的男人普遍比较早熟，杜守敬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蓄起了胡子，把本来不是很立体的五官遮得更显平常，如今看来，一米八几的身高，轻轻瘦瘦，远远望去竟有些微微的驼背。杜衡有些心疼他，但是又不能克制地怪他、埋怨他，实在是让人糟心得很。
“小姐，老爷还是很关心您的。”柳儿也看出了自家小姐眉眼之间的矛盾与挣扎。
“哦。”杜衡语气平平地回应道。
字是练不下去了，杜衡破罐子破摔，把练坏的那张字揉成一团，进去睡觉去了。
之后的几天风平浪静，什么事儿也没有，杜衡也哪里没去。
现如今，这家里的关系她已经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以后该如何打算的问题。
但是，该如何打算呢？毫无疑问，这个时代对女性的约束是非常严格的，如今她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根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这是杜衡所不能忍受的，和未来的大将军刷好感，只是为了自保，不过想到自己在书里的结局，她知道仅仅依附于慕青是绝对不行的。可是，好像她目前能做的似乎也就只有这些。好在她现在还小，刘清兰把自己当做拉拢那些皇子的工具是在自己十五岁之后，她还有五年的时间去图谋，这对杜衡来说足够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阵子她就先跟二婶婶一家搞好关系，到时候自己出去也就方便一些。要不，就先以一个月为限？杜衡觉得可以。
有了主意之后，杜衡的心总算是定了一些。
“柳儿？”
“是，小姐。”
“你去我橱里把我那些素净的布料找出来，今天下午我去找二婶婶做衣服。”
“是，小姐。”柳儿觉得最近自家小姐的状态明显松弛了很多，不像是之前那样老是绷着了，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不管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还是平常的姑娘家，都要学习女红，这往往是展现良好家教的一个重要方面，大户人家对这方面的重视程度更甚。杜衡知道，刘清兰非常注重对杜嫣然和杜依然的教育，不仅仅是女红，琴棋书画也是不在话下的。但是杜衡呢，她从小就像野草一样长大，生命力极强，但是一无是处。但是她不要这样活，杜衡在书里的结局也是她无论如何都要去避免的。
下午杜衡午休完之后，就带着柳儿去了二婶婶的院子。
杜衡去的时候，林惠正在做针线，这是她去外面揽的活，如今她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不能只靠吃老本。
“衡儿来了啊。”
“婶婶安好。”
“好，快进来吧。你慕青哥哥正好不在，虎子又在睡觉，我一个人正闷得慌呢。”
“慕青哥哥是去了哪里？”
“去书院了呗！”林惠完，紧跟着叹了一口气，脸上看上去有几分愁绪。
杜衡知道，慕青在来到京城之后就去参了军，试想他好不容易考中了秀才，但是现在却要放弃前程，出去搏命，那个做母亲的能忍心呢？看来这其中的经过，并不想书中一笔带过的那样简单。
“好了，不说他了，衡儿来找婶婶所为何事呀？”
“衡儿想请婶婶教教我做衣服。”
“如此，你可是找对人了。”
“我就知道婶婶人美心美手也巧。”
“臭丫头！”林惠笑骂道。
说罢，林惠就教着杜衡做起来。这做衣服，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如果单说裁布做衣的话，一天一件衣服是绰绰有余，但如果要说是再加上刺绣等工艺，那时间可就长了。杜衡对那些细致的活有些望而却步，她还是先跟着林惠学会怎么做衣服，解决了自己的“温饱问题”吧，这样的话也不至于每天穿得跟个鸡冠花似的。
杜衡聪明，一学就会，做衣服大致的步骤她已经掌握了，剩下的就是一些针脚等细节问题了。对此，杜衡成就感十足。
“衡儿的手比婶婶的还要巧，这以后要是谁能娶到衡儿，定时那人的福气！”林惠笑着打趣。
“婶婶说的是什么，衡儿还小，衡儿可不懂。”
“鬼精灵！”
“娘~”小致远揉着揉着眼睛，从屋里走了出来。
“醒了？”
“嗯。”
林惠说着把小致远揽了过来，说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读书学习要讲究作息规律，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紧，你哥一不在，你就没个数是不是？”
“孩儿一时之间忘了时间了。”小致远乖乖受教。
“好了，以后可不能如此。”
“知道了，娘~”
“嗯，快，问你衡儿姐姐好。”
杜致远大概是想起了那天杜衡恐怖的装扮，当下连连摇头，连头都不肯向杜衡的方向转，他早就看到杜衡在这里。
杜衡当然知道这个小家伙这个样子是为哪般，于是不待林惠说话，当即把杜致远的身子转过来，装出大老虎的声音。
杜致远头微微往后一仰，看清了此时跟自己玩闹的杜衡，吐出一小口的气。
“你为什么一天一个样呢？”杜致远天真烂漫地问道。明明一开始凶得要死，而后巴巴儿地赶来道歉；明明丑的要死，现下看来，勉勉强强倒算是还可以。
“你猜？”杜衡逗他。
杜致远摇摇头，跟林惠说了一声，去书房读书去了。
“致远小小年纪，读书就这么用功。”杜衡对林惠说道。
“随了他爹。”说罢，林惠的笑容就有些淡了，眼神也落寞起来。
“婶婶，二叔知道您这样会不放心的。”杜衡柔声安慰道。
“他哪会不安心，我看就他最安心！”言语中不乏对丈夫抛下妻儿的埋怨。
“婶婶，是衡儿惹您伤心了。”杜衡愧疚地说着。
“好了，这是哪里的话！来，婶婶继续教你做衣服。”
能够转移注意力是好的，于是杜衡马上继续认真地学了起来，插科打诨地问了好多个问题。
“婶婶，致远的小字叫虎子？”
“对，你也别致远致远地叫了，叫他虎子就行，他从小到大，还没有怎么被人叫过致远呢。”
“好！”杜衡从善如流，“那慕青哥哥呢？他有小字吗？”
......杜衡难得的在林惠脸上看到如此复杂的表情。
第九章 将功补过
于是，杜衡知道了，慕青不但有，而且他的小字让人听了之后一定很幻灭。
“有，是吗，婶婶？”
“啊，是有。”
“那叫什么？”杜衡迫切地问道。
“你问这个作甚？”林惠眼神有些左右游移。
“婶婶，告诉我吧，我好奇！”杜衡是真的好奇，她真的特别想知道堂堂的骠骑大将军是有着怎么样的小字。
“衡儿被问了，婶婶是为你好。”
“怎么，难不成是狗蛋之流，让人难以启齿？”
林惠闻言，登时转头看向杜衡。
杜衡见林惠看着自己的样子，有些蒙了：“不是吧，真是啊！？”
“可不许对他人提起，否则你慕青哥哥估计又要跟你没完！”
“真是啊？”杜衡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林惠张口正要说些什么，抬眼向门外看了一眼，当下扔下手里的衣服，站了起来。
“那个，衡儿啊，婶婶去做饭，你今晚留在这儿吃饭啊！”说着，脚步不停地走出去了。
杜衡正纳闷儿呢，说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要做饭呢？
待到杜衡看到腋下夹着书，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那张黑脸后，杜衡哭了，作孽啊！她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杜衡悠悠地站起来，声音轻飘飘地喊道：“堂哥~”
虽说是一张黑脸，但是不得不说慕青的那张脸上却鲜有地露出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表情来，总结来看，杜衡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四个字：气急败坏。
杜衡想笑，但是不敢笑，于是她紧紧抿着嘴唇，慢慢地蹭到门口，飞快地说了句：“我去帮婶婶做饭去！”
说完，飞快地跑了。
“这个刁钻的臭丫头！”慕青回头眯着眼睛看着杜衡张皇失措的背影，心里恨恨地想着。
这边杜衡跑到厨房之后，看着林惠，欲哭无泪。
林惠见了，十分头痛地摇头笑笑，说道：“让你别问，非要问，你瞧，撞枪口上了吧？”
“婶婶，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杜衡苦哈哈地说道。
“婶婶压根儿就没想告诉你，是你自己鬼精灵，猜到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杜衡叹了一口气，低头摘菜。
林惠见杜衡这副沮丧的样子，小小的一个人儿蹲在那里不声不响的，也着实是让人哭笑不得。
“慕青哥哥肯定是要记恨我一辈子的。”
“傻丫头，你慕青哥哥不是那种人。”
杜衡闻言，惊恐地看着林惠。不会吗？要是不会的话，那他怎么会把自己......
