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鱼子肉,风轻扬
山间路上,两位少年正在漫步,一人白衣,一人紫衣。
白衣叫南宫寒,紫衣叫从方。
正走着,从方放在小腹的手突然捂了捂肚子,眉头一皱,不过很快舒展,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因为肚子不争气了,咕咕的叫!
那一瞬间,感觉天塌下来了,光天化日之下,怎可如此丢人现眼?还当着表哥的面。
他赶紧转过身,随便看向山的一方,道:“何处来的猫头鹰?白日鸣叫……”
然而,他还没说完,南宫寒的轻咳声便从身后传来,紧接着,南宫寒开口说了一句话。
“表弟,谁都会饿,不丢人。”
话音刚落,腼腆好面子的从方竟然抬脚几个跳跃便消失在林间。南宫寒摇着头叹了口气,道:“听娘亲说舅舅也是一个腼腆好面子的人,还有洁癖,真不愧是舅舅的儿子。”
言罢,便纵身追了上去。
……
与此同时,一位红衣小姑娘也饿了,可她不会回去,那里这么无聊。所以,她继续转悠,准备找一户人家蹭饭吃。这般想着,肚子饿了的事儿也被抛之脑后。
不久后,苍天有眼啊,她还真找到了一处飘香着食物味道的别院,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刚好从门口走出来,把掉地上的一张糖纸捡起来,又跑回去。
她跑过去,叫住那小丫头。
“等一下,小妹妹。”
丫头回头看着她,问道:“姐姐有什么事儿吗?”
丫头一回头,云海常红惊住了,这世间怎么可以有这么可爱的丫头?上苍怎么如此偏心?
她努力深呼吸,平复心绪,然后走过去,蹲在丫头面前,露出微笑,道:“姐姐看你长得好看,就想跟你做个朋友。”
丫头把右手食指伸进嘴里,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看着别院大门,大声喊道:“哥哥!”
她一愣,这是干嘛呢?我像坏人吗?
不多时,一个九岁左右的少年飞奔而出,迅速把霜儿抱在怀里,用身体把霜儿和云海常红隔开,回头道:“你是谁……”
从方来到一处别院,见表哥没有追上来,松了口气,准备蹲下先缓缓,可才刚弯腰,又迅速起身,即使没人,也不能这帮无礼,好歹这也是别人家门口。
正这时,一股子香味从别院里飘了出来,鱼香味儿,白米粥,炖鸡汤……
南宫寒从远处几个纵身便来到他身边,道:“闻什么呢?”
从方一愣,连忙别过头去,从怀里取出一块干净的手绢擦嘴,而后迅速收好,正身,而立,道:“没什么。”
而南宫寒的一句话也同时应着响起。
“什么味儿,好香啊!”
南宫寒闻着香味儿,看向了别院,然后一惊,“这不是我二叔家吗?这么说……”
手摸着下巴,思绪片刻,然后嘴角微扬,“有吃的了。”
“什么?”从方回过神来,庆幸没有被表哥注意到,于是连忙岔开话题,“表哥说这是哪家?”
“我二叔家,也就是你二舅家。看来他家刚好做完饭,可以去蹭一顿。”南宫寒道。
“不行吧?不合乎礼仪,人家又没邀请我们。”从方果断拒绝,却不知自己不知不觉向前走了一步。
南宫寒看在眼里,心想这小子还没有被彻底糟蹋,有救。
于是,他直接对着大门喊道:“二叔,在家吗?”
话音落,别院里不见有什么反应,却见从方连忙一闪身,躲到一边去了。
南宫寒无语一阵,道:“你跑什么?回来!”
从方在不远处正身,道:“我觉得不妥,还是算了吧!”
说完,便直接走了……
没一会儿,忆阳打开门走了出来,看见他站在门口,便倚着大门,双手抱胸,阴阳怪气地道:“哟,少年,干嘛来了?”
南宫寒却走向大门,没好气地道:“少年,哥就来看看你。”
说罢给忆阳甩了个脸色,便大摇大摆地进了别院。
忆阳关上门,跟了上去直接给了他一下子,道:“今天早上你打小爷,现在还你。”
他抱着头迅速走到几步远,看着忆阳说道:“别嘛,我表弟还在外面,肯定没走,我起码要点儿面子是不是?”
忆阳走近,两人眼睛对眼睛,片刻后,忆阳问道:“你还有表弟?”
“有,方氏少主从方。”
南宫寒说完,忆阳却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道:“你当我傻还是你自己就傻?方家人,叫从方?”
南宫寒连忙解释道:“真的,就因为这个,听说一直挺那个的。”
“哪个?”
“我也说不上来,他跟他爹一个德行,总之你给他留个门儿,他一定悄悄溜进来。”
“成。”忆阳听南宫寒这么一说,也有些好奇这个表弟,便给门留一条缝儿,然后与忆阳一同进了后院儿。
没过多久,大门便被一只尚显稚嫩的手悄悄推开,而后一紫衣少年走了进来,正身,负手,轻声喊道:“表哥?你去哪儿了?舅妈让我来找你!”
然而这句话声音极低,连他自己都没怎么听见。
然后他低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家教战胜了孩子对吃的原始**,于是,他又退了出去,在门外等着,等表哥出来!
而此刻的后院儿,忆阳等人正在在喝粥鱼子肉粥。不过今日多了两个人。
一个红衣小姑娘,一个白衣小伙子。
那红衣小姑娘是南宫寻请进来的,说什么是整个山庄的客人,不能怠慢了。
白衣小伙子就是南宫寒。
小丫头坐在亭子里的桌子旁,守着那一大锅鱼子肉粥,吧唧吧唧地吃粥,云海常红则是守着她,因为她实在太讨喜了,吃粥之余能和这个丫头待在一起,简直就是享福!
时不时逗小丫头开心一下,更好。
南宫通不太喜欢这个云海家来的人,哪怕她长的好看,所以坐得远远的,和忆阳坐在一起。
南宫寒坐在南宫寻身边,除了两个丫头有说有笑,其余人都很安静。
但鱼子肉粥的味道不会受到影响,依旧飘香。
风轻轻地吹,把香味吹到远方,越来越淡,直到消失……轻风来到一片竹林,一栋竹楼,吹到一位老人的手心的一朵竹花上,花香溢散。
老人把竹花放到身前的一名少年手中,少年放下手中的刀,双手接住,尽管心里疑惑,依旧沉默不语。
老人说:“这朵竹花是竹子一生唯一一次绽放,于是竹子把一生都给了花,所以竹子很快死了,而竹花显得更加灿烂。”
老人接着说道:“竹子一生峥嵘,临死都要开一朵奇花,何故?何必?”
少年听得很认真,但是一点不懂。
老人看着他说道:“孩子,你懂吗?”
少年摇摇头。
老人却突然惆怅了起来,一甩袖子走进屋说道:“唉,我都不明白的事儿,怎么会希冀你能明白?老了,脑子不好使了。”
少年一直跟着,却更加迷糊。
两人进屋后,老人坐在书桌前,少年捧着竹花在桌子前静静站着。
老人一笑,道:“孩子,你告诉先生,为什么选择用刀?”
对于老人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少年明显愣了一下,便脱口而出一句话,“我喜欢刀。”
老人却问:“那么孩子,你的刀呢?”
这时少年才反应过来,刚才因为双手接过竹花,把刀放在外面了。
“放外面了。”语落,便跑了出去,不多时便左手拿刀,右手轻轻拿着竹花走了进来。
老人见此,莫名地哈哈笑了起来,朗声连道三声好。
少年依旧不明白,打来到竹屋就一直这般迷糊。
清风再起,老人对一脸迷糊的少年道:“好了,回去吧!明天把林玉、从方、云海常红、南宫寒和南宫通几人叫上,先生给你们上课。”
老人见少年愣住不语,便轻声问道:“孩子,不愿意吗?”
少年回过神来,欣喜若狂,连声道谢。
老人摆摆手,道:“不必了,明天记得来就行。”
闻言,少年还是说了一句“谢先生!”才退了出去。
风轻轻地扬,少年开心地走。
ps:这是昨天的,昨天睡着了,今早上起来重新发的,抱歉!
第四十五章 左转,少年
午时将尽。
南宫寒吃完,回味一下片刻,便看着外面,有些担忧地道:“不对啊,他应该会来的。”
“谁啊?”南宫寻也吃完了,放下碗。
“我表弟。”
闻言,南宫寻皱眉想了片刻,道:“是婉儿的儿子吗?”
南宫寒点头道:“嗯,是小姨的儿子。”
南宫寻看着南宫寒,问道:“他跟你一起?在外面?”
南宫寒也不太肯定,犹犹豫豫半天才说道:“不知道,我跟他说来二叔家蹭饭,结果他一害羞就跑了,二叔你是不知道,他跟我舅舅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南宫寻站了起来,闭眼,自言自语道:“那他肯定没走。”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道:“在外面站着那个紫衣少年是他吗?”
“是!”
他看向南宫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小子就算他不肯来,也不能把他扔外面啊。”
说完他又看向忆阳,道:“忆阳,去把外那孩子带进来。”
“没空,没吃完。”忆阳却捧着碗背过去,一个劲儿地喝粥。
“臭小子,你去不去?”南宫寻一来脾气,指着忆阳说道。
这时,云海常红的话音传来,“伯父,你们说什么呢?”
南宫寻看向她,道:“没什么,这俩臭小子有点欠收拾。”
云海常红哦了一声,便继续逗小丫头开心。
南宫通这时也吃好了,准备放碗,忆阳一把拉住他,道:“我刚好吃完,一起拿过去。”
南宫通接过碗放到桌子上,忆阳跳下亭子的围栏,随便用袖子擦嘴,道:“吃完了,我去把他带进来。”
说完便走到南宫寒身边,拉着他便出去,道:“都怪你,你得跟着一起去。”
见忆阳把南宫寒拉着出去,南宫寻坐了下来,问了云海常红一个问题:“丫头,是谁送你来的?”
云海常红喝着粥,听见南宫寻的话,连忙吞下去,然后拍拍胸脯,顺了口气,道:“回伯父,是徐婆婆。”
“哦?伯父还以为会是你爹亲自送你呢!”
云海常红摆摆手,道:“怎么可能,他那人……”
云海常红犹豫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去
,情绪突然变得有点低落,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我不想提他,伯父你就别问了。”
正这时,南宫寻对南宫通道:“小墨,把碗洗了。”
闻言,南宫通便乖乖过来收拾碗和勺子,然后只留下一个锅和两个丫头的碗便去了厨房。
他走后,南宫寻又突然问道:“儿呢?她还好吗?”
小丫头听到儿,顿时抬起正在喝粥的脑袋,看向南宫寻道:“爹爹,你说的‘儿’是儿姐吗?”
南宫寻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宠溺地说道:“是啊,就是那个儿姐。”
云海常红抬起头感慨道:“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儿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南宫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两个丫头都吓了一跳。他眉宇间溢出点点汗珠,小丫头便伸手去擦,奈何个子太小,够不到。
见此,云海常红便把小丫头抱起来,让他够着南宫寻的额头。
小丫头给南宫寻把汗珠擦掉,然后关心道:“爹爹,师兄说不能生气,对身体不好。”
南宫寻把小丫头接过来抱在怀里,道:“没事,爹爹没有生气。”
他看向云海家那个方向,道:“云海平山你是真的欠收拾……”
……
烈日下站着一位紫衣少年,负手,正身,头发被整理得一丝不苟,衣角连轻微褶皱的没有,紫色衣衫在阳光下反射着紫色光华,这般看来,少年竟不似凡俗人。
奈何一身好贵典雅的气质被一声咕噜给败坏了。
少年终究是人,终究会饿。
他捂着肚子,脸色不怎么好。他几乎就要蹲下去了。
这时,门被打开了,两个白衣少年走了出来,一人锦衣华服,一人粗布麻衣。
他一回头,粗布麻衣那少年便挥挥手,道:“你好,少年。”
从方微微躬身,执手,道:“你好。”
南宫寒伸手去扶他,却被他躲开,而且忆阳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丝嫌弃……没有看不起人的说法,就是单纯地嫌弃,嫌弃南宫寒的手不干净。
忆阳愣了一下,忍住不笑,对从方道:“少年,你在这儿做什么?”
从方微微点头,道:“等表哥出来,在下
找……”
说到这里,从方又说不出口,只能说一个人好面子到了极点,连一个“找不到路”的理由都不耻于口,实在是令人冷俊不禁。
南宫寒也配合,道:“是表哥的不是,丢下你一个人,走吧,二叔叫你进去。”
忆阳也说道:“大叔知道这小子把你扔外面,便好好收拾了他一顿,让我来接你。”
从方半信半疑,但看着这个粗布麻衣的少年很认真地样子,不像撒谎,便低声道:“多谢。”
语落,便跟着忆阳进了屋。
南宫寒关上门后也紧紧跟了上去。
“少年,我叫忆阳,是大叔的弟子,你直接叫我忆阳就行。”路上忆阳做了自我介绍。
从方点头嗯了一声,忆阳便接着问:“对了少年,你叫什么?”
闻言,从方确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好像自己名字是有多么难以启齿。
南宫寒便接话道:“我表弟叫从方。”
听了这话,从方迅速把头低了下去。
忆阳没有回头,只是道:“哦,怎么这么叫?不应该叫方从吗?”
少年头低得更低,南宫寒继续补充:“我那个舅舅就是这么奇怪,非要把姓氏放后面,你知道我舅舅叫啥?叫巽方。”
忆阳闻言,回头看了看从方,见对方一直低着头,便侧身让出一条路,对方也没在意,直接走过去,沿着走廊走。
忆阳看向南宫寒,南宫寒摆摆手,表示自己也没法儿理解,随后小声道:“他和我那舅舅不管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儿你都不要奇怪,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正常人都是奇怪的人,都不讲卫生,都不懂礼貌。”
忆阳听着,不禁一笑,看向从方,而这时,从方到了岔路,直接撞到柱子上,忆阳大声道:“左转,少年。”
闻言,从方捂着额头朝左边快步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进了后院儿。
忆阳叹了一口气,和南宫寒对视一眼,两人极有默契地摇了摇头,便慢慢跟了上去。
从方到了后院儿,顿时便看见了一个红衣小姑娘,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于是他停下脚步,转身准备离去,他不想看到这个野丫头,没大没小,没有礼数。
然而他一转身,一道声音便叫住了他,“还没见到二舅就准备走?这院子里是谁有那么可怕?回来!”
第四十六章 少年舞剑,少年看
从方如木偶一般转过身来,看着说话的那个病怏怏的中年男子,仔细看了一会儿,才问道:“你真的是二舅?”
那中年男子正了正身子,道:“好些人都说你娘亲长得和我最像,你作为她的儿子,虽然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才满月,可也不至于认不出我才对。”
从方又看了一会儿,直到南宫寒和忆阳二人慢吞吞地走到身后,南宫寒说这位就是二舅,他才走到南宫寻身前,执手,深深行礼,道:“外甥从……”
他嘴角抽出了几下,才一咬牙道:“外甥见过二舅舅。”
南宫寻拍了拍脑门,给忆阳使了一个眼神,忆阳便去了厨房,而他挥挥衣袖,对从方道:“坐吧。”
闻言,从方站直身体,走到亭子的桌子前,故意绕开云海常红,坐到了霜儿身边,云海常红对面。
见此,南宫寻好奇道:“你们认识?”
云海常红扭过头,好似不想看到从方一样,“路上见过一次,没什么印象。”
从方却道:“回二舅,来时路上外甥遇见这位姑娘在静谧的森林里大声嚷嚷,扰人清净,便说了她几句,于是……山庄门口她就看外甥不对眼。”
闻言,云海常红扭过头,瞪了他一眼,明显很气愤,“呸,木头桩子,你这人怎么这样?本姑娘哪里大声嚷嚷?哪里看你不对眼,明明是你自己装高雅,瞧不起人家穿得没你好,哼,死鱼脸。”
霜儿搞不懂姐姐为什么这么激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干脆把喝完粥的空碗推在一边,用袖子擦了擦桌子,然后趴在上面,好奇地看着这位长得很好看,看上去很干净的大哥哥。
南宫寒也坐到一边,看着二人,似乎很好奇两人的故事。
一个话都说不出几句的人和一个活泼好动的人,竟然会有故事?有趣啊!
从方依旧板着脸道:“请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从不瞧不起任何人,这是爹教的。”
云海常红正准备说什么,可突然小脸一红,低下头,冷哼一声,“臭男人,死鱼脸,木头桩子!”
从方深呼吸一下,然后轻轻挽住袖子,避开桌子上的锅,把手伸到霜儿面前,道:“小妹妹,请你闻闻,哥哥臭不臭?”
小丫头看了看爹爹,爹爹没有表示什么,便嗅了嗅,然后开心地笑了起来,道:“大哥哥你好香啊?是兰花香味儿。”
从方点点头,道:“不错,小妹妹有眼光,知道这是兰花香味。”
随后看向低着头的云海常红道:“姑娘,请你说说,我臭在哪里?莫不是姑娘鼻子有问题,以为兰花香味是臭味儿?还是像老钟说
的那样,嫉妒我比你香。”
小丫头也问她:“是啊,姐姐,你就告诉大哥哥,他哪里臭了,霜儿也想知道。”
云海常红歪头看着小丫头,道:“去,小屁孩儿不懂别乱说。”
云海常红此刻是崩溃的,难不成要当着这么多人说本姑娘洗澡时的笑声被这个木头人说是大声嚷嚷?难不成要跟这个死鱼脸解释臭男人是什么意思?
怎么解释?丢死人了!
