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抓住把柄
这倒是出乎李长歌的意料了。
没有想到,这么快她就已经找到了新的目标。
“你是想让我祝福你吗?”李长歌转动着自己的轮椅,慢悠悠的来到了桌子前,端起了茶壶为茶杯注满热茶。
夏银顿了顿,眼眸之中忽然就失去了焦距,“我只是想要阐明一件事情罢了,有没有祝福结果都一样,不会有什么变化。”
忽然间李长歌来了兴趣,“你看上他的什么了?”
这个问题好像是颇有难度似的,夏银想了很久,才若有所思的说道,“他很平凡,的确好像是没有什么能够值得喜欢的地方。但是他足够体贴,能够让我感觉到是真切被需要的。”
红鸾行动,又是一个即将陷入所谓的爱情里面的痴女子。
李长歌端起茶杯轻轻啜饮着,问道,“你要是嫁给他了,还会留在桃夭楼工作吗?”
“我不会嫁给他,”夏银的语气很是斩钉截铁,更加的让人感觉到了意外,“他有自己的家庭,我不会去打扰。更何况这样与别的女人共享同一个丈夫的事情,我是怎么都接受不了的。”
李长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你是打算在这桃夭楼孤独终老,守一辈子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报了家仇之后还能够生活的如此惬意坦然,这是一次新生,我绝对不能够放弃。我的大好前途和人生,不能因为男人而毁灭。”夏银对视上她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坚定,“老板娘,若是有天您的夫君会纳妾,那您......”
除去了老板娘的身份,她也是个正常的女人,这些事情都要放在考虑范围之内的。
窗棂之处的小花微微被风吹动着,隐隐的闪过一个人影。
李长歌的唇角扯开了一抹弧度,声音清冽而有威严,“现在一切都刚开始,考虑的东西并不是很多。我心眼比较小,若是他真的想要另寻其他人,那我就只能避而远之,主动离开这里了。”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夏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面前的女子看上去能够这么的别具一格了。
她的思想和见识,都远远地超过了一名大家闺秀的认知范围之内。
整个桃夭楼的女孩子都像是经过了打磨的珠宝一样的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泽,更是让人爱不释手。
达官贵人都以能来这里喝茶为一件津津乐道的事情,收费不贵,环境优美,佳人在侧,岂有不喜欢的道理?
当然了,这里既然是所谓的情报机构,每名女子都是会被强行教上一些功夫的。
在那看不见的阴暗角落里面,全都是时时刻刻盯着屋内的暗卫。
得此优厚条件,李长歌自然是了解了很多秘辛,将它们像是笑话一样的藏在心中,早晚有天就能派得上大用处。
上天果然是厚待她的,说曹操,前面的姑娘们就告诉夏银,说是来了名贵客。
夏银抬脚欲去找李长歌,转身之际听得身后的蔼蔼发问,晃神间就被她伸手拦下,“待会儿就要去二楼的包厢里献舞,你去哪里?”
那里面之人的身份尊贵,可不是
轻易招惹的起。
她们好不容易使得桃夭楼能在这繁华喧嚣的京城里,有点一席立足之地,可不能再给李长歌招来麻烦。
“我有事要寻老板娘。”夏银面色有些犹豫不决,上前在她耳畔轻声开口。
其实也并非是特别重要的事,可如果她这会儿不说出来的话,恐怕心里难安。
“我的好夏银,何事都能去禀告皇子妃,可现下时间是真的不多了。二楼包厢里是当今皇后之父,拓跋余的外祖父,皇上在朝中向来器重的人,我们可是万万得罪不起。”
蔼蔼抱起身旁的凤栖梧桐琴,只得想法子劝说她,将轻纱勾金丝的舞衣放在她怀里,宽大的水袖上绣着精致的花纹。
这千金难求的两样东西,都是李长歌当初送给她们的。
“你,你说什么?”夏银闻言脸色惊变,手心里不自觉攥紧,眸底流露出深深的恨意。
当初太子为强求她而不得,命手下官员火烧舞坊,几十条人命葬送在那场熊熊大火里,却被官府断为是意外走水。
若不是亲姐妹的拼死相护,她恐怕也难活到今日。
那日她想刺杀的拓跋余少保,便是被当成工具的舞坊纵火之人!
虽然他已经下了地狱,可是这位太子却是了然无事。
“好了,”蔼蔼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又言道,“那是太子的外祖父,权势显赫的达官贵人,你快去把舞衣换上。”
夏银脚下却并没有动作,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太子二字,胸口沉闷的心情显得异常压抑,更是难掩的苦楚。
若是她今日把太子的外祖父杀了,那肯定就能大仇得报吧?
只是桃夭楼里若出了人命,势必会引起官府追查,李长歌又未曾亏待过她,她不能恩将仇报。
一旦错过这次机会,下次还不知要在等到何时……
“我很快出来。”夏银抱着怀里的舞衣推开房间门,匆匆换好舞衣后再次出来。
蔼蔼心急的不行,忙拉着她去了二楼的包厢。
一推开门看见里面的奢华景象,满桌的各种山珍海味,隐隐生出些白发的中年男子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一起。
先前的舞女见这两人来了,才悄悄的退了出去。
“闻得桃夭楼的花魁就属二位姑娘,莫不是不愿来献舞,故而动作如此迟缓?”那人正是皇后之父李若宗,脸色微微拉出不悦之色。
蔼蔼只得上前赔罪,面上愧笑着:“今儿是奴家身子不适,还请贵人见谅。”
“夏银,你跳吧。”她小声提醒,接着便开始弹奏。
凤栖梧桐的琴音没有半分杂质,如同行云流水那般流畅,曲调悠扬婉转,软软糯糯的江南小调恍若是化进了人心里。
夏银自打进了包厢,寒冽的眸子一直盯着李若宗。
步子随着曲调而缓缓起舞,水袖翻飞间却藏着泛着冷光的锋利匕首。
平日里两人的合作可是天作之合,蔼蔼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今日她频频出错而不自知,只能由着她的舞步变换琴音。
“大人,我听闻中书令好像还缺个郎中,还请皇后娘娘向皇上多说些好听的,五万两黄金即刻送到贵府。”其中一人拿出张字据来,恭恭敬敬的送到他眼前。
李若宗轻轻扫了眼,抬手将字据收入袖中,面上颇为满意的点头:“好说,不过就是官位而已,你且回去等着消息罢。”
那人闻言面上露出喜色,连连道谢后离开。
这是在卖官求荣?
夏银手里的动作猛地顿住,深沉的眸底划开丝暗芒。
她悄无声息的收好匕首,装作无异般移开目光,心里却将这些话都记了下来。
“在下也有一事想请皇后娘娘帮忙,犬子顽劣不通诗书,如今新科状元未定……所以请李大人代为传达,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又一人争先恐后的凑上前,当即命人抬了两箱珠宝进来。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无非就是想用珠宝钱财换的官位,最后以压榨百姓捞的油水。
这些人已经胆大到如此地步,竟已经将心思打到了新科状元头上!
“就凭这些也想成为新科状元,怕是不可行……”李若宗直接摇头拒绝。
“你说这事若是传出去,会是何样的结果?”夏银小声问向一旁奏乐的蔼蔼。
蔼蔼微微震惊的瞪大眸子,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夏银摇摇头,却并未再多说什么。
顶楼的包厢。
李长歌手执黑子,眉目间轻拧思索着,正在同对面的拓跋桁下棋。
这棋局就如同战场,每一步都是十分惊险,一步错步步错,且再无回头的机会。
“上次夏银行刺太子少保一事,已经被太子知晓了。如今他行事谨慎,根本是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拓跋桁睨了眼她,落下手中的棋子。
“若是一些平常小事,恐怕皇上也不会轻易废太子。前朝有他的外祖父,加上后宫还有皇后护着,就算他们沆瀣一气,皇上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长歌嘴角拉开嘲讽似的笑意。
李若宗是扶持皇上登位的肱骨之臣,权势地位显赫,又是太子的外祖父,自然会优待些。
只是皇上会敬重李若宗,同时也会疑心他控制朝局,一旦有任何蛛丝马迹漏出来,这有些事情就瞒不住了。
“皇上最厌恶前朝和后宫牵连,牵一发而动全身,若要除掉太子,就得先断其后路,连根拔起,不能给他们半点喘息的机会。”
而他的后路就是皇后和李若宗。
“我们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拓跋桁听着她分析的井井有序,深邃的凤眸中轻眯起,有些欣慰的笑出声来。
他实在难想象出这些话,居然都是出自一个女子之口,还是他明媒正娶的皇子妃。
两人正在谈话之际,听得屋子外一道女声:“老板娘,夏银有要事求见。”
李长歌应答,见她面色匆匆上前,似乎又是在隐忍着什么。
“我与蔼蔼本在献舞,意外听见太子外祖父李若宗卖官求荣!”夏银开口直奔主题。
第四十七章 解决祸患
李长歌与拓跋桁对视一眼,面上纷纷有些震惊之色。
夏银将方才的事娓娓道来,半晌之后整个屋子里异常沉默。
“我与太子确实有不共戴天之仇,也是因行刺太子的人才被皇子妃救下,但此事绝无半点虚言。我愿自动脱离桃夭楼,不会拖累皇子妃半分。”夏银口中念念有词,面上的表情很是不忍。
她做梦都想杀了太子!
虽然不能做到,但这是她现下唯一能想出的两全之法。
“昔日,你只道是舞坊舞姬。我只知晓你和太子少保有所纠葛,却未曾问过你与太子的冤仇。”李长歌眸光微动,下意识扫了眼她的脸,见她抿起唇不语,又道,“今日若是告知于我,自然能想法子替你报仇。”
夏银不禁翕了翕唇,脑海里涌起痛苦的回忆,见状也只能将舞坊之事道来。
李长歌点头应声,先让她退下,却并未同意她脱离桃夭楼。
“老板娘?”她不解的站在原地。
“你不必从此离开,想要报仇,我大可给你机会。没有我的吩咐之前不要轻举妄动,仔细打草惊蛇。”李长歌说完,便随意挥了挥手。
她感激的退下,回去做自己的事情。
曾经那些证据,都被她完好无损的保留下来,只剩下揭发于世人的这一天!
自从初次见她,便明白她一次行刺不成,日后必定还会再寻机会。
而她们即是有着共同的敌人,这也是她当初救下夏银的原因。
“难得见你心善留人性命。”拓跋桁不由得轻笑声打趣道。
李长歌眼帘轻垂,红唇似笑非笑的挽起。
她本就不想做什么好人,上辈子也正是因为做够了好人,才会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今生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既然有了这些,那一旦禀明皇上,李若宗落水已成定局,还有夏银的证据,拓跋余都自身难保,即便是求情也没用。”李长歌将方才的棋局继续下完。
拓跋桁顾自倒了两杯茶,骨节分明的手指煞是好看,冷峻的面上浮现抹轻蔑的笑。 “拓跋余若是被逼无路,难免不会绝地反扑,所以这趟浑水不该由你我来淌。我心里却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
李长歌抬起清冷的眸光,正迎上他毫不遮掩的视线。
两人从彼此眼里清楚的看见自己,异口同声说出一个名字。
坐山观虎斗也不是未尝不可,有些事静待结果,才是最好的结局。
迷离的天色渐渐暗沉,五皇子府。
“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给五皇子能放我进去找他吗?”一个穿着破烂的小男娃儿,脸上还有些泥土,手里紧紧捏着根糖葫芦。
守在府门口的侍卫打量着他,眼神里露出丝轻鄙意味,当即毫不客气的嘲讽出声,直接将他往外面赶。
“去去去,哪里来的小乞丐,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五皇子也是你说见就见的,难不成你还能有多重要的事?”
两人推搡之际,小男孩儿手中的糖葫芦掉在地上,他委屈的坐地大哭。
正从府里出来的五皇子看
见这一幕,却也并未多想,他对这些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无非就是想多要些银两。
侍卫想将这面黄肌瘦的小乞丐抱走,却被他眼尖的瞥见五皇子的身影,欣喜的从怀里掏出个未启封的书信。
“这是给你的!”小乞丐将书信扔过去,却只落在他脚底下。
五皇子若有所思的睨了眼,思虑片刻过后,终是将地上的的书信拾起来。
拆开一看竟发现是李若宗卖官的各种证据,还有别人送给他财宝的字据。
若是有了这些,他何愁扳不倒拓跋余!
他顿时激动的手抖,双手死死拿着书信,眼梢明显爬上抹暗喜,眸子里满是疑惑的走向小乞丐。
“快将他放下来。”五皇子直言吩咐,侍卫只能遵从。
他将腰间上好的玉佩解下来,强硬的塞到小乞丐手里,话语里尽量温和的哄着:“乖,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小乞丐想了想,继而摇了摇头:“他戴着苇帽呢,我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
“如此也罢,这当做是送你的礼物了。”五皇子略有些失望的起身,转而走向府里。
不管这信是谁送的,只要将这些呈禀给父皇,他将很有可能是下一个太子。
藏在不远处茶楼巷子里的三七看见这一幕,大功告成一般的回去复命了。
翌日早朝。
五皇子参奏皇后之父李若宗藏污纳垢,卖官求荣。
此事令得皇上当堂震怒,暂将其收监关押,即刻命人着手调查。
“什么,外祖父怎么可能入狱?卖官一事向来做的极其隐蔽,为何会被父皇知晓?”拓跋余闻言震惊,恼怒的掀桌而起。
“属下听人说是五皇子揭发。”属下如实禀告。
“此事牵扯甚广,想必母后也会知晓,我须得速速过去。”拓跋余来不及再多想,当即决定进宫。
与此同时,皇帝在御书房处理完政务,召见派出去调查李若宗卖官一事等人,得知证据确凿,气的再次发了通脾气。
随身侍奉的太监颤巍巍的进来,不敢抬眼看过去:“皇上,这是……”
“究竟是何物,还不呈上来。”皇帝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看清奏章上写的是是太子曾火烧舞坊,残害几十条人命等,李若宗的事本就让他怒上心头。
此刻无疑又是煽风点火,将这火吹得越发旺了。
“去皇后宫里!”皇帝起身离开,身后一众太监很快跟上。
而皇后也早就得知此事,正在宫里踱步徘徊,面上神色焦急难安,两道秀眉紧紧拧起。
“娘娘,皇上过来了。”外面有丫鬟进来通传。
皇后闻言当即一喜,随即面色又很快垮下来,变得灰白无力,心知皇帝过来肯定是要质问。
所以今日她须得先认下错,只要太子还在一日,她就还有可能坐稳皇后的位置,那她父亲的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皇上……”皇后眼角含泪的上前。
“看看这就是你父亲做出来的好事,还有你给朕教出来的好儿子!”皇帝脸上怒气腾腾,直接就一巴掌甩过去。
皇后脚下踉跄的跌倒在地上,半张脸很快红肿起来,头发的发髻也变得凌乱。
有丫鬟欲上前扶她,皇后暗暗使了个眼色过去,那丫鬟当即会意,很快跑出去。
“臣妾愚钝,不知太子所犯何事?”
“你自己看!”皇帝神色冷峻,将那烧毁舞坊的证据用力砸向她。
这证据莫名其妙出现在他那里,无疑就是想对拓跋余动手,若是换在以往,他也不可能轻易理会。
只是现下李若宗的之事引起了他心中的猜忌,若是有人企图控制朝局,这是他决不能容忍的事。
“不,这是假的,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我儿,还请皇上明察!”皇后身子不住的颤抖,苦苦的抓着皇帝的衣袍哀求。
“太子他素来乖巧听话,又怎会做出如此阴毒之事,臣妾父亲已经入狱,不能再失去儿子了……”
皇帝毫不留情的推开她的手,冷眼睨着脚下的女人。
这么多年他也从未爱过她,给她皇后之位也不过是想稳定李家。
“朕同你夫妻多年,念得以往情分,自会留你们母子一命。即日起废黜太子之位,将皇后打入冷宫,李若宗斩首示众。”
皇帝说完就转身离开,不再给她半点说情的机会。
若仅是卖官一事,根本牵扯不到太子。
而那些所谓的证据,他无须查明真假,已是废黜太子的理由,李若宗也再无出狱的可能。
“不!”