林惠可能也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可信度不高，于是她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道：“你哥哥现下正是容易冲动的年纪，往往有什么火气的话，当场就发作了起来，不会憋着不发的。想当初，你不也是见着了。”
“那是因为他的力量太小。”杜衡小声嘟囔道，她可清清楚楚地记得他要让非议他的人付出代价，想想书里他的手段就知道了。
“嗯，你说什么？”
“没事儿，婶婶，要不然今天让我来做饭吧？”不管怎么样，该补救的还是应该补救的，这样等他让自己付出代价的时候，说不定就能想起来自己的好，哪怕只有一点点，说不定也能让大将军手下留情。
“你？衡儿别闹。”看看跟个小豆芽菜似的杜衡，又瘦又小，站起来才刚刚比灶台高一头。就杜衡这个样子，垫着脚拿着锅铲炒菜都费力。
“婶婶，你就让衡儿做吧。”
“那你够得着炒菜吗？”
“我，我可以踩着小凳子。”杜衡站起来指着小凳子说道。
“那你会吗？”
“我是会的，要不然您让衡儿就先做一道菜，要是衡儿做的不好，您再让衡儿下来就是了。”
“那好，说好了，就做一道菜。”林惠见天色还早，索性就让杜衡做一道。
“好，就先做一道，就做什锦炒蔬。”杜衡抓起摘好的菜，颇有几分亢奋地说道。
“好，那婶婶给你生火！”
说做就做，杜衡洗菜、切菜，然后下锅翻炒，一道什锦炒蔬就做好了。蔬菜容易熟，而且火候过大容易破坏里面的营养物质和菜的口感，所以杜衡把握得非常好。可惜作料不够，要不然杜衡有信心做得更好。
“婶婶，您尝尝。”杜衡献宝一样地说道。
林惠见刚刚杜衡炒菜的架势，就相信杜衡是有两把刷子的，没想到吃了一口，马上就被菜的味道惊艳了。这菜，绝对可以！
“不是你娘教的吧？”林惠笃定地说道。林惠与林招娣是妯娌，也算是本家，做饭水平差不多。除了做的面条以及蒸的馒头包子能拿得出手，剩下的基本上就是拿着油盐炖菜，都是贫苦人家出来的，做饭哪里那么多的花样。
“对，我看厨房的人做饭学会的。”
“嗯，比你娘和你婶婶都强。”林惠由衷地夸耀道。
“那我...？”
“你看看你还想炒什么？”
“婶婶最好了！”
“去，别给我灌**汤。”
“那婶婶，堂哥喜欢吃什么？喜欢吃酸的还是甜的？辣的还是不辣的，淡的还是咸的？”
“只管你慕青哥哥，不管你婶婶和你堂弟了？”
“都管都管，您说就是了。”
“哪里那么多的讲究，你做就是了！”
杜衡在脑子里想了一下菜谱，心里大致有了数，于是说道：“那我做了？”
“嗯，说吧，需要做什么，婶婶给你打下手。”
“好嘞。”
杜衡当然也不能妄加发挥，林惠过得不容易她也是知道的。
于是杜衡拿着林惠一家吃剩下的鸡肉做了一个干煸鸡块，又用蒸笼里的地瓜做了个拔丝地瓜，一个偏麻辣，一个偏甜，再加上一个清爽可口的什锦炒蔬刚刚好。
林惠见了，又是满意又是欣慰，她当然看出来杜衡在有意帮自己节省，但是又在尽可能地做出花样来。不得不说，她真是越来越喜欢她的这个侄女了。
“衡儿，家里还有肉，再做一个吧，这些四个人吃怎么够？”
“够了够了，我刚刚看见蒸笼里还有馒头包子，再说又是晚上，吃多了不好，这些刚刚好。”杜衡碎碎念地数着家里的饭，而后顿了一下又说道：“还有就是，婶婶，我今天就不在这里吃了。”
“你这丫头，怕你哥哥都怕出神经来了，我儿子有那么可怕吗？”说着，林惠伸手轻轻指了一下杜衡的小脑袋。
“不怕，自是不怕的，因为衡儿的娘告诉衡儿，今晚会给我留饭，我自是不能辜负了娘的一番好意！”杜衡一边说，一边摘了围裙往外走，好像生怕她走慢一步，林惠就能不让她走一样。
“婶婶，衡儿就先......啊！”
饶是再矜持的一个人，此时的林惠也是忍不住轻笑出声，这可真应了那一句话：怕什么来什么！
慕青看到撞在自己身上的杜衡，杜衡下意识地环抱住了自己的腰，而自己也条件反射般扶住了杜衡的双肩，怀里是温温热热地一团，手下的肩膀摸起来是那么的瘦弱，可真是......
慕青反应过来之后，马上顺势推来了杜衡，而后眉头紧皱地看着她，十五岁的少年还不是很会收敛自己的情绪。杜衡的反应更是激烈，顺着慕青的力道一蹦三尺高，往常看起来沉稳的一个人，难得在此时有些跳脱。
“我，我走了！”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杜衡没头没脑地留下一句话，马上就跑没了影。
“你看看你把你妹妹吓的！”林惠见杜衡的反应如此的强烈，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兄妹两个人的关系这么紧张，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母亲，可有什么是需要我来做的？”慕青有选择地避开了这个问题。
“还做什么，瞧，衡儿都做好了，说是跟你赔罪，端到正堂去吧。”说着，林惠去转身去笼屉里拿馒头去了。
慕青闻言，眉毛一挑，下意识地就想她做的菜能吃吗？但是随着他看到了灶台上的三盘菜，不知怎么的，他竟会觉得应该还不错。
而事实证明，杜衡做的菜岂止不错两个字。
“娘，今天的菜好好吃。”杜致远大快朵颐之余，不忘了夸赞自己的娘亲。
“这哪是我做的，是你衡儿姐姐做的。”
杜致远一听，筷子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向慕青看过去。
哥哥不喜欢那个杜衡，他这个样子会不会有种投敌叛国的嫌疑？
慕青岂会不知道他的想法，于是亲自动手给杜致远夹了一筷子菜。
杜致远瞬时喜笑颜开，也给慕青夹了一筷子菜，说道：“哥哥，你也吃。”
这臭小子！尽管慕青不想承认，但是杜衡做的菜确实是好吃，关键是对他的胃口。
一顿饭结束，林惠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还有意犹未尽的两个人，也是一阵无语。
“我平时饿着你们了？”说着，自顾自地收拾起碗筷来。
兄弟两个人听了林惠的话，难得露出了丝尴尬的表情。
饭后，慕青想到今天的意外，还有今晚的那顿饭，心思就变得摇摆起来。那明明就是一个性格乖张、两面三刀、心思诡谲的臭丫头！之前她性格刁蛮，出口伤人，但是好歹是直来直去，可是现在呢，分明憋了一肚子坏水，可是偏偏在这里讨好卖乖，实在是可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之后哪里有吓过她，分明是她自己做贼心虚，故意装出一副受欺负的样子，害的自己平白被他娘说落了好几遍！可恶！
“衡儿有她的不易，这你也是看到的，着实不应该跟以前那些人等量齐观。”
耳边又响起之前林惠对他说的话，他又不由得想到大伯接风宴那次她雷人的装扮和有意而为之的举动。或许他真的应该对她宽容一些？
第十章 套近乎
不知道为什么，杜衡最近明显感觉杜致远对自己的的态度好了许多，慕青还是板着一张脸，但是气势也不那么凌厉了。
杜衡想了一下，这种变化好像是从她做了饭那天开始的，难道两兄弟是吃人家嘴短？有了这个猜想之后，杜衡脑门上满是黑线，果断否决，这应该是自己自作多情。
这一天，杜衡躺在躺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书，突然看见院子里飘过来了一个纸鸢，这个纸鸢杜衡是知道的，是她送给虎子的那一只。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杜衡就看着虎子小小的身子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门口，探头探脑的。
“虎子？来，过来！”杜衡见杜致远一副别扭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我，我就是过来拿纸鸢的。”
“嗯，我知道呀，只不过你要是不过来，怎么拿你的纸鸢呢？”
虎子听了之后，觉得杜衡说的有理，于是顾自点点头，像是被说服了样子。
“来，给你。”
“你在看些什么？”虎子接过来纸鸢，而后视线就落到了杜衡手里的书上。
“奥，这是你大伯给我布置的功课。”杜衡手里的书是一本《三字经》，目前她还在识字阶段。虽然这些字她都认识，但是因为是繁体字，她不会写，所以就拿来研究一下。
“这是我去年去学习完了的书，你比我大这么多，为什么才学习呢？”杜衡能听出来，虎子纯属是因为好奇才问的，话里听不出任何鄙视之类的感**彩，看得出来虎子的家教很好。
“唔，没有人教我啊，你大伯还是今年才开始教我识字的。”
“我大伯？我大伯不是你父亲吗？你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而且明明是父亲，却不尊称为父亲或爹，你这个样子是有违礼法的。”虎子皱着眉头说道。
......要不怎么说是童言无忌呢，这一顿数落，倒是把杜衡说的哑口无言。她隐隐觉得，杜致远很有成为书呆子的潜质。而且是一个很厉害的书呆子，就像是《武林外传》中的吕秀才一样，一张嘴杀人于无形。
“多谢堂弟提醒，杜衡受教了！”杜衡也学着虎子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回道，顺带着伏了伏身子。
虎子见了，别扭地退后一步：“你不用这个样子的。”
“应当的，我没有先生，要不然就尊称你为我的小先生？”
“没有人教你吗？”
杜衡摇摇头，她那爹根本就是指望不上的。
虎子听了之后陷入了思考，杜衡看着虎子跟个小大人似的在思考着什么，不由得替自己捏了一把汗。