她只能低着头,没有说话,期望这些臭男人能有一个理解咱姑娘家的难处。
不过还好,这位活了几十年的伯父没有辜负小姑娘的期望,对从方道:“行了,从方,人家姑娘没这个意思。”
从方却看向南宫寻,道:“二舅,《辞海》里解释‘臭’便是指味道,外甥都记得。”
南宫寻忍不住笑了笑,道:“想当年你舅妈在的时候也没少骂二舅是臭男人,这个‘臭男人’的意思你到了二舅这个年纪自然就懂了。书里好些知识可解释不了这大千世界的。”
闻言,从方宛若顿悟一般点点头,道:“外甥受教了。”
忆阳带着一个碗和勺子,还有洗好碗的南宫通到来。
他把碗放到桌子上,伸手聚起一道灵气,把碗清洗一道,这是忆阳能想到的最干净的清理方式了,要是这位从方“大爷”还是不满意,那就没办法了。
从方微微点头,道:“多谢忆阳大哥。”
忆阳摆手,道:“小事儿,我不喜欢大哥这个词儿,你还是跟着南宫寒一样叫我师兄就行。”
“是,师兄。”从方说完,便自己盛粥,毕竟他觉得周围的人都不爱干净,哪怕二舅也是。
……
山上一处别院,一位生得细皮嫩肉的白衣小姑娘正在练剑,练的是光明正大,谦谦有礼的君子之剑,一招一式都有“礼”的韵味,完全展现了剑曾作为“礼器”的风采。
然而,这位“姑娘”仰头之时,却有极为明显的喉结出现……娘的,这是个少年。
少年在阳光下习剑,一招一式皆有清风相伴,另一个在别院墙上坐着的少年看得起兴,也就忘记了打招呼。
练着练着,这剑便像是少年的手一样,没有一丝隔阂,好像天生这剑便是和少年一体的,于是,周围有风轻起,跟随少年的剑锋而走,不多时便是一道凌乱而又极有规律的气。
许久,气止,少年收剑而立,把剑放在院子的桌子旁,拿起一块手绢擦拭身上的汗!
见此,那墙头坐着的少年悄然翻身下了墙头,不久,叩门声传来。
少年褪下一件衣衫,然后道:“谁?”
“来了。”
他走过去打开门,却见一个拿着刀的灰衣少年站在门外,对着他说微笑道:“你好,林玉姑娘。”
林玉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只是问道:“你是?”
少年行了一礼,道:“在下钟山文正,有一事相商。”
林玉闻言,道:“你怎么认识我?”
“不认识,是南宫骇执事跟我说你暂时住这里,我就来找你了。”
“进来说吧。”
“多谢。”
林玉转身回去,穿上衣衫,然后看向文正,道:“不知文正公子所说的事,是何事?”
文正觉得他嘴角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是可人,便多看了几眼,听了这话才回过神道:“是这样的,林玉姑娘可知道为什么我们会来这里?”
林玉疑惑道:“难道不是因为先生在这里,二皇子提议让此次云郡北上的人与先生一同入皇城吗?”
“是,也不全是。”文正说道,
林玉坐了下来,道:“请坐。”
文正坐下,接着道:“天启皇子的意思是,让我们这些人听一听先生的课,只听一堂,我父亲知道这个事儿,便叫我来时直接找先生,方才我已经去过了,先生让我明日叫上你们一道去。”
“为何?”林玉问道。
文正摆摆手,道:“不知道。但先生既然是天启皇子的老师,他的课想必也不是外界传言那般无用。”
“多谢告知。”林玉微微一笑,抱拳道。
文正见此,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没问,既然事情说完了,也就该走了,不能给人家姑娘留下不好的印象。
于是,他起身道:“既然话说完了,那么林玉姑娘,文正还要修炼,不便叨扰,就先告辞了。”
说完便礼貌退去,林玉在后头叫住他,道:“文正公子,林玉是男儿身。”
闻言,文正回头,满脸不置信地看着林玉,只见林玉抬头,把喉结喉结给他看,文正看得清楚了,才一低头,跑了出去。
见此,林玉也只是摇摇头,表示很无语,难道我就这么像女人?
而文正跑出很远才停下来,扶着一棵树,低着头,羞愧欲绝,用自己才听见的声音道:“真丢人那,我怎么会把一个男人看成一个女人?我怎么会……啊,气死我了,文正你个死没出息的。”
ps:猜猜文正想什么。
第四十七章 少年相聚于亭,清风起于无形
在这大千世界,何事最是难以启齿?何事最是令人无地自容?
可能便是如文正这般吧!
因为他还未从深深地懊恼之中脱离,便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文正兄在这里做什么?”
文正一惊,猛然回头,见一白衣肤白貌美如碧玉般的少年,连忙正身,强行展出一副笑脸,道:“没事儿。”
说罢他又看着大叔树梢,用手拍打,随后评论一句,“这树最少也有十年了,好树,好树!”
说完他又低下头深深懊恼,早知道就多读些书,活该现在连夸赞一棵树都做不到。
跟上来的林玉则是微微一笑,道:“主干明显,树体壮实,雄奇伟岸,生长势壮,节长枝疏,然花量稍稀,十年的玉兰树,落叶乔木,种在路旁应是做观赏用,藏剑山山腰大多都是这种树,有朴实粗犷之意,很符合南宫世家的家风。”
他的言语温和,恰到好处地进入文正的耳朵,平复了文正尴尬而慌张的内心,但回过神来,文正剩下的只有自惭形秽,人家生得好看,剑道奇才,谦谦有礼,温润如玉,自己除了会玩儿刀啥也不会,同样是北上皇城的人,妈 的差距怎么那么大?
文正也只好尴尬一笑,道:“嗯,这就是十年岁龄的玉兰树,我刚好也想这么说。”
语落,不等林玉说话,文正又说道:“林玉姑娘……”
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文正抱拳道:“抱歉,林玉公子,在下……”
然而说着这儿,文正又没话说了。
见此,林玉微微躬身,执手回礼,道:“无妨,林玉已经习惯了,一直以来很多人都以为林玉是女儿家,其实女儿家也没什么不好,但林玉终归是男儿身,总要跟人解释,时间长了,也厌倦了,便懒得与人解释。”
“是这样啊。”文正恍然大悟,随后才想到自己要说什么,于是道:“林玉姑……林玉公子不知这是要去何处?”
闻言,林玉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道:“来时父亲交代将此信亲手交到南宫庄主手中,今早竟给忘记了,若非文正兄的到来,林玉还想不起来呢,实在惭愧。”
文正此时也已经平复了心绪,朗声笑道:“不敢当,林玉公子该想起来自然会想起来,文正不才,可没那么大能耐。”
“那文正兄是要回去修炼了吗?”
“还不能,文正得去知会其他几个人一声。”
“其他几人是不是还包括庄主之子南宫寒?”林玉问道。
“嗯。”文正点头,随后心中一喜,道:“林玉公子也是去找庄主,恰好文正要去找南宫寒,不如你我二人一道如何?”
“可行!”
闻言,文正便道:“那走吧!”
“好!”
于是,两少年便一道去向庄主居所昭然居。
“其实文正兄可以直接叫我林玉,不必拘节。”
“好,那林玉直接叫在下文正就行。”
而二人来到昭然居,却只见到了庄主夫人方小莲。夫人说庄主在族会结束后便起身去了郡城,少主南宫寒也去找他表弟从方了。
两人没有遇到人,林玉便把信交给了方小莲,说只能给南宫战亲自打开,随后与文正一起找其他人。
他们先来到从方的别院,只见到一位老仆。老仆说他们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们又去了云海常红的别院,然而徐婆婆说他们家小姐出去了,没有说去哪里,但晚上应该会回来。
离开云海常红的别院,文正就发起了牢骚。
“今天是怎么了?南宫寒不在,从方不在,云海常红也不在。”
林玉却说道:“我们再去找找南宫通吧,听说他是藏剑山庄大长老的儿子,先生要收他做书童呢。”
“实在不好意思,这本该是文正自己的事儿,却要林玉跟文正一起遭罪,浪费了修炼的时间。”文正一听,突觉有些惭愧。
林玉却一笑而过。
两人走了一会儿,林玉便开口说了一句让文正卸掉负罪感的话。
“不妨事。”
…………
申时。
二人来到了南宫寻家。
文正叩门。
开门的是一个戴着眼罩的孩子,个子不高,**岁的样子。
那孩子抬头,透过眼罩看向门外的文正和林玉,开口问道:“你们是?”
林玉在旁边露出一抹笑容,温和地道:“小兄弟你好,我叫林玉,他叫文正,我们是来找大长老的。”
“哦。”孩子恍然点点头,但并没有大开大门,而是冲着别院里大声喊道:“师兄,有人找
爹爹。”
这孩子这般表现倒是惊住了两个少年,但也只得在门外等着。不多时,一道声音传来,“小墨,谁啊?”
“是一位大哥和一位姐姐。”叫小墨的孩子看向别院里说道。
闻言,文正看向林玉,林玉只是微微一笑,表示习惯了。
片刻后,一个穿着白色粗布麻衣的少年出现在两人的眼前,那少年把南宫通之前开的门缝儿打开到够两个人进出,然后对两人说道:“两位……”
这少年正说着,竟然弯下腰,凑近一点,仔细地盯着林玉的脖子看了许久,才正直身子,道:“两位兄弟,找大叔?”
两人迷糊。
这少年便解释道:“我是大长老的弟子,我叫他大叔。”
闻言,文正回道:“也不全是,我们主要是来找南宫通的。”
忆阳听了,和南宫通对视一眼,然后道:“你们是?”
文正:“在下钟山少主文正。”
林玉:“北苑山林氏林玉。”
忆阳打量了两人几眼,道:“什么事儿?”
文正想着既然这少年不是南宫通本人,那还是当年告诉南宫通比较好,便回道:“这事儿要当面跟南宫通说。”
闻言,忆阳思绪片刻,道:“进来吧。”
……
后院儿里,文正和林玉看着这院子里针锋相对的一男一女以及在一旁打坐修炼的白衣少年,又听着忆阳的介绍:“这紫衣少年叫从方,红衣少女叫云海常红,那个打坐的呆子叫南宫寒,那个在草坪上追蝴蝶的是霜儿……”
听罢直接瞠目结舌,这什么情况?
合着咱找的人全在这儿?到底是谁的魅力这么大?
这时,忆阳又指着两人身边的孩子说道:“这臭小子就是你们要找的南宫通,我大叔身子不好,去休息了,我叫忆阳,这里我最大。”
闻言,文正看向忆阳,看忆阳气息沉稳,眼神清明,身上又有灵气波动,明显是化灵境的修炼者,便执手欠身道:“忆阳兄,幸会,有机会可要好好交流交流修炼心得。”
林玉则没有管那么多,既然最大,那应该就是年龄最大了,况且看上去也比自己大,于是也跟着文正行礼,道:“忆阳兄台,幸会。”
见此,忆阳挺了挺腰杆,摆摆手,道:“在我这里,不用这样,大家都是十几岁的少年,要在南山村也就是个掏鸟窝抓鱼的混小子,没必要。”
随后又道:“修炼心得那成,我自创了一套修炼方法,而且我自己试了,真成了,现在藏剑山庄好些七八岁的孩子正在学习呢。”
文正讪讪一笑,道:“那感情好。”
他一看忆阳就觉得忆阳在吹牛,不过初次见面,面子要给足。
林玉却信了,只道:“忆阳大哥敢试前人未有之法,了不起,有机会自然要好好请教。”
忆阳自顾走到前面,道:“随意啊,有什么事儿就跟小墨说吧。”
随后他又回头,道:“南宫通小名小墨。”
说罢,继续朝亭子里走去,招呼追蝴蝶的霜儿过来……小丫头看见师兄手里的糖,便扔下蝴蝶,跑了过来。
两人走到亭子里,云海常红和从方看了过来。
从方没什么反应,云海常红却看着林玉,惊讶道:“这位姐姐好漂亮啊!”
说着,云海常红起身来到林玉跟前,挽着他的手臂坐到从方身边,自己则是把从方撵走坐在林玉身边,道:“姐姐你是哪里人那?”
从方无奈,只得被迫让位,嘴里小声嘀咕着野丫头之类的话。
南宫寒被打扰,不得不脱离冥想状态,睁眼便看到了一位白衣姑娘,不由得大惊失色,赞叹一句, “好生漂亮的姑娘!”
文正嘴角一抽,道:“林玉是男儿身,姑娘你这样恐怕不妥。”
云海常红闻言,看了看文正,然后看向林玉……林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云海常红看到了那个该死的喉结,然后猛然收手,俏脸微红,低头道:“不好意思,实在是公子长得很像女孩子。”
林玉温和地说道:“无妨,在下已经习惯,况且家父从来都没把我当儿子养,一直叫我闺女,若非母亲亲自教授学识,林玉此刻怕也是以为自己是女儿身。”
南宫寒嘴角跟着文正一抽,想了片刻,才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北苑山林氏家主林枫有一个儿子,因肤白貌美似粉雕玉琢的女子,一直被人错认为女子,林枫家主还给他儿子起了一个‘玉’字,意为玉女,林夫人则跟人解释为‘温润如玉’的意思。”
忆阳把霜儿抱起来,坐到凉亭护栏上,道:“原来有这么一回事儿,要不是之前看见林玉的
喉结,我还真以为他是女儿身。”
南宫寒接着问文正,“不知这位是?”
文正回道:“在下钟山文正,北上之人。”
“南宫寒。”南宫寒起身,抱拳行礼道:“幸会。”
从方这时也想跟文正问好,却被忆阳打断,“都别了,几位,自己找个地儿坐着。”
然后他又对站在自己身边的南宫通道:“小墨你就坐师兄身边。”
闻言,南宫通便坐了下来。
忆阳接着道:“寒暄问好就免了,刚才我已经介绍过了,都认识的,就是没说上话而已,不急,以后你们北上路上有的是时间闲聊,人家是来说正事儿的。”
语落,从方、南宫寒、林玉都坐正身子,云海常红嘟着嘴小声嘀咕道:“没劲儿。”
但还是坐好了。
文正坐在剩下的那个凳子上,道:“其实来之前我和林玉已经去过昭然居和琼林苑了,没见到从方公子和云海姑娘,才来的这里。所以我们不止是找南宫通,还有你们。”
说着,他看向南宫寒三人。
“我们云郡北上之人接到皇城的圣旨,先生来了藏剑山庄,天启皇子提议我们和先生一道去皇城,于是就有了我们的提前相识。但天启皇子还有一个意思,那便是让我们听一堂先生的课,圣旨里自然没有说,但我父亲知道一点其他的,便与我说了。”
“来时我也去过先生那里,先生给我上了一课,我没怎么听懂,先生便让我来找你们,明日辰时,去长青竹林听课。”
“我说完了。”文正说完,便不再言语。
众人沉默片刻,南宫寒率先开口:“先生与我家向来关系特殊,我去听课也不错,况且我太爷爷就是先生的学生。”
从方也道:“我听表哥的。”
云海常红则是有些愤愤不平的样子,嘟着嘴嘀咕道:“没意思,还不如到处玩儿。”
从方迅速接话,仿佛知道这丫头就会这么说,“先生虽然身无修为,可自身学识乃沧州之最,一堂课不知道歉士子梦寐以求,你还不愿意,真是没出息。”
“你说谁没出息?”云海常红一听,又跟从方来气了。
忆阳摆手,示意文正和林玉不用管,然后道:“这俩人脑子有问题,一天到晚就喜欢吵来吵去,不过也真是奇怪,一个喜欢不停地讲,重复不带厌烦,一个还真听得下去,别管他们。”
文正闻言,感慨道:“那不就是一对冤家?”
“可不?”忆阳赞同道:“两个极端,反正我是服了。”
南宫寒复进入冥想,继续修炼。反正已经习惯云海常红的声音。
南宫通没过多久也被忆阳督促,便来到南宫寒身边打坐修炼。
霜儿去追蝴蝶了,文正和林玉跟忆阳请教忆阳创新的方式,当然主要是林玉请教,文正不怎么信忆阳。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少年少女们互相告别,相约明日在此处会和。
忆阳亲自目送几人离去。
霜儿吃着糖果,看着渐渐远去的林玉,跟师兄说道:“师兄,我觉得林玉哥哥还是像位姐姐。”
忆阳哈哈一笑,道:“那以后就叫他玉姐姐,反正他不在意这些。”
“好呀。”
几人身影彻底消失,忆阳带着南宫通和霜儿回别院,南宫通对忆阳道:“师兄,先生的课你去不去?”
“师兄不去。”
“为什么?”
“师兄有其他的事儿。”
“什么事儿?”
“给你们做饭啊,那样几位大哥哥和云海姐姐都会在师兄不在你和霜儿身边的日子替代师兄照看你。”
他们进门,而后忆阳把门关上。
“师兄是小墨最好的师兄,不能被替代。”
“也是霜儿最好的师兄。”
“哈哈哈~好,最好的师兄,不可替代,那就代替。”
“嗯!”
“嗯!”
“鸡汤应该好了,师兄把鸡腿留在鸡汤里了呢,我们去喝鸡汤吧。”
“好!”
“好!”
空气因为一只松鼠动摇了一支树枝,而后流动,渐渐地,更多晚休的动物的动作各自造就了一股气流,许多气流汇聚到一起,便是一股微风成形,拂过藏剑山和大山;夕阳没入天际线,天边晚霞如大红灯笼般鲜艳。
不久,黑夜降临……月现,星闪烁。
这一日,真好……
ps:啊,真好,放飞自我!我就想这么写,没办法!
第四十八章 寻找岁月的痕迹
世界的最南端有一片海,无人知其大,于是得名大海。
大海不平静,总有涛天巨浪无端卷起,铺天盖日,宛如死神的大手,轻易便能将无数万丈天穹处的所有都抓入大海,而后销声匿迹,哪怕是那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大能力者都望而生畏,何况普通人呢?