这一夜,皇后的哭声凄厉惨决,如同从地狱里传出来,宫内所有下人被悉数遣散,偌大的宫阙里暗无灯火。
如今李家是气数已尽,皇帝哪里又是念得什么夫妻情分,也不过是怕落得后人诟病。
“哈哈哈皇上你真的好狠心啊……”
皇后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形同疯妇。
太子只带着侍从赶来,竟看见母后身边熟悉的丫鬟,他忙不迭抬脚走过去:“你还杵着做什么,快带我去找母后。”
“方才皇上已经对娘娘发火了,李大人与娘娘就全靠太子殿下,奴婢请太子殿下速速离宫,这也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丫鬟径直在他脚下跪下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太子恼怒的推开她,大吼大叫的冲过去,却听见有人传出废太子废后的消息。
那正是在各宫里巡逻的侍卫。
“这肯定不会是父皇的意思,你们再敢多言,通通乱棍打死!”太子抓起其中一个侍卫大骂。
他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也不信他敬爱的父皇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侍卫睨了眼他,面色难掩惊恐,却是没有半分心虚,这确确实实是他们从皇后宫里所听到的。
“奴才不敢有所欺瞒!”侍卫的这番话,彻底击垮了太子的最后一道心里防线。
不,他不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
“呜呜呜,娘娘……”先前的丫鬟当即身子软在地上,眼泪滚滚流下来。
若是他的太子之位被废,母后被打入冷宫,那外祖父可还有生还的希望?
太子不敢再多想下去,逃一般的离开了皇宫。
第四十八章 太子之死
有人欢喜有人愁,今夜注定会是个不得安宁的晚上,拓跋桁从三七口中听得事情进行顺利,仍旧在同李长歌下棋。
“如今拓跋余再无后路,皇后和李家再无翻身之地,想不出他还能作出什么风浪。”李长歌轻笑着。
她清冷的面庞上映着烛光的亮堂,五官一半都处于阴影里面,显得更有立体的丰满感。
纤纤玉指落下一枚棋子,不动声色的计算着下一步的位置。
“逼宫。”她淡淡吐出两个字。
皇帝本就疑心拓跋桁,这件事里她与他更不能牵扯进去分毫,只能暗中推波助澜。
太子府。
院子里聚集起大批量的士兵,黑压压的一片看上去气势颇为骇人。
才从皇宫里回来的拓跋余看到了这幅场景,心中的想法更为坚定。
他也换上一副盔甲战袍,冷着脸走了出去。
众人皆是面色冷凝,各自手持一碗酒。
“因的大势所迫,奸人扰祸圣心,使得母后被废,外祖父入狱。我不得不进皇宫清君侧,除佞臣,你们可愿追随于我?”
拓跋余视线匆匆扫过众人,目光之中的杀气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在这院内约莫有一万士兵,还有三万士兵扎营城郊随时待命,倘若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今夜攻破皇宫足矣。
“属下誓死追随太子殿下!”众将士士气十足,抬手饮尽碗中酒,纷纷摔碗以示忠心。
此刻宫门已经下钥,守夜的士兵听见拍门声,疲倦的去打开宫门。
刚准备开口训斥,他们才发现是太子殿下,顿时有些犹豫不决。
“父皇紧急传我入宫,并未有何令牌。”拓跋余凤眸里藏着阴冷,手中不自觉握紧长剑。
“这……”侍卫还未遇见过如此情况,不知该如何处理。
拓跋余抿紧薄唇,毫不犹豫的挥刀,手起刀落间,两人颈间见血,而后便重重的倒在地上。
身后的士兵紧跟着他的步伐冲进皇宫,不久后便同禁卫军厮杀在一块儿,血流如注,横尸满地。
外面发生如此大的动静,宫内是不可能不知晓的。
拓跋余来的大张旗鼓,守夜的小太监见到情况不对当即就三步并作两步的爬起来往锦绣宫跑去。
皇帝刚刚和失宠许久的丽妃亲热完毕歇下,尚未熟睡就听到了外面一阵躁动。
“怎么回事?”皇帝当即爬起身披上衣衫,朗声喊道。
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进入内殿,头都不敢抬,声音支离破碎,“回禀皇上,太子他......带着好多士兵前来,一路上已经砍伤了好多人了!”
听着殿外小太监的来报,皇帝面色阴骘的厉害,吓得一旁的丽妃大气都不敢喘。
“真是反了,真当朕是死了么?”皇帝揉了揉眉心,狠狠地将腕上的珠串子砸到地上,瞬间珠子蹦的四处都是。
“皇上消气,左右太子也是年轻气盛,犯下一时过错。若是能及时更正,倒也是极好的。”丽妃纵使再愚蠢,此刻也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故作大度温柔,表面安慰着,实在却是在找到皇帝一定会生气的点火上浇油。
毕竟谋逆之罪,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这一造反逼宫,就等于彻底断了皇上最后一点的父子之情,越发使得皇后再无机会东山再起。
“哼,他这是要弑父造反,朕眼里还如何容得下他?”皇帝抓住她的手推开,抬脚走出去,“今夜你就不要出去了。”
皇宫里已经出动所有禁卫军,拓跋沅和五皇子拓拔浚也带着将士在赶来的路上。
拓跋余睨着高楼之上,站在众人之首的皇帝,依旧是那么的桀骜不羁。
他嘴角噙起抹冷笑:“父皇,不知道您培养儿臣这么多年,儿臣如今的胆识和勇气可还让您满意?”
“逆子!”皇上视线冰冷无情,扬声大喝道,“你实在枉费了朕对你的一番期望,若是你现在能将剩下的士兵撤回去,及时回头,朕兴许还能留你一命!”
“我这不也是和父皇学的,如今的皇位又何尝不是当初逼宫所得?虎父无犬子,我定会比父皇当初做的还要好!”
拓跋余手下一挥,大片士兵再次攻向阁楼,各个都是他手下的猛将,猩红了眼勇往直前。
好在援兵及时赶到,阁楼之下血染高墙,拓跋余节节败退。
原本的一万士兵只剩下几百人,大局已定,谁胜谁负早就不必再提。
拓跋桁推着李长歌的轮椅,见时机合适这才走出去,面色止不住的愧疚:“儿臣救驾来迟,还请父皇恕罪!”
“起身吧。”皇帝睨了眼他,面上未曾恼怒。
皇帝表面上并未给拓跋桁任何兵权,若是他此刻带兵赶来,那才成了眼下最忌讳的事。
“殿下,现下我们的人损失惨重,还是让属下等先护送您离开,日后定有机会卷土重来……”跟随拓跋余多年的将士忍不住上前小声劝说道。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此刻他能够顺利离开,养精蓄锐,他日卷土重来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这些都是他们一同出生入死,上阵杀敌的好兄弟。
如今有的却只剩下一副躯骨,大片鲜红的血流浸染了他们自己的山河。
“不,我才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我看你们谁敢临阵脱逃!”拓跋余面色阴骘,毫不犹豫的拔剑刺向那将士。
那名将士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一幕,嘴唇颤抖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就流着血迹倒地不起。
“若能够协助本宫此次攻下皇宫,又或者谁能取下拓跋桁首级,赏金千两!”拓跋余一声令下,顿时不少士兵受到诱惑,再次围攻阁楼。
他已经被权利的欲念所迷惑心智,不达目的定不会善罢甘休。
最是无情帝王家,在权势面前,所谓的感情又算得了什么?
“逆子!”皇帝见他如此执迷不悟,转而对一旁的拓拔浚道,“他从此刻起不再是太子,只是一个逼宫造反的佞臣!”
这也就是说明,皇上不会再
管拓跋余的死活,一切交由拓拔浚处理。
“是!”拓拔浚忙不迭点头应下,阴舜的眸底迸发出兴奋的光,抬头看见皇帝离开的背影,直接命人活捉拓跋余。
李长歌与拓拔桁对视一眼,眼神中别有深意,嘴角皆是会心一笑。
果然,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约莫是半柱香的时间,拓跋余的人溃散的不堪一击,他很快也落入拓拔浚手里。
“哼,你不要得意,难道你以为这样就赢了么?”拓跋余的长剑被远远甩开,抬手用力擦掉嘴角的血迹。
“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有别的后路可走?不要再寄希望你那驻扎城郊的三万士兵,他们早已归降,不然你以为我与四哥怎会来的如此晚?”
拓拔浚不屑的冷笑出声,睨着拓跋余身上的斑斑血迹,着实比以往狼狈不少,这也确实是他希望的结果。
“把他给我收入大牢,之后听从父皇处置!”话音一落,当即有人上前反绑住拓跋余的双手。
他眼神中凶狠恶毒如同毒蛇,死死的瞪着拓拔浚,不断挣扎着:“放开我,我看你们谁敢……”
然而却并未有人听从他的话。
昔日敬他惧他不过是因为太子的身份,如今他只是一介罪臣,自然也没什么好怕的。
拓拔沅面上神色未变,心中却是愤愤不平。
分明是他与拓拔浚一同带兵过来,但父皇却明显不是偏向自己,这次的事情在父皇眼中完全就是另外两个人的功劳。
“四哥,今夜可是多谢你了。”拓拔浚脸上笑盈盈,走过去谦逊的说道。
今夜太子逼宫落败,等待他的只会是死路一条,而自己为父皇除掉心腹大患,又救驾有功,看来这太子之位是非自己莫属了。
“五弟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四哥恭祝于你,日后前途一片光明!”拓拔沅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眼角忍不住流露些阴鸷,话语也是极为虚伪。
拓拔浚并未开口应下,却也没有反驳。
如今太子未除,此事还未彻底定下来,有些话就不能随意说出口。
两人正在谈话间,听得身旁拓拔桁与李长歌的声音,这才将目光投过去。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拓拔浚抬脚上前插了句话,“赶紧带嫂子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好。”拓拔桁状似不经意的扫过他一眼,当即推着李长歌的轮椅离开。
拓拔浚目光落在两人背影上,不由得轻鄙的冷哼声。
废物果然就是废物,连父皇的脸色都看不懂,果真是烂泥也扶不上墙。
若是自己将来即位,这样的人留下来不仅没什么太大威胁吧?
他想到这里,便心情颇好的大笑着离开。
“呵,蠢货!”拓拔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继而也冷笑声转身离开。
丽妃在宫中等候了许久,并未等来皇上,而是拓拔沅。
看见他来,她的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上前追问道:“你可是伤到哪里,皇上如何处置太子?”
第四十九章 花落谁家
“我并没有事,太子被关进大牢,具体如何处置还得看父皇的意思……”拓拔沅一说起方才的场景,就心有不甘的攥紧手心。
丽妃闻言也是变了脸色。
如果太子一日不死,那皇后就有复位的可能,她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接下来我们只能静观其变,若是你父皇并不主动提起太子,那我们就想办法让他在牢里自尽罢。”她风轻云淡的吐出这么句话,拓拔沅显然也是认同。
整整三天,皇帝都没说起太子,更不会有人傻到去触霉头,毕竟那夜太子逼宫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唯独除却皇后。
丽妃为了得知皇帝的行踪,早在暗地里就将自己的人安插过去,时时刻刻都关注着那边的信息。
皇帝再一次因为上次的事情将皇后彻底的软禁起来,也许久都没有踏入过后宫半步。
虽然见不到人,但是丽妃对此甚是满意。
她附在丫鬟耳畔轻声低语几句,那丫鬟当即点头应下来,很快着手处理。
阴暗潮湿的大牢里。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味,地上的老鼠蟑螂吱吱乱叫。
兵变失败的前太子拓跋余披头散发的靠在墙角的角落处默不作声,身上的白色囚衣已沾染上不少污迹。
他面上神色冷凝,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
“有人来看望你了。”狱卒过来将牢门打开,身后之人披着宽大的斗笠。
“都敢过来逼我死,怎么到现在还不敢露出真面目?”太子讥讽的大笑出声。
那人面上倒也不恼,抬手揭开面前的斗笠,露出的竟是拓拔沅的脸。
“若是你此刻跪下来求我,我或许能救你一命!”他命人将糕点和酒壶拿出来,一一摆在了拓跋余的面前。
“你做梦,”太子冷哼声,对那些糕点不屑一顾,“父皇至今未下旨杀我,你又从何说起?”
“难道你不知道吗?李若宗昨日下午问斩,皇后娘娘已经疯了,现下就只剩下你了。”拓拔沅装作惊讶的看着他。
只要他一死,太子的位置就能空出来。
皇上也并未明言立拓拔浚为太子,那就说明自己也并非是真的没有机会。
“不,你骗我!”太子当即扬声反驳,扑腾着上去想要抓他,很快有狱卒进来将他拉开,狠狠地摔到了一旁。
他想起父皇这些年的无情,从不肯多看自己一眼的冷漠,也从未得到过一声夸赞的理所当然......
他变成如今的模样,也是那个无情的男人一手造成的。
拓跋余的心中充满恨意,但他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终是狠下心来,一头撞向牢墙……
对于拓拔沅暗地里去大牢看望前太子一事,很快就传到拓拔桁耳中。
他冷冽的眸子里迸出寒光,清隽的面上点缀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身子慵懒的躺在塌上,
“长歌你说,父皇接下来会立谁为太子?”
面前的女子闻言,放下手中的兵书,抬起视线睨着他,粉唇轻勾:“接下来立谁为太子与我们无关,父皇的心思多猜忌疑虑。况且,东宫的位
置也不是那么好坐稳的,想要抓得住,也得有这个实力才行。”
四皇子也好,拓拔浚也罢,暂且由得他们去争斗。
拓拔桁现下还不宜锋芒毕露,韬光养晦才是最佳选择。
拓拔桁幽深的凤眸扫过她的小脸,淡淡的轻扯薄唇。
这女人总能轻而易举的猜中他的心思,两人也总是心有灵犀的各自配合着对方的行动。
李长歌欲低下头再看兵书,脑海里却突然响起夏银的名字。
她可是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呢……
“皇上,今儿一早牢里传来消息,说是太子没了。”随侍的太监上前禀告。
“嗯。”皇帝伸手揉了揉眉心,面上神色无异,仿佛这事与他没有半点关系,转而又想起什么般嘱咐,“这件事暂且先不要告诉皇后那边,朕另有打算。”
太监点头应下,随后便轻轻退了出去。
如今太子之位悬空,宫里不少人蠢蠢欲动。
丽妃为了助拓拔沅成为太子,可是奔走牵线不少,几次三番试探皇帝的意思。
以往后宫里那些女人的小手段,他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懒得费心思去对付这些事。
可若是有谁敢把手伸到前朝,那就只能连根拔起。
“来人,”皇帝略显疲惫的眉目间,陡然睁开了清明的眸光,御书房外的太监再次进来,“传旨下去拓拔浚英勇无畏,救驾有功,择日册封太子,授太子印章。”
“至于皇后,她不配尊为一国之母,教子无方,干涉朝局,送白绫赐自缢。死后尸体扔至乱葬岗,不予进入皇陵。”
“是。”太监没再多说别的,很快着手去办。
那晚带兵救驾的还有四皇子,但皇帝却故意没提起他,反而是点名了拓拔浚,那这救驾有功的人也只能是拓拔浚。
先是将备好的白绫送到皇后宫里,却被她挣扎着撕毁。
就算皇帝不爱她,可他们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他怎么会真的舍得杀她呢?
“不,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假传圣旨,皇上不会对我下手的,该将你们通通关入慎刑司,严刑拷打才能让你们说实话!”皇后指着太监怒声指责,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好教养在此刻消失殆尽。
太监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因着皇帝说过是自缢,那就不能亲自动手。
“娘娘,奴才哪儿敢做出这样的事,真是皇上的口谕,该请您别再为难奴才们的好。”太监唉声叹气的摇头,当即又让人重新去准备白绫。
此事很快传出,丽妃气的砸了一地的狼藉,整个人红着眼,面目扭曲的有些可怖。
“皇上当真是偏心,那日救驾有功的分明也有沅儿,为何却只是一些金银珠宝的赏赐,却将太子之位留给拓拔浚!”