“可是你不是说，这是大伯给你留下的功课吗？”虎子将视线落在了杜衡手里的书上，抓住了杜衡话里的漏洞。
“呃！”杜衡被堵了一下，而后脑子飞速旋转，马上做出一副哀戚的样子，说道：“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我爹有大夫人，大夫人不喜欢我。我爹还有别的子女，而且不经常来看我。”杜衡说着说着，头越来越低，语气也越来越低落。
在虎子看来，杜衡是伤心了，但是只有杜衡自己知道，她其实是自责了。她这么哄骗一个小孩子，是不是太罪恶了？但是这是她跟虎子拉近关系，更进一步与慕青建立良好联系的一个绝佳的好机会。老天啊，原谅她吧！
果然，虎子听了之后，对杜衡的态度明显软化了下来。
“那，你别伤心，我教你就是了，只不过我懂得并不是很多，你要有什么问题可能还是要问我哥哥的。”
杜衡听了，眼睛一亮，怕虎子反悔似的，马上点头，说道：“好好好！”
“那说好了，可不能反悔，求学最忌的就是半途而废！”
“嗯，我明白。”
“那，你现在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虎子是一个负责人的老师，答应了别人就马上开始教学。
“唔，也没有什么，就是这是识字读本，字我都认识了，只不过我没有其它的书。”
虎子听了之后，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道：“这些是纯识字的读本，枯燥无味，但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你要是细细钻研，还是能悟出道理的。”
“那你悟出来了吗？”杜衡顺势问道。
听杜衡这么一问，虎子脸一红，而后说道：“这是哥哥跟我说的，但是哥哥说我现在认识就可以，等到以后掌握的知识多了，学问做到家了，再回来看这些才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那，既然这样，我再给你一本书就是。”
杜衡有些惊讶于慕青的见识，慕青能说出这些话来，可见真的是对读书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心得。要是慕青能够一直读书的话，一定也会是彪炳史册的人物吧。
“好！”这次，杜衡说得尤其认真。
“对了！”
“怎么？”
“哥哥很喜欢吃你做的菜！”虎子肯定地说道。
杜衡听了，瞪圆了双眼，问道：“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虎子摇摇头：“我自然是看出来的。”
“那你跟我说说，你哥哥还喜欢吃什么菜？我再做就是了。”俗话说，要向抓住一个男人，首先要抓住他的胃。虽说肖想慕青这样的人她是想都不敢想，但是这样好歹可以让慕青对自己有个念想。
于是，杜衡一把把虎子按在凳子上，打算仔仔细细地都记下来。
“柳儿，拿些吃的来。”
“虎子，你说。”
虎子愣愣地看着杜衡的一系列动作和这严以待阵的架势。
“衡儿姐姐，你是不是喜欢我哥哥？”
......果然童言是最无忌的。
“喜欢我哥哥的人有很多的！”虎子煞有其事地说道。
感情她还没有机会了是吧？
“没有没有，我这是为了弥补我的错误。”
“可是你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
“我觉得我对你哥哥伤害有些大，心里总是有些过意不去。还有你，还有婶婶，我都过意不去。”杜衡为了混淆视听，又拉了两个人下水。
“你之前做的确实是过分了。”
“嗯，我知道！”杜衡乖乖受教。
“其实，我哥哥很容易满足的，你只要给他一块糖，他就不会怪你了。”
......那应该是你吧，杜衡无语地想到。
“你哥喜欢吃甜的？”杜衡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虎子老实巴交地点了点头：“还有酸的。”
杜衡听完，沉默了，这实在是不符合慕青大将军的这个人设。想到慕青板着的那张脸，杜衡慕名的觉得他有些反差萌。
杜衡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又继续把林惠家三个人的喜好情况打听了个遍。
慕青和虎子两兄弟偏酸甜，林惠到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衡儿姐姐，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虎子看了一下天色，说道。
“好好好，那我把你送回去。”
“我自己可以！”
杜衡低头看着这个小子，觉得他懂事得厉害。
“我送你吧，顺便拿一下书，你看行吗？”
虎子头一点，说道：“也行！”
虎子领着杜衡，跟林惠打了一个招呼，就往书房去了。
这个地方杜衡之前来过一次，只不过那个时候杜衡没有机会进来。
如今刚一进来，书卷气扑面而来。房间不大，但是书很多。不是很多，是非常多。这些应该都是他的二叔杜守礼留下来的，满满的都是财富。
房间里有两张桌子，正对着门的那一张应该是慕青的，虎子的在旁边，人虽小，桌子却和慕青的一般大。
“衡儿姐姐，你等一下，我去后面给你找找。”
“好。”杜衡百无聊赖地转了起来。
慕青在书院读书，白天不在，要不然杜衡连来都不敢来。
杜衡走近慕青的那张桌子上，让杜衡意外的是，上面放着的是一本兵书，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慕青做的批注。桌子一旁散开的是一本抄了一半的书，应该是抄书补贴家用吧。慕青是一个认真而又懂事的少年，这是此时杜衡对慕青的唯一印象。此时的慕青，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武器，也不是统领千军的大将军而只是一个身处困顿但是顽强好学的有志青年。
“你在做什么！？”杜衡看着正入迷，突然慕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杜衡被吓了一大跳，手里的书也因为自己的突然用力，撕坏了一页，书纸破碎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显得尤其刺耳。
“我......”
“放下！”杜衡听话放下。
“出去！”慕青越过杜衡，走到书桌旁，开始下逐客令。
“我不是有意的，我是跟虎子来拿书的，他让我在这里等一下。”
“所以你就可以随便动别人的东西了吗？”
“......对不起。”杜衡低下头说道。
“你要等，去一边等”很意外，慕青没有再赶杜衡。
杜衡也很是意外，但是看到慕青的冷眼飘过来，杜衡马上收回视线，小碎步子快速挪开。
慕青懒得理她，放下手里的书，就找东西准备粘书。杜衡看得出来，慕青真的很珍惜那本书。
眼前的少年散发着认真的光芒，杜衡看到了一个无害的慕青。有了这种认知之后，杜衡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堂哥，那个，你原谅我了吗？”可是没有人回答她。
第十一章 上街
“堂哥？”杜衡再接再厉，又叫了一声。
慕青不想理他，还是没有说话。
“堂哥，你应该是很喜欢兵书吧？”杜衡又换了一个话题。
慕青闻言，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又继续动起来。
“你懂什么！？”
“那就是喜欢了！”杜衡自顾自地说道。
“与你何干？”
“是没有什么关系！”杜衡就事论事。
慕青闻言，抬头看了杜衡一眼，这话在他听来，莫名地觉得刺耳了许多。
“那就闭嘴。”
“堂哥，你会去参兵吗？”
慕青听到这里，彻底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倚着桌子，看着杜衡。下巴一扬，示意杜衡继续讲下去。
“礼义之不愆，何恤人之言兮？”
慕青闻言，看向杜衡的眼睛多了几分惊讶和探究。
“你是觉得只要不违背礼义，就可以去做？”
“嗯，英雄不问出处，我是觉得这个样子的。但是，堂哥我还是希望你能顺随本心，不要为了一时之间的困顿就向现实做出些妥协的事情。也许我没有处在你的位置上，说出的话分量到底是有些轻的，而且有些不知所谓。但是，我想只要是情况允许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顺遂地去做出选择。”
毫无疑问，杜衡说的这番话，对十五岁的慕青影响还是很大的。
确实，此时的慕青正处在一个需要他去选择的时候。但是，他不知道是应该去继承养父的遗志，好好读书，光耀门楣，还是应该顺随本心，去战场上拼出一番天地。慕青想，他到底是武将之后，他心中的热血和冲劲是他无论读多少书都压不住的。参军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这些年，尽管他读书再累，都是没有忘记生父教给他和留给他的本领。
这次，家里遭逢变故，他的这种愿望更是抑制不住。可是，他如果做出这番决定，对吗？父亲早殇，家有弱母幼弟，他此时离开，万一战死沙场，那对养母来说岂不更加是雪上加霜？
杜衡知道慕青有他自己的顾虑，她也在由于是否要把慕青选择从军这条路的结局告诉他。但是一来她怕慕青不相信，二来她不想看着慕青变成小说中描述的那个阴冷的人物。
“如果是你，你当作何抉择？”
“如果是我？那......”