海边的渔民倾其所有也只能出海百里,南国大儒能在海外千里吟诗作对,飞舟能出海万里,但……仅此而已。
再往外,便是走遍万里也不见一人。
而此时在无数万里之外,一场涛天巨浪正席卷而来。
砰~
一声巨响响彻云霄,天地之间充斥着难以抵抗的音爆,无数海洋生灵被震碎,而后零零散散地落入海中,哪怕是身长千丈的巨大海兽都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地在海面哀鸣。狂风暴雨无情地拍打脆弱的生灵,无数处海域被鲜血染红,幸存的海洋猎食者疯狂地捡食美味。
在天地面前,一切都是那样地渺小。
某处,一道瀑布从万丈高的天穹倾斜着落下,入海处不断激起高达百丈的“浪花”,它仿佛是九天外来的水。然而这只是巨浪的残余,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阻隔,顺着一个屏障流了下来。
屏障里,是一座方圆数千里的岛屿,在茫茫大海中,微不足道,但就是这个岛屿,在巨浪之下,安然无恙。
一位黄衫女子负手站在屏障里,朦胧的身体,朦胧的眼神漠然地看着屏障外的一切。
她能轻而易举地平复这场巨浪,但她不会,因为这就是自然,她没有能力去改变,因为有人不允许她这么做,那便是苍天。
这是天地的规则,她不能去改变,因为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赢苍天。
……
岛屿上长满了参天古树,有千年的岁龄了,有的甚至不止。
一座巨大的、古老的、沧桑的城池静静地卧在岛屿中央,城墙高百丈,厚数十丈,占据了岛屿一半多的土地,斑驳的痕迹诉说着它曾经的辉煌,残兵插满了西城门,而西城墙是唯一破碎的城墙,是血色的城墙,被鲜血染红的,千年了,血腥味儿依旧弥漫在西城。
南城门上写着恢宏霸气的两个大字都城。
这似乎是某一个皇朝的都城,但皇朝一朝破碎,辉煌无比的都城也随之破碎。
城里被有序地分成无数个坊,商会、风月、瓦肆、官居、民居、皇城……井井有序地分布,可见它曾经是有多么繁华。
许多悬空的阁楼、大山、飞舟经历了千年,依旧能悬浮在天穹不曾崩坏。
女子出现在城池上空,然后朝这般站着,直到外面风平,浪静。
如果在天外能够看到这座渺小如尘埃的岛屿,那么就能看到这座岛屿正在缓缓靠近大陆,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和大陆相撞,因为这一刻它或许静止不动,但下一刻便已在万里之外。
飘渺不定,难寻其踪,这座传说中的岛屿能被黄衫女子发现实属幸运。
唉~
一声叹息响起,很柔和,除了感慨,没有其他的情绪,这或许就是一个后来人对于
古迹唯一的情绪吧,对前人智慧的感慨,对古城命运的感慨。
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充斥于整座古城,只一瞬间便散于虚无,她再次叹息,这次却只夹杂着遗憾,遗憾于这里只有那个年代留下来的一些武学知识和道的残余,关于那个年代的史书却半篇残卷都没有,好像有一只大手取走了或者销毁了,又或许……根本没有人记载那段历史。
但她没有过于关心这个,只是稍微一惊便忘却,再次寻找一遍,依旧没有一点岁月的道,只有无处不在的斑驳,这是流逝,而她要的……是回光。
但这里没有,本以为有幸遇见传说中大昭的都城会找到哪怕半篇描述岁月的道卷,而今却一无所获。
难道哪怕一千年前那个大一统的时代,那个大道朝天的时代,那个有昭皇的时代都没有人研究岁月吗?
她从那年和夫子在寻阳峰顶谈话后半年,便出走九天,不断游历这个世界,他去过西边当年那人一剑西去撕裂天穹的终端血海深渊,那里除了一片废墟,别无他物,那一剑摧毁了深渊宫殿里的所有。
她去过苍山深处的葬剑山,那里是千年前剑道的交界线,千年前无数名剑被下葬,据说有剑光亮天穹十八年,剑吟响彻云霄三十年,但那个传奇之地依旧没有一把与岁月有关的剑。
……
……
她还去过很多地方,毒障纵横无数年的万里毒林、人只能攀爬其十一的武神山、能冰封圣光强者的雪山,都一无所获,最后才南走来到这里,将近三年了,每日面对这寂静的大海,寻找远古海族留下的废墟,解读神秘的远古文字,对话活了无数岁月的海兽,但都没有得到一点倒流岁月的法,哪怕是猜想也没有,难道岁月本不能倒流?
难道一切都是幻想?
不,不可能,没有人能欺瞒她的眼睛……她扭头看了看早已风平浪静的大海……哪怕即将苏醒的苍天也不能。
她缓缓抬起头,而后抬脚……刹那间便已经来到了无数万里高的天空,这里已经没有云朵了,只有一片虚空,除了空气,什么也没有。
外面是一片漆黑,漆黑中有一轮明月和漫天繁星……她想朝外面去,于是她不断向上飞,但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到达想去的,去不到的,不可知的天外。
她还不够强大,她还不能打破世界的法则,她还在那里,不能突破,她努力地看,始终不能瞥见想看见的虚无。
一道平和,温柔,怨憎,傲娇,不满,委屈的声音从她口中传来。
“你到底去了哪里?这个世界为什么就是没有你?你到底是倒流了岁月成为那个没心没肺的少年,还是去了我去不到的地方?你说等我长发及腰你就回来了,可我的头发只差一点就到腰间了,你还是没有一点踪迹。你知不知道,若凌很想你,你知不知道……我也想你。”
天地依旧寂静,没有人能回答她,或许因为即将苏醒而借涛天巨浪发表消息的苍天的不能回答她,因为自诩见过苍天的夫子也不能回答她。
夫子说她是古往今来唯一的巅峰,是这个世界出现的所有人都达不到的顶峰,那么她不理解的,便无人能理解。
所以,高处真的很苍凉。
世界的北方极尽处是一片枯黄色,那里她没有去过,或许有答案呢?
她这般想着,便往那里去了。
路上,他经过南州夫子山,想着拜会一下夫子,便停留了些时间。
夫子依旧像以前那样温和,无论是谁见了,都会放下所有的反面情绪,静听他一语,包括她。
“圣主还是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吗?”
“没有。”她走到夫子身边,看着山里的哪些生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夫子没有接话,她便接着说,“不过明珠去了深渊。”
夫子没有什么惊奇,只道:“剑神大人曾留下过足迹,圣主第一站是那里,并不奇怪。”
“可是那里只有废墟,一点生气没有,不像他做的风格,所以……”她没有说下去,她相信夫子能理解。
夫子却直接挑明,“他对那里有极大的情绪,或许他很仇恨那里,也或许是和那里有什么故事,不愉快的故事。”
“所以他痛下杀手,想要彻底让那里消失。”
“不错。”
夫子眼睛微眯,嘴角扬起,呵呵一笑,道:“只是有点遗憾,当年竟然没有一瞥剑神风采,他只在老君山陪圣主七年便一剑西去,而后消失,九年前那人也疑似是他,却没想到只是一道投影,始终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世界有边界,可法则没有上限,明珠被苍天阻拦,没办法去往天外,大海深处也去不得,始终是那苍天要苏醒了,明珠不能走远,不然此刻,我已在大海无数万里之外。”明珠接过夫子的话,却没有继续夫子的话题,只道:“而今远的去不得,那便去近的,荒林深处有两道飘渺的光,明珠欲寻之,不在的这几年,还望夫子照看一下九天。”
“圣主放心去便是。”
“多谢。”她向着夫子郑重地执手行了一礼,而后正身,道:“此次有幸,明珠遇见了失踪的都城。”
夫子转头看向她,道:“可有发现?”
“夫子就不关心一下它现在的样子?”
“当年就见过了,西城门的十万将兵都是我亲手下葬的,他们的配剑也是我带到葬剑山的,没什么好关心的,想想也知道是什么样子,一千年,不长,还能记得。”
“它已经不能用了,但还有些有用的东西,或许还有什么东西是昭帝就给后人的。它如今正在向北漂流而来,快到南国了,到时候希望夫子能注意一下,免得出了什么乱子。”
“自然。”
“那明珠便去了。”
语落,这里便没了她的身影……夫子坐到茶几旁,自顾喝了一口苦茶,然后看着北方,沧州的方向,喃喃道:“如果你知道都城就要回来了,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就像当年高中时一样,手舞足蹈得……像个孩子。”
ps:这章就是借圣主的视野说说这个世界的一些地方,比如深渊,大海,葬剑山这些地方,算是介绍地图吧,首先声明,这不是随便插叙的,是……我就想写。我也很无奈。
第四十九章 论喝酒的必要性
人体有气,叫做内劲,这便是身体极限。运动时提起内劲,就能达到很好的锻炼身体的地步,当然,一具躯体的极限是有界的,所以内劲极限也不过能力抗千斤,而这样的身体百里挑一都挑不出来。
总而言之,在这个天地之气充沛的世界,一身内劲没有前途,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只是通过淬体的方式让身体经脉能承受天地之气便停止修炼内劲,转而感知天地之气。
上百名内劲极致的人也打不过一个化灵境的修炼者。
天将明,山庄里的雄鸡已经开始打鸣了,借着微弱的光亮,忆阳如往常一般起床。
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感觉还行。
他叫醒南宫通,绕着之前的路,在山上运气跑。
他没有跟着去,因为他想起了一些事,一些自己疏忽的事儿。
早早的,他进去厨房,把昨晚重新杀一只鸡熬制的鸡汤盛最好的端进食盒,又拿了一些铺子里买的糕点,一坛酒,放在厨房灶台上。
一声鸡鸣,朝阳破晓。
从方来得最早,一身妆容一丝不苟,忆阳竟然看得有些顺气,不得不说这样的人虽然难以相处,但不能否认确实很不错。
云海常红第二来的,一来就跟从方不对眼,忆阳也懒得管。
文正和林玉一道来的,二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看来不过一日,这二人已经是这些人里最熟稔的了。
南宫寒来得最晚,和南宫通一起来的,想来是南宫寒下山路上跟南宫通遇见了。
忆阳招呼几人喝了一碗鸡汤便送他们去竹林,霜儿跟着去了,南宫寻起得很晚,见只有忆阳,便问他:“他们走这么早?”
“是啊。”
忆阳在收拾东西,南宫寻见他这般,便问道:“你干嘛?”
“回家,做些事情。”忆阳收拾半天啥也没带,合着只是整理床铺而已。而整理完便直接去了厨房。
南宫寻跟着他去了厨房,看见食盒以及锅里剩下的鸡汤,便恍然道:“你小子有好几日没去了吧?”
说着,他自顾拿碗给自己盛了一碗鸡汤,轻轻喝一小口,满足地品味片刻,道:“手艺越来越好了,小子有前途。”
忆阳确认好食盒没有问题,便转身对他道:“大概六七天没去了,总觉得去看看要好些,而且我感觉我要走了,不知道为什么,没理由再待下去了……”
忆阳停顿片刻,突然喊了一声南宫寻,“大叔。”
南宫寻正喝着鸡汤,冷不丁听到忆阳富有深意的称呼,不免一愣,恍惚片刻才道:“在这儿呢,干什么。”
“我十四岁了,是时候出去闯闯了,毕竟要做些事情,我不会说空话,那两条路我迟早要平掉,不然还会有很多个忆阳死在那里。”忆阳仿佛在诉说一件平常的事儿,神色平静,看不出有什么波澜,“既然要平掉那两条路,那肯定要从霄云关开始,所以,我想等小墨和霜儿离开后,跟随南宫褚去霄云关,看看所谓的……两断崖。”
如果不知道忆阳口中的“两条路”“霄云关”是什么,光看忆阳的口气,自然没法儿理解这些话里面包含的意思。然而,南宫寻跟忆阳生活了九年有余,自然知道那两条路,也知道霄云关。
他愣了愣,随后欣慰地笑了起来,“你能这么想,大叔自然支持你,出去之前先去霄云关看看也不错,积攒一些经验,毕竟外面的世界和鬼道还是有区别的。”
忆阳嗯了一声,便开始清洗喝鸡汤留下的碗,还有油腻的灶台。
忆阳等南宫寻喝完鸡汤,收拾好灶台,便提起食盒。
“好了,庄主不在,大叔作为大长老也有自己的事儿要忙,就不用管我了,我给霜儿收拾一下房间便走,争取回来早些,给他们做饭。”说完,忆阳提着食盒便走了出去。
随着脚步远去,忆阳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做了个水壶,
可以随身携带,记得带上,我去了后山可没人能端热水给你喝。”
南宫寻闻言看向了忆阳刚才放在灶台上的水壶,他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一颗竹子的一节,外面用一层木包裹,中间是空的,还行,小子有心了。
他看着看着,竟然傻笑了起来……这可是忆阳第一次给自己做东西,白拿这小子一件东西不容易啊。
…………
忆阳提着食盒,很快来到了后山,从自己的小院儿拿起一把扫帚便直接上山,在山脚匆匆一瞥菜园子里的菜,还行,崔管事没辜负期望。
山里总是会起风,清晨时分,还是很舒爽的。
忆阳看了看从北方天空飘过的云朵,突然有些怀念白鹤了。
说来它有很久没来了。
忆阳看着,觉得要是白鹤突然从云里飞出来一定给他炖鸡汤喝,请他吃鱼子肉粥,不拿葱花鸡蛋粥搪塞它了,毕竟现在买得起鸡了,也买得起鱼了。
然而在山间小路上看了好久也没能看到白鹤从云朵里飞出来,有点遗憾。
他收回心思,继续赶路,可突然又看向云朵,刚才似乎看到了什么在云朵后面……是黄色的云吗?
摇摇头,忆阳觉得是看花眼了。
不多时便到了那座坟前,忆阳把鸡汤盛了一碗放在墓前,摆好糕点和贡果,点上香,烧纸,开坛,倒酒。
一名黄衫女子如仙人一般飘然而出那朵云,而她离开后,云也就散了。
她悄然站在山腰的一棵树梢,负手,正身,朦胧的身体正对着忆阳。
本来想直接去荒林的,可半路路过这里,犹豫片刻还是来了这里,逗留片刻也行,反正无事。
看着忆阳给自己也倒了一碗酒,他突然有些不高兴,这么大点怎么可以喝酒?
可男人喝酒很正常啊!
她突然有些郁结,时隔百年,突然想起这些已经丢失的情绪,竟然觉得很苦恼。
她转而看向远方,某处,某座城池,酒楼。
大街上行人来往,毫不相干,就像许许多多的碎片,没有一起联系。
然而,稍微的一点变化就有可能成为一条丝线,串联所有的碎片。
一个醉汉从酒楼里被人抬了出来,那小二狠狠地吐了几口唾沫在他脸上,鄙夷地道:“天天赊账,天天赊账,你以为我们酒楼是官家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醉汉是一个中年男子,留着小胡子,因为纵酒过度,脸红的跟苹果一样,头发凌乱。他抿嘴,闭目,伸手挠了挠脖子,显然是睡着了,完全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那小二感觉收到了羞辱,便挥手,说道:“哥儿几个,给我打,打到他醒来为止,今天不把酒钱结了,就一直打,打到他婆娘来接他。”
……
她收回目光,突然厌烦地看了一眼忆阳带来的老酒,没来由心生怒意,便看了一眼酒坛子……
忆阳把酒撒在地上,说了一句话,拯救了酒坛子。
“哥,我来看你了。”
她听到这句话,又看到忆阳没有喝下去,便收回了目光。
接下来忆阳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不断地倒酒,烧纸,然后就是沉默。
他还把坟的周围打扫了一道,很细心。
完事儿忆阳又做在坟前,喝下一碗酒。
烈酒入喉,辛辣的紧,喉咙就像火烧一样,忆阳艰难喝下去,然后淡然一笑,“谁说酒好喝的,就搞不懂为什么你会喜欢喝酒。”
而树梢上本来生气想砸掉酒坛子的她也放弃了,不喜欢喝酒就好,男人酗酒总会闹事,而且总要女人收拾,就像那边那个……
醉汉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被人打,便拼力反抗,挥手就是瞎打一通。
然而,一道哭声把他的噩
梦吵醒了。
妇女的哭声从角落传来,很卑微,很无助。
醉汉全身疼痛,迷迷糊糊地看着角落那个黄脸婆,有些恼怒,道:“哭啥?”
妇女没有管他,只是自顾自地哭。
“我不是在酒楼吗?怎么回来的?酒呢?我的酒呢?”醉汉摇晃着起身,到处找酒。
他来到院子里,从隔壁喊去,“老六,来,喝酒。”
哪知老六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便嘴碎道:“你个狗 娘养的,不喝算了。”
那边估计是来气了,便有更加恼火的声音传过来,“老六出门了,哪像你,一天天的只会喝酒,死没出息。”
“三娘白瞎了眼嫁给你。”
他没管,只是道:“你个背时婆娘……算了,懒得跟你见识。”
“呸!”那边走过来一个妇女,对着他指手画脚道:“自己去酒楼喝酒给不起钱就赖账,被人家打,要不是三娘跟老六借了十两银子去还债,你以为你能在这儿,指不定被狗吃了。”
说完,妇女对着他吐了好几口口水,便回去了。
屋里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委屈,他实在受不了,便回去指着妇女道:“别哭了,给老子闭嘴,信不信老子揍你。”
然而妇女只会哭的更凶,更加委屈。
哭着哭着,妇女都喘不过气儿了。
过了许久,妇女才止住哭声,而无能为力的他只能坐在妇女身边。
他看着妇女,突然发现这黄脸婆越看越像老太婆……似乎,她才二十几岁……
他的心里没来由的难受了起来。
“对……对不……”
妇女看向他,有气无力地道:“干什么?”
【“对不起。”使劲儿憋了半天,他才说出这三个字,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对家里的黄脸婆这样说。】
呜~
妇女一听,又哭了起来,倒在他怀里,一个劲儿地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轻轻拍她的背,道:“别哭了,都这样儿了,还哭。是你把我从城里带回来的?”
“你怎么带我回来的?我睡得那么沉。”
她哽咽道:“板车,你拉菜那个。”
“你好好休息,地里的活路我去做。”
“你能做吗你?”