宫里的丫鬟不敢多言,纷纷低下头不语。
“夏银,你跟着我走便是,切莫在皇宫里走丢了。”李长歌对身旁女子轻声嘱咐,身后推着轮椅的是其欢。
此次特意给她易过容,现下虽看不
出原本的面貌,但若是被人察觉,也是难逃罪责。
这又是因得拓拔桁的安排才得以顺利进宫。
“谨记皇子妃教诲,此生必定报答皇子妃恩德。”夏银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当她闻得太子的死讯之时,心底里说不出来有多欣喜。
她这才明白李长歌的用心,原来李长歌是真的没有欺骗自己。
三人很快走到皇后宫里,院子里并无下人。
远远看过去,殿门紧紧关闭着,根本看不出像是还住着人的痕迹。
走进了才看见长廊上站着几名太监,为首的正是皇帝身边的人。
李长歌心中明了,故意推着轮椅上前询问, “不知公公是因何事而烦恼,我本是想去太医院里求些药治疗腿疾,方才偶然间听到些动静,就跟过来瞧瞧。”
太监闻言脸色一变,拧起两道眉头,摇头劝说着:“哎呦,您还是当做不知道的好,这种事怕污了皇子妃的耳朵。”
李长歌眼睑轻垂,转而笑着开口:“公公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有些事自然比我有经验些,但若是公公不嫌弃我愚钝,尽可直言,我不往外传就是了。”
太监面上微微有些犹豫,但听着殿内难处的动静,终是忍不住倾诉出来。
“皇上想命皇后娘娘自缢,可她撕毁了数条白绫,非但没有就死的准备,反而还吵着见皇上,奴才一时头疼得的厉害。”
李长歌心下对这番结果并不意外,面上却还是装出震惊疑惑的神情,却也没有多问,周围的空气顿时静谧下来。
越发衬得皇后痛哭不止的声音,良久后,她才抿起唇瓣轻轻开口:“公公不妨让我去试试。”
“这……”太监对这话可不敢轻易答应。
这事若是出了差池,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左右公公现下也没有旁的法子,不若就先去准备白绫,我或许能助公公成事,绝对不会出错。死人不会说话,若真是出了什么差池,凭借公公的能力,还怕处理不好吗?”李长歌话语轻柔,水眸含笑。
太监难免心动了,当即就带着人去重新准备。
“吱呀”一声推开殿门,扑面而来的是沉重的灰尘,还有些交错复杂的蜘蛛网。
之间女子面色憔悴的坐在地上,凭着衣衫才勉强能认出是皇后。
“怎么会是你,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皇后听到动静,这才抬起呆滞的目光睨着她,面上浮现嘲讽之色。
李长歌轻笑声,平静的面色不起波澜,好笑的反问道:“为何不能是我?”
“我以为会是丽妃那个贱人,她和我争宠多年,但她到底是输给了我。即便我已是废后之身,但太子却是我所出!”皇后冷笑出声,激动的咳嗽不止。
“难道皇后娘娘不知道吗?太子因为谋逆之罪被处决,李大人也已问斩,如今的李家彻底落败了!”李长歌语气风轻云淡,但开口的每句话,都是在往她的痛处上戳。
“什么谋逆之罪?你再敢胡说当心我撕了你的嘴!”皇后踉跄着站起身子,直直的向她的轮椅扑过去。
第五十章 皇后
其欢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刚准备上前却被夏银抢先一步。
她面色一凝,手疾的将轮椅向旁边拉开到一旁,迅速的转了个方向。
皇后一时间没来得及防备,踩着花盆底鞋的身子没有站稳,狼狈的扑倒在了地上。
“休要对我家皇子妃动手!”夏银警惕的护在她身前,眼神中满是厌恶。
李长歌抬手制止了她更进一步的动作,扭头含笑道,“现在这么好的时机,你若不让她知道你是谁,那便是可惜了的。”
夏银忽然间面色煞白,嘴唇颤抖着,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了皇后的面前,“娘娘何不好好的看看我这张脸,说不定还能想起些什么?”
皇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的人,仔细看来倒是有些眼熟,仿佛有什么在皇后的脑中一闪而过,她却又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的表情出卖了一切,夏银蹲下身子,笑盈盈道,“娘娘贵人多忘事,那不若就由我来给娘娘好好回忆回忆。”
“十五年前的宫宴上,皇上看中了一名舞姬,想要将其纳入后宫,却不料那名舞姬早已经嫁人生子,严词拒绝了皇上。皇后娘娘为了固宠,派人捏造证据陷害舞姬的夫君贪污罪,将他们一家全部关到了大理寺,再强行将舞姬送上了皇上的龙床。”她的话锋陡然一转,竟显得有些阴森,“不知娘娘是否还有印象?”
对于自己做过的事情,皇后自然是不会陌生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一别这么多年过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竟然还会被人记得。
她不得不开始正视面前的这名女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夏银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我是什么人?你将我娘送上龙床,还要将我们一家都赶尽杀绝,究竟是怎样的蛇蝎心肠才能让你对一个三岁的孩子痛下杀手?娘不知道午夜梦回的时候,娘娘想起这些自己曾经犯下的罪恶,还能睡的心安理得吗?”
皇后被她的力度限制住,只能和她进行着眼神的对视。
这双杏眼果真是像极了当年的那名舞姬,都是一样的干净透彻,让人看着就有毁灭的**。
“要怪只能怪你娘不识好歹,本宫早就给过她选择。谁叫她放弃了奢华的日子不过,非要去陪着你那无能的爹,还说什么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过着平淡的日子。”皇后忽然咧开唇角,眼神中流露出了浓浓的讽刺,“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真正的白头偕老,有的只不过是无休止的喜新厌旧罢了。可惜你娘不懂得这些,非要与本宫作对,那就只能去见阎王爷了。”
说到后来,皇后拂开她的手,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你们不过都是跳梁小丑罢了,等本宫的皇儿登上皇位之后,今日之事本宫都会加倍的奉换回来!”
夏银闻言倏地从地上起身,双手握紧成拳。
难道那数几十条人命,她说不算就不算了吗?
眼看着她揪起皇后的衣衫,李长歌眸色深沉,及时出声制止:“够了,皇后
娘娘之前有多风光无限,以后就只会数不尽的屈辱。”
“皇上为何拿到火烧舞坊的证据后,查都不查就直接定了太子的罪?先是李大人入狱,而后娘娘就失去后位,难道这一切还不够明显吗?”李长歌嘴角划开冷嘲的角度,嗤笑一声,凉悠悠的开口道,“您年纪不大,怎的记性如此之差?如今的太子早就已经不是您的儿子了,五皇子拓拔浚今日正式被册封为太子,我听闻父皇赐您自尽,这才想着来见您最后一面的,也算是感谢您对我的所作所为,都教会了我成长了呢。”
皇后见她不像是说谎,瞪大了眼眸。
她的眼中流露出凄哀之色,不自觉恨恨的攥紧手掌:“这一定是你们联手陷害的!”
“那又怎么样呢,难不成您还想去皇上的面前说理不成?你觉得,无凭无据谁还会相信你的话呢?”
李长歌此刻倒也没有否认,卷翘的睫毛微动,满满的都是讽刺意味。
想起自己与拓拔桁曾险些几次丧命,都是出自这位皇后之手,她脸上的表情渐渐阴沉下去。
“但太子逼宫是事实,下令处决他的也是皇上。您这一生为太子,为李家算计不少,到头来却输在枕边人手里,当真是悲哀。”
这话中的挑衅意味皇后自然是能够察觉到的,她脸色铁青,破口大骂道,“这都是假的,本宫绝对不会信你的话,你给我滚!”
方才摔过一次,她的脚踝还在隐隐作痛,这下彻底支撑不住忽然一下歪倒在地上,讥讽地看着李长歌,却没有说任何话。
被她紧紧盯着的人只是缓了缓,说道,“夏银,你先出去吧。”
对于一个身在后宫的女人,失去皇帝的宠爱才是最可怕的,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她不想把夏银赔进去,这个时候让她离开才是对她最好的决定。
夏银深呼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了出去。
反正现在她也作不出什么幺蛾子,并不能对李长歌造成什么伤害。
皇后睨着轮椅上的女人,她镇定的神色无疑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愤怒的神情转而变成鄙夷,皇后继而狂笑出声:“你以为打败我,你就赢了吗?登上太子之位的并非是拓拔桁,到头来还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时间总是会证明一切的,我们不急于贪图眼前的利益,”李长歌淡漠的看她一眼,“您还是担心自己吧,皇上下旨废后,您可就不能葬入皇陵了。”
等待她的,就只有乱葬岗了。
皇后被她一点点打击,精神防线已经被摧毁的几近崩溃,“你如此为他费心设计,可不就是指望他登位那天封你为后?可惜啊,就算是皇上把皇位传给了四皇子,也没有可能是他一个外人的!”
李长歌闻言一愣,下意识顺着她的话质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是外人?”
皇后无声冷笑,“这皇位,永远只可能属于皇室血脉。就算是皇上再怎么宠爱拓拔桁,也都是不可能
会把皇位传给他的!”
李长歌一时间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
这话中的意思,难道拓拔桁并非皇室血脉,还是因着他母妃的身份害怕他把这整个国家都会拱手送予外邦?
皇后面上眼泪横流,面上看不到半点活下去的希望,任由自己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披头散发。
发髻上面的珠钗散落一地,整个人看上去和市井的泼妇并无什么区别。
接下来任李长歌怎么问,她也不肯再开口说起之前的事。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李长歌烦躁的闭上眸子,转动着轮椅自己出门了。
三个人一起离开,太监带着重新备好的白绫回来,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她。
这一回皇后倒是没有再挣扎,她将白绫悬在房梁之上。
脚下踢掉椅子那一刻,仿佛看见她的父亲和儿子朝她走来……
皇后的葬礼一切从简,因是废后之身也无法葬入陵墓,皇帝甚至不曾亲自过去。
念在多年枕边人的份上,皇帝还是让人将她葬在了一出偏僻的京郊山庄旁边。
“哼,近日总算是能听到个令本宫心情愉悦的好消息。皇后与本宫不合多年,处处欺压羞辱于本宫,但她肯定想不到,笑到最后的人是本宫!”丽妃听身边的宫女说起此事,面上浮现出欣慰与从容。
她的玉指端起红木印花桌边的龙井茶轻抿,妖娆的眼角勾起毫不遮掩的得意。
“恭喜娘娘,皇上如此宠爱您,以后这宫里就是您说了算。”先前的宫女想趁机讨赏,又忙不迭开口,专门捡好听的话。
却见丽妃面色陡然阴沉下来,想到自己也只能在这种时候统领后宫,而且太子之位也封给五皇子拓拔浚,自己儿子倒是什么都没得到。
“难道皇后活着的时候,本宫就使唤不动你们吗?她算什么东西,占着后位多年,还不是靠着李家,还不给本宫滚下去!”
她气愤将茶杯狠狠砸过去,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那宫女吓得身子颤抖,面色仓皇的退下去,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说错话。
御书房。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忽然间窗口处一阵异动。
他头也没抬,“进来。”
随后便进来个身穿黑衣,装扮得严严实实的男子,当即开口道,“回禀皇上,太子没了那日,四皇子曾出现在牢里。”
“嗯。”皇帝将手中的朱笔放下,良久后才应声。
黑衣人摸不准他的意思,自然不敢贸然说话,那日太子殁了之后,皇上就吩咐了专人去将此事彻查,还不能放在明面上。
宫内最近兴起不少传闻,说是皇后宫里半夜有凄厉的啼哭声,还有人曾在那里见过鬼影飘过。
人云亦云之下闹到皇帝耳中,因此还杖杀了几个宫女太监。
“儿臣特意来向父皇请安,烦请公公代为通传。”自从拓拔浚被立为太子之后,几乎每日都要进宫请安。
第五十一章 肃清余党
太监抬头睨了眼他,面色颇为为难:“殿下还是先回去的好,刚才皇上又发了通脾气,您这会儿去可不是正赶上火气儿?”
拓拔浚眼底有些犹豫,视线扫向大门紧闭的御书房,继而点头答应下来:“那就多谢公公了,请不要告诉父皇我来过的事。”
“您听奴才一句话,准没错的。”那太监送走他,而后便进去禀告给皇帝。
最近也有不少官员开始向五皇子靠拢,明里暗里各种示好,但他心中记着前太子的前车之鉴,并不敢将事情做太过。
拓拔桁曾以品茶赏画的名义约他出来,但结果都遭到了拒绝。
“我本也只是想试探他罢了,见他如此谨慎行事,可见是有多在乎这个太子之位?”
拓拔桁轻笑出声,摇了摇头,却又是端起了手中的茶。
李长歌有些心不在焉,皇后那日的话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让她觉得异常疲惫。
“你怎么了?自从那日入宫后,整个人就变得怪怪的,早知道就不让你去了。”拓拔桁凤眸中神色冷下来,伸手向她的额头探去。
“我没事,”李长歌面色顿时恢复平常,抬手打下他的手,粉唇轻勾,“五皇子坐上太子之位有如何,有没有能力保住才是他的本事。”
他与四皇子比起来,更难对付的是后者。
拓拔沅此人心机颇深,要不然自己怎么会轻而易举的就上了他的当?
“现下想起来,我也好些日子没联系过赵芸娘了……”拓跋桁偷睨了眼她平静的小脸,故意挑起剑眉问向她,“你会吃醋么?”
“什么?”李长歌脸色一凝,顿时不解蹙起眉头,“我前几日之所以能进宫,难道不是因着你找了赵芸娘的关系?”
而且他们之间也只是主子与下属的关系,她自己明知道这一点,又为何要吃醋?
“我,”男人闻言俊脸微沉,假装轻咳两声缓解尴尬,目光不自觉落在她的眉眼,“我有时候当真希望你能蠢一点,女人太过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现下她把什么都猜出来了,导致他不得不将之前酝酿好的话都吞了回去,这也太没情趣了。
李长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底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垂眸落在自己的腿上。
其实她方才并非是没听清楚他的话。
而是上一世太过轻信于人,以至于落得个凄惨痛苦的下场,今生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哪怕是同他经历了那么多,可他到底是不是个该值得信任的人,她心里真的不清楚,更何况眼下还有一桩更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
翌日,朝堂之上。
“太子,”皇帝面色肃穆的坐在龙椅上,冷冽的眸光扫过堂下的众臣,“朕前些日子闻得前太子乃是遭人所害,并非正常死亡,这背后的凶手到底是何人所为,还有肃清李家余党之事都交由你处理。他犯下大错,朕本想将他在牢里关一辈子,却不想他竟是撞墙自尽,加上朕前些日子忧思皇后之苦,一直没有走出伤痛。故今日让你着手调查,务必三
日内完成此事。”
拓跋沅身子猛地僵硬,虽然面上神色未变,可手心里却是紧张的冒汗。
若是真的想知道前太子死因,为何当日不查?
却偏偏现在这个时候提起……
至于是否忧思皇后,众人皆是心知肚明,又不敢揭皇帝的短处。
这也正是太子所疑虑的问题,但还是不得不上前应下来:“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定能三日内做好此事!”
下朝后,有官员对上拓跋沅的视线,后者轻点头示意,前者而后便刻意去接近太子,面上神色近乎谄媚。
“下官是新上任的工部侍郎龚谌,因得了废太子的指点,有些事情想请教于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何事?不妨就在这里说吧。”太子冷冷看了眼他,听到废太子那个名字时,眼中闪过了些许的复杂神色。
不过他也不能逗留太长时间,若是被父皇看见,被误会为结交私党,那他这太子之位可就悬了。
“是关于前太子之事……”龚谌口中轻吐出几个字。
太子闻言当即脸色沉下来,没再过多言语,很快就抬脚离开。
虽然皇帝有意查前太子死因,可却也是一个轻易触不得的霉头,谁也不敢再私下提起议论。
拓跋沅为了以防万一,当天夜里就将之前的狱卒处决后,命人放在太子府门口。
此事很快闹出不小的动静,太子只得先将这些尸体掩埋,然后再着手调查前太子之死。
只是前太子早已下葬,现在又谈何容易?
案子依旧毫无头绪,眼看着三天就快到了,太子还是没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他想去找先前的龚谌,却发现找不见他的人影。
“殿下,反正前太子已故,不若我们随意推出去一个人顶罪。反正皇上也是要个结果,必定不会去深究。”府里的管家见他彻夜未眠,上前建议道。
“你下去吧。”太子对他这番提议并未赞同,却也没有直言拒绝。
他已经尽可能让人去查,如果在天亮之前再找不出证据,那也只能按那个法子做了。
天空泛起鱼肚白色,派出去的人接二连三的无功而返,先前开口的那个下人再次进了书房,他微微抿起唇角。
约莫快一个时辰过后,他才从书房里出来,将写好的信绑在信鸽的腿上,飞的正是朝着四皇子府的方向。
早朝时,拓拔浚还未曾将先前准备的话说出口,就听见龚谌居然参奏他谋害太子!