“衡儿姐姐，我找到了！我给你找到了......，唉？哥哥，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找到了，我看看！”杜衡赶紧走上前去，话说，这个问题她也不是很好回答。还好，虎子出现得很及时。
慕青看着杜衡有些慌张的背影，心下了然，也不做深究。但是不由得在心中自嘲，他果然是病急乱投医，竟然奢望从一个黄毛小丫头身上找到答案。
“找了些什么书？”慕青对虎子说道。慕青决定礼尚往来，对杜衡做一下指导。
“奥，是一些识字的书，衡儿姐姐刚开蒙，只看了《三字经》，我又给她从箱子低下找了几本我之前用过的。”杜二叔家别的不多，就是书多。因此平时学过的，都放了起来，书架上放的都是兄弟两个常用的。
杜衡此时真想捂住虎子的嘴，但是她张牙舞爪了一番，终究是在慕青眼神的压制下，安分了下来。
“刚开蒙？”慕青若有所思地问道。
额......
“只读了《三字经》？”慕青再接再厉。
杜衡想哭，慕青不会以为刚刚她是在忽悠他吧？
但是，好在慕青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
“你这些书不适合她，收起来吧。”说着，又转身去书架上挑了几本书给了杜衡。
杜衡拿过来一看，有《大学》《中庸》《论语》《孟子》......
杜衡看了有些头大，她是真的不想成为什么大家！
“不用不用，堂哥，我还是看这些就好，看这些就好。”
说着，赶紧把虎子手里的书拿了过来，还是《急就篇》《龙文鞭影》这些又益智又有情节的书适合她。
虎子看着杜衡明显慌张逃窜的背影，有些奇怪。
“哥哥，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书给衡儿姐姐呢？有些书你都没让我读过呢！”
“你学问不到家！”慕青单手胡乱摸了把虎子的头，说道。
“那衡儿姐姐还不如我呢！”虎子明显不服气了，自己在小声地嘟囔着。
慕青哼笑一声，看着门外，没有言语。
哎，不知道为什么，一连多日积聚在心底的阴霾突然消散了许多。
读书果然是能够建立起革命友谊，杜衡明显觉得慕青对自己友善多了。而杜衡也可以明目张胆的拿着读书识字的借口光明正大地去抱未来骠骑大将军的大腿了，杜衡感觉他跟慕青的关系前进了一大步！
林惠看着三个人的关系处得这么好，也是打心底里高兴。平心而论，她现在真的是把杜衡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杜衡聪慧、肯努力，不仅跟着自己学女红，而且还跟着她的儿子们学知识，隔三差五地杜衡还会做一顿丰富而实惠的大餐让他们一饱口福，日子这么过着也是不错的。
“婶婶，你要去哪里？”杜衡知道林惠是要出去，她在很早之前就安耐不住想跟着林惠出去了，但是她不想让她的目的暴露得太明显，于是一直忍到了现在才开口。
“出门买菜，怎么，你要跟我一起去？”
“可以吗？”杜衡希切地问道。
“有何不可？”林惠当然知道她现在的大嫂拘着为了防止杜衡败坏家风，不让她随意外出。但是杜衡又岂是那样的人，无非就是这个小丫头知道生活不易，懂得藏拙罢了。
“真的！？那二婶婶等等我，我去把书放到书房。”
“你慢点儿，我不急。”
“哎！”杜衡答应着一声，跑远了。
“堂哥，今天我要跟二婶婶出去，一会儿再回来。”
“去哪儿？”慕青皱着眉头问道。
“去买菜。”
“呵，可算是逮着机会了！”慕青眼睛盯在书上，眼皮不抬地说道。
“......堂哥惯会挤兑人！”杜衡丢下这么一句，脚底一抹油，马上跑开了。
慕青闻言，才从书里抬起头来，眼睛盯着着门口，此时杜衡早就跑没了影。
哼，看来是平时给她太多好脸子了，如今倒是会顶嘴了。
再说杜衡跟着林惠出去之后，穿过一条后街，马上就到了闹市区。街上的人，熙熙攘攘，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街道两旁是各种做买卖的商贩，这些人成天在这里摆摊叫卖。因为这里是京都，各种人云集到这里，所以一年四季都是这个样子，热闹非凡。
小商小贩的后面是各种店铺，鳞次栉比，一眼都望不到这条街的尽头。
“哇~”杜衡看着眼前的一切，由衷地发出了一声惊叹。
林惠好笑地看着杜衡，说道：“第一次出来吧？”
“嗯！”杜衡重重地点头，目光还是没有从眼前的景象中收回来。
“走，咱们买菜去。”说着，就牵着杜衡去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
林惠跟杜衡说，在这些小巷子里摆摊的人都是一些平平常常的老百姓，有些是大老远从乡下赶过来的。他们往往抢不到好位子，所以平时都在这些小巷子里摆摆摊。但是别看地方不好，但是他们卖的菜往往是最新鲜的。
杜衡此时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都快不够用了，听着林惠的解说，杜衡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婶婶，那这里店铺的租金应该很贵吧！”
“那是自然。”
其实，这么繁华的地方，又是市中心，租金贵是肯定的，杜衡知道她的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想到这里，杜衡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瘪瘪的口袋，估摸着自己要是开店的话，四百两银子到底能支撑几个月，恐怕还没等着收回本来，她就好倒闭了。
这个认知让杜衡打心底里开心不起来，雀跃的心也渐渐沉浸了下来，果然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林惠奇怪杜衡为什么突然之间不高兴了，连自己给她买的糖葫芦都提不起兴趣来。
“衡儿，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回去的路上，林惠问着杜衡。
杜衡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林惠看着杜衡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还叹着气，好笑道：“怎么，你这还愁上了？”
杜衡憋着嘴看着林惠，点点头，她确实愁。
“还真愁啊？”林惠惊奇地问道。
“嗯，婶婶，真愁！”杜衡收回目光，看着地面说道。
“你这小孩子家家的，愁什么？”
“我愁的是不能经常出来啊。”这确实也是杜衡愁的一个方面。
“你想出来，婶婶陪你就是了。”
“不一样，不一样。”杜衡自顾自地说道，心下已经开始计量起来了。
林惠听了之后，有些心疼地看着杜衡。
“衡儿，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嗯！”杜衡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说道：“肯定会有那么一天，而且肯定是会在不远的将来！”
刚刚低沉的杜衡，马上满血复活，租不起店铺，那她曲线救国可以了吧！总有一天，她会有能力直接把店铺给买下来，管它什么地方的店铺！
第十二章 拉拢平安
回去之后，杜衡也没有去书房，杜衡帮着林惠做完了晚饭之后，就推说有事回去了。
“娘，衡儿姐姐为什么不在这里吃饭？”饭桌上，虎子问道，虽然饭很好吃，但是他也想衡儿姐姐跟他们一起吃饭。
“你衡儿姐姐可能是今天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一静。”说着，林惠给虎子夹了一筷子菜。
说实话，想到杜衡今天的失落的样子，又看着杜衡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菜，林惠有些不忍心下筷，也没了胃口。期间，就只是时不时地为两个孩子夹夹菜。
慕青在一旁听到杜衡今天不开心，眉毛也跟着皱了起来。
在一旁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她今天能出门，不是挺开心的吗？又哪里来的不高兴？”
林惠听了，有些惊讶地看了眼慕青。尽管慕青装作不经意，但是他往常可是不会主动参与话题的人，也就是林惠问到他的时候，他才会出声回答。这一次，可是明显反常了。
不过林惠知道自己这儿子虽然不是面冷心热，但到底也不会对身边的事或人做到无动于衷。尤其是杜衡对他的小心在意，林惠相信自己的儿子是能感觉到的，这也就不足为怪了。于是林惠就把今天在外面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慕青听了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吃完晚饭后，慕青回到书房，但是手里的书一直没有看进去。不知为何，脑子里全都是杜衡对着自己那副小心翼翼又无赖讨好的样子。