“老六不是去了吗?跟他学,不能再让你哭了,才进门两三年,得要你给我生个大胖小子,老六那个都快满月了。”
她不再哭了,开始笑,跟以前一样,很开心,“是了。”
……
……
忆阳嘴里说酒难喝,可耐不住性子,还是喝了两碗。
纸烧完了,香燃尽了,糕点忆阳吃了,鸡汤忆阳倒在坟前了,开始满满的食盒,现在也就几个盘子了。
收拾完,忆阳也准备走了,要去给哪几个小子做饭。
他最后在坟前一拜,随后道:“哥,我走了,过几天再来。”
她收回目光,突然觉得也不是所有酗酒的男人都可恨。
她看向忆阳,想到只要不是喝的烂醉如泥,对女人发脾气,也不是不可以喝酒,随便喝一点点事允许的……
正这时,忆阳突然看了过来。
“奇怪,明明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树上……唉,算了,不管了,回了。”
他挥挥手,便扛着扫帚,提着食盒,吹着口哨下山。
她笑了笑,然后消失不见……天穹上,一路向北走。
ps:【】:肯定有人以为那样一个嗜酒如命的汉子怎么可能这般感性?我告诉你们,还真有,我见过,从小就见过。
第五十章 活在方寸间
竹林深处,有几个少年少女依次入座于竹楼二楼雅间的蒲团,蒲团前又有一个桌子。
竹楼二楼四面都开了窗,无论从那个方向看,都能将外面的竹林看在眼里,绿意盎然,生机勃勃;每个窗口挂上竹帘和风铃,微风拂过,便有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如此,于身于心皆有大好处。
当然,少年少女们还不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感悟到什么,只是觉得这里很好,很静,虽然有风铃声不时响起,但还是觉得宁静。
红衣少女云海常红受不了这般无聊得安静,便一个劲儿地扯相邻蒲团上的紫衣少年。
少年正身端坐,眉眼平缓,神色从容,似乎很享受里的一切。要是再点一炉凝神香就绝妙了。
见少年没有搭理她,少女冷哼一声,望着屋顶、四周、甚至无聊眼珠跟着数风铃摇晃的轨迹移动。
两个白衣少年和灰衣少年也端正了坐姿,小丫头和哥哥坐在最前头。小丫头紧紧挨着哥哥,感觉很好,便闭目睡去,而九岁的哥哥却坐得有些不自然。
南宫寒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南宫通扭过头去。
南宫寒说道:“你对你师兄的依赖性太高了,你要学会适应忆阳不在你身边,不然去了皇城,哪怕堂哥天天去看你,又如何?毕竟堂哥和你相识才一天。”
南宫通点点头,道:“小墨知道,这也是师兄不来的原因之一,我会尽力。”
“嗯。”南宫寒坐了回去,端正身姿,片刻后又突然问道:“你的眼罩是不是半透明的?”
南宫通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才说道:“是的。”
南宫通看向靠在自己身上睡觉的霜儿,在心中对自己说道:“师兄是霜儿和我的依赖,但师兄一定会有离开那日,我必须学会自己成为那个依靠,成为霜儿的依靠,做爹爹的骄傲。”
小丫头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在睡梦中呢喃道:“哥哥不要乱动。”
闻言,南宫通坐正身子,就像在后山冥想时那样,坐得端正。
先生从楼下走了上来,坐在少年们的对面,他扫了几人一眼,最终停留在南宫通身上的霜儿身上,熟稔地道:“丫头昨晚没睡好?”
南宫通回道:“霜儿自小便时常犯困,只要不动片刻就能睡着。”
老人慈祥一笑,微微点头,然后看向无聊至极的红衣小姑娘,道:“小姑娘你很无聊吗?”
小姑娘看向先生,对老人尊敬地道:“没有,就是太安静了,常红喜欢热闹。”
老人捋着胡须笑道:“那先生没办法,这里本来就很宁静,总不能打扰竹林里栖息的小动物吧?等去了皇城,你来找先生,先生带你去玩儿,皇城可热闹了。”
“真的吗?”
“真的。”
先生总不会欺骗她一个小姑娘吧,这般想着,小姑娘便头一次坐正了身子,一副认真的样子。
先生依次跟少年们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但都知道了谁是谁,而和林玉的谈话里,少年们也知道了先生的名字王敬之。
而最后和南宫寒交谈完,先生便开始闭目养神,几个人见此,也跟着闭目养神。
然而过了许久,云海常红耐不住性子,便开口问先生,“先生,我们不是要上课吗?”
先生睁开一只眼睛,道:“等小丫头醒来。”
小姑娘看向熟睡的霜儿,霜儿动了动脑袋,抱着南宫通的胳膊,不时咂咂嘴……
霜儿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全是蓝色的水,无数美丽的海兽从大海里一跃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发出悦耳的歌声,围绕着她转了个圈,便再次沉入大海。一只巨大的鸟儿从北方飞来,他张开翅膀便有几千万里,遮天蔽日,在无数万里的高空翱翔。大鸟从北方来,在她身前戛然而止,收起翅膀,把脑袋伸到霜儿身前,霜儿伸出手,抚摸着大鸟的像山一样的头。大鸟很温顺,哪怕霜儿在它身前连尘埃都不及。
……
霜儿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终于醒了,睡得真舒服,梦也很美。
他睁开眼睛,便看见老人慈祥地注视着她,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往南宫通身上缩,奈何南宫通不是被窝。
老人看着霜儿,温和地道:“霜儿,睡得香吗?”
小丫头点点头,然后看向看着自己的哥哥,道:“哥哥,霜儿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的梦,梦见一只大鸟还有好多可爱的鱼在大海里游来游去。”
南宫通宠溺地摸了摸霜儿的头,小丫头也很享受地闭上眼睛。南宫通道:“乖,回去慢慢说,我们先听先生讲课。”
红衣小姑娘看在眼里……小祖宗你总算醒了,都快中午了,可真能睡。
几位少年也羡慕地看着南宫通,文正感慨道:“可惜我没有妹妹,不然我天天带在身边。”
南宫寒转过身去看向他调笑道:“那你以后生个女儿不就得了,天天带在身边,使劲儿宠,往死里宠。”
“好主意。”文正眼睛一亮,看向林玉,林玉也点点头道:“生个女儿确实不错,文正兄可要加油啊。”
这时,老人再次开口,道:“课已经开始一半了,你们懂了吗?”
闻言,几位少年一脸迷糊地看向老人,不是说等霜儿醒来再上课吗?这课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时,一直沉默的从方说话了,“课确实开始一半了,不过是内容过了一半,从霜儿醒来便开始了,而现在,距离霜儿醒来已经三分了。”
“先生上课应该是两个内容,一个是霜儿和南宫通,另一个想必就是接下来的内容了。”
云海常红在一旁拆台道:“切,就会吹牛。”
哪知先生却开口了,“从方说的不错,课已经开始了三分有余。”
这下,云海常红惊呆了,还真对了,这木头桩子真讨人厌。
几位少年恍然,却同时摇头,表示很迷茫。
老人说道:“上课的内容就是霜儿,题目是‘活着’。这或许很深奥,但先生之所以这么出题,只是觉得,你们眼里的‘活着’,或许有不一样的意味。”
“你们仔细体会一下刚才从霜儿醒过来到现在,看看能体会到什么。当然,如果明白不了什么也没关系,这个问题先生我刚才才懂得的,却也不敢说真的能懂,只是有了些自己的看法。”
几位少年闷头想了想,始终想不明白,什么也不懂,便一起看向了先生。
先生温和一笑,道:“先生只是说说自己的看法,不能说绝对正确。活着,就是简简单单。”
“活着,就是简简单单。”几位少年低声重复了一遍,还是摇头,道:“不懂。”
先生却道:“不懂就算了,先生活了这么多年才懂一点。记住这句话就好,我们开始最后一个内容。”
说罢,几位少年端正身姿,聚精会神地准备听先生讲。小丫头也坐端正,学得有模有样。
先生道:“你们拿起笔,准备写下先生最后说的一句话。”
言罢几位少年又拿起了笔。
老人说了很多,他说世界很大,大到没有人可以找到它的边界,世界也很小,小到一个人只需要在世界某个角落便可以窥见整个世界。但没有人能够理解世界,尤其是有万物生灵的世界,它太过千奇百怪,太过多姿多彩,没有人能够理解透,仅仅“执念”这两个字,便能难倒无数人。
说到这里,老人停顿了,恍然自语,“没有谁能保证自己能够不被执念束缚,我也不能,很多年了,我总想窥见世界的真正面目,却只能见苍天一角,便被那‘执念’给束缚了,直到现在。”
……
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舞台,每一处都在上演着各自的故事,于是显得精彩。许多人总会因为世界的繁华而迷失自己,到最后,只剩下一个躯壳,如活死人一般存在,没有灵魂。
最后,老人看向少年们,说道:“我希望你们能一直保持自己的内心,不要让它被俗世污染,皇城很大,很精彩,也很梦幻,无数人像活死人一样生活在皇城不可知的角落。”
记住一句话:留得方寸,守得初心,看得天下,活得出彩。
闻言,少年们开始动笔,把这最后一句话写下来,同时也写下了之前那句“活着,就是简简单单。”
先生的课结束了,只有两句话:活着,就是简简单单。
留得方寸,守得初心,看得天下,活得出彩。
最后,老人又给每个人提了两个字,云海常红得到了“逍遥”;从方得到了“如一”;南宫寒的是“知守”;林玉的是“明白”;文正的是“放下”;南宫通“看见”;霜儿拿到了两个好字“糖果”,高兴了好半天。
日当空,上三竿。
老人目送几人离去,转身,看着宁静的竹林,然后慢腾腾地走进竹楼。
竹林里的小虫开始进食了;竹叶在风中摇摆;风铃微动,便有清音响起……老人感觉乏了,便沉沉睡去,口中不断呢喃着一句话。
“难得逍遥,怎能如一?不得知守,一生执着;明白了,放下了;当看见时,糖果也美味。”
ps:感觉有错字,望指正。
第五十一章 一袭青衫
少年们回来的时候,在南宫寻的别院停了下来。
南宫寒朝着别院里嗅了嗅,然后站在门边,说:“我不能浪费了修炼的时间,所以我就不走了,进去修炼算了。”
从方也跟着站到他身边,但和他保持了一定距离,道:“表哥,一起。”
云海常红则没有像这俩人一样,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大声说道:“我不管,婆婆不知道有什么事儿一大早就不在,我没地方吃饭,我要在这儿吃师兄做的饭。”
说完,他回头看向小丫头,道:“霜儿,姐姐我跟着你叫师兄,你不会吃醋吧?”
没有等到霜儿的答复,小姑娘便溜了进去,还传来喊声。
“伯父,常红来看你了。”
霜儿挠挠头,看向南宫通,大宝石一般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地,好像是征求意见。
南宫通看着霜儿道:“常红姐姐要是喜欢叫,我没意见,只要师兄没意见。”
闻言,小丫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文正看向林玉,林玉只是微微点头。
见此,文正便:“既然大家都不想走,不如我们一起探讨一下修炼心得?”
说罢和林玉一起站到了南宫寒身边。
南宫通心里突然有些慌张,怎么办?师兄可能不再属于他和霜儿了。
这时,小丫头扯了扯他的袖口。
“哥哥,又困了。”
南宫通有些头大,索性把一切交给忆阳处理,便对着别院里大声喊道:“师兄,我们回来了。”
说完,他转而看着霜儿,牵着小丫头,看向少年们,道:“我们进去吧。”
……
几人来到院子里,云海常红已经坐在亭子里,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样子,脑袋左摇一下,右摆一下。
从方看了,便觉无比懊恼,这个女人怎么如此无礼,一想到以后北上皇城要跟她一道,突然就有些后悔答应父亲北上。
忆阳恰好从后厨走了过来,额间有些许凌乱的发丝,也有些汗水。他看着他们说道:“有没有会做饭的?进来帮忙,大叔不在,其他的就随意吧。”
说完,便站着没动,似乎在等会做饭的人。
然而,少年们尴尬地互相看了看,都摇了摇头,表示都不会。
这时,小丫头挣开南宫通的手,朝忆阳跑了过去。
忆阳见小丫头跑过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干啥来了。
于是,忆阳蹲了下来,双手张开,然后道:“慢点儿,慢点儿,师兄身上有很多油,糖在怀里,小心点别弄脏了衣服……”
“怀里,不在腰间。”
“怀里,怀里……丫头你手往哪儿放呢?”
“丫头……糖不是拿了吗?你还要干什么?”
小丫头对忆阳“动手动脚”,忆阳也出口提醒、“警告”,但自始至终都没怎么动。
“丫头……”
最后一声,忆阳没说完便停住了,因为小丫头伸手给忆阳捋发丝,把额头间凌乱的发丝捋到耳朵后面,最后在忆阳脸上亲了一口……
少年们看呆了,小丫头却是嘻嘻一笑,道:“师兄辛苦了。”
忆阳在在小丫头额头亲了一口,道:“真乖,去玩儿吧。”
“嗯。”
丫头跑了回来,手里攥着好几颗糖。
南宫通走上前去,和霜儿擦肩,小丫头看着他嘻嘻地笑,他也点点头,道:“别乱跑,就在院子里和姐姐玩儿。”
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跑到院子里,吃一颗糖,然后去找蝴蝶。
文正率先开口道:“不行,我决定了,我一定生个女儿,不然对不是我自己。”
林玉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听说霜儿要跟着去皇城的。”
南宫寒调笑道:“那么这一路,你要看霜儿溺在我堂弟身边了,羡慕吧。要不你十六岁时,直接找个姑娘成亲算了,早点生个女儿。”
云海常红听他们说话,便看向他们,道:“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从方回了一句,然后来到亭子里,坐下修炼。
南宫通走到忆阳身边,道:“师兄,我帮你。”
忆阳看向其他人,问道:“不会都不会吧?”
几人点点头,云海常红则是一脸糊涂。这些人在说什么?没劲。
南宫寒摇了摇头,文正摆手,林玉也是抱歉一笑,行了一礼,以致歉意。
很不幸,他们得到了忆阳的鄙视,“我说一个个高雅,有钱,有钱,有钱,怎么连个饭都不会做呢?以后怎么找媳妇儿?还生女儿呢。”
南宫寒嘿嘿一笑,道:“诶,我作证,文正兄说的。”
文正尴尬一笑,然后看向南宫寒,道:“祝你生不了女儿。”
“不好意思,我喜欢儿子。”
几人闻言,皆笑了起来。
这一天,几人在欢笑中关系更加熟稔。
……
通州有一座山,叫洛羽山,传闻圣尊在这里住了很久。
这日,洛羽山某处,天地之气无端躁动,朝着落语山最高峰落语涌动,一颗乳白色珠子在天地之气的滋养下渐渐成形,强大的天地之气波动影响到了方圆万里的生灵。
一只展翅百丈的巨大苍鹰自天际飞来,却被一个用树叶遮住私密部位,皮肤白皙的兽耳少女所阻拦。
苍鹰在少女身边伫立许久,少女没有表达出其他的意思,但少女一直看着那颗珠子,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苍鹰向少女微微点头,振翅远去。
这样的一幕还有很多,八个方向,八个拥有部分动物特征的人令无数垂涎那颗珠子许久的巨大生灵避退。
某一刻,天地之气不再躁动,那颗珠子静静地悬浮在落语峰顶。
八个“人”不约而同地来到峰顶,兽耳少女盈盈一笑,道:“这颗珠子给我可以吗?”
其他七个看了他一眼。
少女挥挥手,道:“不同意就算了。”
正在几人纠结如何处理这件事时,一位青衫女子御剑而来,从天而降。
她二话没说直接把珠子收在一个盒子里,然后在几人惊愕的目光中离去。
“追。”兽耳少女第一个反应过来,腾空而起,紧紧跟着青衫女子。
其他气人也先后追去。
青衫女子微微偏头,不屑地撇撇嘴,然后迅速转身,脚下长剑立在身旁,而她身体微微向后倾斜。
八人停在她对面,相隔千丈。
万丈天穹,云端之上,两方对峙。
兽耳少女开口说道:“我们看着这颗珠
子慢慢成型,数百年如一日,阁下说拿就拿,未免失礼。”
青衫女子没有说话,只是提剑向下一划,一道青色剑光瞬间划破万里苍穹,所过之处一切皆无,在八人和女子之间留下一道长万里的“分界线”。
女子淡淡开口:“越界者,死。”
说完,女子便转身化作一道剑光,转瞬间便消失无踪。
一个头上长着鹿角的老人忌惮地看着眼前的剑痕,道:“九天一袭青衫,顾晓青。”
“她不是闭关了吗?”兽耳少女自言自语道。
“也许……失败了,也许……成功了。”虎头大汉呢喃一句,然后转身离去。
见此,其他人也相继离去。
……
顾晓青的这颗珠子被送到了九天寻阳峰后。
孙婆婆亲手接过,对清冷的青衫背影道:“出关了,打算去做什么?”
“四处走走。”
青衫背影留下四个字便飘然离去,孙婆婆摇摇头,转身走进云雾里。
常青树下,小屋里。
孙婆婆把盒子交给思思。思思十三岁了,一袭白裙,瓜子脸,已经是个小美人了。
少女开心结果盒子,打开看了看,高兴得抱在怀里,道:“终于可以给忆阳哥哥回信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说什么把这个一起带回去了。”
说罢,思思来到书房,铺好厚厚的信纸,准备给南方的朋友写好多好多想说的话。
孙婆婆悄悄退了出去。
外面,在云雾里飞过来,飞过去,享受着云雾拂过身体带来的舒适感的一只白鹤从云雾里跳了出来,留下一个鹤形窟窿,不一会儿便被翻滚的云雾消弭。
它朝着小屋跑去,来到少女身后,叫了几声。
思思回头,心中一喜,直接把白鹤抱在怀里,道:“小白你知道吗?珠子终于成形了,可算解决了,我可以写信给忆阳哥哥了,你可以去见他了。”
白鹤苦苦挣扎着,奈何随着当年的小女孩儿长大,它已经很难拜托小女孩儿的“魔掌”了。
它不断点头,叫唤,表示自己知道,我也很高兴,可你也不要这么激动嘛?