“此事非同小可,龚大人切莫胡言乱语。”拓拔浚阴冷的目光射向他,恨恨的咬紧牙关。
这若是拓跋桁的人,那很有可能就是故意想陷害他,但他偏偏也没有证据。
“皇上,臣听闻前几日太子府上,莫名出现了几具尸体。而那些人正好是之前看守前太子的狱卒,可见前太子之死与太子必有关联!”龚谌不卑不亢的开口,端的是有理有据,谦卑的不行。
太子闻言脸色苍白,那些尸体竟是这样的来历,为何他不曾早些知晓?
“父皇,儿臣也不知是何缘故……”他试图想要解释,开口却发现找不出话反驳。
倒是拓跋沅难得站出来,为他说了些好话:“儿臣相信五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还请父皇明察秋毫。”
“哦?”皇帝见状,不自觉将眸光落在拓拔沅身上,却并未再开口。
拓拔浚头上冷汗直冒,眼神焦虑不安,面上强装镇定,神色难掩慌乱。
皇帝命他肃清李家余党,他也未查出来。
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太子之位,本想让父皇对他刮目相看,想不到却弄巧成拙。
稍后,才听得皇帝开口,声音中听不出任何异常:“此事作罢,太子失德失行,回去禁闭一个月。”
“儿臣叩谢父皇圣恩。”拓拔浚跪下行礼,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
只要能保住太子之位,其他的怎么罚都行。
他此刻已然引起父皇不悦,万万是不敢再去对龚谌下手,今日这狗贼害他受罚,那他日后必定除掉这条狗的主子便是!
皇帝下朝后依旧在处理奏折,对于朝堂上的事没有半分在意。
其实李家余党早就被他暗地里肃清,前太子的死因也并非那么重要。
他心里早有了储君的人选,之所以故意交给太子,就是想引起四皇子与其争斗,只有他们现在斗得越凶,也好未将来凳位的储君铺路!
“皇上,丽妃娘娘求见。”门外的太监进来通传。
皇帝头也不抬的摇头:“让她回去,就说朕忙完自会去她宫里。”
丽妃听闻太监的话,面上神色顿时一凝,心知皇帝这是在敷衍自己,不由得恼怒的跺跺脚,嘴角拉开丝牵强的笑意。
“如此,那就劳烦公公了。”她前一刻面上还挂满笑意,转身之后便整个人都变得阴冷,眼神里明显流露出不甘。
近些日子,皇上偶尔会来她宫里,对她与往日无异。
她曾试探过好几次,他都没有立自己为后的意思。
如今皇后之位空悬,后宫里姿色与恩宠也没有胜于她的女子。
若是她能成为皇后,那想要扶持自家儿子上位就容易很多。
皇帝将批阅到一半的奏折放在一旁,有些疲倦的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去挑了些新进贡的异国珍宝,而后直接前去丽妃宫里。
“皇上,您怎的这么晚还过来了?”丽妃面色难掩欣喜,忙不迭凑上前。
她方才听到这个消息,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却不想眼角余光真瞥见皇帝的身影,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若是能早些知晓,她也好早点梳妆打扮一番,做些万全的准备迎接圣驾。
“难道不是你想见朕么?怎么朕这会儿来了,你却又不满意,是觉得朕来晚了?”皇帝拥着她走进去,在她侧脸上轻吻。
“臣妾并非此意,还以为您是将我忘了呢……”丽妃牵着他的衣袖娇嗔,精致的妆容间带起些羞郝之意。
“怎会,你进宫陪伴朕多年,这后宫的女子谁也不及你好。”皇上装作不悦的拉下脸否认。
第五十二章 赵芸娘有孕
皇帝嘴上说着甜言蜜语,眼底却看不见半点情义。
怀中的女人本就生了副好容貌,加上这些年养尊处优,虽是快三十出头的年纪,看着竟像是二十出头的女子。
身子柔弱无骨,懒懒的依偎在男人的身上,浑然天成的娇弱让人只能感觉到赏心悦目。
大抵男人都是好这口的,皇帝也不例外,“这是朕特意为你挑选的,你看看可还喜欢……”
身后的丫鬟们端着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纷杳而至,很快殿内便是聚集了许多人。
丽妃嘟起嘴巴,故作娇羞的起身走上前,拿起其中一支襄着南珠的步摇仔细端详着。
这珠子色泽极好,晶莹剔透的在阳光下能够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光泽一看就是上品。
再看旁边的这些东西,竟然还那持久留香的脂粉,分明是西域才会有的东西。
“臣妾很是喜欢,多谢皇上厚爱。”她点头应下,娇笑出声。
“那朕今日晚膳就在你这里用了,明天早上直接去上朝好了。”皇帝伸手将她拉到怀里,伸出食指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丽妃再次把身子依偎在他怀里,心满意足的勾起了唇角,露出了得意地笑容。
一连着几日,皇帝每每下朝后,都会去丽妃宫里,两人好一阵缠绵悱恻。
自皇后被废以来,丽妃一直都是作为后宫之中风向标的存在。
一点点小事就能引起极大的风波,更别说是这专房独宠了,宫里甚至隐隐传出将立丽妃为后的消息。
虽说当事人并没有传出任何的动静,可这其他人却是日子一天比一天的不好过了。
赵芸娘已经快有半月未见过皇帝了,虽然心急可也没有办法,只能让自己在宫中尽量过得好点。
本想让丫鬟去御膳房取些桃花酥来,好半晌之后却见她拿回的是一叠已经凉透的南瓜饼。
“芸嫔娘娘,方才御膳房的人说桃花酥被丽妃的人拿走了,就只给了我们这个,”丫鬟委屈的跪下来啼哭道,“都是奴婢不好,还请娘娘责罚。”
“无妨,南瓜饼也挺好。你赶紧起身吧,天冷别冻着身子了。”赵芸娘脸色暗沉,目光落在那一碟卖相难看的南瓜饼上,显得更是难看。
这好不好,自己的心中才知道。
许是因着她无圣恩眷顾,那些个下人也能欺负到她头上,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有更多人踩在她头上。
赵芸娘不甘心的蹙起眉头,接过丫鬟手中的南瓜饼,还未一口咬下去,闻到这味道当即就吐了出来。
“芸嫔娘娘,您怎么了?奴婢该死,这等脏物怎么能拿来污了娘娘的眼,奴婢这就将这些拿出去扔了!”丫鬟忽然间大惊失色,而后便要起身去找御医。
“无妨,我近日身子总有些犯困,想来是着了凉的缘故,休息几日便好。”赵芸娘摇头,在这个关口上还是尽量低调些好,否者这条命只怕是活不下去的。
丫鬟见她执意如此,也只好作罢。
第二日难得是个好晴天,御花园里各种名贵
花都开了,用着鹅卵石铺就而成的羊肠小道上落着花瓣,徐徐的风伴随着花香吹来。
赵芸娘好不容易打听出,皇帝近日常出没于此,因而刻意穿了身轻纱舞衣前来。
若是能让皇帝“偶遇”,指不定就能想起她来了,那这便又是另外一番风景了。
不远处是个四面环水的小亭子,她没有别的长处,唯一会的就是献舞。
她踮起脚尖立在亭子的看台上面,摇曳的舞姿翩翩而起,姣好的面容上化着淡淡的妆容,似是出尘脱俗落在人家的仙子。
“去看看那个跳舞的人是谁?”丽妃轻眯起眸光,开口问向身旁的宫女。
宫女上前看清面容,而后如实禀报:“娘娘,是芸嫔。”
丽妃阴瞬的眸子里划开一抹不悦。
她猛然间想起,赵芸娘昔日得宠之时,风头无二,竟是要比上自己当年的那一番场景了。
如今在这里跳舞,是还想博得皇上的宠爱吗?
“走!”她冷笑着走过去。
看来当真是好久没有拿人开刀了,这些人不知天高地厚,竟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敢在她的面前班门弄斧。
“娘娘金安。”守在小亭子外的丫鬟见状脸色微白,忙附身行礼。
赵芸娘听到动静停下动作,惊喜的表情却在看清来人竟是圣眷正浓的丽妃时收缩了一下。
她心底微微一颤,恭敬的上前行礼道:“娘娘金……”
话还未说完,便直接被丽妃开口打断。
丽妃的话语里满是讥讽:“芸嫔真是好兴致啊,居然想到会在此处起舞。”
“即便是你这般打扮,本宫也能知晓你舞女出身的低贱身份。虽有幸能得圣宠,却至今都无子嗣,若是在宫里过的不好,大可来找本宫照料你!”
她刻意将照料两个字加重音,显得自己更加有几分气势。
赵芸娘素来与她不合,虽然暂且并未撕破脸面,可这背地里却是水火不容。
“娘娘说得极是,嫔妾受教了。”赵芸娘垂眸,饶是心中再有不满,面上仍然恭敬挑不出错处。
丽妃这番话,不就是故意想激怒她么?
“若是娘娘无事吩咐,那嫔妾就先回去了。”她转身想要离开,抬脚之际被唤住。
“你入宫也有段时日了,本宫却从未见过你的舞姿,不若现在就献一献舞吧。”丽妃开口说起,语气不容拒绝。
亭子门口都是她的丫鬟,赵芸娘想走也走不掉。
“是。”赵芸娘咬牙答应下来。
她献舞约莫快一两个时辰,早已累的是香汗淋漓,但丽妃仍没有让她停下的打算。
“请娘娘开恩,我家娘娘近日身子不适,眼下是不能再跳了。”赵芸娘的丫鬟忍不住出声哀求。
丽妃神色轻鄙的扫了眼,冷哼出声:“掌嘴!”
赵芸娘跳着跳着,就眼前一黑的倒在地上,身下流出些鲜红的血迹,众人看的心惊胆颤。
“慌什么,”丽妃轻喝声,凌厉的视线射了过去,不经意间瞥见
皇帝的身影,忙站起来抽了那丫鬟一耳光,“你这狗奴才!”
被打的正是赵芸娘的丫鬟。
“若不是你,怎会害的你家主子晕倒?若是赵芸嫔娘娘无碍便罢,一旦有任何差池,你就等着陪葬!”
这声音将皇帝吸引过来,他看清倒在地上的赵芸娘,顿时冷下面色:“还不快请御医?”
既然是上头发话了,那么这些做奴才的就定然不敢耽搁。
皇帝身旁的太监很快将御医请过来。
细细诊过脉后,太医的声音有些激动:“恭喜皇上,芸嫔娘娘已有一月有余的身孕,只是脉象不稳,待微臣开两幅药就好。”
“那还不快去?”皇帝闻言先是面色一滞,不禁欣喜的笑出声。
他很快就让人把赵芸娘抱回宫里,没再理会身后的丽妃。
丽妃想上前追上皇帝的步子,走出两步又神色恍惚的回过神来。
以前皇帝可是从没没有这般对她,现下居然为了一个芸嫔……
“方才可是我听错了?”丽妃问出声,但却无人敢回答。
原本热闹的亭子再一次恢复了冷寂,只是这次比原先更要多了一份凄凉。
如今赵芸娘已有身孕,只怕她离复宠是不远了。
赵芸娘被抱回宫中,足足昏睡了快三四个时辰。
醒来后她看见塌边之人竟是皇帝,不可置信的闭上眼睛,再睁开发现真是自己没有看错。
她眼神温柔似水的凝视着身边的人,轻挽起嘴角:“皇上可算是来看嫔妾了,也不知道皇上最近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你向来身娇体弱,难道不知道自己是有孕了吗?为何还要在那种地方跳舞,非得让朕心疼你是不是?”
皇帝此刻显然也是心情颇好,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只要男人开心了,什么东西都可以不计较。
赵芸娘听到这话有些震惊,目光紧盯着皇帝,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我,我有孕了?”
她幼时曾落下病根,不慎造成宫寒,本以为此生都与子嗣无缘……
对她而言,这个孩子来的格外重要。
“芸儿,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皇帝欣喜的抓住她的手。
“嫔妾日后定当小心照料。”赵芸娘激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出自内心的欢喜。
虽然她对皇帝并无太多感情,但对这个孩子却是无以言表的喜爱。
“若不是朕近日过来,还不知道宫里那些下人会如此屈待于你,朕已经命人将漏水的檐角修好,还为你单独设了小厨房。日后想吃什么,都在你宫里的小厨房做。”
皇帝又同她说了些话,接着以处理奏折的理由离开。
先前的丫鬟被打红了脸,此刻笑的却是极为开心。
主子如今身怀有孕,看以后宫里还有谁敢随便欺负。
“芸嫔娘娘,这是皇上命人熬的雪梨汤,你快喝了润润嗓子。”丫鬟将托盘上的雪梨汤奉上,顿了顿又道,“方才皇上可是一直守着芸嫔娘娘醒来才走的。”
第五十三章 阴谋再现
“嗯,你先退下吧,我有事再唤你。”赵芸娘接过雪梨汤放在一旁,面色淡淡的点头。
丫鬟闻言起身走出去,赵芸娘的手不自觉覆上自己的小腹,转而将雪梨汤倒进柜上的花盆里。
她在这宫里谁也不信,想要护好这个孩子,就只能更加努力的留住皇帝的荣宠。
丽妃回到宫里摔了不少东西,丫鬟站在一旁不敢多言。
拓跋沅来时看见的正是这幅画面,和丫鬟打听几句过后,才知晓是赵芸娘有孕的事。
“母妃。”拓跋沅面色平静的走进去,命人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好。
“你来了。”丽妃看见他,这才微微回过神来,无力的坐下身子,“你方才已经知晓她也有孕的事吧?”
拓跋沅点头承认,见丽妃面色更加难看几分,面上却是忽然笑出声:“她有孕并不稀奇,能不能把孩子生下来才算她的本事。”
这后宫之中的阴谋诡计,堪比前朝官场的勾心斗角,每一步皆是万丈深渊。
即便是赵芸娘有孕,却也只是个芸嫔,若是生不下孩子,那就永远只是个嫔。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一定让各宫嫔妃好好关照她。”丽妃脑海里仿佛是想到什么般,嘴角的笑容里藏着恶毒。
太子府。
虽然现下拓拔浚被囚禁,但他安排在宫里人每天都会汇报情况,当闻得赵芸娘有孕之时,也是震惊不已。
“你真没打探错消息?”拓拔浚不由得反问。 “殿下,奴才听得真真儿的。”下人点头。
拓拔浚眼底暗喜,很快便让那下人回去。
若是赵芸娘能重得圣宠,那他翻身的机会岂不是很快来了?
翌日。
赵芸娘看着桌边的精致点心,还有洗好的水果,却并没有什么食欲,只是将温柔的眸光落在自己的小腹上。
“芸嫔娘娘,今日太医来请平安脉了。”丫鬟恭敬的进来通传道,神情却是丝毫都不允许拒绝的。
赵芸娘心中疑惑,往日都是在午膳过后,这会儿也未到请平安脉的时间,怎的今日要早些?
“你……”她抬起头看清御医的真容,面色明显有些慌乱,而后又很快镇定下来。
“我知晓了,”她装作平静的点头,而后对一旁的丫鬟开口,“你先下去弄些酸梅汤来,我有些想喝了。”
丫鬟才将门关上,赵芸娘眼神中的担忧不在掩藏。
她明知拓拔浚如今正在禁足期间,若是被人发现,那他们两人都会是死路一条。
“你怎的过来了,若是被人发现……”她急的连忙上前质问。
拓拔浚倒是不慌不忙的睨了眼她,随意的在椅子上坐下来,挑了两个青提吃下:“你这话说的,好像这孩子是我俩私通来的。”
“你!”赵芸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打开门发现没人偷听,这次稍微松了口气。
“如果你想保住这个孩子,就好好和我说话。”拓拔浚眸光不经意扫过她的小腹,话语中流露出轻鄙。
赵芸娘不敢直接让他离开,却又害怕被人发现他在这里。
“你想做什么?”她眼神逐渐冷静下来。
若不是今日他突然到来,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是借他的手入宫。
“你想法子帮我对付拓跋桁。”拓拔浚见她问出来,索性也不再同她绕弯子,再者他也不想真被人发现在这里。
“你为何……”赵芸娘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有些犹豫不决。
毕竟拓跋桁才是她真正的主子。
“怎么,难道你是他的人,还是倾慕于他?”拓拔浚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毫不客气的出言讥讽。
“不,不是。”赵芸娘摇头否认。
现下她有了孩子,那就应该多为孩子谋划才是。
自从她进宫之后,拓跋桁便再为给她任何好处,想来她以前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我答应你就是。”赵芸娘终是下定决心,思虑一番过后又道,“但你得保证我和孩子在宫里的安全。”
拓拔浚答应下来后很快离开,这一切都没有人发现,可是所有人又都是能敏锐的感觉到,这宫里的气氛很快又要变了。
“长歌,赵芸娘吩咐人送了封信过来。”
晚点的时候,拓拔桁推着人散完步就径直去了书房,给她说着暗卫送来的信息。
李长歌并没有多少意外,眼下这个场景她不来找一些合作的伙伴那才是不正常的,只是……
“她都和你说了些什么?”李长歌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拓拔桁将书信递了过去,一边解释道:“她可能这次是多虑了,就算再怎么查也怀疑不到我们的头上来,更何况太子现在被软禁,根本就没有办法去查到任何的证据。”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五皇子已经找到了新的人证,开始着手进行新一步的调查。
可这件事情的确与他们半分关系都没有,而现在赵芸娘却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与他们协商。
李长歌放下了手中的纸张,似笑非笑的问道,“你觉得她说的话可信度有多高?”