似乎，他还从来没有在杜衡的脸上看到有关伤心、沮丧的表情。想想在之前她被自己气得面红耳赤的时候，她的选择是反唇相讥甚至是出口伤人。在慕青之前的认知里，杜衡绝对不会是躲到一个小角落里去暗自哭泣或是暗自疗伤的人。
就为了不能自由出入而伤心沮丧，慕青理智上并不相信。他不相信以杜衡之前那样的脾性，没有为了不能出门而任性厮闹过。况且，大户人家的女儿，本来出行就受到约束，再加上她们现在年纪又小，府里又怎么可能任意让她们出门？他相信，就算是杜嫣然两姐妹出门的次数都不会比杜衡多多少。难道仅仅就是因为出了一次门就触景生情？如果说激发出了她更大的斗志，他倒是更相信一些。想着杜衡以往的做派，怕不是憋了什么坏吧？
慕青越想越觉得可能，于是莫名其妙地就自己生起气来。不知道是怪杜衡耍的小心机，还是因为自己平白为了杜衡浪费这么多的精力。
不得不说，慕青对杜衡的了解还是很到位的。但是，杜衡耍的不是小心机，而是要大展宏图。当然，大展宏图之前是需要缓缓图之的。
话说杜衡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就让柳儿把平安喊了过来。
平安的可信度绝对是钻石级别的，在书中，平安是之前是一直跟着杜衡的。后来杜衡给八皇子当了小妾，男女有别，平安就没有再跟着杜衡了，但是他也没有继续留在杜府，后来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总之，平安不是刘清兰的人就好。
“平安，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回小姐，平安做的都是自己的分内之事。”这些日子下来，平安也看出来杜衡是转性了，但是这对于平安来说，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他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杜衡知道平安对自己没有什么所谓的主仆之情，但是无所谓，她要做的就是把平安打造成自己的心腹。她可用的人不多，一个柳儿，另一个就是平安了。柳儿跟自己的情况一样，外面的事情指望不上她，所以平安是她无论如何都是要攻下的！
“我有些事情需要你帮我去做。”
“小姐请讲。”
“你去把京都待租的店铺帮我统计出来。”
“什么？”可能是觉得杜衡的要求有些奇怪，平安此时倒是有些反差萌了。
“就是这个意思。”
平安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大，于是整理了一下情绪，又规规矩矩地问道：“是全京都吗？”
杜衡想了一下，试探地问道：“任务有些重？”
平安摇摇头，又说道：“奴才知道了，只不过，要想开铺子，只问租金是远远不够的。这要根据做什么生意，去有所选择的统计。要不然，即使是找到了最便宜的铺子，不合适的话，生意也做不起来。”
杜衡越听眼睛越圆，惊奇道：“怎么，你好像很有经验？”
“奴才的爹娘曾经做过买卖，奴才跟着耳濡目染，只知道些皮毛。”
“太棒了！”杜衡惊喜地说道。
平安被杜衡吓得一愣，不解地看着杜衡。他不是一个多嘴的人，不该问的不会问，但是如果是杜衡想要开铺子的话，那可能性基本上为零。平安抬头看了一眼激动异常的杜衡，低下头闷闷地想到。
“开什么样的铺子，我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做生意的对象我打算定在女性朋友身上，尤其是那些有钱的贵妇人！当然前期如果知名度打不起来的话，那可以做一些小买卖，比如那些小姑娘。你觉得呢？”
尽管有些地方平安听不懂，但是大体的意思他还是听出来了。听出来之后，平安的想法就是没想法......
此时的平安已经确定想做生意的是杜衡，但是想想杜衡刚刚说的，他的眉头就不由得紧紧皱了起来。太过想当然，而且想法太过幼稚，说的也是语无伦次，驴唇不对马嘴，完全是空有一腔热情。平安很想打击一下杜衡，告诉她，她一没有本钱，二也不能随意出入杜府，做哪门子生意？
“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是办。”说着，平安就准备要走。
“等等，你要去哪里？”杜衡叫住平安。
“按小姐的吩咐，去统计京都待租的店铺。”
“我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杜衡隐隐觉得自己是被鄙视了。
“奴才见识少，不能......”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看不起我杜衡是吧？”
“奴才不敢。”
“分明就是。”杜衡坐下来，用着笃定的语气缓缓地说道。
平安的态度成功打击到杜衡了，也帮助她恢复了镇定，她脑子刚刚是被烧了，有些发热。
“奴才不敢。”
“好了，我不让你去帮我打听了，现在我就只想听听你的看法。”
平安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张口了。
“回小姐，这做生意并不是想当然的事情，也不只是你租了铺子，雇了伙计就可以万事大吉的。最起码，前期不是这样的。”
杜衡闻言，带你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说你家小姐我没有人身自由，很多事情不能兼顾到，对吧？更重要的一点是，我连人都不能出去，又没有人脉，所以这租铺子、雇人这些事情更是无从谈起，对吗？”
平安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很好，是个实诚的，尽管杜衡对平安的实诚并不是很满意。
“你喜欢做生意？”
“回小姐，奴才不过是跟着自己的父母耳濡目染罢了。”
“呵，也不错，最起码耳濡目染这个词并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仆人能够挂在嘴边的，说明你有一定的学识！”最起码说了两遍了，杜衡笃定，平安一定是受过教育。
“你，识字？”杜衡继续问道。
平安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识字。”
“嗯，不但识字，道理还懂得不少。”
杜衡能听得出来，平安虽然是避重就轻地跟自己说了一些经商的皮毛，但他懂得一定是只多不少。这对杜衡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奴才多嘴了。”
“不，我并不是说你多嘴，是真心觉得你懂得不少。平安哥哥，你大衡儿几岁，要不我叫你一声哥哥？”
“奴才不敢。”他不傻，杜衡的话里明显是有陷阱。
“没什么敢不敢的，平安哥，你也别以奴才自称，你不是奴籍，自然也不是奴才。都是父母所生，也没有谁平白就是奴才的，你也莫要看清了自己。更何况，你虽以奴才自称，我却并不觉得你把自己当成了奴才。”杜衡一针见血地说道，他不跳不代表她杜衡就不能把他拉进坑里。
平安闻言，惊讶地看着杜衡。这算是平安来到杜府，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一个人。
是的，他从来没有将自己当做一个奴才，他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比别人低贱！虽说是士农工商，但是他并不觉得商人有什么不好。人常说无奸不商，但是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爹娘是如此良善之人。可是即使良善又如何，还不是被狗官以莫须有的罪名给陷害致死。其实，比起无奸不商，他更相信的是无官不贪！
杜衡，这个不过十岁的小丫头，看他看得竟然是如此的清楚。
“小姐想让我做什么？”
“想做一个交易。”
平安皱着眉头表示不解：“我好像没有资本给小姐谈交易。”平安自嘲地说道。
“我是想做生意，我也需要人。但是我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但这并不代表我以后不可以。”
“小姐是想让我帮你在外面走动？”
“对！”
“可是小姐，您如果像缓缓图之，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要想做生意，您要不然有钱，要不然就是有一门过硬的手艺。如果想做大，资源、人脉更是不在话下。可是，恕平安直言，您没钱也没手艺。”
“我有！”杜衡没有计较平安直白的语言。
“您如果是想靠着月银，那......”