然而少女根本没在意这些,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白鹤,提笔写信。
等信写好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但白鹤还是被思思硬逼着赶紧南下。
……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晃眼,半个月就没了。
忆阳做了个梦,梦到白鹤来了……
这天,他让南宫通自己修炼,然后早早地去了后山。
他照着以前的方法先上山,在山上演练一个时辰自己学到的所有剑法基础剑法和归元剑法,祭拜南宫影后,下山坐在石头上,顶着烈日修炼。
他时不时看向北方,如果有一朵白云飘过,他会咧嘴一笑,然后期待地跳下大石头,一直看着白云,想象着白鹤破云而来的场面,然而等到白云散去,依旧没有见到白鹤。
他又回到大石头上修炼,然而此时心浮气躁的他根本没办法进入冥想。
他突然想到,如果白鹤不来了呢?他有些不安,为了不使不安的情绪放大,他便看着山坡上的草发呆,什么也不想。
时间一点点过去……黄昏到了。
一个白点从北方天际飞来……
第五十二章 站在世界的对面
一声鹤鸣自苍穹而来,忆阳猛然抬头,一惊,随后一个踉跄从石头上摔了下来。
他也不在意身上有没有弄脏,匆忙起身便朝着北方跑去……
“你个死肥鹅,终于来了,小爷等你一年了,他娘的死哪里去了。”
白鹤稳稳落地,叫了一声,随后鄙视地看了忆阳一眼,好像在说,咋咋呼呼的,没出息。
忆阳哪管这么多,直接把他抱在怀里,把白鹤的脑袋摁在胸口,道:“可算来了,还以为惹到什么人被炖了呢。”
白鹤使劲儿挣扎,并且低声叫唤,以表达自己的强烈抗议……
到饭点了,南宫寻做好饭,把菜端到大堂,见桌子旁没有人,便去了后院儿。
霜儿靠在南宫通的身上睡着了,南宫通在草坪上打坐修炼,眉眼时不时颤动一下,似乎有些难受。
见此,南宫寻便寻思着忆阳的方法是不是不对,或者遗漏了什么环节,怎么南宫通这眼睛周围的经脉就是淬炼不了呢?
思索片刻,他还是想不出来,索性不想了。
“小墨,你师兄还没回来吗?”
南宫通退出修炼,睁开眼睛看向南宫寻道:“没有,师兄一大早出去就没回来过。”
“他说他去哪儿了?”
“后山。”
“去把他叫回来吃饭。”
“哦。”
霜儿被他们的谈话吵醒了,带着惺忪睡意,揉了揉眼睛,道:“哥哥,怎么了?”
南宫通摸着小丫头的脑袋,道:“开饭了。”
一听这话,丫头便来了精神,“好啊,吃饭。”
可一回神,师兄呢?
于是她问道:“哥哥,师兄哪里去了?”
“后山,哥哥去找,妹妹先去吃饭。”
“霜儿也要去。”
“乖,你留下陪爹爹。”
“哦。”虽然极不情愿,可小丫头还是知道南宫寻身子不行,只好妥协。
……
忆阳抱着白鹤坐在山坡上,看着思思写给自己的信,时不时笑得跟个二愣子一样。
白鹤抬头看他这般,一阵鄙视。娘的,跟那家伙一个样,都喜欢把咱尊贵的身躯搂在怀里,是不是那家伙写的信里说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它便伸长脖子想看信的内容。
结果忆阳给躲开了,他看着白鹤,道:“你想干什么?”
“你看得懂吗你?”
白鹤瞬间抗议,什么叫看不懂?老子是通州圣尊,活了几百年,你小子太爷爷说不定还没老子年岁大呢?
忆阳给了它脑袋一弹指,瞬间这货就焉了,乖乖缩在忆阳怀里。
忆阳好好收好信,然后看向了那个盒子。
盒子很精致,刻上了很多纹路,看不懂,而且忆阳看一会儿就头晕,懒得看,直接准备打开盒子。
然而用力的一瞬间……简直了,这什么破玩意儿,锁都没有,竟然打不开?
一气之下,忆阳把白鹤扔在一边儿,两只手使劲儿地掰,结果上气不接下气了盒子都没什么动静。
“去你妈 的。”
白鹤在一旁得意地叫了起来,忆阳看过去,这货竟然在鄙视他。
“我去,给我打开,不然别想吃东西。”
闻言,白鹤迅速收捡,乖乖地走过来,伸出一只脚,用爪子顺着一条纹路划,与此同时,盒子上的纹路竟然发光了,像荧光一样,很美。
白鹤停下手中动作,白了忆阳一眼,好似在说:“乡巴佬。”
忆阳也不管这些,死死顶着缓缓打开的盒子,一道温和地白色光芒在透过盒子的缝儿绽放,很暖。
忆阳看过去,只见盒子里静静悬浮着一颗散发着温润白光的珠子,灵动的光辉似乎极具灵性,见忆阳惊讶的表情,那珠子竟然还微微晃了一下,有点顽皮。
忆阳更加惊讶,活脱脱一个乡巴佬。
这珠子成精了?
一个念头瞬间从忆阳的脑海里浮现妖!
这颗珠子是妖。
他迅速合上盒子,从白鹤带来的包袱里找到了单独的一封信。
他打开信仔细地研读,许久,恍然大悟,这才是找先生的原因,这才是南宫通要与众不同甚至会受到排斥的原因。
妖,这颗珠子如果成为了南宫通的丹田,那么,南宫通就会成为半妖。
一开始忆阳对于思思的保密不甚在意,只是一位小丫头耍性子,顽皮而已,如今才发现,事情真的很严重,这时他又突然想起了南宫寻曾经私藏了一封自己没有看完的信……不对,思思早就说了。
忆阳脑袋仿佛收到了很大的冲击,瞬间空荡荡地……大叔做了艰难的决定,他该同意吗?或者小墨会接受吗?
这时,南宫通的声音从山脚下传来……
“师兄,爹爹叫你吃饭了。”
不一会儿,南宫通便小跑着上来了。
他看到一边的白鹤,愣了一下,随后兴奋地跑过去,看着忆阳道:“师兄,思思姐来信了?那个方法……”
可一看忆阳表情不对,南宫通突然有些不安。
“师……师兄,是不是那个方法失败了?”
忆阳摇了摇头,道:“没有。”
南宫通回复兴奋,道:“那师兄给小墨看看可以不?”
忆阳没有反应,南宫通看向白鹤,白鹤摇了摇头。
“师兄?怎么了?”
忆阳依旧沉默,南宫通也跟着沉默,却只有片刻,忆阳便开口了。
没有人知道忆阳在这段时间里经历了什么,挣扎了什么。只有一刻,他的眼睛从迷茫到坚定,只有一刻。
“小墨,坐下来。”
南宫通乖乖坐下。
忆阳看着天边出现一颗星星,道:“小墨,你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吗?”
“不知道,先生说很大,很精彩。”
“对,这个世界很大,沧州只是一角,而广阔的大陆在南边的大海面前又无比渺小。万物在有界的大陆繁衍生息,于是世界变得精彩。”
“世间存在万物,便是真的存在,而且万物凭借天生的能力生存,竞争……可人类不一样,我们可以学习,拥有想象力,从弱小不堪可以强大到通天彻地,于是人类主宰了这个世界,自诩为灵长。”
“灵长之外,皆是畜牲。”
南宫通点点头,又摇摇头,有点头大,世界观被冲击了。
“有那么一种生灵,他们不属于人类,却可以像人类一样去学习,想象,他们可以修炼人类的功法、武技、秘法,甚至一样能够炼丹、画符、炼器、布阵、开宗……立国。他们也自诩为灵长,万物之首,和人类站在对立面,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南宫通使劲儿摇头。
“因为他们或是一株草,经历无数岁月后一朝悟道而纵横于天地之间,又或许是一只小动物吞吐天地之气无数岁月而一朝得道便强大无比……但他们不能直
接修炼,因为他们强大的身体没有储存天地之气的地方,也就是说,没有丹田。”
闻言,南宫通突然想到了自己……
忆阳接着说道:“你不可能是妖,没你这么弱的,你只是个人。”
南宫通叹了口气,似乎为自己不是妖而庆幸。
“人类曾疯狂地索取天地,包括人类之外的万物。”
“妖是从万物之外的非人之灵里诞生的,所以万物以其为尊,如此,妖便领导万物和人类对抗,可奈何,一只妖要诞生需要无数岁月,而且繁殖能力极低,几乎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生育一次,而且一生只能生育几次,和人类可怕的繁殖速度比起来,一个大妖诞生所需要的时间里,人类能诞生无数个,所以世界终归是人类主宰。”
“然而现在人类和妖已经和平共处了,称共和,没有人知道妖和人类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关系的,那段历史已经尘封在岁月里了,现在妖只有一个国度天语国,就在苍山里。”
“但人类和妖之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不允许是人也是妖的人存在。”
“什么叫是人这是妖?”南宫通问道。
“就是人成了妖或者妖变成人,简单一点就叫半妖,但人类和妖是可以通婚的。”
南宫通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小心翼翼地问忆阳,“师兄,妖是怎么修炼的?”
“妖会修炼出一颗内丹,代替丹田。”
南宫通呆滞了片刻,道:“师兄说的那个方法是不是给小墨一颗内丹?”
“对,从古至今,有人试过夺取妖的内丹,失去内丹的妖没了修为,只有一副强大的躯壳,不能一瞬万里,不能通达天地四方,和普通人比起来无非就是身子骨硬朗,而想要霸占妖内丹的人……全死了,很惨那种,内丹排斥,直接爆炸,全尸都没有,所以这个不成文的规定没人去触犯,可因为你的问题,你思思姐触犯了,她写信跟我说,他自己给自己弄了一颗,成了。”
“不是没有人成功吗?”
“用最原始最纯净的人造内丹,这种内丹不会排斥人类。”
“所以思思姐给我做了一颗内丹,让我用它代替丹田?”
“对。”
“这就是师兄一直瞒着小墨的?”
“师兄也不知道,之前只是知道会有很多人仇恨,考虑到你心理承受问题,就想等你长大了一些再说,但没想到面对的会是……整个世界。”
忆阳低头放低了声音,“但是大叔知道,他以前偷偷藏了一封我没看完的信,然后是他决定用思思的方法的,他当时就是说会有很多道貌岸然的人仇视你。”
南宫通这时才注意到忆阳怀里的盒子……他突然有些恐惧,如果真的修炼了这个,整个世界都会敌对他,站在世界的对立面……他不敢往下想象,他很怕!
“大叔北上皇城请来了先生,根本不是收你做书童,而是为了让他收你做徒弟,先生以前有一个学生,就是你太爷爷,一朝悟道成光的传奇。而第二个就是天启皇子,先生没有修为,但他的弟子都是怪物,你太爷爷是,天启皇子也是,如果你做了他的徒弟,那么你也是怪物,这样就可以掩饰了,可能有一天,你会被发现,也可能没有人会发现……”
“我不知道大叔是怎么求来先生的。”
南宫通沉默了,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膝盖间,很无助……忆阳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地拍,也没有说话。
白鹤也走了过来,用脑袋蹭南宫通的胳膊。
过了好久,南宫通哽咽的声音才响起来。
“师兄,你会在意这些吗?”
第五十三章 他的世界
“你希望得到什么答案?”
忆阳的话语突如其来地冷漠,南宫通怔怔地望着他,突然觉得师兄好陌生……他的神色也跟着变得痛苦,可没有眼泪的他哭的时候总是那么地尴尬。
他低下头,死死地搂住双膝,漆黑的眼睛就像夜色一般,具有摄人的吞噬力,令人无法久久视之。
“师兄……”他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哽咽的时候想要说话总是那么困难。
然而,忆阳的声音又突然变得温和起来,仿佛刚才那冷漠的声音从来不属于他。
“这就是面对世界时,你的对面的口气,冰冷、无情,你……能面对吗?”
南宫通愣住了,转而看着忆阳突然咧嘴傻笑,道:“师兄还是师兄……”
说罢便哭了起来……忆阳把他揽在怀里,南宫通也靠在忆阳怀里,失声痛哭。
终归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又没有忆阳的经历,他竟然想着给南宫通灌输一些残酷的东西,真是讨人厌啊……忆阳想着,便给了自己一巴掌。
南宫通抬起头,看着忆阳,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没事儿。”
忆阳轻轻拍着他的背,道:“你要记住,你是师兄大雪夜从山上里捡回来的,师兄当初没有把你扔出去,那么现在也不会,将来……”
忆阳松开他,站了起来,指着天空,道:“哪怕天地排斥你,师兄也会义无反顾站在你身前,只要师兄还活着,你南宫通的委屈就只能由师兄给,因为你是我忆阳捡回来的,我就要对你负责。”
忆阳说得很平静,好像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
白鹤在一旁,看到忆阳刚才的表现,突然觉得这个少年和某个人很像,于是,久远的回忆里,那个人的背影和忆阳渐渐重合,竟然没有一丝违和感。
如此这般,它的小眼睛竟然不知不觉就湿润了起来……
“你是我捡回来的,我自然要对你负责。”
就是这句话,当年它便决定一直跟着那人,可奈何……奈何他一剑西去便离开了,它找了几百年都没有一丝痕迹。
这个世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渐渐抹去他存在的痕迹,如今没有几个人记得三百年前一剑西去撕裂天穹的那个剑神了,它也渐渐忘记了他的模样,它甚至已经快忘记他的名字了,所以它总是来和他相遇的地方,怀旧。
南宫通没有说话,一直低着头,身子在颤抖,也不知道他听到忆阳的话,是有怎样的神情。
忆阳在他身边放下一张纸,上面写满了精致的小楷,随后又把盒子放在南宫通身前。
他低声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师兄都支持你。如果你害怕……说实话,师兄见过很多你不知道的东西,对于面对世界,师兄比你更加恐惧。”
“如果你放弃了,没关系,把这张纸撕了,彻底忘掉今天晚上听到的一切,师兄一辈子保护你和霜儿,替你去接回儿;如果你选择面对,师兄永远站在你身边。”
说完,忆阳便抱着白鹤悄悄走开。
白鹤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转性一样,把头埋在忆阳的怀里,亲昵地蹭了蹭,然后安安静静。
霜儿在趴在桌子前,看着美食嘴馋许久,一直没动嘴,南宫寻闭目坐在她身边,似在养神。
实在受不了了,霜儿便看向南宫寻道:“爹爹,师兄和哥哥怎么还不来?”
南宫寻睁开眼睛,从怀里取出一颗糖,剥开喂给小丫头,道:“不知道,饭菜都冷了,也不能吃了,我们去看看好吗?”
“好。”
……
忆阳见怀里的白鹤久久没有动静,便拐了拐白鹤,道:“诶,变性了?怎么突然安静了?”
白鹤抬起头,在忆阳脸上蹭了蹭,很是依赖的样子。
忆阳歪头,嫌弃地看着它,然后把它的头给摁下去,白鹤又在他的胸口蹭……
“我说你别这样献殷勤,我是不会给你做好吃的……”
“你给我起开。”
死肥鹅,你信不信我给你炖了。”
“娘的,你会不会有跳蚤?别惹我一身。”
“我去,你丫的能不能别这么依赖我,我不喜欢养宠物的,再说了,思思可是你主人,虽然答应了跟她把你分了,可你有一半是她的……呸,我什么都没说。”
忆阳只是以为白鹤想吃粥了,所以给他献殷勤,所以装作依赖他,可他不知道,白鹤把他当成了某个消失的人。
南宫寻背着霜儿也来到了这里,以他的目力,自然能看到抱着白鹤在山坡一边的忆阳正在跟白鹤嬉闹,也能看到蜷缩着坐在山坡上的南宫通,以及盒子。
他很容易便猜到白鹤带来了思思所说的内丹。
当年他就是怕忆阳不同意,也思考了很多东西,所以扣留了一张纸,如今看来,忆阳肯定知道了那个方法……他知道自己有些对不起忆阳和南宫通,私自给南宫通做了决定,还铺了路。
他知道南宫通不会怪他,但肯定会害怕,因为那个方法连他也怕。
他的神色也因此而渐渐变得凝重,明明想要过平凡的日子,却又给儿子铺就了这么一条不归路,多么自私,何其虚伪?
自嘲地笑了笑,没多久他便放宽心,希望小墨拒绝,现在也还来得及,大不了以后自己去接回儿,大不了保护儿子一生……可是,他能保护小墨一生吗?且不说他身体不好,就算身体安康,可又如何能一直陪着南宫通呢?
他终究会死在南宫通前面。
那是唯一一条路,这个世界没有南宫通看到的那样好,这里是边境,短暂的安定没办法改变它地处沧州和岳州交通要塞的本质,南下的难民源源不断,安定下的云郡人丁渐渐兴旺,而今的云郡人口密集,总有一天,这片本来就贫瘠的土地会崩溃,而那一天,民愤便开始了,灾难也随之而来,两国必将开战。
而这一天,不会长久……
在战争面前,南宫通这样的人是何其的渺小?
他必须有自保的能力,他必须能够活下去,所以南宫寻必须要接受这个方法。
他在看到那个方法的一瞬间经历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后来一个人在屋里有多么挣扎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忆阳他都瞒着,甚至还跟忆阳演戏,多么卑微。
他北上皇城,去求先生收下这个天生暗瞳苦命孩子……
“爹爹,师兄他们留在山坡上,为什么不走了?”
霜儿见南宫寻停了下来,心里疑惑,便开口问道。她自然不能看到南宫寻的表情。
南宫寻眨眨眼,深呼吸几下,道:“没事儿,我们走。”
这个黄昏,突然有些烦闷。
忆阳看到他在山脚下走开,背着霜儿。
忆阳瞪了白鹤一眼,道:“不跟你瞎胡闹了,大叔来了。”
说罢便看向了山下。
白鹤也跟着看过去。
忆阳深呼吸几下,走了下去,在半路相遇。
忆阳接过霜儿,刮了一下小丫头的鼻子,小丫头点了点头,嘻嘻一笑,很是可爱。
“丫头,跟小白去玩儿吧,师兄和爹爹说说话。”
白鹤看了忆阳一眼,忆阳便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白鹤自然懂得,便和霜儿去南宫通那里了。
一人一鹤走后,忆阳直视南宫寻,叹了口气,就地坐了下来,道:“大叔你就连我都瞒着?”
“我他娘的什么人你还不知道?难道就你一个人知道小墨无路可走?你以为我不知道云郡在哪儿?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安定之下隐藏着的乱流?”