这就是**裸的送命题了。
拓拔桁仔细的端详着她的神色,揣摩着她此刻内心可能的想法,慢吞吞的开口说道,“应该是……挺高的了。毕竟从一开始她就是我安插进去的眼线,现在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想要调查简直是难如上青天了。”
“反正是你自己的人,要怎么样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她收起了平日里的桀骜不驯,靠在轮椅周边的神情有点冷漠,“进宫这么久,谁知道到底会不会变化,总之你还是小心为上的比较好。”
拓拔桁点了点头,她说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到底怎么样,还是要自己去了才能够知道。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外面的空气中还是一片雾茫茫的,水汽很重。
拓拔桁到了和赵芸娘约定好的地点时,太阳还未露出迹象,只是他的衣服上全部都挂满了晶莹的露珠。
偌大的花亭湖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马旁。
三七在不远处的草丛中静静地观察着这边,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之处,却又是不能察觉到具体。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还不到,忽然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踏碎了清晨的宁静。
一阵尘土掠过,拓拔桁只看到了最前面骑马而来的拓拔浚。
他皱起了眉头,一言不发的冷眼看着面前人。
拓拔浚下马立定在他的旁边,伸出食指摇了摇,立马就有身后的小兵将一具尸体扔到了他的面前。
“不知道皇兄还记不记得这个人?”
拓拔浚蹲下身子,把尸体上的白布掀开,瞬间整个尸臭味弥漫了这清晨的清新之中,让人只能感觉到头重脚轻。
尸体保存的倒是挺完好的,只是......
这躺在地上的人分明是那日看管拓跋余的狱卒,并且根据这尸体上散发的恶臭味道和腐烂情况能够判断出他已经死了许久。
可这昨日拓拔桁还能够看见他去买酒喝,就从自己的面前经过,鲜活的生命让人看上去就很是乐观。
拓拔浚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在想什么,踱步走到他的身边,附耳说道,“没想到皇兄也是个痴情种,家中有了贤妻,还去喜欢那醉仙楼的姑娘。这不,弟弟想告诉你,女人的嘴是不能信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电光火石之间,拓拔桁瞬间就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那赵芸娘早就已经成了拓拔浚的人,但是为什么到现在才动手来进行这个局仍然是个未知数。
可能够确定的是,赵芸娘并没有告诉他,自己与她的真实身份和关系。
以至于让他误以为自己是因为爱上了赵芸娘,才会听信她的话,今日前来此处冒险。
既然这层关系没有暴露出来,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处理得多。
拓拔桁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发冠,出声道,“皇弟可真会说笑,那赵芸娘不过是我惜时认识的一个老友,我自然是要帮助的。只是不知,地上的这具尸体是什么意思?”
“皇兄真会说笑,男儿哪有不偷腥的?莫非,皇兄当真以为我就是被蒙在鼓里面的傻子吗?”
拓拔浚对于他的这番说词是完全不信的,还有方才他的动作更是能够表现出做贼心虚的表现。
见拓拔桁默不作声,他挑眉一边转圈一遍解释道,“地上的这具尸体是前太子死的那日看管天牢的狱卒,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看见过他。可是就在昨日,有人看见你与他同时在茶庄里面出现,今日等找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成了这副模样,该作何解释?”
地上的这具尸体明显就是死了好几日有余的模样,就说明这一切都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没有等他来得及说些什么,拓拔浚收起了面上的似笑非笑的神情,扭头让身边的小兵将他压了起来。
拓拔桁抬眸看他,却见他一脸的严肃,“有什么话,就等会儿留到早朝的时候解释给父皇听罢!”
第五十四章 李长歌入狱
“大清早的,你们这是做什么?”
龙椅上的皇帝刚刚坐下来,就看到了在大殿中央笔直站立着的两个人,他微微皱了皱眉毛,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拓跋浚昨日才刚刚解除禁闭,今日就已经罔顾礼法,还没有上朝就已经提前站在了这里。
“父皇,”他双手抱拳,行了一个礼,“儿臣今日实属冒犯,但的确是有要事向您禀报。”
皇帝一只手放在了龙椅的扶手上,手指轻轻揉了太阳穴。
当他这么一说,瞬间就有种今天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的感觉,“有什么事你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
果不其然,只听见拓跋浚朗声说道,“儿臣前些日子在府上静养,思前想后都觉得前太子之死颇有些不对之处,于是特地命人前去现场再次调查一番。”
皇帝有些疲倦的闭上了双眼,声音也有一些沧桑,“这次你调查到了什么?”
拓跋浚拍了拍手掌,立刻有人从殿外把一具尸体抬了进来。
由于此刻是处在金銮殿上,尸体的仪容不方便表露出来,只能是用一块白色的麻布包裹的严严实实。
“大理寺卿,你可以上来看一下,这是否就是那位在前太子死亡当日,看管他的那位狱卒。”
这位新上任的大理寺卿韩正忽然被叫到,不由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在得到皇帝的点头允许后,他迈着小碎步低着头走上前,伸出一只手,颤巍巍的掀开了麻布的一角。
恶臭瞬间散发出来,他迅速地看了一眼便重新盖上了麻布。
韩正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虽然已经是深冬时节,但他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如何,不知道你看完之后得出的结论是什么?”拓拔浚双眸如同利剑一样扫过他的身体,让他有一种无处可逃的压迫感。
韩正弓着腰,双手撑在了地面上,回答的掷地有声,“臣已经仔仔细细的看过了,这人的确是当日看管前太子的那名狱卒。只是依照着尸体的相貌来看,死亡日期已经不止一日时间了。”
皇帝阴沉着脸,充满怒火的视线冷冷的扫了过去,“那这又和桁儿有什么关系?”
拓拔浚双手背在身后,对上他的视线,“根据茶行的老板所述,昨日皇兄与这位狱卒的确是在同一个地方出现过的。等到今日丑时我禁足被解除后,第一时间就前去他家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儿臣回来带着这具尸体在花亭湖正巧就遇到了皇兄,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等待着。无事不起早,儿臣想着可疑,就将皇兄一起带过来,想让父皇裁决。”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已经很明白了,无非就是在说拓拔桁一定是参与了这件事情的。
但是方才韩正却是说了,这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已经不止一日时间了,可明明昨日还有目击者看到他们两个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这其中的猫腻想来是不会少了
皇帝已经知道拓拔浚的死亡究竟是谁一手造成得了,但是现在听到这些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
拓拔桁一向都不愿意参与这些事情之中,可是自从他成亲之后好像一切都有点变化了,活跃的场合也逐渐都多了起来。
作为一名帝王,他对这些细枝末节的变化异常的敏感,免不得要多想什么。
正好拓拔浚能够拿得出这合理的证据,他就顺水推舟的说道,“既然如此,尸体交给大理寺待会去做个检验。在具体的结果出来之前,就暂时将桁儿收押以做待定吧。”
拓拔桁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听到这个结果倒是也没有多意外。
从知道赵芸娘反水背叛他的这件事情之后,不管发生什么基本上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就在太监准备宣布退朝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躁动。
一个小太监一溜烟儿的跑进来,跪在了地上说道,“皇上,李皇妃在门外请求见您。”
皇帝楞了一下,等他想起来这就是拓拔桁的妻子时不禁再一次的蹙起了眉毛,“她可说了是为着什么事情?”
“李皇妃说,昨日时候她和夫君去逛街,无意中遇到了狱卒,她便上前去想要搭话。可是谁知那狱卒竟然十分的冷酷,丝毫不愿意与她交流沟通,她便派人上前去跟随。没想到一个不注意的时候,那狱卒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太监仔细的回想着她刚刚到底都说了什么,将原话毫不犹豫的复述了一遍出来。
皇帝摇摇头,大手一挥,“让她进来吧,你们多辅助她一下。”
因着上次的事情,内务府的人都已经有了经验教训,提前准备好了轮椅必须要用到垫板。
是以这个时候,李长歌的轮椅十分轻松的就进了金銮殿的门槛。
她一眼就能够在人群中找到了拓拔桁,并向他投去了一个面无表情的神色。
拓拔桁早上在挠头的时候就已经是一种暗示了。
三七躲在草丛里面默默地听着,一言不发。
直到将所有的东西都记下来了之后,他们前脚离开,三七就立刻离开前往府邸去寻找李长歌。
李长歌彼时还未起床,只是隐隐的感觉到了有一丝的不安。
心脏处有一种压迫感,让她感觉到无比的不适,她轻声唤来其欢,问道,“他起床了吗?”
话中所提到的人是谁不言而喻,可是其欢却是沉默下去,大气都不敢喘。
果然,预料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李长歌敛了面上的神情,问道,“他现在怎么样,被抓起来了?”
其欢惊讶于她此刻的淡定,但是更加意外的是,她竟然能够通过自己的表情判断出事情的背后真相。
迅速的收拾好自己,她就喊来了三七问清楚事情的经过。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赵芸娘的反水看似微不足道,可要是处理不好,那无异于是在皇帝的心上留下了一根刺,怎么也取不出来。
自古以来所能成功的大事,都是一定有靠谱的小人物在其中起了关键性的作用,反之亦然。
“皇妃,现在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办?”三七紧蹙着眉头看向她,止不住的忧心忡忡。
李长歌拨弄佛珠的手指忽然就顿住了,她抬起眼眸,平淡的说道,“当务之急就是应该查出拓跋余的死到底是谁做的,另一方面还要妥善的处理好赵芸娘和拓拔浚之间的关系,免得被拖下水,引起皇上的怀疑。”
至于现在该怎么将人给救出来......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个换一个,用她自己背下这个“罪名”,去让拓拔桁出来查清楚。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这一幕,李长歌来到大殿中央,弯腰行礼,“父皇万岁,今日长歌正好是听到了这件事才会急急忙忙的赶来,还请您能够给我一个机会将这件事情娓娓道来。”
皇帝见她执意如此,自是不好拒绝的,便是点头应允,“那便说说吧,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昨日傍晚时分,长歌和夫君一同前去茶行,是因着听闻父皇近日来都睡眠不足,想要挑选从西域来的茶叶好让他带来孝敬给父皇。”李长歌说着,脸上还有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娇羞神色,“可谁知长歌拿着包好的茶包出来的时候,一个汉字猛地撞上了轮椅,茶包摔了个支离破碎。夫君虽然有些生气,却还是和店家一同重新去收了茶叶,并未责怪那名大汉。”
为了显示她说的都是真话,李长歌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包装十分精致的茶包递给了身旁的小太监,示意他送上去给皇帝。
当真是好茶,皇帝只是闻了一些,瞬间心中就有了判断。
李长歌看到形势大好,继续说道,“虽然夫君并没有说什么,可是长歌身为爱茶之人,是极其心疼这些茶叶的,便去找那名汉子理论。可看到他好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长歌就没有多言,只是让他道了歉。说起来,若是真的有人应该为他的死而负责,那绝对应该是长歌才对。”
这便是让皇帝犯了难。
且不说长歌作为女儿家怎么能受的这天牢的苦头,就是奔着她将门嫡女的身份也是不遑多让的尊贵。
但是有人却不会这么想,拓拔沅上前走到大殿中,恭敬地说道,“既然如此,在事情真相还没有查出来之前,只能委屈皇嫂了。”
皇帝眼眸微眯,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说道,“那就依了你们自己的意思了吧,此时交由桁儿和浚儿一同调查。”
说完,皇帝拂袖而去,留下了众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拓拔桁面色阴沉。
他眼神颇有些凌厉的盯着嬉皮笑脸的拓拔沅,却没想到对方嬉皮笑脸的回应他,“皇兄当真是好福气,竟然能够娶到皇嫂这样不可多的好女人,真是叫皇弟羡慕不已啊!”
“你知道为什么是我吗?”拓拔桁没有接下他的话,只是另行开了个话茬问道。
拓拔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眨巴着双眼看着他,“为什么?”
第五十五章 见面
拓拔桁走到他的旁边,轻声用耳语道,“因为我从来不会让她去做她不喜欢的事情,更不会让她感觉到被冒犯了。”
这句话足以让拓拔沅的脸上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这倒是让拓拔沅开始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这位皇兄究竟都藏了些什么底牌了。
他冷笑一声,“我看上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可是他忘记了一个最关键的前提,李长歌并不是物品,可以让他想要就能得到的死物。
李长歌入狱的消息很快传开,夏银和霭霭对此事了解不多,又想不到办法如何解救,两人力不从心的打理着桃夭楼,心中烦闷的厉害。
“皇子妃对我有大恩,若非是她收留于我,我想要报仇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现在无论想什么办法都要救她出来!”
夏银声音拔高,激动的站起身子,思虑过后面上神色有些决绝,没再多想就转身离开。
方才一直沉默的拓跋桁眸光轻敛,冷峻的面上浮现出狠厉阴鸷的神色,幽深如墨的眸底布满寒意,袖中不自觉握紧手掌。
“三七,抓她回来。”他冷声吩咐道。
三七点头应下,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将方才的夏银抓回来。
她对上拓跋桁冰冷的视线,身子有些颤栗的忍不住后退。
这样的一面,是他从未表现出来过的,也是她印象中完全不同的那个人。
“你这样冒冒失失的跑出去,非但帮不了她,反而还有可能害了她。我不关心你是否会随随便便丢掉命,但你不能牵连到她!”
他说话语气难堪至极,甚至是快到了抓狂的边缘,整个人看起来隐忍又不失暴戾,与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大有不同。
拓跋桁此刻的心情异常值复杂。
有人故意想将前拓拔浚的死引到他身上,正好让皇帝有了处置他的理由,只是他没想到李长歌会顶下罪名。
皇帝极有可能会用她来试探,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的无妄之灾,都是他连累她。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
霭霭见状轻拉她的衣袖,一个眼神使过去,制止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
拓跋桁并未开口回答她,屋子里气氛沉默压抑的厉害。
三七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纠结痛苦,可见这位皇子妃对他的重要性。
“你们打理好桃夭楼,就像以前那般正常开业,至少不要让人看出她和桃夭楼的关系,我会极力保她平安归来。”
他说完就起身离开,俊脸上面色凝重,三七很快跟上他的步子。
牢狱里环境脏乱,虽然得益于她的身份,居住的环境算是里面最干净的,还是不免有其他的犯人一直在大声的骚扰着她。
李长歌抬眸看着外面皎洁的月光,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腿,淡然的笑容上挽起笑意。
她相信,拓跋桁一定会来救她的。
夜凉如水,树影婆娑,周遭静谧异常,偶尔能听得枝桠上几声知了叫,守在牢狱门口的狱卒打
着哈欠。
“什么人?”他恍然间觉得面上有道黑影闪过,忙追出来大声质问。
半天都没再得到回应,许是他刚才眼花了也未可知,正抬脚转身之际,忽然间颈间剧烈一疼,随后就眼前发黑的倒在地上。
拓跋桁蒙着黑色面巾,只露出鹰隼犀利的眸子,身形灵敏的进入大牢,剩下几个狱卒也被他用同样的方式解决。
他很快便找到了坐在轮椅上的李长歌。
一袭素色长衫上隐有污秽,她在此时看见他,脸上神情震惊又惊喜。
老鼠吱吱的叫声传来,拓跋桁眼中神色暗了暗,心中愧疚又心疼,拿起剑正想斩开牢门,却被她出言制止。
“我现下无事,你若想救我出去,就得洗清那些冤屈。”李长歌对此心知肚明。
如若不然,只怕这会儿能出去,到时候也会被当做逃犯给抓回来,恐怕还会加上个越狱出逃的罪名。
“那我明日向父皇……”拓跋桁目光落在她腿上。
如今她身在牢狱里,会不会对腿疾发作有影响?