“我说的是我有手艺！”
“手艺？”他记得杜衡好像并没有什么手艺可言。
“对！”
第十三章 打定主意
“我让你帮我统计待租的铺子，是要准备做生意，但并不是现在就做。如今我才不过十岁，又是个女孩子。就是你自己想做生意，一个才十几岁的黄毛小子，又有几个人肯把你当回事儿？”杜衡嗤道。
平安闻言，没有说话。诚然，这是平安一直呆在杜府的原因。他还太小，外面的人根本不会选择和他做什么生意。
“小姐就如此有信心？”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没有！”杜衡理直气壮地说道，而后在平安讶然的表情下继续说道：“但总归是要试一试的，否则，我总有一天会被这杜府吃了的。”杜衡说的是实话。
平安听了之后，良久都没有说话，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平安出声道：“我知道了，小姐吩咐的事，我现在就去办。”
说完，平安头也不回地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会去选择相信一个不过才十岁的小女孩。难道就为了杜衡的几句话，他就选择去帮着她做一些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两个人小小的年纪却同样走投无路的境遇，也许是因为杜衡莫名其妙的自信，平安选择了毫无余力地帮助她。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也许他们的优势就在于他们什么东西都没有，因此才会没有顾虑的放手一搏。
而杜衡呢，原本只是一时之间的头脑发热，但是在平安的帮助下，她成功地理顺了头绪，不再是把做生意当成一件未来会做的事情，而是切切实实地思考她会做什么，她能做什么以及她打算做什么。她隐隐地觉得，在平安的帮助下，她一定能够有所成。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平安忙着一条街一条街地统计店铺，然后每天向杜衡汇报；而杜衡呢，这几天除了等着平安的结果之外，哪里也没有去，整天待在房间里，想着各种自己可以做的事情。然后再和平安讨论，交换意见。
杜衡有着现代人的知识，可以在这个时代做生意的地方有很多，吃的，用的等等。
但是，说起吃的来，无非就是开店。但是这其中涉及的环节有很多。像食材的购进、厨师的培训，伙计的雇佣等等，前期的投入是非常大的，更重要的是，杜衡现在能做的几乎是没有。她脑子里有倒是很多菜谱，但是这可是商业机密，卖倒是可以，只不过如果后期杜衡想做生意的话，竞争力将会很大。所以，杜衡暂时不打算打这方面的主意。
但是说起来可以做的，杜衡想了想，把方向定在了女性用品身上，比如首饰、衣服、护肤品等等。这些都是自己之前如数家珍的，平时她自己也会动手做一些，兴趣使然。到时候她完全可以让平安帮她把原料买回来，然后她做完了再让平安拿到店里去卖。只不过现下她的钱比较少，不能做一些华丽精美的，这就导致了也许在前期并不能接触到一些上层的贵家小姐、夫人什么的。说实话，杜衡有些沮丧，但是这并不能抑制住她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路总是要一步一步走的。
事后，杜衡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平安，平安听后也觉得这是就现在而言，他们可以去做的事情。于是，杜衡就和平安一起重新划定了统计的范围。
这一天杜衡正在林惠这里吃饭，听到柳儿告诉自己平安回来了，当即饭都顾不上吃了，放下筷子就直奔自己的院子。
林惠看着杜衡风风火火地离开了，纳闷儿道：“这丫头最近在忙些什么呢？整天都不见人影！”
“衡儿姐姐都不找我玩儿了！”虎子对此也是颇有微词。
林惠和虎子抱怨完之后，非常默契地把目光投向了慕青。实话实说，要说杜衡最害怕的人是谁，那自然是非慕青莫属。可是说起杜衡最粘的人，那也是非慕青莫属，虽然他们都觉得莫名其妙。
“看我做甚？吃饭！”说着，慕青就自顾自地吃起来。
但是，说实话，他也有些火大，没来由的。这种莫名其妙的火气让他更觉得窝火，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不来烦他更好，他正好落得个清净！最好永远都别来烦他！慕青恶狠狠地在心里补充道。
“平安哥，都统计完了吗？”杜衡一进院子就急切地问道。
“统计完了。”
“走，进屋说。”平安依言，跟着杜衡进了屋。
平安进屋后就将这几天统计的结果对杜衡进行了详细的汇报，总体而言呢，就是在京都有一条纵横南北的主干道，这条主干道是京都最繁华的一条街，租金自然也是高的吓人，因此可以出租的地方也是很少。有也是在街尾，中心地段基本没有。但是能在这些地方做生意的人，大都财大气粗，因此这些店铺基本上都是归商家所有，而且这些店铺不是京都的富贵人家的附属产业就是跟官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平安走访了这一整条街，零零散散的也就几个铺子想出租，但是租金却不是杜衡在短期时间被能够支撑起的。而除了这条主干路，另外还有五六条南北向的比较宽阔的道路，其中的租金相应的也就低了起来，但最低的每月有二两银子，最高的每月则高达十几二十几两。除此之外，就是有许许多多数不清的或宽或窄的小巷子，这些地方杜衡则是不作考虑。
主街中有很多的酒楼、客栈、银楼、制衣坊等等，和杜衡比较对口的地方就是银楼、制衣坊等地方了，另外还有一些胭脂铺什么的。因为杜衡现在并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去支撑她做一些真金白银的东西，因此她打算先做些头饰去胭脂铺还有一些杂货铺看看。
打定主意后，杜衡就让平安帮他出去买些原料回来，她这些天已经画好了很多图纸，就差动手去做了。
平安动作很快，当天就买回来了，于是晚上杜衡就拉着柳儿开始做了起来。
杜衡打算做一整套头面，然后再零零碎碎地做一些耳环、花钿、钗子、簪子之类的，东西不求多，但是一定要好。所以杜衡零零总总的，做这些东西将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等到一切都大功告成的时候，杜衡又让平安出去订做了一些装首饰的盒子，分门别类地把它们都装了进去。
柳儿看着眼前的这些首饰，有些难以置信。
“小姐，这些都是我们自己做的吗？”
“自己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杜衡捏捏柳儿的脸颊，说道。
“奴婢只是不敢相信我们能做出这些东西来。不，这些都是小姐做的，小姐好厉害！”
“行了，卖出去再说。”
“平安哥，你看这些能卖出去吗？”
“嗯！”平安看了，狠狠地点了一下头。平安在外面，见多了那些贵妇人各种华丽的头饰，但是这么别致的，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原料都是他亲自买回来的不假，但是看到眼前的这些东西，他是打死都不会把它们和之前的东西联系在一起的。
“这要是用金玉来做，肯定更好看！”柳儿说道。
杜衡笑着摇摇头，没有说什么。虽然杜衡在这些首饰里，用的最多的就是玉，但是到底也是不多。但是这些首饰，重在别致，如果用过多的金玉装饰的话，一定会喧宾夺主，人们就很难再注意到其中的别致了，在杜衡看来，这样刚刚好。
“平安哥，等找个时间我给你一起出去，我们把它们出手了吧。”
“小姐要跟我一起出去？”平安皱着眉头问道，这并不是一件好办的事情。
“放心，我有办法。”
“小姐？”柳儿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怎么了？”
“奴婢，奴婢就是觉得，您跟平安哥哥拿着这些东西去卖，老板会不会以为你们是，是......”