“大叔~”忆阳放大了声音,“我都知道,我也理解你。可你也不能替小墨做决定啊,还瞒着我。我不能,谁也不能,只有他自己能做这个决定,如果小墨拒绝,那么先生的事儿你怎么解决?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不会舍得小墨远赴皇城,那他娘的是小爷捡回来的,不是什么无亲无故的人。”
南宫寻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引动天地之气聚集在两人周围,化作一道屏障,阻隔两人说话的声音。
他沉默许
久,才道:“我不想小墨过早承受这些,也不想你去承受,小墨今年九岁,可你也才十四岁,说好听了叫少年,说白了也他娘的只是个孩子。”
“可我是走过鬼道……”
忆阳想回话,南宫寻又迅速打断他,“你只有十四岁,你就算通天彻地也改变不了你只有十四岁的事实,你没有像南山村那些顽童一样四处嬉闹,那又如何,你还是只有十四岁,你还是个孩子,小墨是我儿子,你是我徒弟。”
说完这些,南宫寻仰头,眼神迷离,“说到底,所有世家大族的少年都只是孩子而已,然而却在应该嬉闹的年纪去历练,离家万里去学习,南宫寒十三岁,文正十四岁,林玉十三岁,云海常红刚满十二,你……忆阳,十四岁,你们都只是孩子而已。甚至你走上鬼道的时候才五岁……”
“我想,你和小墨应该拥有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比如……孩子气,欢乐!”
“很幸运,有你的九年,小墨虽然没有像南山村那些孩子一样快乐,但这里有你,且不止有你,你也有小墨,且不止有小墨。”
他说完了,忆阳低着头,道:“可终归,小墨还是要做这个决定。”
“也总比让他八岁时做这个决定好,八岁和九岁没有区别,但至少相差一年的光景。当然,如果他拒绝,我依旧会让他跟随先生学习,在皇城,至少这里混乱时那里是安全的,这也是霜儿跟着去我没有反对的原因。”南宫寻平静地回答着忆阳的话,表情很放松,仿佛突然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气色都好了些许,“当然,你也一样,小墨不在这里,你虽然不在他身边,至少不会在这里,战乱也就离你越来越远。你能修炼,有一天会很强大,你能保护小墨,我这样想很自私,但,我必须自私。”
说完,南宫寻挥手散去天地之气,绕开坐在地上的夕阳,朝山坡上走去。
跨出几步后,忆阳的声音突然传来,“大叔,谢谢你。”
“不客气。”他展眉一笑,然后扶着手,没有停下脚步。
片刻后,忆阳也起身跟了上去。
大叔、水生哥、婆婆都是好人,对忆阳很好很好的人……
南宫通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霜儿和小白走了过来,小丫头把纸拾起来,递给南宫通,本来犹豫不决的他看到小丫头灿烂的笑容,竟然下意识地接了过来,死死地攥着一角。
小丫头,坐在他身边,道:“哥哥,师兄和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回家吃饭?饭菜都凉了,霜儿为了等你们一点都没吃。我们回家吃饭好不好,饭菜再热一道就会更好吃的,师兄说过的。”
小丫头的笑容依旧很灿烂。
南宫通怔住了。
如果拒绝,那么这一辈子都只会是一个弱小的人,那么如何在没有师兄的日子里成为霜儿的依赖?如何接回儿?还有师兄和爹爹做的努力,思思姐的心血,小白的万里奔波……
这一瞬间,霜儿、儿、师兄、爹爹有、小白和那个没有见过面便毫无条件帮助他的思思姐便成为了他的所有。
你们就是我的全世界,你们不会站在我的对立面,那么我为什么要拒绝?哪怕整个世界,整片天地都要诛杀我,师兄会站在身前,还有爹爹、儿、霜儿、思思姐。
他看向白鹤,白鹤别过头去,不想跟他对视……他笑了,灿烂的笑了,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灿烂地笑。
……还有小白。
于是,他拿起了盒子,收起了纸。
“哥哥你傻笑什么呢?”小丫头不明白哥哥怎么了,便开口问道。
“没事儿。”他摇摇头,牵着霜儿起身。
南宫寻和忆阳也走了过来,惊愕地看着他和他拿得很稳的盒子。
南宫寻结结巴巴道:“你……怪爹爹吗?”
南宫通咧嘴一笑,看着南宫寻和忆阳,很认真地说道:“小墨的世界,有你们……”
他又看了一眼白鹤,最后望向北方,“且不只有你们。”
这个黄昏,很闷,也很美好。
第五十四章 走上山道
苍山某处,有一片森林,从熵州和沧州的边界一直向南延伸三千里,它和人道接壤,走在人道的难民认为那里是苍山地界,是妖国国土,所以想要活着的他们不会走过去;沧州的人也这么认为,所以人类不会擅自从这条线进入苍山;苍山的妖兽和凶兽则以为那里是人族的国界,所以它们也不会越界。
曾经也有强大的妖兽不这么认为,但自从看到这片森林里连一只虫子都不允许存在时,便改变了自己的看法,不再进入那里。
于是乎,这片森林成为了一个很奇特的地方,千百年来,一直因为这个误会而无人打扰,于是安静,静得人、可怕。
十数丈高的参天古树并不会让它显得生机勃勃,反而因为太过安静而显得阴森。
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这片森林有一个别致的名字鬼道。
三千里鬼道,十里一站,百里一庙,站是阴山站,庙是城隍庙。
从熵州南下的难民里,那些泯灭了人性的人就会走到这条路,他们不知道人道的存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没有泯灭人性的人则是走上了人道,同样,他们亦不知晓鬼道的存在。
“熵州活在最底层的人一无所有,良知便是他们唯一的财富,所以大多数人守护得极好。”
上一任云郡郡守在接收人道难民时,见到他们很多人接过馒头时颤抖的双手,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当然,他没有见过鬼道上的人……
鬼道尽头,一片更加阴森的森林,因为古树有几十丈高,所以没有一点阳光,森林里便有一种阴间的样子。
但从这里走出去的人都觉得这里是炼狱。
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少年在这一日,来到了这里,干瘦的身子让他在不约而同到达这里的十几个人里,成为了看上去最弱的那个。
于是,所有蓬头垢面,衣着破烂的人看向了他,眼神贪婪,像是看着一顿美味……
少年嘴角轻起,如雪一般白皙的牙齿微微启合,“有趣……”
少年的声音很果断,后续的声音很低,似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过了一会儿,少年杨着阳光的笑容进入阴森至极的“炼狱”,后面只有十几具不完整的尸体……
几天后,少年来到了一座大山前,同行的有几十个人,虽然都很消瘦,但他们的眼睛都很纯粹,纯粹得没有感情,只有纯粹得冷漠。
他们被带上了山,成为了这座山上的一员,而这里被叫做阴山,他们即将成为阴山山贼的一员……
……
朝阳将升,忆阳与往常一样带着南宫通和霜儿在山间运气跑,但自从忆阳把那套淬体方式交给文正等人后,他们的路上便多了三位少年和一位少女。所以这一路,他们有七个人。
结束跑步,文正带着南宫通他们先去修炼了,忆阳想去看看南宫寒,便随便找了个借口便朝那条小路走去。
半路经过山道,两位守卫如石头一般站在山道门口,面无表情。
忆阳从两位守卫之前走过,对其中一个眨了眨眼,但守卫完全把他当空气了。
见此,忆阳微微斜眼,一摆手,便准备离去。
这时,他后面传来一阵喘息声。
他一回头,是那位打扫山道的老
人,头发灰白,而且凌乱,手指头很以前南下时好些难民一样枯瘦,背驼得很严重,站着就很弯腰一样,都不知道平常睡觉能不能平躺着。
老人应该是下山采买,背着一个背篓,背篓里有油盐酱醋和大米,手里提着两块腊肉。
据说老人就住在山道旁边,整个山庄,只有他能随时上下这条路,庄主只有迟暮退位才会从这条路走上去。因此,好多人认为这上面是历代庄主的墓地。
忆阳让开一条路,老人从身前走过时,他下意识伸手去扶……
老人的身体很凉,透过皮肤,这股冰凉侵入骨头,很难受,忆阳如电击一般收回手,手指互相摩擦着,心有余悸。
老人微微歪过头看了忆阳一眼,他的眼睛很干净,像水流一样清澈,又像井水一样宁静。
他顶着忆阳的左手臂看了片刻,低声说道:“孩子几岁了?”
忆阳一愣,随即笑着道:“十四有余。”
老人又低下头,把手里的腊肉放在地上,道:“能帮我拿一下腊肉吗?手有点酸。”
忆阳二话没说就拿起腊肉,道:“小事儿,老人家,小子我陪你上去可以吗?”
老人没有说话,但脑袋微微点了点,应该算是点头了吧。
见此,忆阳提着腊肉,在守卫面前晃了晃,然后跟着老人一步一步沿着山道走上去。
山道由大理石铺就,每九级台阶便有一块小平台,从下往上,忆阳默默数了数,大约走了一千多阶,才从台阶侧面开出的一条小道绕道一座破旧的小茅屋,茅屋周围种满了青菜、大蒜、辣椒、小蒜……而来到茅屋时,太阳已经出来了。
忆阳想着南宫寒怕已经下去了,便不再管他。
老人走到一间被熏黑的屋子,里面很陈旧,但打扫得很干净,有灶台和烟囱,还有柴火,是老人的灶房。
忆阳把腊肉放下,老人也放下了背篓。
老人没有理他,出了灶房便直接去洗手,忆阳一直跟着。
老人洗完手,便道:“周围都是菜园子,院子有点小。”
说着,老人进屋拿起一条板凳,用袖子把灰尘擦干净,放在忆阳跟前,道:“要是不嫌弃就坐这儿吧。”
忆阳道了声谢便坐了下来。
老人没有要做饭的意思,给忆阳摘了几个西红柿洗干净道:“小老儿不饿,也懒得做饭,你就将就着吃吧,我这儿就这个还行了。”
忆阳没有拒绝,拿起就吃,老人见此,微微一笑,然后坐在门口台阶上掏出旱烟便抽了起来。
忆阳边吃,一边疑惑,老人没有种这玩意儿,附近区域也没有种植这个,老人哪儿来的旱烟?
老人似乎不想动,一直坐在门口,抽着旱烟,看着朝阳,很是享受的样子。
忆阳实在受不住沉闷的氛围,便开口问道:“老爷爷,你……”
然而他还没说完,老人便道:“为什么我的手是冰凉的?”
忆阳点点头。
老人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道:“人老了都这样儿,快死的人怎么也热乎不起来。”
老人语气很随意,可忆阳听着总感觉有点难受,老人这话似乎表示他要死了。
未等忆阳开口,老人又说道:“也不
知道以后这条路谁来打扫,这么多年了,一直保持干净,要是那天突然脏了,怪心疼的。”
忆阳听不出老人有别的意思,便问道:“老爷爷,您打扫这条路多久了?”
老人砸吧了几口,吐出一口浓烟,很干脆地说了一句话。
“不记得了。”
忆阳接着问,“这条路尽头真的是历代家主的坟墓吗?”
“不是。”
忆阳仿佛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不由得一惊,如果不是,那历代家主为什么临死前都去了山顶,他们绝对没有回来,那又是去了哪儿?
这般想着,忆阳又问道:“那这上面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
之后老人没有再回答忆阳的任何问题,只是在台阶上眯着眼,似乎睡着了。
过了很久,忆阳见老人没有醒来的迹象,就给老人做了一点腊肉粥,放在灶里面保温,悄悄离开。
山道到老人屋子那里还没完,上面一直深入森林,仿佛没有尽头。忆阳看了一眼,感觉有点阴冷,打了个寒战,快步离去。
没多久,老人便醒了过来,他到灶房吃了忆阳做的粥,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慢慢沿着山道向上走去。
忆阳回到南宫寻的问山居,没有理会修炼的少年们,直接找上了南宫寻。
南宫寻正在房间闭目冥想,见他到来,便开口道:“你小子又去哪里闲逛了?”
忆阳坐在他屋里的妆台前,道:“大叔,跟你说个事儿……我走上山道了。”
闻言,南宫寻一惊,连忙起身来到他跟前,激动道:“你怎么上去的?那两个守卫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有人看见没有?”
忆阳微微缩了一下身子,推开南宫寻,道:“除了守卫,没其他人看见,那扫地的老人下山采买被我撞见了,我看他也挺累的,就主动帮老人家拿了几块腊肉上去,娘的,要知道上去这么轻松,小爷我当初直接守在山道门口等老人不就得了,还去爬山……气死人了。”
南宫寻板正身体,郑重道:“你上了山的事儿不能随便跟人说,去了山道更不能说,免得引人好奇,跟着你和南宫寒乱来,我对好多东西都看开了,也不管你,你小心点,过几天庄主回来你就别再去了,他只要在山庄,方圆十里……不对,现在他突破通玄入了玄关,方圆百里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这么玄乎?”
“你以为呢?”
“管他呢,反正我也快走了。”忆阳满不在乎地说道,随即又凑到南宫寻跟前,低声道:“不过这次没有白去,我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弄得我一愣一愣的。”
南宫寻也好奇,便俯身问道:“什么秘密?”
“山道尽头……不是你们历代家主的坟墓。”
此一语如平地惊雷一般,南宫寻一瞬间惊住了,比知道霜儿了不起的天赋还要惊讶,不过瞬间他就双手扶住忆阳的肩膀,道:“你确定?谁告诉你你的?这事儿不是小事,不可胡言乱语。”
忆阳道:“老人家说的,不过……”
忆阳推开南宫寻的双手,道:“也可能老人家骗我的。”
忆阳说完,没有再打扰南宫寻,自己出去了,南宫寻也因为忆阳最后一句话,而不怎么在意。
第五十五章 清酒入喉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是三日后。
南宫寻回来了,他脸色不是很好,显然这次去郡城,得到了坏消息。
族会召开了,如此突然,然而在这个节点,先生将走,北上提前,霄云关山贼再次蠢蠢欲动,山庄的所有长老和执事又觉得这次族会如此地合理。
南宫战坐在主坐,脸色苍白的南宫寻坐在左边首座,右边是执法堂长老,其余家族主要骨干依次落座。
随着召开族会的大堂大门砰的一声关闭,阵法启动,这里便自成一方世界,与外面隔绝。
南宫战起身,走到大堂中间,抬手一挥,无数光点汇聚在一起,在他身前形成一副地形图,一座笼罩了厚重乌云的山最为突兀,而其南边一座静卧在沧州和岳州唯一通道青山峡前的雄关更显庄重。
阴山,地脉盘根错节,聚而乱之,阴气横生,数百年来皆被遗弃,直至百年前,一伙山贼入主,从此,霄云关方圆千里皆被祸乱,历代郡守数百年呕心沥血才造就的太平边境便有了这么一块乱地。
霄云关据守青山峡,受朝廷重视,乃沧州第一关,上有五百飞舟,下有百丈城墙,守将叶埙更是沧州第一将。
堂堂沧州第一雄关身边有一群老鼠叽叽喳喳,年迈但身体依旧硬朗的老将军自然气愤,但那又如何?
这日朝阳初升,雄关的影子向西边青山峡延伸,直到很远,依稀能看到走动的人影,就像一个个小黑点。
云端日常有二百飞舟巡逻,每一个飞舟配备六十人,银甲白袍方天戟,英气逼人。这些人才是战争的主宰者,所有人都是能够御空而行的修士,地面的武者只能是争抢地盘的炮灰,但也不可否认炮灰的作用。
老将军卸了铠甲,坐在城头,挥手示意巡逻的士兵不用行礼,只管巡逻便是。
他身后跟着一个青衣少年,二十几岁的样子,青涩褪去,留了胡渣,眼神清明,意气风发。
年轻人为请兵而来,已有三日有余,但老将军一直把他晾在一边,直到今日才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从长计议。
老将军看着西方的群山,喝下一口老酒,然后望着阴山的方向,道:“知道为什么要从长计议吗?”
年轻人微微颔首,恭敬道:“晚辈不知。”
“在我眼里,阴山山贼尽是白痴,一群不知死活的亡命徒,在本将霄云关前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只能敢背地里搞事情,针对针对云盟的矿场……不值一提。”
年轻人不敢苟同,便轻声道:“将军,那些山贼自然入不得您的眼,可他们留在阴山,始终是祸害,这些年来,霄云关名声也……”
老将军挥手打断,似乎不想听到这刺耳朵的话,将一口老酒吐下城墙,“就算全天下人都认为我霄云关不过纸老虎而已,那又如何,他岳氏皇朝就算出兵百万,有几人能爬上这城墙?又有几人能过我云端三万将士防线?”
他吐了几口唾沫,道:“他娘的,这怕不是假酒,一点味道没有,那老家伙肯定掺水了。”
他回头看向年轻人,道:“前十三次,我没有去,只是让手下参将带领几百人配合云盟府兵不过半月便尽数剿灭,第十四次和第十五次本将才去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晚辈不知。”
“山贼几乎每一次都被彻底剿灭,可为何每次都死灰复燃?边境这百年来百姓安乐,哪儿来的亡命徒?沧州对各大宗门弟子向来约束极大,想来也没人敢搅混水,那这些人,究竟是哪里来的?如何来的?怎么聚到一起的?”
年轻人汗颜,道:“确实,百年来没人想过这个问题。”
“这背后可能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一切,从百年前便开始了,只是……它太隐蔽了。这次本将和你师父商议想先放放他们,慢慢来,把这只黑手揪出来,所以我们要从长计议。”
老将军站了起来,抬手一握,道:“他意欲何为,我们都不知道,但一切隐隐和一个地方有关。”
“哪里?”
“藏剑山。”
年轻人一惊。
老将军随后又说道:“当然,这只是猜测之一。”
年轻人得到的是慢慢周旋,等这只黑手出现。于是没多久便告退了,而老将军看向藏剑山,微眯着眼,喃喃道:“但是,这是我最推崇的一个说法。”
……
……
族会上,南宫战平静道:“霄云关附近有云郡唯一的灵矿,既然由云盟开采,自然不能辜负朝廷期望,死灰复燃的山贼要获取资源,首当其冲就是灵矿,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再次组建队伍了,但是……我不希望再出现南宫影的悲剧,我藏剑山庄中生代弱势,年轻人不能再有损失了,所以,山庄要有执事跟着。”
“是。”
族会结束,南宫战叫住了南宫寻。
“干什么?”南宫寻道。
南宫战坐了下来,挥手示意他也坐下,然后道:“你相信你徒弟说的那条路吗?”