“不,”李长歌直接摇头,粉唇轻启,“只怕父皇这会儿就盼着你出错,你务必得小心行事,今夜就不该来这里。”
她正说着话,眼角余光无意间瞥见外面的一队士兵,举着点燃的火把向牢狱赶来,她急的忙不迭上前推他。
“有人过来了,你须得快些离开!”李长歌不住的赶他。
拓跋桁多看了她两眼,终是抬脚快步向牢狱门口跑去,听得一阵嘈杂声传来,方才来的路已经暴露了,就不能再从原路离开。
“主子。”眼看着士兵将近,墙门上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
他抬眸看见竟是三七,便伸手抓住他抛下来的绳索,两人随机踏着轻功离开。
拓拔浚有些不甘心,方才他的人就守在这里,明明是发现了拓跋桁的身影,怎么这会儿却不见了。
“给我搜!”拓拔浚带着人进到牢狱里,看见被关在牢里的李长歌,面上冷笑连连。
如若不是这女人横插一脚,这会儿被关的人可就是拓跋桁了。
“太子殿下真是好兴致,怎的这三更半夜的来探望我?”李长歌眼里神色清明,话语里带着嘲讽。
“快把拓跋桁交出来,到时候我还可向父皇求情,让你们能有个痛快的死法!”拓拔浚阴测测的目光盯着她的脸。
李长歌闻言神色微松,面上镇定自若,颇为好笑的睨着他:“他又不在这里,我怎么找到他,再者他也没犯错,你又什么理由动他?”
她说到后半句话时,语气陡然变得阴厉,面上满是不屑与轻鄙的笑出声。
拓拔浚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神色越发难看。
“听着太子这意思,恐怕之前那些狱卒的死,就是您一手故意为之吧?然后在皇上面前陷害于我,不然又为何半夜到这里来?”
她说这话,分明就是想故意激怒他。
拓拔浚一时没反应过来,虽然这次的确是他联合赵芸娘嫁祸给拓跋桁,可那些
狱卒的死当真是和他无半点关系。
他也最怕那事扯到自己身上。
“呵,这会儿有你嘴硬的时候,别指望拓跋桁能找出证据了,明日再给你上刑,我看你能嘴硬到几时!”拓拔浚嘴角勾勒出恶毒的笑容,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李长歌无畏的轻笑,看着他带着人离开的背影,面上的笑意这才逐渐僵硬下来。
看来这次的事果然和他们有关系,只是拓跋桁向来对自己手下人不薄,那个赵芸娘又为何会出卖于他?
如此,那便只能等到明日再想办法见见赵芸娘了。
牢外,派出去的人均是无功而返,找不到半点可疑痕迹。
“你们一个个果真都是废物,连一个不会武功不精的拓跋桁都抓不住,本殿下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拓拔浚脸色铁青的大发雷霆,狠狠用力一脚向身旁人踹过去。
那人被这一下踢得猝不及防,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却也碍于身份不敢多说,只得默默站到一旁。
“殿下,我能确定拓跋桁确实来过牢狱,他之所以能毫无顾忌的离开,完全是因为李长歌平安无事,倘若……”先前的手下上前提议。
拓拔浚忍不住轻勾了勾唇角,赞许的点点头:“倘若李长歌出了事,就不怕他不现身。若是他被拿下,那就离死路也不远了!”
人一旦有了缺点,那什么都会成为顾及。
只是这件事他并不能在表面上插手,上次禁足就已经是一个教训,这次他应该重新找个合适的人,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才是。
赵芸娘正在等丫鬟拿藕粉酥来,近日她胃口不大好,小厨房变着法儿的讨她欢心,都是用最好的食材做成糕点送过去。
“芸嫔,藕粉酥到了。”正在她神游之际,来人正是个眼生的丫鬟。
赵芸娘起初并未疑心,见那丫鬟小心翼翼的端着藕粉酥,放在红漆梨木花纹桌旁,与此一同留下的还有张字条。
“哎,你……”她疑虑的蹙起眉头,刚要抬头就见那丫鬟已经走远。
难不成这是故意留给她的?
赵芸娘将信将疑的打开字条,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平静的面色上才稍许有了些异样。
要用李长歌引出拓跋桁确实是件难事,不过她自从给出假消息的那一刻,就已经与他们撕破了脸,自然也不在乎会不会多害他们一件事。
但转念有一想,若是给李长歌喘息的机会,那么他们将来势必不会放过自己,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先发制人。
“来人,我要更衣。”赵芸娘轻掀粉唇,手心里不自觉握紧了字条,高傲的眸子里里渐渐跃起些许得意。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牢狱。
“我家主子只会与李姑娘说些话,并不会耽搁太久,这些碎银子就请你们喝酒了,烦请通融通融。”丫鬟按照她的意思给出银子。
狱卒们起先还有些犹豫,但摸到那所谓的碎银子,竟是白花花的银甸子,当即就喜笑颜开的点下头,“好吧,但是你们别留太久。”
第五十六章 惊险
两人经过狱卒的同意后,这才一脸凝重的走到李长歌的牢门前。
李长歌被关押在牢里已快有三日。
赵芸娘特意带来了一些糕点和茶叶,怎么着来探望别人也不能空着手不是?
可她却还是低估了李长歌的实力,又或者说是低估了拓拔桁的实力。
在这杂乱污秽的地方,李长歌安静的端坐于轮椅之上,手捧一卷书籍,借着墙上的窗户阅读着书上的内容。
她的衣衫干净整洁,仍旧没有半点颓靡之态,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个身陷囹圄的人。
赵芸娘忽然间就明白了,古人常说的“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含义了。
“你总算是来了?”她语气中听不出异常,睨着来人红润的小脸,清丽的眸中意味不明。
就算她此刻不来,李长歌也会想办法见到她。
“好歹昔日主仆一场,况且此次的事情也是因我而起,我总是要来瞧瞧你的。皇子妃若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大可以告诉我,芸娘一定能帮就帮。”赵芸娘的声音中不乏得意之色,可面上还是温顺极了。
就算是怀有身孕,这身形依旧纤细,梳好的发髻上珠翠满头,极力彰显出她如今的身份。
“你还想再装下去吗?”李长歌却是不想再与她多费口舌,双手轻轻拨动轮椅,睨着面前这张脸。
“我可是听不懂皇子妃的话,”赵芸娘假意摇头,把玩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这牢狱里实在不适合您这样的千金之躯,本来身子骨就比常人要弱上几分。”
“若是不小心染上鼠疫什么的,那可如何是好,岂不是半条命都去了?芸娘实属不擅长医术,要不去恳请皇上帮您请位太医来把把平安脉?”她顿了顿又道,盯着面前这个身影,很是直接。
李长歌并非是听不懂她的话。
既然提到了皇上,就说明她的背后已经没有靠山了。
她们既然想利用自己试探拓跋桁,那就先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难道你就不怕,我一不小心就将你的真实身份给暴露了出来?”她抬手拔下头上的银簪,细细抚摸着上面镂空的花纹,语气中颇有几分漫不经心。
赵芸娘面色无惧,那些事真要是传出去,对他们自己也没好处。
“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吓唬我?”
她轻拍了拍手,身后的丫鬟当即会意,打开方才带来的食盒。
精致的点心排列整齐,色泽鲜艳,香味四溢。
李长歌神色镇定,手中动作不自觉握紧银簪,冷不丁启唇,“我又怎会吓唬你?许是忘了不曾告诉过你,他在你进宫之前就被下过蛊毒,不然又怎会轻易帮你?我若是死了,只怕是你和你腹中的孩子都会没命!”
赵芸娘顿时面无血色,只觉得整个人身子一软,险些就要站不稳。
好在还是身后的丫鬟及时扶住她,这才免了意外的发生。
蛊毒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拓跋桁从未开口提过?
可他们二人关
系亲密,从她口里说出的话想必也不会假。
“你,你肯定是胡说!”赵芸娘突然扬声怒喝。
可她此刻越是气焰嚣张,就越是表明她底气不足。
毕竟这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可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我究竟是不是胡说,你可以去问拓跋桁。普通太医是诊不出蛊毒的,蛊毒的潜伏期甚至可以长达十几年,一旦下蛊之人驱动蛊,那毒发也就不久了。”李长歌振振有词,神情不像是在作假。
赵芸娘脸色猛地变了变,眼神恨恨的盯着她,手心深深嵌进肉里,似是有些不甘与害怕。
“我们走!”她命丫鬟收拾好东西,当即从牢狱里离开。
李长歌看着她仓皇离开的背影,粉唇勾出淡淡的笑意……
都说蛇打七寸,只要一个人有了弱点,那想要拿捏住便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了。
对付像赵芸娘这样的女人,一朝得宠便是将自己的身价摆的极高,恨不得完全将过去完全遗忘,成为一个崭新的人。
可她不知道的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选择了这条万分艰险的路,就不再可能会让她单纯下去。
她失魂落魄的离开,孤单萧瑟的背影却是被丽妃瞧见了。
这阵子皇帝要么不来后宫,要么就直接去赵芸娘的宫里,什么好东西都像是流水一样的送入她的宫中。
就算是美名其曰安胎的补品,可谁不知道这后宫中的风向标已经从自己身上开始向她那边过渡了?
皇帝的行为简直是在打丽妃的脸,这又怎么能她不恨?
“你这是打哪儿回来,跟看见豺狼虎豹似的,若是撞伤我倒没什么,就是万一伤到你腹中的孩子,怕是你也吃罪不起!”她眼神里分明露出嫌弃,用帕子轻擦自己的衣角。
“丽妃娘娘安好,嫔妾宫里还有些急事,就先行离开了。”赵芸娘此刻没心思再和她纠缠下去,匆匆打过招呼后便离开。
赵芸娘回到宫里,很快就以请平安脉的理由,把平日里为她调养身子的太医请过来。
“我的身体情况如何,腹中的孩子暂且无事吧?”她见太医诊完脉,忙从手上褪下个金镯子塞给她,神色急急的开口去问。
“娘娘体内孱弱,倒也并无什么大问题。皇嗣暂且平安,只要跟着臣给出的方子调养身体,来日也并无影响。”太医身子微愣了愣,实话回答道。
手里拿着留有余温的金镯子,莫名感觉有些沉重,才要伸手奉还,便又见她塞银子过来。
“只要能帮我保住这个孩子,日后的富贵荣华都随你挑。”赵芸娘尽管听他这样说着,但因为李长歌之前的话,心中多少还有些芥蒂。
如今她所有的荣宠都来自这个孩子,不管这孩子是男是女,但都是皇帝的孩子。
只要能够将这个孩子顺利的生了下来,那她日后也就不愁出路了。
丽妃可是恨毒了她,若是她真失去这个孩子,那恐怕她又会被丽妃踩在脚下,并且永远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娘娘言重了,这是臣份内之事。”太医有些惶恐不安,将金镯子和银子都放在一旁。
赵芸娘有些心不在焉,对他接下来的话并没有听进去多少,满脑子都是李长歌所说的蛊毒发作,顿时心烦气躁的厉害。
只怕是她这会儿正盼着自己回去求她吧?
而现下彼此立场敌对,尤其是自己还曾经背叛过她,她又怎么可能会真的给自己解蛊毒?
赵芸娘恹恹的垂下眸子,眉目间紧蹙起深深的苦恼。
“你们都先下去。”她开口遣退周遭的丫鬟,心中渐渐坚定下来,不管事情发展到怎样地步,她都该尽力试试才对。
不过两日后,李长歌又在那日的时辰看见赵芸娘。
彼时她再也没有嚣张气焰,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好,脸上笑容近乎谄媚。
“皇妃今日可有哪里不舒服,我这次带了太医过来,就在外面侯着,您……”她说话语气也不再阴阳怪气,连敬称都用上了。
“我没有哪里不舒服,腿疾好不好也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别人挂心。你有什么话大可直说。”李长歌声音淡淡的开口,面色没有丝毫变化。
她心知赵芸娘此次是为何事,但就是故意不明说。
赵芸娘闻言,也不再接着绕弯子,直接表明自己的来意:“你要怎样才有可能替我解蛊毒?”
毕竟事态紧迫,她不清楚这蛊毒在她体内,会对腹中的孩子造成多少危害,更不敢再装下去。
李长歌这才抬起视线,却并不是回答她的问题:“若是你真心害怕,又何必心生背叛,这蛊毒自然也就不会有发作的一天。”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留。”赵芸娘轻声应着,却也不敢把话说太过,“如今我已是犯下错误,只能尽力弥补。”
“想让我帮你解蛊毒,你必须在三天内帮我洗清冤屈,不用妄想从我身上找到解蛊的东西,你也未必能看懂西域的古老文字。”李长歌这才道出自己的要求,思虑过后又补了句,“你是否答应,我不强求。”
她想要数不尽的富贵荣华,又极为惜命惧死,仅仅是拿捏住这一点,就很容易控制住此刻心慌意乱的赵芸娘。
“我,”赵芸娘眼中神色黯淡下去,妖娆的眸子藏着恨意,却还是不得已点头,“我可以想办法帮你,但三日时间过短,你得多给我几日好好想想。”
“那我就晚几日给你解蛊毒。”李长歌倒是不慌不忙,显得比她更为淡定。
良久后,赵芸娘手中落到小腹,仿佛能感觉到里面的小生命,终是咬牙答应下来:“三日就三日,皇子妃可从来不是骗人的。”
她令自己的丫鬟将牢里打扫干净,将太医给的驱虫药粉洒在牢狱四角,又重新换上上好的茶水与糕点。
如此折腾下来,几个小时都过去了,赵芸娘将丫鬟唤回来。
李长歌对此很是满意,就等着她想办法送自己出去,“我等你的好消息,待我出狱那日,便能给你解蛊。”
第五十七章 解毒
赵芸娘低声应承着离开,心中久久愤懑难平。
看着她的样子,李长歌也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无非就是觉得心中过意不去这件事情。
怨天尤人也是无用功,这些事情都是因着她自己贪心才惹出来的问题,没有人会帮着她收尾解决。
当天傍晚,皇帝在宫里陪赵芸娘用完晚膳,却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皇上,嫔妾身子不适,恐怕不宜侍寝。”她脸色微微染上些绯红。
自从她有孕后,皇帝平日里会来陪她,却也没有在她宫里留夜,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皇帝却是抓起她的手,在她光滑细腻的手背上细细抚摸着,闻言大笑出声:“朕今夜留下来陪你和孩子,不做别的。”
赵芸娘脸上挽起笑容,眉梢都是娇羞。
今夜本该是丽妃侍寝的,但皇帝却留宿在她宫里,也算是解了她之前一直被欺压所受的气了。
“皇上待嫔妾果真是极好的。”她娇羞的低下头,身子软在皇帝怀里。
丽妃久久等不到皇帝,自然会派人出去打听,却不想听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索性就又对身旁的丫鬟撒气。
“狐媚惑主的东西,怀着孩子还敢勾引皇上,若是生下皇子也就罢了,不然本宫一定叫你生不如死!”丽妃不满的大骂出口。
床头烛火摇曳,赵芸娘缓缓睁开眸子,看着睡在身侧的男子,似乎是在盘算着什么,似笑非笑的轻扯唇角,转而再次闭上眼睛。
“不要,李长歌是冤枉的,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不,快住手……”她口中不停的呢喃着,双手像是想抓住什么东西。
这动静很快就惊醒了皇帝。
他伸手推了推她的双肩,眉头深深拧起:“芸儿,芸儿可是做噩梦了?”
赵芸娘这才睁开不安的眸子,泪眼朦胧的伏上皇帝胸口,不住的点头:“嫔妾梦见了满身都是血的前太子,他穿着一袭玄色长袍,不停的拉着臣妾说之前犯下大错,此次会好生报答皇上恩情。”
皇帝自然是不信这些的,却还是顺着她的话问下去:“那你梦里如此慌张?”
“前太子告诉嫔妾,暗害他的其实另有其人,并非是皇子妃……”赵芸娘试探性的开口,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他的面色。
“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想要查出背后之人,还得要上个两日功夫才行。只要那边桁儿他们找到了确凿的证据,长歌自然就能够被放出来了。”皇帝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他何尝不知晓这是什么意思,只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又怎么能够收得回来?
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们去查证这件事情,就是要把这件事情公开透明化,证明没有徇私,更能够强有力的将这件事情妥善处理。
赵芸娘自然是不知道皇帝心中所想的这一切,她更关心的是,怎么才能让皇帝将人快速的放出来。
但她明白的是,皇帝并没有真正的责怪李长歌。
思前想后,她整个人挂上了皇帝的肩膀,呵气如兰,“皇上,嫔妾今日白天
去监牢之中探望了皇子妃,那里面的环境也太过阴暗潮湿了。别说皇子妃身子有疾抵抗力比不得从前,就是一个七尺男儿长期待着身子都是要亏损的......”