“是偷来的不成？”杜衡帮柳儿说完了她没说完的话。
“奴婢是怕万一。”
柳儿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她跟平安不过才是两个十岁多一点的小孩子，拿着这些东西出去，说是自己做的，别人十有**是不会相信的。
柳儿提醒的很有道理，杜衡犯了难，这该如何是好？
“小姐，您看可不可以请二夫人代为出面？”
杜衡一听，豁然开朗。
“对呀！平安哥，还是你脑子灵光！我这就去找二婶婶！”说着，把桌子上的收拾收了起来，装了一小包袱，就要背着去林惠的院子。
“小姐且慢！”平安出声叫住杜衡。
“怎么了？”
“小姐，您先拿出几样来与我，我先去探探门路，找到合适的买家后，我们就可以直接拿着东西过去。要不然，背着这么多的东西一家店铺一家店铺地问，着实有些不妥。”
杜衡听了之后，觉得平安说的有道理，于是就挑了几样给了平安。
“还是平安哥想得周到。”杜衡不由得想到，这以后要是做生意的话，恐怕还是要仰仗着平安，自己到底遇事是不够稳重。
在杜衡拿着一包东西找到林惠的时候，林惠看着眼前的东西，林惠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衡儿，这些都是你都是哪里来的？”
“衡儿自己做的。”
林惠狐疑地看着杜衡，说实话，要不是知道杜衡的为人，她肯定会一口认定杜衡是在撒谎。可是，她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
“这么说，这一个月来，你都是在做这个了？”
“嗯！”
“想让我帮你拿出去卖？”杜衡的来意并不难猜。
“婶婶真是人美又聪慧！”
“别给我灌**汤，我不吃这一套！”
第十四章 前途一片大好
“好婶婶，你就帮帮衡儿吧，衡儿都找好买家了，您只要帮着衡儿把这些东西拿过去就好了！衡儿答应您，就这一次！”
林惠哑口无言地看着杜衡，说实话，她现在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杜衡给她的震惊实在是有些大。
“找好买家了？衡儿，这些天你都干了什么？买家又是谁？”
“婶婶，您放心，衡儿走的都是正正经经的途径，东西是我跟柳儿做的，买家是平安哥帮我找的，很快就会有消息。要不是我们怕他们不相信我们这些小孩子，衡儿也不会来麻烦婶婶的。”
“你的意思是，要是你们自己可以，这些事就会一直瞒着婶婶了？”
“当然不是！”杜衡想都想，张口就说道。
“衡儿啊！”林惠抚摸着杜衡的小脑袋，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
“婶婶，衡儿知道您是替衡儿担心，但是衡儿不想靠着杜府活着，所以衡儿想试一试！”
“谁给你的胆子呢？做这些东西，少说也要几十两，你一个月的月银也才五两，这怎么说也是你一年的月银吧，你说你要是搞砸了，可怎么跟你爹交代？”
“婶婶，我爹不会管我的。”杜衡闷闷地说道。
“可是你爹即使不心疼钱，知道了这件事情也会大发雷霆的。衡儿，这人们都说士农工商，虽说婶婶并不这么觉得，但是人言可畏呀！你爹他是朝廷二品大员，自己的女儿却做起了生意，这要是传出去，你让他的脸往哪里放？再说，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听婶婶的话，这次就罢了，以后可不许胡闹了！”
杜衡知道林惠是为她好，但是她有自己要走的路。
“婶婶，衡儿不想骗您。衡儿亦不在乎世人的眼光，衡儿只求能在这个世上能够不依靠任何人活着，堂堂正正、理直气壮地活着。”
“傻孩子！”林惠把杜衡抱在怀里，打心底里心疼她怀里的这个小丫头。
“婶婶，衡儿不傻。”杜衡小声地说道。
“嗯，就属你最聪明！”
“那婶婶是答应了？”
“答应你！”
“那婶婶可要为我保密，好吗？”
“鬼精灵！”
“谢谢婶婶！对了，婶婶，衡儿还特意给您做了一支簪子呢，您一定喜欢！”
“你这是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呢？果然奸商！”
“衡儿是喜欢婶婶！”说着，杜衡在林惠怀里蹭了蹭。
平安很快就带回了消息，他拿着杜衡做的首饰跑了几家店铺，他们都感兴趣，最终平安权衡了一下，卖给了京都的昌盛胭脂铺，两只簪子一只叉子一共卖了二十两银子。
虽说是胭脂铺，但是店里也卖各种女子首饰衣物之类的。最重要的是，这是京都最大的胭脂铺，来往的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虽说老板出的价格并不是最高的，但是却是最能够帮着他们把名声宣扬出去的。平安打听过了，店里的胭脂基本上都是他们自己做的，但是其它的东西大都是从外面进的。除此之外，平安还带回了一个消息。
“小姐，我去了趟银楼，银楼的老板想出钱买咱们的花样子，您看？”
杜衡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这个老板果然是会做生意的，平安哥，你怎么看？”
“我觉得可行。我们可以向他们保证，出售给他们的花样子保证是独一无二的，而且我们也不会再用卖给他们的花样子做首饰。这样，我们在定价的时候，就可以把价提得高一些。”
“空手套白狼？”杜衡听了平安的话，激动得有些摩拳擦掌。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以不仅可以省去了他们自己做首饰的时间，还可以节省下来买原料的钱。更重要的是，这个样子来钱快！
“小姐，这一个花样子给他们带来的利益可是不能估量的。而且，我们现在的问题是有花样子，但是没有足够的钱去买一些好的原料去把它们打造出来。即使我们做了出来，卖回来的钱减去成本，再去除人工的话，也不能赚多少钱，费时费力又费钱。而我们一张花样子恐怕就能抵我们做好几套收拾挣的钱。只是，不知道小姐会的花样子有多少，如果少的话......”
“不少不少，你放心就是。平安哥，你果然是个做生意的天才，才出去一会儿工夫，就带回来一个这么好的赚钱的门道。”
“不过，银楼老板制定让能做得了主的人前去洽谈。”平安说道这里，眉毛就皱了起来。说来说去，还不就是觉得自己是一个小毛孩儿。要不是他极力解释，银楼老板都差点儿以为他是偷拿出来卖的。
“唔，这样啊？”
“嗯，那我再跟二婶婶说一声吧，反正都是出去。”
“还有一个问题。”
“平安哥，你说。”
“我们需要想一个招牌。”
“招牌？”
“对，我们自己的招牌。银楼那边自是用不到，但是胭脂铺那边能派上大用场。”
“你是说，让他们帮着咱们把招牌打出去，到时候我们再开店的时候，就会容易很多？”
“嗯，正是这个理。”
杜衡不得不承认，平安的脑子真的是很活。原来她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能挣钱自然是好的，但是未来的事情她还没有想得那么多。不过，经平安这么一合计，杜衡瞬间就感觉他们的未来一片光明。
“好！可是叫什么呢？”
杜衡下意识地去看平安，平安摇头，这件事情还是需要杜衡自己来定。
于是，杜衡又看看柳儿。柳儿见自家小姐明显是在询问自己的意见，当即就有些头大。她能说，她刚刚听了平安哥哥和自家小姐你来我往地说了这么多，愣是脑子没有转过弯来吗？她现在的脑子都还是一团乱麻，呜呜~
平安见柳儿这副迷糊的样子，就知道指望不上她。
“你去看看小姐的晚饭准备得怎么样了。”来来回回折腾了一天，如今晚饭时间早就过去了。
“奥，是！奴婢这就去！”
“我这丫头傻乎乎的！”杜衡在想问题同时，还不忘挖苦自己丫头一句。
平安闻言，抬头看了杜衡一眼，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这个我要好好想想，毕竟这可是我们以后的招牌。”杜衡一时之间，还真的是想不出来。
“小姐，您最好还是尽快想出来，到时候我还要去找胭脂铺的老板商量，另外还需要把招牌印到首饰的盒子上。”
额，杜衡没有想到平安已经想得这么多了。说实话，她有些跟不上平安的节奏了。
“要不然，你来想一个？”
平安默，不说话，但是显然也是开始想了起来。
杜衡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来：“俏美人！你看怎么样？”
“俗！”平安毫不留情地打击道，“小姐，您既然说了我们的饰品要面向京城贵族，那么这名字就不能太俗。”
好吧，这个理由杜衡接受，于是杜衡爬回桌子上继续想。
不过，最终杜衡想出来的名字都被平安一一否决了。杜衡现在觉得她和平安的角色完全搞反了，她更像是一个被老板压榨的苦瘪员工。
平安见杜衡今天想出来是无望了，于是只好退一步，先去和胭脂铺的老板谈一谈，待谈妥之后，再谈供货问题。
可是，尽管平安暂时放过杜衡了，但是杜衡在之后的几天里却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
尽管杜衡有一件大事需要她做出决定，但是她还是坚持每天去和慕青以及虎子学一个时辰的习，不过她这种不在状态的掉线行为，慕青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于是他的脸也越来越黑。
他着实是好奇杜衡这几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不过他想归想，但是却从不打算开口问一问，他更想做的是撬开杜衡的脑子亲自看一看！
杜衡冥思苦想了好几天都没有结果，平安办事效率非常快，昨天已经跟胭脂铺的老板谈妥。只要保证以后杜衡所做的所有首饰都拿到他们店里去卖，并且定期给胭脂铺供货，那么他们就帮助杜衡做宣传。但是，前提是需要他们家的大人去一趟，签订一个协议。
如今平安和胭脂铺那边把协议拟定好了，平安也拿着去找人看了，没有问题。
杜衡也把事情原原本本跟林惠说了，因为涉及到签订协议，本想着害怕林惠担责任，会犹豫。但是，出乎杜衡的意料，林惠一口答应了。
“你二叔早些年也帮人看过这些东西，我多多少少也是懂一些的。再加上之前婶婶的娘家是开酒坊的，这些事情也是知道一些。这店老板是看着衡儿的东西做得好，能帮着她赚到钱，因此想把衡儿给套牢，开的条件也实在。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就好了！”
好吧，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那么现在剩下的就只是个招牌名字的问题。如今平安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就等着杜衡了。杜衡明显感觉到平安对这件事情有着不是一般的热衷，平时都不怎么见得着的人，现在几乎整天都呆在她的院子里，催促之意不言而喻，杜衡感觉到压力山大。