“自然,还有,别这么问我,不信的是你。”
“没办法,我很难想象一个在那种路上活下来的少年……不,孩子,会像忆阳这样。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真有这条路,那活下来的人就是丧心病狂的人了。”
南宫寻有点不耐烦,便直接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这次盟会,有人提出了一个问题。”南宫战挥手,地形图一阵变幻,等再次成形是,便是藏剑山庄以及它北方的千里山川。
他指着人道,道:“这条路,有人特别奇怪,为什么熵州那样一个混乱之地,百年来没有一个丧心病狂的人从这条路上走出来。难道熵州那些人就如此地怀念故乡?”
“或许,阴山山贼来自熵州……这是唯一一个对于阴山山贼来源的合理解释。”
“但是他们是怎么来到阴山的?熵州到沧州数万里,苍山又不比其他,这可是妖国啊,人入内千里便是越界,哪怕是我也不敢胡乱进去。”
听着南宫战的解释,南宫寻低头沉思片刻,道:“这些问题确实这么多年来没人想过,但确实是疑点。”
“不,几十年前霄云关一位参与剿匪的军卒就提出了,只是没人在意,而这次提出这个疑问的,是郡守的儿子。”南宫战平静道。
“白云飞?”
“对,他在议会上提出这个问题,才引起重视,与叶埙老将军的看法不谋而合。所以,想起了你徒弟说的那条路,我一开始根本不相信,但是……”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调整呼吸,道
:“如果真有这样一条‘鬼道’,那么,一切就解释的痛了。那些人经由鬼道,躲过了妖国和我们的各道关卡,来到阴山。”
南宫战接着又说道:“你徒弟认为阴山山贼是鬼道上来的是对的。”
闻言,南宫寻沉默了,没有回话。
南宫战继续说道:“只是现在还差一个问题……你徒弟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丧心病狂的人,不像是走过这条路的人。”
片刻后,南宫寻抬头,看着地形图,道:“我记得前任郡守说过熵州活在最底层的人一无所有,良知便是他们唯一的财富,所以大多数人守护得极好。”
“如果忆阳是这类人呢?”
南宫战点点头,道:“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所以,我想见见他。”
……
“鬼道?”忆阳看着南宫战,还有一旁的南宫寻,一脸不屑,“小爷我一直这么说,灵儿姐曾经跟我说过山贼的特征,我当时就确定,那些人是鬼道上的,大叔已经隐退了,就告诉庄主你,你不信的,不怪我。”
“现在,我们信了,公子提出了这个问题,叶埙老将军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但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你说的那个。”庄主和颜悦色道。
忆阳受不了,就摆摆手,道:“可别了,我还是习惯庄主冷冰冰的样子,现在变得这般和颜悦色,我受不了。”
“我想清楚了一些事情,理解了一点,自然而然收敛了那股冰冷,以前我就是这样的。”
“呵呵,那为什么你儿子还是不待见你?”
南宫战微微一叹,道:“不提这个,我们来主要是问你,你能找到鬼道吗?”
“不能。”
南宫战与南宫寻对视一眼,然后道:“为什么?你不是走过吗?”
“可我半路转道离开了那里,‘人道’和‘鬼道’是我自己区分的,还有,那里我不想去回忆,我不想说,大叔也从不逼问我,庄主你们还是自己找吧,我忘记了。”
南宫战还想说,可忆阳一摆手道:“不说了,我要修炼。”
说完便留下两人对视,自己出去修炼了。
但他来到院子里,却没有要修炼,而是叫醒霜儿,让少年们结束修炼,道:“哥儿几个,再过几日你们就要走了,哥我临走前,带你们去好好玩儿一会儿,算是给你们送行,行不行?”
云海常红自然是万分答应,从方看了一眼南宫寒,似乎在等他答应,见南宫寒与忆阳对视相互点头致意后便道:“可行。”
见此,忆阳道:“那好,我去找林玉,小墨你带几位哥哥姐姐去后山,记得打扫屋子。”
“哦。”
南宫寒站起身来,道:“文正呢?”
“你去找。”忆阳道。
……
南宫战轻叹一口气,道:“罢了,如果是我走过这样一条路,我也不想提起来,我们自己找把。”
“你该跟你儿子好好沟通一下了。”南宫寻却说起了他不想提及的问题。
可南宫战留下一句,“我先去忙了。”
便消失了。
南宫寻摇摇头,“入道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来去都不走正门,没规矩。”
第五十六章 下河,抓鱼
忆阳来到林玉的别院,看着玉林院三个字高高挂牌匾上,不禁有些奇怪,藏剑山庄就这么喜欢起文邹邹的名字?那为啥一个个人的名字这么磕碜?
想了片刻,他便不再去想,反正也没意思。他轻轻叩响大门,“林玉,在不在?”
“在的。”林玉的声音传来,片刻后,门便开了,他露出半个身子,穿着内衫,道:“师兄有事儿吗?”
忆阳见此,打趣道:“你干嘛?衣服都脱了。”
林玉微微一笑,道:“刚才在练剑,出汗了,便褪下了衣衫,失礼。”
“先进来吧。”林玉招呼了忆阳一声,便转身进了别院。
忆阳进入别院,林玉走在前面,道:“师兄随便看看,这玉林院内还是有些别致风景的,我先更衣,稍有怠慢,见谅。”
“没事儿,不用跟我客气。”忆阳肚子来到一汪水潭前,打量着谭里的假山,以及谭里荷花与小鱼。
片刻后,他对着更衣的林玉大声道:“林玉啊,这鱼能吃吗?”
林玉回道:“师兄说笑了,这鱼也不是林玉养的,就算能吃,也不能做主啊。”
“真能吃?”忆阳闻言,心中一喜,挽起袖子,便准备去抓鱼。
这时,林玉整理着衣衫走了出来,见忆阳跃跃欲试,不由得哑然一笑,对忆阳道:“师兄你不会真的想吃吧?”
“不然呢?”忆阳在水潭便来回徘徊,寻找最好的下水点,没有回头。
“这鱼是观赏用的,不能吃。”林玉哑然一笑。
闻言,忆阳回过头来,瞅着他道:“你刚才不是说能吃吗?”
“没有啊?林玉刚才只说‘就算能吃’,没说‘能吃’。”
“啊~”恍然,放下袖子,不舍地退了回来,随后撇撇嘴道,“算了,不吃了。”
而后,他看向林玉,不得不说,林玉不管怎么看都不像个男人,可偏偏那个喉结发育得极好。忆阳说道:“这不在过几日你们就要走了嘛,相识一场也是缘分,我打算请你们去我家玩儿。”
“家?问山居?”林玉疑惑道,自己不是这几天才去过一次吗?怎么突然要请去忆阳家呢?莫非他家不是问山居?
“什么跟什么嘛,我家在后山,一间小屋,还行吧……你来不来?”忆阳解释道。
“他们几个都去吗?”
“南宫寒去叫文正了,就差你了。”
“行。”
……
南宫寒来到文正的别院,却没有见到人,只好离去,而这时,一道非常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去哪儿?”
他回过头,看着身后几丈处负手而立,神情严肃的男子,道:“找文正探讨探讨修炼心得……”
他在南宫战面前说不了慌,所以总是在撒谎是表现得很心虚。
“撒谎!”南宫战语气重了些许,也就是责备。
南宫寒低下头,道:“我找他跟我一起去后山,忆阳给我们送行。”
南宫战向来对他严厉,他以为不会被允许,结果南宫战只留下一句话便消失了。
“他在马场,早去早回。”
他抬起头,满脸惊喜,然而却没有看到南宫战,便再次失落,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一句,“算了。”
语落,便朝着马场跑去。
南宫会是真的高兴,王直上次说给他带牛肉,这次来还真带了,不仅如此,还带了一位小兄弟做酒友。他自然怀疑这小兄弟的酒量,可听说是钟山的人,也就释然了。据说钟山可是家家户户酿酒,想来这少年作为钟山文氏的公子,也有些酒量才是。
这不,酒已尽了两坛,少年依旧没有醉意,南宫会却已经有了一点醉意,不得不说,钟山的人酒量不可小觑。
趁着渐渐
起来的醉意,南宫会搭着少年的肩膀,道:“小子,叔问你,这马场的马儿,你看好哪匹,叔做主,送你一匹,今天高兴,随便挑。”
少年看了王直一眼,王直一点醉意没有,但脸颊还是红了一点。他看着马场里唯我独尊的红鬃马,饮下一口酒,道:“除了那二货,随便你选。”
言罢,文正一喜,看着马群最外围一匹只顾吃草而对红鬃马不闻不问的一匹黑马说道:“就那匹黑马,看着顺眼。”
“成,没问题。叔给你留着,哪天你需要了,来这儿,直接牵走,一日几千里不是问题。”南宫会拍着胸脯保证,然后眼睛一眯,瞅着马场外那条路道:“怎么又有人来?那谁啊?”
闻言,文正看过去,只见一位白衣少年缓缓走来。
“南宫寒?”文正疑惑道:“他来干什么?”
说罢他看向南宫会,道:“老哥,他是你们家少主,是不是找你的?”
南宫会定睛一看还真是,便拍拍身上的灰,走了过去。
“马场管事南宫会见过少主。”南宫会拱手,躬身行礼。
南宫寒微笑道:“不必行礼,我来不是找你的。”
“那找谁?”南宫会抬头问道。
“他。”南宫寒看着文正使了个眼色,道:“钟山少主,文正。”
“哦~”南宫会正身看向文正,然后朗声道:“小兄弟,少主是找你。”
而这边文正见南宫寒看向自己,也明白是找自己了,便纵身跃下围栏,朝南宫寒走来,“你找我干嘛?”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早上去拜访了先生,遇到王直大哥,就被他拉着过来喝酒了。”文正认真地解释,随后又道,“有事儿?”
“我们北上的时间不是又提前几日了吗,忆阳给我们送行,请我们去后山玩儿,不知道要干什么。”
“林玉他们去吗?”文正再次问道。
“就差你了,云海常红还是最积极的呢。”南宫寒调笑道。
“那丫头就这样,意料之中。”文正微微一笑,而后道:“走吧,总不能不给师兄一个面子。”
随后他转身对慢慢走来的王直抱拳道:“王大哥,小弟就先走了。”
王直道:“去吧。”
“那二位大哥继续,小弟先走一步。”文正朗声道。
语落,便与南宫寒一道离去。
才走没多远,南宫寒就问,“你们三个什么时候熟络的?还称兄道弟的,你知不知道,南宫会算是我叔叔辈,你是不是想占我便宜?”
说着,伸手拐了文正一下。
文正拐回去,道:“人老哥豪气,不在意那个,再说了,他让我这么叫的,大不了给你赔个不是嘛。”
“别,受不起,我不跟你喝酒。”
“别啊,男人不喝酒,活着干什么?”
“一边儿去,不跟你说话,乱我三观。”
随着两人远去,声音也渐渐消散。
王直二人继续喝酒,红鬃马仍然是马群的老大,黑马却不在意,只是吃几口草,然后吐了,再吃,再吐……
忆阳在南下的时候学会了很多东西,比如:抓鱼……
他带着少年们游山玩水,在到西坡时发出感慨:“当年大叔还没来,我上山……看雪,对,是看雪,在这里遇到了雪崩,差点就死了,还好灵儿姐他们来了。”
他们来到藏剑山西面的小河边,在河边搭了帐篷,在满是鹅卵石的河滩嬉闹,从方死活不去,坐在看哥哥姐姐嬉闹的霜儿身边,板正身体,佯装修炼。
南宫通因为有“眼疾”,眼罩摘不得,便也坐在霜儿身边,忆阳在浅滩教南宫寒和林玉几人抓鱼,不时嘲笑一群笨蛋,连鱼都抓不了。
云海常红从河
里突然出来,双手捧着一条鱼,兴高采烈地走到河滩,“哈哈,本姑娘是第一个抓到鱼的。”
她全身湿漉漉地,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展现处小姑娘美丽的曲线,鱼儿不停地挣扎,水渍撒在小姑娘脸上。
忆阳在浅滩赞叹道:“不愧是叛逆小姑娘,看来以前没少抓过鱼,是个有童年的姑娘。”
南宫寒听见忆阳喃喃自语,便收起插鱼的木棍,问道:“忆阳你说什么?”
然而,忆阳转过头,非常鄙视他,“你看看你,连一个姑娘都不如,人家学都不用学,你是怎么教也教不会,没出息。”
闻言,南宫寒只好尴尬地低下头,认真找鱼。
“你脚不要乱动,身体不能乱晃,这鱼比你还谨慎,吓跑了你就下河……忘了,你不会游泳,鱼跑了也就跑了。”忆阳的声音再次传来。
南宫寒气愤,便抬头准备反驳。
可忆阳不会给他机会,“你看看人家文正和林玉,认认真真地做,你这心浮气躁的样子还抓鱼?”
忆阳老气横秋的样子实在讨厌,南宫寒只好继续低头,深呼吸,然后专心抓鱼。
云海常红瞥见远处的从方,嘴角微扬……
从方正在打坐,这时南宫通突然抱着霜儿走开了,他还没反应过来,一条鱼从天而降,掉在他怀里,不停地挣扎,不断有水甩在他身上。
他眼角闪过一丝厌恶,随即起身,迅速转过身背对河滩,抬手,聚灵,驱散所有水渍,等衣服干了以后,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仔细地擦拭脸和手,连脖子也不放过。
云海常红的大笑传过来,他转过身,死死地盯着云海常红,好像要吃了她一般。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云海常红!”
而云海常红抖了抖身体,冲着他吐了吐舌头,道:“来啊,木头桩子。”
在极度的气愤之中,从方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云海常红慢慢退回河里,从方在河水边,停了下来,“你出来。”
“本姑娘喜欢水,怎么了?下来啊。”
忆阳拿起手中木棍猛然往河里一叉,带起一条做徒劳挣扎的鱼,看着走心的南宫寒,道:“别管他俩,专心抓鱼,别指望我抓给你吃。”
南宫寒斜了他一眼,很有“骨气”地道:“谁要啊,我自己来。”
“加油,少年,哥看好你。”忆阳调笑道,随后又看向南宫通,道:“小墨,接好。”
语落,他便把鱼扔向南宫通,南宫通跳起来接住鱼,然后放在河滩上。
另一边,从方的呼救突然传过来……
南宫通定眼看去,原来是他脚下一滑,落在水里了。
然而那里的水还没不过膝盖深啊!
从方不停地大叫,还一直挣扎,云海常红迅速走过来把他扶起来,然后到:“真没出息,这才多深?膝盖深啊,大少爷,跟你表哥一样怕水,真不愧是一家人。”
从方却低下头,可河水令他心有余悸,他便抬起头,这时发现云海常红湿漉漉地身体接触了自己她扶着他。
这怎么可能被允许?他从不与旁人接触,因为在他眼里,旁人身上都不干净。
孰不可忍。
于是,他一甩手跑上了岸,依旧板正身体,道:“不需要你救。”
“呵呵,胆小鬼。”云海常红嘲笑一句,便下了河,只留下一阵波纹。
林玉和文正摇摇头,继续努力。
南宫寒则低下了头,更加认真,却在想,“还好,表弟下都不敢下来,我好歹下来了。”
忆阳似乎看穿了一样,在一旁道:“别沾沾自喜,你们一样,敢不敢再往里走?不多,齐腰就行。”
南宫寒猛然一叉子叉入水中,一条鱼受惊游走……
第五十七章 鱼香
少年们在河边抓鱼,忆阳觉得有些无聊,便去林子里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
还别说,运气贼好,找到了好几个鸟窝,拿了十几个鸟蛋,于是忆阳灵光一闪,回道河边对文正道:“文正,借你刀用用。”
文正抬起头看着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挥挥手示意他拿去用,便专心地抓鱼。
林玉一叉子下去,又吓跑了一条鱼,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下游一点,继续。
南宫通拿出一把匕首,开始给忆阳抓到的鱼去鳞片,霜儿在一旁“指点”。
南宫寒自然没有叉到鱼,云海常红和从方还在大眼瞪小眼。
忆阳微微笑了笑,突然觉得今天阳光明媚,好天气,白鹤在山庄只顾睡觉,真的是可惜了。
他来到林子里,砍下几棵碗那么粗的树,用文正的刀一人做了个木碗、一个壶和一个木盆,虽然很简易,但是还行。
这一来,便是几个时辰,刚做好,南宫通的声音便传来了。
“师兄,你在哪里?文正大哥和林玉大哥抓到鱼了。”
忆阳在山林里高声回应,“跟他们说,如果是小鱼,就用灵力给鱼治疗伤口,放了,大鱼留着,云海姐姐的鱼挖个水塘放进去,晚上做烤鱼。”
“哦。”南宫通道:“师兄你在干嘛?”
“没干嘛,先回去。”
“哦。”
……
忆阳找了一些野菜,便拿着木碗木盆和壶回去。
到了河滩边,从方竟然在看南宫通解鱼,云海常红在河里戏水,林玉和文正抓到了鱼,自豪地想抓更多的鱼,南宫寒还是没有抓到鱼。
“我回来了。”忆阳说道。
南宫寒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文正和林玉两人都只是哦了一声,从方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不由疑惑道:“师兄你做这些干什么?”