皇帝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既然此时并不是因她而起,那又何必再过强求?
免不得日后出了事情,拓拔桁反而会将整个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
他点点头,说道,“那便如此,朕一会儿就让人把她送回将军府休养身体,在事情查的水落石出之前,不需外出一步。”
赵芸娘知道这是在皇帝的底线之内,能够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见好就收,她当然懂得这个道理。
赵芸娘眼角里隐隐有些激动,主动抱住皇帝的腰,口中娇喝:“皇上英明神武,在嫔妾眼里已经没有比您更好的男子了。”
她之所以能得宠,也不光是姿色出众的原因,更是懂得如何投机取巧,以此来讨得皇帝欢心。
“朕不会妄下定论,这件事会好好调查,你安心养胎即可。”皇帝被她的话说的心情愉悦,随后又搂着她睡过去。
翌日,黎明破晓之际,纸糊的窗棂中透出些光亮来,赵芸娘起身将案头的烛火点燃。
宫人将打好的热水送进殿内,她细心的为皇帝整理衣袍,三千青丝泼墨般倾泻而下,平静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如今你有了身孕,不宜过度操劳,这些事交给下人做也行。”皇帝一把抓住她的手,让她在榻边坐下。
“嫔妾无恙,”赵芸娘摇头,站起身将皇帝领口的褶皱捋平,“为皇上尽心尽力是嫔妾的心愿,也是嫔妾同孩子在伺候皇上。”
这一番话顿时又让人想起昨夜的场景,皇帝此刻倒是没再阻止她的动作,手中拨动着琉璃翡翠珠串,若有所思的点头。
“你放心,朕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皇帝在她脸上轻吻,赵芸娘任由他的亲近。
两人正在亲密之际,殿门猛然间被推开。
被推进来的是一个哭哭啼啼的小丫鬟,眼神不停的闪躲着,随后进来的是赵芸娘的贴身丫鬟。
“你这婢子好没规矩,难道不知道皇上在这里吗?”赵芸娘脸上神色羞恼,眼神不约的扫过去,气的攥紧寝衣衣角。
“娘娘恕罪,”贴身丫鬟忙不迭跪下求饶,瞪了几眼地上的宫女,“奴婢方才打水的时候。就见这丫头鬼鬼祟祟的在宫墙附近,形迹可疑,也不知道是在做些什么。”
赵芸娘闻言,抬脚就要上前,却忽然被皇帝突然拉住。
他冰冷的视线中看不出异常,肃穆的面上有些严厉之色,唇瓣紧抿。
“你在这里想做什么?”皇帝冷声质问。
小宫女身子瑟瑟发抖的伏在地上,她眼角余光瞥见赵芸娘绣鞋上的珠玉,不自觉目光颤了颤,将头压的更低了,“皇上饶命,奴婢......奴婢真的就是路过而已!”
皇帝眉头紧蹙,“少说废话,朕问你,你到底在做什么?”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小宫女的心火,她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其实是丽妃雇人杀死狱卒,所以才有机会对前太子下手。因为奴婢的父母被拿捏着,不得不把这些嫁祸给皇子妃。奴婢不是有心的......”
却不想她话才说完,就被皇帝直接一脚踹在地上。
她的胸口剧烈的疼痛,急促的连呼吸都快喘不过来。
“那你为何现在才说起来?”皇帝此刻已有愠怒,声音中尽是不耐。
“奴婢昨夜好像看见了皇后娘娘,她就在空中看着奴婢笑,奴婢很害怕……”小宫女口中的皇后,自然是前太子的生母。
这个名字在皇帝这里一直都是忌讳。
果然皇帝没给她继续说完的机会,直接让人将她拖下去:“将她乱棍打死,然后扔去乱葬岗!”
“皇上,娘娘,饶恕奴婢性命吧!”凄厉惨绝的哭喊声响起,不过半刻却又戛然而止。
赵芸娘接着没再多说,默默整理好皇帝仪容,然后也开始梳妆打扮。
“既然李长歌是冤枉的,那朕今日就命人放了她。”皇帝说完就转身离开,丝毫没有留恋。
赵芸娘的眼神落在他的背影上,得逞似的轻勾起唇。
拓拔桁几日没见过李长歌,心里自然是放心不下,难得在早朝的时候过来。
有些官员在这会儿看见他,纷纷捂嘴偷笑。
“不知你今日这是?”拓拔浚撞见他的身影,微挑了挑眉上前询问。
拓拔桁俊脸上神色未变,也并未搭理他,袖中的手掌捏的死紧。
这段日子他寝食难安,今天不管如何,一定要救李长歌出狱。
“皇上上朝!”太监尖锐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文武百官下跪行礼,皇帝第一眼就注意到拓拔桁,此时面色也是阴沉下来,眼角的阴鸷转瞬即逝,神色中掩饰的看不出丝毫端倪。
“桁儿,朕已查清,狱卒之死与你的皇子妃无关,下朝你就可以去接她回去,”皇帝的目光打量着他的眉眼,心底隐隐有些莫名的情愫。
他生的俊朗无双,眉目像极了他的亲生母亲。
这件事情一直都是他一生所留下的遗憾。
拓拔桁脑海里想着皇帝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竟难得肯将李长歌放出来。
他本以为又会花好些力气,甚至都做好了离京请封的打算,但好在这下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父皇,儿臣上朝也是想求您明查此事,既然现下真相已水落石出,那儿臣这就去牢里接长歌。她腿脚不便,儿臣担心她的身体!”拓拔桁眼中暗暗有些喜色,对政事闭口不提。
皇帝点头应允,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松懈不少:“那就赐她些人参燕窝补补,若是库房里有什么她喜欢的,你也一并给她送过去。”
“儿臣多谢父皇。” 拓拔桁当即谢恩。
他说完就起身退下,皇帝对此也无半点怒气。
拓拔浚见状心中不满,但更多的是疑惑。
赵芸娘之前不是承诺会办好此事吗,为何现下让李长歌如此轻松出狱,这岂不是白白浪费他的一番心血?
第五十八章 出狱
“儿臣愚钝,之前未曾查出这其中的因果关系,还请父皇明示。”拓拔浚抬眸睨了眼龙椅上的皇帝,眼神暗藏不甘。
皇帝并没有将赵芸娘的梦境告诉他,只是说她宫里发现了一名小宫女,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拓拔浚恨得咬紧牙关,老天爷怎么就不能眷顾他一次,偏生非要出点意外。
可这件事情也告诉了他,赵芸娘并不可以完全信任。
宫门外,李长歌被拓拔桁小心翼翼的抱到马车上,将她安置下来。
正准备离开时,却被人叫住。
赵芸娘此刻赶过来,神情似乎有些焦急,才要靠近马车,就被其欢伸手拦下来。
“皇子妃,你之前说过会帮我解蛊毒……”
拓拔桁睨了眼身旁女子清丽的小脸,见她掀起马车帘子:“近日多谢你的照拂了,解蛊毒等我回府之后再说,你耐心等待便是!”
赵芸娘却是有些不甘愿,万一她回去之后不再入宫,那又该如何是好?
马车沿着鹅卵石铺就而成的小道上,缓缓行驶出宫门。
马车一路颠簸,李长歌险些整个人都快摔下去,拓拔桁见状索性将她抱在怀里。
“你做什么,还不放开我?”李长歌瞪大眼睛睨了眼他,神色微微有些吃惊,手中动作下意识就要推他。
她在牢狱里待了好几日,虽说能保证这身衣服干净,但也都不曾洗漱过。
好在寒冬腊月时节不会有很浓重的味道,但是出于对自己的嫌弃,李长歌还是十分的反感自己。
她只想等回府后,第一件事便是把衣物换了。
拓拔桁却是越发拥紧她,俊脸深深埋在她的颈间,薄唇似有若无的擦过她的耳畔,温热气息喷散,莫名有些暧昧。
“无妨,我不嫌弃你。”他凤眸中神色柔和,脑海里想起她那日不顾一切为自己顶下所有罪名。
而他这阵子在外奔波,却找不到半点有用的信息。
倘若当时被关押大牢的是他自己,恐怕会有更多的人想要他的性命,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他出狱。
李长歌瞬间没了话说,只是脸颊上有些褪不去的绯红,清明的眸色中轻勾起暖意。
良久后,拓拔桁蹙起眉思索着,双手捧住她的脸。
两人眸子对视,眼底所看到的只有彼此。
他试探性将心中的话问出来:“你心里有我么?”
李长歌粉唇的笑容顿住,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想要逃避却逃不过他的眼睛。
她抬手将他的手拨开,“我现在并不想这些。”
拓拔桁弯了弯薄唇,即便没听到她承认,可也没听到她否认。
他分明是从他眼里看到了喜欢。
“之前你和她所说的蛊毒,为什么我会不知道,你应该是骗她的吧?”他的手落在她的腰间,微挑了挑眉看着她。
李长歌点点头,对此并没有隐瞒:“我如果不这么说,她又怎么愿意帮我洗清罪名?”
拓拔桁闻言顿时笑出声,看来自家的
小媳妇还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看来她现在是做出了决定,要一心一意投靠拓拔浚那边。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们不留情面,这次他们能下狠手,我们自然也要不甘示弱的咬回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幽深的眸子里迸出凶狠的戾气,正是李长歌往日所不曾见过的。
不过她也不惧,反正重活一世本来就是捡来的幸运,她并不想就此浪费。
皇宫,御花园内的假石山下。
面对拓拔浚不满的质问斥责,赵芸娘倒是显得镇定自若。
她早就能想到自己帮助李长歌的下场,这会儿他必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拓拔桁如此在乎那个女人,我们只要咬死那件事同她有关,就能让她永远关在大牢里。你若是敢诚心与我作对,当心本殿下对你不客气!”
拓拔浚盯着面前这女人的脸,又想到自己计划失败,全是她从中捣乱,不由得怒上心头。
只要有她李长歌在手里,他就能借机除掉拓拔桁那个心腹大患。
“这次的事不过就是个意外,我保证下次不会再失手。”赵芸娘除此之外,别的半句解释也没有。
“你!”拓拔浚猛的朝她扬起手,双目中露出吃人般的表情,“呵,这话说的倒是好听,你觉得我还能怎么信你?”
“殿下最好信我,”赵芸娘微抬起眸光睨着他,似是有些不屑意味,面上没有半分惧色,转身就想离开。
拓拔浚三两步上前拦住她:“你站住!”
“难不成太子还想对我动手?”她嘲讽般的轻扯唇角,垂下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小腹上,“如今我可是怀着龙胎,待会儿还要去侍奉皇上,若是您……”
赵芸娘拿不准现在他是个什么想法,便假意开口提醒他,好让他能够拿捏好其中的分寸。
拓拔浚却将这话听成了威胁,想着自己真真是养了条白眼狼,到头来还要反咬自己。
赵芸娘见他没开口,不敢将蛊毒的事告诉他,也不想在此刻与他撕破脸。
毕竟身在宫里树敌太多,并非是一件幸事。
“你的好日子就快到头了……”拓拔浚薄唇轻挽起,阴鸷的眸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脚下没有多余的动作。
若是赵芸娘变得不好控制,那他为何不再送一个美人到皇帝身边,然后为自己所用呢?
自从那日之后,拓拔桁便一直以陪李长歌养伤的名义留在府里,再无出席早朝。
皇帝心中对此甚是满意,表面上不痛不痒的斥责几句,实际却是不停的送这些稀罕物件儿前去抚慰他。
“你可曾知道京城里哪里美人最多?如果能有人说上来,赏金百两。”拓拔浚一回到府里,就迫不及待的追问府里的下人。
众人听着这么多银子,纷纷跃跃欲试的抢着回答,也有人犹豫着不敢说。
“殿下,桃夭楼里的美人姿色出众,才艳惊绝,但是都卖艺不卖身……”下人中有人开口提议道。
拓拔浚深思熟虑一番后,决定有机会就去桃夭楼里找美人送进宫。
毕竟
送到皇帝身边的人,也必须是才貌双全的清倌儿人。
这世上哪有不为钱的道理,如果有,那一定是给的不够充足。
李长歌的轮椅停在窗边,将手中的书卷放在腿上,静静的望向窗外的风景,思绪越来越悠长。
想来自从上次进了监牢开始,她已经快有半月没去桃夭楼,夏银和蔼蔼也没有见到前来汇报情况。
虽然不是不放心她们的办事能力,总归是要过去瞧瞧的。
忽然门就开了,拓拔桁推门走进来,身后跟着其欢。
他俊脸上笑意温润:“我也是想让你安心养伤,这如今伤好了,怎的就这么无聊了?”
“今日便让你去桃夭楼里看看。”他命其欢给她梳洗更衣,半小时后果真同她坐马车去桃夭楼。
他推着她的轮椅到了二楼,将一楼底下的情景一览无遗的尽收眼底。
“你们都会些什么,可以先展现各自的才艺,若是入了我的眼,日后便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这里说话的人正是拓拔浚。
李长歌听的心中一惊,他怎么会在此处?
莫不是发现了桃夭楼的秘密?
拓拔桁看清她的面色,细心安慰着:“别慌,你且细心看着便是!”
“奴家伊人,善舞,是桃夭楼的花魁。”其中一个女子揭下面纱,露出的却是张陌生的脸,但也美艳十足。
桃夭楼的花魁,分明是夏银和蔼蔼……
楼下的女子舞姿灵动,如同一只花蝴蝶在翩翩起舞,可似乎总是少了些什么,看起来过于僵硬。
还不待李长歌看清,便见那女子水袖挥向拓拔浚,紧接着他便昏了过去。
只听的一声闷响,立刻就有人抬起他的身体向外走去。
“这场戏快上演了……”拓拔桁薄唇泛起冷冽的笑容,精致的面庞看起来异常的阴森。
翌日早朝。
皇帝本想着前段时间拓拔浚办事还算利落,赐他一些封赏当做勉励,眼神不自觉落在拓拔浚平日的位置上,却发现空无一人。
左右朝臣官员都到了,但唯独缺少拓拔浚的身影,使得其中那个空位越发显眼。
“太子今日为何没上朝?”皇帝脸上神色沉下去,视线落在四皇子拓拔沅身上。
拓拔沅眼底划过丝暗芒,藏在朝服底下的手收紧,思虑过后终是站出来:“父皇,兴许是太子府中出了意外,儿臣愿代为前去看望。”
反正这次他可没做任何手脚,即便是要查也查不到他头上去,他自然乐意接下这个差事。
“嗯,早去早回。”皇帝点头应允。
拓拔沅走出金銮殿上,原本在殿外等候的侍从很快跟上他的脚步。
“即刻备马去太子府。”他忙不迭开口吩咐,脚下的步子并未停下,那侍从很快着手去办。
方才他分明从皇帝脸上看到了不悦,拓拔浚做事粗心大意,这一下两下虽不会让皇帝罢黜太子之位,但总有一天能使得皇帝对拓拔浚厌烦。
只要拓拔浚被拉下水,那他的时机就到了。
第五十九章 彻夜未归
拓拔沅骑着快马赶到太子府,用了没到半柱香的时辰,见府上大门仍旧是紧紧关闭着,他顿时蹙眉,当即让人上前敲门。
“四殿下。”开门的正是平日里服侍拓拔浚的下人,恭敬行礼问安。
“现下太子人在何处?”拓拔沅开口直奔主题,锐利的眸光打量着他的脸。
下人闻言脸色微变,却又不敢将府门关上,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好半天才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太子,昨夜未归……”
他低着头不去看拓拔沅的眼神,实际上吓得腿都快软了。
拓拔沅脸上露出震惊之色,似笑非笑的弯起唇角,继而又追问道:“此刻正是早朝时间,父皇见太子殿下未去金銮殿,故特命我前来查看。”
“太子怎的会一夜未归?难不成是遇上意外,还是……若真是危及性命之事,我这就去禀告父皇,全京城搜寻拓拔浚下落!”
下人犹豫着是否要说实话,但一听要将此事禀告皇帝,当即就脸色惶惶不安,摇头不止:“太子.......自从昨日傍晚前去桃夭楼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拓拔沅当然听说过桃夭楼。
京城近日兴起的风月场所,能吸引不少达官贵人前去,想来也是奢华霏糜的销金窟。
虽说桃夭楼和通常的勾栏不同,但是说到底都是放纵颓靡的地方,只是说上去更加的附庸风雅罢了。
眼下拓拔浚还未有婚配,就敢在那种地方留宿?