第十五章 和主母的一次小交锋
“杜衡！”
杜衡正在想着事情呢，冷不防的一声压制着怒气的怒吼，把杜衡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她反应过来，见叫自己的是谁，瞬间感觉到摊上事儿了！
杜衡认命地站了起来，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不，此时她就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堂哥，衡儿知错了！”杜衡看着慕青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眉眼之中都是压抑不住的怒意，倒是给平时不苟言笑的他添了几分生气。
慕青见杜衡虽然说着自己错了，但是此时竟是看着自己发起了呆，当下更是火冒三丈。她的胆子倒是越发大了，不仅敢不认真温习，当着他的面发呆，现在竟然还敢明目张胆地盯着自己看！她难道不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盯着看吗？
“杜衡！”如果刚刚慕青只是不满的话，那么他现在是确确实实的生气了！
慕青肤色随了她亲娘，白面皮还是属于怎么都晒不黑那一种的，尽管他从来没有放松练武，但看着还是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再加上慕青常年练武，身体底子好，所以白净又俊朗。确实是常常遭到周围人的打量，其中当然不乏春心萌动的女孩子。不过杜衡发誓，她是绝对没有其它的心思。
杜衡被慕青猛地一惊，而后一句诗不知道为什么就跑进她的脑子里去了。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呀！我知道了，我知道该起什么名字了！就叫美人妆！”杜衡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好，要通俗还是要雅致，这个名字都具备了。
杜衡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当即也不管此时正在哪里，也忘了正在面对着的是谁，说完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她需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平安。
于是乎，慕青看着杜衡离开的方向，整张脸黑的漫无边际。
“很好，杜衡！”
期间，虎子皱着眉头抬头看了一眼慕青的这个方向，而后继续低头念起他的书。
这一家人，没有一个正常的。
杜衡这勉勉强强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接下来的几天里，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
平安带着杜衡还有林惠，把两家店铺都跑了一遍，算是把这两件事情给定下来了。
杜衡对此也是非常满意，杜衡做这批首饰，买原材料用了不到一百两的银子，收回来之后，整整是二百一十两银子。
“柳儿，来，这十两银子你拿着。”说着，杜衡把银锭子在柳儿面前一磕。
柳儿一愣，还没有从这么多银子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小姐，这是？”
“给你的，拿着。”
“给，给奴婢的？”
杜衡翻了一个白眼，懒得跟柳儿再继续下去。用拿短木杆拨了五十两给平安，对杜衡来说，平安值这么多的银子。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看见杜衡分给自己这么多的钱，平安还是很诧异。要知道，柳儿的月钱才五百钱，就是他，也才七百钱而已。
“小姐，您这是又需要我去进些原料？”他记得跟胭脂铺老板说过，要定期给他们供货的。
“你也傻了不是？这是这次的工钱！也不能说是工钱，是酬劳，我给你的酬劳。”
于是乎，杜衡看到两个人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
“奴婢不要！”柳儿把钱一推，说道。
“我也不要。”
“你们这是，白给我干活？”杜衡好笑道。
“小姐，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奴婢不要小姐的钱。”
平安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他想要，只是太多了。
“我让你们拿着就拿着，这是第一次，咱们赢了个开门红。以后可就没有这么多了，拿着！”
柳儿又要张口，杜衡见了马上堵住她的话头：“说拿着就拿着，别给我废话了啊！”
“平安哥，帮我把剩下的钱存到钱庄，换成银票去。还有，帮我买些菜和肉回来，菜你自己看着买，肉我要七分肥三分瘦！买回来就从二婶婶家后门进来，我去二婶婶家。”
杜衡零零散散地吩咐了一些事情，就站起来准备去林惠的院子。这么好的事情，是该做顿大餐庆祝一下。
“对了，背着背篓去，别让人看见！”临走了，杜衡又嘱咐了一句。藏拙才能守富，这是她的处世之道。
......
“平安哥哥，这这？”柳儿急着去追自己小姐，可是这烫手的山芋还在手里，她有些不知所措。
“小姐让拿着，拿着就是。自己心里有数就行，那些有的没的以后再分辨也不迟。”平安说着，就把今天拿回来的钱装回背篓里去。
“我先走了。”夜长梦多，他需要马上把这些钱存到钱庄去。
柳儿知道平安的意思，但是即使不这样，她也会把自家小姐当成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杜衡心情大好，脚步轻快地去了林惠的院子。
“婶婶~”杜衡叫了一句，然后就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果然，杜衡一进门看着正堂门口站了那么多的丫头之后，就知道了，这八成是他们家那个当家主母来了。
杜衡想走，但是她已经暴露了，一时之间有些进退两难。
“何人在外面喧哗？”刘清兰清冷的声音传来。
杜衡闻言，撇撇嘴，她就不相信她没有猜出自己是谁来。即使刘清兰没有猜出来，她二婶婶也不会不出声解释，这个故作姿态的女人。
事已至此，杜衡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将其打乱，而后十分颓丧地进了门。
进去之后，林惠和刘清兰分坐两端，下首分别站着虎子，还有杜嫣然和杜依然两姐妹。
虎子见了自己，咧开嘴露出自己的两颗小虎牙，喊了声：“衡儿姐姐。”
杜嫣然见了自己，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倒是无辜得很。杜依然则是不藏不露的，对自己的厌恶嫌弃之情显而易见。
杜衡瞥撇嘴，张嘴喊了句“夫人”。而后，就再不做声了。
座上的刘清兰连个眼神都不屑于给自己，但是碍于林惠在，所以不得不做做样子。
“你成天疯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后娘说的是，我就这个样子！”杜衡将叛逆进行到底。
“杜衡！”“后娘”这两个字实在是扎心得很，这是刘清兰心中的一根永远都拔不掉的刺！想她原是当朝首辅的嫡女，却沦落到给别人做继母！偏偏这个杜衡不知所谓，今天真是倒霉透顶！
“杜衡，你怎可这么跟母亲说话？”杜依然永远都是刘清兰母女的第一杆枪，就是不知道这个可怜的人长大后会不会醒悟。
不过，此时杜衡懒得跟她说话。
“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啊！”杜依然的脆弱的自尊心被轻易地伤害到了。
杜衡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对付她，她都不用出手的。
“衡儿，不可如此对待长辈！”林惠到底不想杜衡跟她现在这个大嫂闹得太僵，毕竟这样对杜衡是百害无一利。
好吧，她婶婶的面子她还是给的。杜衡低下头，但是也没有道歉。
林惠到底是不想为难杜衡，于是转头对刘清兰说道：“这孩子，小时候算是跟过我一段时间，难得还能听我一言。只是有些野性难驯，还望大嫂见谅。”
林惠都这么说了，刘清兰也不好发作，但是再待下去也是不可能了，于是简单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刘清兰走在前面，杜嫣然跟在后面，杜依然其次。
“野孩子！”杜依然挑衅地对杜衡说道。
还真是不消停，杜衡直接略过她，上前找虎子去了。
于是，杜依然走之前，又吃了杜衡一肚子气。
“衡儿，你这么跟当家主母对着干，是会吃亏的。”林惠上前，把杜衡的头发散开，重新给她盘发。
“不对着干也没见的得了什么好。”杜衡乖乖地任林惠给自己弄头发。
她可记得在书里刘清兰对杜衡做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杜衡小时候看起来干干瘦瘦的。谁知道是不是变异，杜衡张开了之后，容貌艳丽张扬，连杜嫣然都在杜衡之下。刘清兰当然见不得别人比自己的女儿优秀，更何况是杜衡。于是她就故意对杜衡示好，解了杜衡的门禁，还带着杜衡去参加各种宴会。书里的杜衡也是个花瓶，还是个劣质花瓶，自以为她自己天生丽质难自弃，是金子总是会发光。在外面的做派要多张扬就有多张扬，最后还被刘清兰算计，给八皇子当了小妾。可怜杜衡真以为刘清兰善心大发，对她也和颜悦色了起来，谁知人家只是把她当做了笼络皇子的工具，可真是被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呢。
“你这孩子！”林惠三两下给杜衡盘了个发，又实在对这个小丫头无可奈何，气不过地轻轻拍了下杜衡的背。
“嘿嘿，婶婶给衡儿盘了个什么髻？衡儿摸着很好看呢！”杜衡在现实世界喜欢研究古代的东西，这女子的各种发髻自然也是不在话下，只不过杜衡人懒，平时简简单单编个辫子就出门了。
“你那手还长眼了不成？”
“婶婶编的什么都好看！”顿了一下，又说道：“主要还是衡儿好看！”
“你这个鬼灵精！”林惠听了杜衡厚脸皮的话，哭笑不得。
经过杜衡这么一打岔，这一话题也就被搁置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