“吃过蛋汤没有?”忆阳问他。
“吃过一些凶兽和妖兽的蛋汤,对修炼有极大好处,但……”从方提及,便腹诽道:“难吃,而且卖相极丑。”
“我听大叔说过。”忆阳走到一处干燥地,一边用鹅卵石准备砌一个简易的灶,一边说道,“那种东西根本不是吃的,加了十几味药材,甚至上百味都有,说白了就是一锅药渣,自然奇丑无比,不过效果令人羡慕得紧,也就你们家有钱吃得起。文正长这么大估计还没吃过呢。”
“怎么了?”文正抬起头道。
“没什么,你的刀很锋利,铁树都能轻易斩断。”忆阳在忙碌中随意回答。
文正也在聚精会神地盯着一条鱼看,同时放缓语气说道:“那是,我那刀可是……”
他猛然一叉子下去,鱼儿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叉住了,他提起来,笑着道:“那刀可是我们家器师专门打造的,叫清风。”
忆阳闻言,不禁腹诽一句,“真他娘有钱。”
文正带着鱼上了岸,道:“不抓了,长时间泡在水里也不好,反正有两条了,够吃。”
深水处有一道红色身影上下沉浮,还四处游荡,如一只水中红鱼,那自然是红衣小姑娘云海常红。她露出头,随意浮在水面,脑袋露出水面,嘴里吐着泡泡。
她听到忆阳他们在说兵器,便搭了句话,“我家也有器师,但那老头子脾气臭的很,我爹还让我拜他为师,学习炼器,我呸~本姑娘不想给他打杂,而且他还说婆婆坏话,所以我很讨厌那老头子。”
从方说道:“一天到晚毛毛躁躁,炼器那种事儿,你这样的人本来就做不了,得罪器师很正常。”
“哟,死木头不是说不跟本姑娘说话吗?”云海常红闻言,戏谑道。
从方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文正道:“炼器学问很大,所以器师极少,能被大家族供养的器师更是个中出彩之人,有点脾气再正常不过了,再说了,常红你性格确实做不来那种枯燥的事儿。”
南宫寒接话道:“听说炼器入门要学习阵纹,一个器师也等于半个阵师,那东西知识太过庞
杂,一般人学不来。”
云海常红像一只自由的小鱼,仰着头随波浊流到水位更深的地方,道:“还真不巧,本姑娘自小便过目不忘,基础阵纹知识我一个月就搞定了,我还能自己炼器,那老头子就是因为嫉妒我才不待见我,真不知道家族怎么把他请来的,气量那么小,还不如我一个姑娘家。”
忆阳听着,不免汗颜,看不出来这丫头这么厉害。
一念及此,忆阳便文向文正,“你呢?”
文正坐在一边运转灵力祛除身上的湿气,听到忆阳问,便回答道:“我可没有常红那记性,我就是喜欢刀而已,练着练着,钟山一带就没有人愿意跟我打了。”
忆阳再问林玉。
林玉见惊走了周围的鱼,索性放弃了,一边上岸,一边道:“林玉只是有一些剑道天赋,师父说有生之年可能会超过他。”
“你师傅谁啊?”南宫寒问道。
“北苑山大剑师。”
南宫寒闻言,差点儿没摔河里。
忆阳更加汗颜……北苑山大剑师,云郡第一剑师,出道数十年,沧州南边唯一的剑道大师,如今正在摸索圣光境界。
云郡前一位突破圣光境界的人还是百余年前南宫寒的太爷爷呢。
现在云郡还没有一个新的圣光境界的人出现。
这时,文正的声音传来,“忆阳你呢?”
忆阳认真的砌小灶,似乎没有听见。
“师兄,文正哥哥叫你。”霜儿在一旁提醒道。
忆阳瞅了霜儿一眼,暗道“该死”。
但他不得不抬头,尴尬一笑,道:“没,我就是一个俗人,你们也看到我家了吧?就那个小木屋,像我这样的能有多厉害。”
南宫寒叉鱼再次失败,道:“他是我们这里修为最高的,已经开始筑灵了。”
闻言,所有的少年皆是一惊。
忆阳挥挥手,“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玉闻言,对他行了一礼,道:“师兄果然还是师兄。”
“对。”少年们和水里的少女齐声说道。
忆阳看了看一脸茫然的霜儿,无地自容,他很想告诉少年们,小丫头才是这里修为最高的,人家已经归元了……
云海常红在水里玩儿了个把时辰后,便上了岸,忆阳的蛋汤也好了。
有青绿的芹菜、芨芨菜,也有一点红色的香椿点缀,但主要还是如珍珠一般的鸟蛋。林玉一见,卖相极好,不由得起名:珍珠翡翠红玉汤。
云海常红一个劲儿地夸忆阳手艺好,真想认来做哥哥,天天吃。
文正则是有些疑惑,这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东西,能好吃吗?
从方也不解,有燕窝好吃吗?
忆阳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们,说道:“燕窝太甜,从方你要是知道燕窝是燕子的口水,你还吃吗?”
闻言,从方看了看其他几人。
他们都很有默契地点点头,云海常红还做了个恶心的动作。
从方突然觉得胃不舒服,于是跑到河边一个人吐去了。
少年们再次大笑。
忆阳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碗,给她盛了一碗,还特意给了她两颗鸟蛋,然后招呼南宫通看着她吃,别烫着她。
接着又给文正、云海常红、林玉和南宫寒盛了一碗,每个人都得了一颗蛋,正要走到一边去吃,忆阳又叫住了他们。
他从木盆底用木筷子一人夹了几块鱼肉给他们,道:“这是我和文正还有林玉插死的那里几条鱼,小墨手艺不精,有些粗糙,鱼刺没剔干净,你们注意点。”
林玉微笑着像忆阳道谢,文正也说了声谢了,南宫寒什么也没说,吃了以后,只是道:“厉害。”
云海常红不必说,自然是一大堆夸赞的话,不过都给了林玉起名的珍珠翡翠红玉汤。
文正和林玉也惊讶,这个比自己家里的好些山珍海味都好吃。
忆阳留了四五个蛋在壶里,又
特意用筷子踢掉好几块鱼肉的鱼刺,装进壶里,弄了些汤,留给南宫寻和肥鹅。
他又给南宫通盛了一碗有三个蛋的,递给他,道:“师兄来,你去吃吧。”
“嗯。”
忆阳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道:“慢慢吃,还有,师兄晚上给霜儿烤鱼吃。”
小丫头吃着鸟蛋,鼓着腮帮子点头,眯着眼笑得很开心。
“师兄,霜儿也想吃鱼。”
忆阳摸着他的脑袋,道:“哥哥手艺不精,鱼刺没剔干净,你还小,万一鱼刺扎着嘴就不好了。”
“哦”她坐在一块石头上,两只脚一直在晃动,很开心。
云海常红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不由得感叹,要是她也有这样的哥哥就好了,小丫头真幸福,有哥哥就算了,还有比哥哥还好的师兄,真让人羡慕啊!
很久以后,她还是觉得,小丫头是他们这些人里面唯一一个有快乐童年的。
不一会儿,从方吐的差不多了,忆阳给他来了一碗。
这家伙竟然还特别犹豫,怕碗脏,怕汤不干净。
忆阳叹了口气,耐心道:“碗用灵气洗过三道,汤全程用灵气覆盖,小爷我现在都快透支了,给你们做顿汤真他娘的难。”
从方不要意思的点点头,表示道歉,便接过了碗。
片刻后……
“好香!”
……
夜,如约而至。
少年们在河滩生了篝火,围坐在篝火旁边说着天,说着地,说着古往今来,说着人生理想。
忆阳把云海常红抓到的活鱼用白芷和甘草在内外抹了一层,用树叶包裹,在裹上泥巴,扔在篝火里。
少年们一脸疑惑,霜儿却道:“以前师兄也来这里抓鱼回去这样烤来吃,很好吃的。”
南宫通也点头赞同。
他们继续谈天说地。
文正说道:“我想去通州,看看传说中的天刀圣地,有朝一日,要是能得道天刀的指点,此生无憾。”
云海常红:“很有想法诶,加油啊少年。”
文正:“你呢?”
云海常红:“我啊,我想走遍全天下,吃遍全天下,然后找一个愿意陪着我一起走遍山川的人,一直走,一直走。”
“有想法,不过这样的男人很少吧?”
“嗯,所以也不奢求,大不了自己走。”
林玉看着篝火说道:“我想……我没什么大抱负,就想陪着我娘,她身体不好。”
从方渐渐跟进了气氛,也说道:“我想做一个了不起的人。”
云海常红调笑道:“你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严重的洁癖,但是……”
从方盯着她看,似乎很期待接下来的答案。
云海常红嘻嘻一笑,道:“不怎么讨厌。”
闻言,从方正直身子,随后后仰身体,整个头都在篝火照不到的地方,他嘴角轻起,应该是笑了。
忆阳问向南宫寒:“南宫寒你有什么想法?”
“我啊……没,还没想好。你呢?”
“我想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其实还想说:“我想知道……”
“我是谁……”
少年们一起道:“那我们一起加油。”
“南宫寒你快点确定你的理想,本姑娘全力支持你。”
“好啦,我想就是。”
“师兄,鱼烤好没有,霜儿想吃了。”
“小墨也想。”
“好,吃。”
“给本姑娘一条,这是我抓的。”
“我也来一条。”
……
……
ps:首先,谢谢“先生卖我几两道德仁义”的认可。
第五十八章 黎明
夜深了,少年们进入各自的帐篷,在互相的问候中渐渐睡去。
子夜,南宫通趁霜儿熟睡,悄悄溜了出来。
河水流动的声音传来,他捡起一块鹅卵石扔进深水区,坐在河边,双手撑着下巴,看着漆黑的的河流发呆。
不一会儿,一道白影走了过来,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坐在他身边,轻声说道:“大晚上不好好睡觉,一个人出来干嘛?”
南宫通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忆阳,便继续撑着下巴低声说道:“师兄,皇城有多远?”
“很远就是了!”忆阳望着漆黑的夜空说道。
“那到底是多远呢?”
“走路的话,你得走十年。若是骑马场的马,走官道也要半年。”
“那如果是坐传送阵呢?”
忆阳顿了一下,道:“刹那间。”
南宫通自然知道一瞬间有多快,听到这话不免震惊,“这么快吗?”
接着,他又问道:“如果御空而行呢?”
“这要看是谁了,通玄御空而行不停歇半载而回,入道者一月可回,圣光境界只需一日,证道之人一瞬便是万里,再往上便没有了,反正沧州没有这样的人,通州应该有,南国也应该有。”忆阳一边跟南宫通说这些,一边看着漆黑的夜空,眼里自然而然地向往。
南宫通自不必说有多么憧憬。他一时激动竟然站了起来,望着夜空,颤动着嘴唇,“好神奇。”
“这算个屁,思思说通州有个人能一瞬间去到大陆任何一处,大陆十三州,沧州太普通了。”这时,忆阳鄙视道。
“我今天听到常红姐姐说她想走遍天下,当时……我也想,要是能走遍天下,那该多好,看尽千山万水,带着霜儿、儿……”他说着,豪气云干却渐渐萎靡。
他低下头,低声说道:“可惜……”
紧接着,他抬起头,乐观而自信地说:“不过我有师兄、爹爹,还有思思姐,我可以看到光。”
忆阳摸着他的脑袋说道:“知道就好,不过你打算只带着霜儿和儿?师兄和爹爹呢?”
南宫通坐了下来,抬头看向忆阳,道:“当然还要和师兄爹爹一起。”
“算你有良心。”忆阳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随后又说道,“不过,这种几乎不可能的事儿也就云海常红那种纯情小姑娘说说就好,你还是算了,师兄我这么好天赋都不敢说要走遍天下,天下这么大,世间有几人能一瞬万里?沧州只有一手之数,哪怕通州,有记载的也不过百人,这天下生灵无数,而天地之间的大能力者却只有极少数,你我终归平凡,只要好好活着就知足吧。”
南宫通有点迷糊,不知道师兄为什么这么说,也仔细想想自己的理想确实有点虚妄,便讪讪一笑,道:“小墨知道了,不过小墨会一直努力的。”
忆阳却道:“虽然如此,但梦想还是要有的,不然活着干什么?而且师兄刚才说完,你懂了吗?”
“懂什么?”
“没关系,不懂就算了,以后慢慢就懂了,你只要记住,去了皇城,绝对不能受委屈,有什么事儿就找几位哥哥姐姐,实在不行就找先生,背靠大树可不能不乘凉。”
南宫通似懂非懂,只是点了点头,道:“哦。”
“好了,回去睡觉吧!”
“嗯,师兄明天见。”
随着朝阳渐渐升起,大地也开始复苏。
忆阳起来的时候,林玉和南宫寒还有从方已经在河边打坐、冥想、感知。云海常红和文
正似乎还在睡,南宫通跟他几乎同时出帐篷,小丫头把小脑袋伸出帐篷,好奇的看着清晨的河边,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林玉出来,林玉他们睁开眼睛,相视一笑,点头致意,算是打了个招呼。
忆阳伸了个懒腰,大声说道:“文正,云海常红,太阳晒屁股了。”
文正的帐篷里传来懒洋洋的声音,“知道了,别催,啊~”
南宫寒的声音传来,“常红已经起来了,昨晚她睡得最晚,今早却起的最早,在河里玩儿呢。”
忆阳一惊,朝河里看去,只见一道红色身影渐渐从水里出来,然后云海常红露出上半身,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伸手把因为被水打湿而遮住视野的头发捋到后肩,“师兄你叫我干什么?”
忆阳嘴角抽了抽,道:“没什么,师兄是真的佩服你,一大清早去玩儿水。”
“嘻嘻~在家的时候管的严,没机会,一开始来这里时人生地不熟的也没好好玩儿,现在好不容易可以下水了,自然要玩儿个尽兴啊。”云海常红嘻嘻一笑,便又进了水里。
“再玩儿会儿就别玩儿了,我们要回去了。”忆阳说道。
云海常红在水里没办法说话,便伸出一只手到外面,做了个手势,表示可以。
又玩儿了几个时辰,忆阳带着少年们去了自己的小屋,采摘菜园子里的菜就着昨日剩下的鱼吃了一顿,便收心回去了。
白鹤没有看到忆阳和其他人的身影,一天到晚一直守着南宫寻,想让他找忆阳,南宫寻直到今日,终于受不了了,便道:“肥鹅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了,厨房里有粥,自己去吃,我还要忙。”
大长老身边突然多了一只白鹤,自然引来许多关注,但南宫寻不管不顾,白鹤抬起高傲的头,懒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南宫寻见白鹤不管,便又道:“他们应该回来了,你回去吧,别再跟着我了。”
白鹤闻言,看着他,眼神传达出疑问。
南宫寻嘴角微扬,早知道这白鹤智商不高那还用受这罪?
他认真的点点头,道:“肯定回来了,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见此,白鹤又看着南宫寻半天,对方再次微笑着点点头,它终于信了,便跑出门,在众目睽睽之下振翅远去。
还别说,南宫寻这老头子还真没骗人,那家伙真的回来了,带着南宫通和霜儿在院子里修炼。
它叫了一声,朝着忆阳飞过去。
忆阳接住它,道:“去哪儿了?”
白鹤叫了一声,表示没干嘛,不过却是有点心虚。
忆阳看着心虚的它,道:“肯定一直缠着大叔,你什么货色小爷一清二楚,还撒谎,真没出息。”
闻言,白鹤很“自然”地转过头去,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听见……
忆阳把它放在亭子里,从一边拿来一碗早已准备好的粥,放在它跟前,道:“小爷早就回来,没见到你个死肥鹅,就把鱼汤给你熬粥了。”
白鹤那叫一个激动啊……就差开口叫忆阳大爷了,怪不得通州的某个家伙一直说它没骨气,一碗粥就被收买了,它此时想,要是那家伙吃到这心态,应该也要被收买。
“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待会儿还有烤鱼呢。”
……
文正去拜访了一次先生,先生在休息,他不便打扰,便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等候,一时无聊,便欣赏起了四下的风景,不得不说,这竹林的安静,确实很美好。
目光来到一角,突然看到一朵白
色的花儿竟然开得十分绚烂……
他不禁激动,便走了过去,放下手中的刀,伸出双手,轻轻地抚摸着这多花儿。
这么多天了,它竟然还活着,而且更加绚烂……没错,这就是月初他来时先生采摘的那朵竹花,他当时带在身上,有的时候便留在了这里,后来也忘记了,如今它更加绚烂……
先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温和地说道:“漂亮吗,孩子?”
文正闻言,连忙起身,对着先生行了一礼,道:“它没有凋零,反而更加绚烂,都说竹花是竹子的终点,而没了竹子的供养,它也只能在短暂的时光里调败,晚辈不解。”
先生也看呆了,久久才低声说道:“或许,这是竹子灿烂一生的另一种……延续。”
文正听着先生的话,看着花儿,渐入佳境,竟是林玉来到了身后也不知道。
等林玉把他放在地上的刀捡起来,而且坐在院子里向先生请教许久后,才恍然回神。
“怎么回事儿?”
“文正兄是顿悟了吗?”林玉悦耳的声音传来,先生也跟着呵呵地笑。
文正一惊,回头一看,林玉就坐在身后,不由脸红,低下头,不敢直视前方,就是不知道是不敢直视林玉还是先生,只是忸怩地跟个女孩子一样说道:“抱歉,文正……失态了。”
先生随和地问他:“孩子,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吗?”
文正悄悄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刀,被林玉拿着,又低下头,道:“没,没什么……文正也不知道,就是恍惚间,看到了一个……一个女孩儿,拿着刀,很……”
说着,他看向那朵突然凋零的竹花,道:“好看!”
他徒手挖了个坑,把竹花埋在里面,轻轻抚摸着松软的土壤,竟然嘴角微扬,傻笑了起来。
林玉露出一抹微笑,道:“文正兄是喜欢上谁家姑娘了吧,看来女儿有着落了。”
“嘿嘿~”文正没有回答,便是不置可否了。
……
云海常红不知道为什么,从回来后便一直足不出户,听偶尔出来的徐婆婆说,小姐在苦修,据说是要做那通天彻地的大能力者,所以要努力。
从方也在修炼,说出了一个极度合理而无法反驳的理由:“继承父亲衣钵。”
一想到他那个父亲,没有人会怀疑。
南宫寒把自己关在昭然居,也是足不出户,忆阳去了一次回来却说:“那小子疯了,本来就笨,竟然想做烤鱼?脑子有问题,最近山庄里坏了不少鱼,还有些莫名其妙地不见了,不用猜就是那小子偷的。”
离开的前一天,南宫寒在天微微亮时,便出了门,但他不知道,一直以来的隐蔽修炼都一直有人看着……
那个人他很自然就可以猜到,却猜了许多年都没有猜到。
这天,朝阳初升,南宫寒喜极而泣,眼泪哗哗的流,躺在山草里,无声地笑,笑得灿烂,这是他这辈子第二次笑得这么开心,第一次是小时候爹爹陪母亲和他过生辰。
他看到了,太阳里有一道光,一道紫色的光,那道光很美,很高贵!
王直陪南宫会喝了最后一顿酒,骑着马围着马场跑了很久,提缰绳,烈马嘶鸣。
人生难得一知己,若珍惜,当是可贵。
……
一声鸡鸣,朝阳破晓。
ps:生活终于写完了,但这里还没有结束,让我们准备好花草,准备明日的撒花,为少年们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