“你这人胆子倒是不小,就连太子的名声都敢污蔑,当心日后我告知他,让他砍了你的脑袋!”拓拔沅眼珠一转,佯装恼怒的斥责道。
那下人猛的跪在地上,嘴上不停求饶:“四殿下饶命,奴才这话并未有半句谎言。”
拓拔沅没再理会,套出拓拔浚的消息后,很快上马离开。
等再次赶到金銮殿时,早朝都快结束了。
“太子人在何处?”皇帝眼角余光睨着走进来的拓拔沅,他身后仍是空无一人。
“父皇,儿臣去了趟太子府,得知……”他装作为难的欲言又止,眼底暗藏着喜色。
皇帝以为他是有所顾忌,见状冷喝声:“到现在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你只管道出事实,其他的由朕替你做主。”
“太子在桃夭楼。”拓拔沅开口短短几个字,使得群臣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金銮殿之上一片哑然。
皇帝脸色逐渐铁青,这个结果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若是太子粗心睡过头也罢,但他在那种地方贪图享乐,还因此错过早朝,这岂非是让天下的人看笑话?
毕竟这太子的人选,当初可是他亲自选的。
这可不就是再打他自己的脸?
“去桃夭楼,朕今日真想看看这个逆子意欲何为!”皇帝气的从龙椅上走下来,并未说出退朝,身后的群臣百官只得跟着。
皇帝仪仗浩浩荡荡的去了桃夭楼,原先的客人没见过这场面,惊得纷纷拔腿离开。
“这……”夏银和蔼蔼笑着迎上前,虽是没
见过皇帝,但却是识得他身上的龙袍。
“皇上万安。”众人跪安,就算是第一次,这个该有的礼节都不能有问题。
李长歌与拓拔桁坐在二楼隔间,珠帘遮住两人的真实面目,桌上沏好的雨前龙井散出茶香。
一个面色慵懒的的扫视着楼下发生的一切,另一个脸上布满戏谑的笑,颇有些得逞意味。
“太子身在何处?”皇帝扫过面前众女子,肃穆的面上不怒自威。
“殿下……”夏银眼神不自觉看向身后一间厢房,嘴上却没再多少。
皇帝将她的举动收进眼底,大步朝着她身后的厢房走去。
夏银勾了勾红唇,转而很快凑上前。
太监用力推开厢房门,里面的场景不堪入目。
几个女子衣衫凌乱的丢了一地,身上只有大红色鸳鸯戏水肚兜,躺在其中的男子正是拓拔浚。
伊人恰好在此时悠悠转醒,惊恐的拢着各自的衣裳躲在床角。
直到看清来人是皇帝,当即大哭跪着上前喊道:“还请皇上为小女做主,奴家本是桃夭楼的艺伎,并不做些出格的事情。”
“但昨日太子前来让我们姐妹与他玩乐,又以太子的身份相逼,奴家这才不敢不从。”她脸上泪痕遍布,刻意露出些肩上可疑的痕迹。
桃夭楼的规矩皇帝自然是听闻过的,他虽然身为皇帝,但是商场上的事情他是不方便直接插手去管理的。
这会子听到伊人所言,皇帝顿时怒上心头,上前一脚狠狠踹在拓拔浚身上。
“谁敢踢我?”拓拔浚被瞬间疼醒,见打人的正是皇帝,吓得六神无主,“父皇......”
“原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皇,昔日你是如何同我说的?今日之事实在让朕失望至极,若是你不想要这个太子之位,大可以换成别人!”
皇帝暴喝如雷,脸色铁青,脖子上的青筋看的清清楚楚。
拓拔浚闻言脸色巨变,惊得直接从床榻上滚下来,再也顾不得其他:“还请父皇息怒,儿臣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此事分明有蹊跷……”
他那日不过就是看了场献舞,结果就莫名其妙昏厥,不省人事到现在,后续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
这厢房里其他女子是如何来的,当真是与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皇帝却是不信他的话,任谁见过这场面,都不会再相信这些人还能是清白的。
“若是你不知情,那这些女子为何会在此处?你一再不知检点,方才朕过来的时候,可还有人哭着让朕给她申冤呢!”
皇帝越发觉得脸上无光,随后遣散群臣,命拓拔浚回宫受五十大板,接着便怒气冲冲的甩袖离开。
很快有人将此事禀告给拓拔桁和李长歌。
她垂眸落在自己的腿上,眉目间轻拧起些凝重,昔日桃夭楼曾立下规矩,不会为难女子破身,可如今……
拓拔桁轻笑声点点头,幽深的凤眸睨着面前女子这小脸,自然能想明白她是为何事而发愁。
“那几个女子
并未真的破身,这都是她们自愿的,拓拔浚还不配染指你桃夭楼的人!”他担心她会有所误会,索性毫不隐瞒的直接解释。
“你……”李长歌闻言抬起视线,先是微微一愣,而后想明白他的意图,面上轻勾出些笑意。
“难道你就不怕日后太子来查此事?”她想到这里,嘴角的笑容又渐渐冷却,心中不免又有些担忧。
拓拔桁不以为然,端起桌前的雨前龙井轻抿,狡黠的神色中参杂着阴戾:“这些还是等他挨完罚再说吧。”
即便是日后拓拔浚真的想查此事,那也得看他给不给这个机会。
有些事顺藤摸瓜的不一定是结果,还有可能是断掉的藤。
太子府。
拓拔浚才受完刑罚,被人从宫里抬回来,这会儿连太医也不敢请,还是让下人去请的大夫,光是上药就用了好几个时辰。
“能不能动作轻点,上个药需要你这么磨磨蹭蹭的,疼得本殿下身子都快僵硬了,究竟是不是诚心的?快给我滚!”拓拔浚躺在床榻上哀嚎连连,背部都有些被打过的痕迹。
身旁的大夫不小心碰到他的衣衫,被他一把用力推倒在地。
“草民该死,请太子殿下恕罪!”大夫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提起药箱退出去。
屋子外的下人看见这一幕,压根就没几个敢进去的。
这已经是第五个被赶走的大夫,谁也不想提着脑袋往上凑。
这次皇帝是动了大怒,宫里那些行刑的人也不敢手软,上次禁足才过去不久,看来身上的上不躺下十天半个月又是好不了。
“来人!”拓拔浚看着桌上的茶水,越发觉得喉咙干涩的厉害。
当即一个下人闻声跑进去,恭敬的倒好茶水递过去。
下人转身正要离开,被他突然开口喊住,战战兢兢的回过身子:“殿下……”
“你快去查查桃夭楼背后的主人是谁!”拓拔浚吩咐道,将杯中的茶水饮尽,茶杯被随意丢弃在一旁。
那下人却是跪在原地没有动作,眼见着拓拔浚又要发怒,连忙上前解释。
“殿下,想必如今皇上对桃夭楼一事还未放下,您何苦再去触这霉头,奴才听闻那是两个女子联手来办,其他的倒是一概不知。”
拓拔浚细细思索他的话,想着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这次被罚的实在冤枉,可是又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清白,更是连这背后之人都找不出来。
难道他这板子就白挨了吗?
“那日有过谁来府上问我行踪?”拓拔浚又问出声。
下人抬手挠挠头,想到那日的场景,索性如实告知:“那日有四皇子来过,他还说要将此事禀告皇上,奴才记得清清楚楚。”
拓拔浚眼底神色暗沉,没再多说就直接让下人退下。
本还以为是拓拔桁搞鬼,原来他这次居然是中了拓拔沅的计!
拓拔浚在府里养伤将近一个月才好,期间拓拔桁前去探望却被下人以不便见客给拦下来。
第六十章 拓拔浚受罚
赵芸娘等了这么久都不见李长歌的身影,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这是被她骗了。
但是为时已晚,她现在已经出去,并且成功地将这件事情撇得毫无干系。
“想不到她真的是好谋划,居然连我都敢骗,枉我一番好意。若非是没有我出手,指不定她这会儿还在大牢里待着呢!”
赵芸娘气的砸了茶杯,美眸中怒意横生。
这事她又不能求皇帝为自己做主,现下再想找李长歌,只怕是拓拔桁也不会放过她。
她再三谋划这么多,为的就是腹中胎儿。
不管腹中的胎儿是男是女,她都要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免得措手不及。
但是目前她也不用自乱阵脚。
拓拔浚虽然是对她威逼利诱,但是想从宫里牵线,还得靠着她的人脉才能够不打草惊蛇。
有了这一层利害关系在其中,拓拔浚也应该不会对她做些什么,只管等着他再寻过来,好好和他掰扯清楚合作的事情。
拓拔浚从酒楼里出来,俊脸上有些阴鸷。
这偌大的京城里竟是挑不出一个再胜过赵芸娘的女子,实在令他头疼的紧。
要么相貌不如她,要么才艺平平,毫无长处特点可言。
想要在才艺上面取胜,生活后宫的三千佳丽可谓是难上加难,而这最勾人的长相身材还得要身家干净好拿捏的。
“这事可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她自以为有身孕便能有靠山,得尽快找个人替代她才行,也好让她明白背叛我的下场!”拓拔浚轻眯起眸光,心中思索着。
才走出没两步,他的身子猛的被撞得没站稳,险些就快跌倒在地。
身上上次留下的伤口正好被牵扯到,隐隐的好像裂开了,有一种撕扯的痛感。
“难道你没有长眼睛吗……”拓拔浚再度沉下脸色,抬起头瞪着方才撞过自己的人。
在抬眸的一瞬间,他忽然将所有的话瞬间都吞了回去。
眼前的这女子生的蓝眸棕发,穿着打扮与京城大为不同。
但这五官带着异域风情的美感,让人看的移不开眼睛。
“求求你救救我,只要我能够活下来,奴家愿意为公子做牛做马!”她说完便躲向他身后,将自己整个人蜷缩起来。
拓拔浚没有多想,下一刻将人整个的圈在了怀里,状似亲热的模样。
柔弱无骨,有一种暗香若有若无的挑起他的嗅觉,他不禁微微动了动喉结。
扬着马鞭的西域卖艺人在四处看了几眼,怎么都找不到人,看了他几眼却碍于腰间那块儿龙纹玉佩而放弃了上前询问的机会,终是骂骂咧咧的离开。
“你是谁?”拓拔浚将她带回府里,细细打量着她。
“我来自西域,阿爹给我取得名字是乐雁。”乐雁直截了当的回答道。
她的目光在这屋内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那些精致的点心上,直接就拿起来送到嘴边大口的咀嚼着。
这里的一切都是她从未见过的,但她却丝毫都没有想过面前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拓拔浚见状并未动怒
他心中自有打算,西域女子也是精通热情火辣的舞曲,皇帝见惯了规规矩矩的宫廷芸嫔,西域姿色却是难得一见。
既然这样,那么面前的女子就非得留下不可。
“以后我可以在这里住下来吗?”等到吃饱喝足了,乐雁径自坐在了一旁的桌旁,端的是乖巧模样,有些好奇的问道。
她还是第一次来京城,那些卖艺人给她们非人的虐待,她有幸能逃出来,已经是万幸。
想要回到家乡,山高路远,便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了。
拓拔浚思索了片刻,问道,“看你的模样,倒像是西域人士,怎么会只身一人前来这京城?”
就算他现在是问了的,还是要让人将她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才能方便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乐雁深吸一口气,强颜欢笑道,“我的确是西域人,我家在当地是算得上名门望族的,可是这一切在三个月前就已经改变了。我的父母被人下毒害死,所有的家产都被叔叔伯伯们瓜分。没有办法,我只能自己逃亡来到这里,却不想碰到了人贩子......”
这边是他们偶遇的时候了。
思及至此,拓拔浚也不好多说什么,让人将她带下去好好梳洗。
乐雁看不出他的心思,只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个好人,这京城的好多东西都是西域所没有的。
自己什么都没有,若是真能在这里住下来,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就算让她在这里打杂做些活儿计都可以,可是拓拔浚将她留在府里快半月有余,只是特意请了人教授她宫廷礼仪和各种不同寻常的才艺。
乐雁人很聪明,对此学的也快。
但是这些东西都并没有让她泯于众人,反而是将她身上西域的特色浓厚气息衬托得更加浓厚了。
她逐渐知道他要将自己送进宫的打算,也知道了现在的局势究竟是什么。
拓拔桁并没有刻意的避讳她,偶尔将她叫过去下下棋,说些无关紧要的宫廷事物,让她心中对此有个数。
乐雁并没有想着逃走,既然他救过自己,也该报答他的恩情。
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他开口,她尽力帮他达成心愿便是。
更何况现在除了这里,她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这些眼前看上去的平静无波,实则已是暗涌潮动,朝廷也渐渐地要变天了。
赵芸娘身怀有孕已有三月,这会儿小腹显影,身子也不似以往那般纤细,皇帝见她的次数也渐渐不如从前。
虽然赏赐问候少不了,可是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多的来陪伴她了。
正逢小年夜,宫宴自然是少不了。
从祖上世代相传,嫔妃们会请世家小姐举办赏梅会,皇帝则宴请宗亲或是朝中大臣相聚一堂。
昔日都是皇后一手操办,如今就换成了宫中位份最高的丽妃掌管此事。
“皇子妃,赏梅会年年如此,不过就是一起品品茶说说话。那些贡梅在府里也能看到,实在是毫无新意……”其欢推着李长歌的轮椅,沉下小脸不满的抱怨着。
“你以后少说这话。”李长歌眸光一敛,下意识张望四周,好在并未发现可疑的人。
这宫中听墙角的耳朵可是多了去,万一被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若是未出嫁之前,大多时间都是在边疆,就算回来不想去参加宴席的话,李父就会想办法替她推脱。
可今日不同往日,她与拓拔桁成为同一条船上的人,就还得为彼此考虑到。
“奴婢知晓了。”其欢点点头应下来。
其实她也只会在自家皇子妃面前说这话,但这时候不适合说这些,只能提高了警惕看着周围的场景。
看着被众妙龄女子围在中央的丽妃,妆容精致,锦衣华服,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一些人小心翼翼的讨好着她,举止投足都看她的脸色行事,生怕一个不小心会得罪她,给自己招来大祸。
难怪不得人人都想爬到最高的位置。
李长歌素来不喜欢这些,抬眸眺望远处假山石林,池岸两边残荷败柳,茂绿的枝叶泛着枯黄的颜色,唯有梅花开的正好。
“你推着我在这附近随便走走。”她衣衫素净,发髻上多添了两支银簪。
其欢推着她的轮椅从白玉桥上经过,穿过石林假山,却迎面遇上正准备去赴宴的赵芸娘。
“居然会是她!”其欢对她的印象并不好。
只知道她是害过自家皇子妃的人,便转过轮椅便准备离开。
赵芸娘显然也是看见这两人,面上顿时露出阴狠的神情,转瞬即逝,没再多想就抬起脚步走过去。
李长歌将手搭在腿上,这腿疾已有几年了,连冷热温寒都察觉不到,她想起那日在大牢里的场景。
“我又不欠她的,何须躲躲藏藏的避着她?转回去!”她眸光闪烁,其欢闻言只好照做。
“芸嫔如今可是有福之人了,瞧这肚子也该有三月有余了吧?”李长歌神色淡淡的睨着她,话语里微有些嘲讽。
“虽然皇子妃腿疾不便,但皇子待您不薄,哪里比得上您与他恩爱两不疑。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才是世间女子羡慕的事。”赵芸娘面上假笑着,哪里会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可她向来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更不可能因为这点就轻易地吃亏。
李长歌同她说了两句便要离开。
赵芸娘难得找到机会,却不肯轻易放过,这下子连原本要去赴宴的目的都忘了。
“我家主子再不济也是皇子妃,芸嫔看见她不行礼也就罢了,怎的还想将人私自扣押在宫里吗?”其欢冷笑声质问道。
“这是哪里的话,我不过就是想请皇子妃再说说话而已,你一个出身卑贱的丫鬟怎敢顶嘴?”赵芸娘毫不客气的回击,明显是想激怒她。
其欢闻言果然气愤的上前打她,被李长歌开口拦下来,眯起眼神打量着她的脸,而后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她与我情同姐妹,这话请芸嫔日后注意分寸。今日芸嫔操劳过度,若是再不回去休息,可就要当心孩子保不住了!”李长歌四两拨千斤,语气从容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