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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走于死生之间全文阅读

作者:星星的泡沫     游走于死生之间txt下载     游走于死生之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出差

    周卫国态度强硬,没得商量,要么他派个男同志去,要么,郑亦樾必须有人陪。

    领导怎么说怎么是,郑亦樾无奈答应,很郁闷地问周卫国,他这样安排,到底是不信任她的工作能力,还是纯粹从她的安全角度考虑?

    都是法制国家的地盘,沐浴在同一个太阳下,他们还能多猖狂?

    她讨厌被区别对待,这也是性别歧视的另一种诠释。

    于是郑亦樾的脸一直都很黑,直到她发现周卫国派来的人选,居然是王檀之后,这黑脸无论如何也扮不下去。

    总不能人家前脚刚帮了她一个忙,后脚又被抓了壮丁,下班时间还不得安宁,跑来陪她出差,她还跟人家阴沉个脸,像人家欠他钱一样。

    多不合适。她只得挤出个笑来:“王......檀哥,你怎么来了?抱歉,周主任上了些年纪,顾虑难免多些,这一次辛苦你了。”

    “没事,不辛苦,咱们现在就走?”

    “嗯,我看看车票啊,咱们得坐火车过去,到省会,然后那儿的同行刚刚周主任已经提前联系过了,他们会给咱们准备一辆车,然后派人跟着咱们一块去找人。”看吧,果然还是周主任杞人忧天吧,人家当地同行会陪着,自己只不过一个人坐趟火车罢了,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嗯,明白。”王檀手插兜,不再说话。

    郑亦樾点开12306,查火车票。现在发的高铁,到达他们要去的l市都得晚上十一点多,近六个小时的车程。

    她买了两张二等座,尽量选了两人座的,希望能稍微舒适些。

    打车去车站,安检,取票,进站乘车,一个小时后,他们乘坐的列车开动。

    王檀有些紧张地拿着本书,很久了,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不知道怎么找个话题,趁着两人可以明正言顺独处的时候,好好聊一聊,希望能启发她想起来自己。

    天知道当他接到周卫国的电话时,内心多么狂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希望离她近一些,哪怕对方一直不知道他的心意,他也只想离她近一些,看着她,说说话,如此便好。

    以后会不会想要更多,那是以后的事情,他得悠着点,不能太热情太主动,别把人吓到。因为他很肯定,郑亦樾对他,不像别的女同事,是没有一点男女之情的。自己要是有什么过分的举止,估计两人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虽然现在他也不认为郑亦樾当他是朋友,但至少,她有需要帮忙的时候,还是会想起他,不排斥,不躲闪,这是个好的开端,他只需要也像春雨一样,润物细无声,就好。

    等她那天蓦然回首,心里有他,一切便可以水到渠成。

    可惜,郑亦樾并没有交谈的意思,她有些晕车,越是高级的、封闭性能好的车,坐着越晕,同理,火车也是一样。

    她走得急,什么都没准备,那种晕乎乎想吐的感觉卡在嗓子眼上,像塞了团棉花一样,不上不下,难受至极,她只能尽量将座椅靠背后移一些,略躺下,闭上眼睛,争取能睡一会儿,只要睡着了,这种感觉就会减轻不少,至于醒了以后的事,醒了再说。

    一路上郑亦樾都在半梦半醒间度过,王檀每一次转头,都能看到她微垂的侧脸,带着几分微红,正有节奏地呼吸。

    得了,幻想中一路相谈甚欢,彼此加深了解的美好愿意没得实现,王檀也只好真的把注意力集中到书上,认真读了起来。

    深夜十一时许,列车缓缓停在l市,郑亦樾被王檀提前半个小时叫醒,以免她一直睡到到站,外面太冷,再被吹着。

    十一月中旬,立冬节气已过,中部偏北的省份都已经陆续进入供暖期,别看网络上最近几年关于南北方冬天谁更冷的争论从来没有停过,真正在北方生活的人都知道,室外那是真冷,尤其等到下完雪要化的时候,真的能冻得人怀疑人生。

    穿得再多,一秒冻透,跟光着站外面一样一样的。

    王檀在北方上的大学,毕业之后毫不犹豫地回了家,其中就有受不了干冷气候的因素。

    郑亦樾出门,还真是轻车简行,除了手机身份证和一些现金外,什么都没带,身上穿的,还是件薄外套,在他们那几度到十几度的温度里,没问题。

    在这儿嘛......

    甫一下车,寒风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让人恨不得躲回车上去,郑亦樾止不住地打冷颤。冷啊冷,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冷的,再加上她现在正处于生理期,本身就有些畏寒,被冻透之后,后腰便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感。

    该死的,怎么就没回家收拾几件衣服去,她是最近太闲,把脑子丢家了吧!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肯定没有哪个商场会营业到12点,还是尽快找间酒店赶紧住下,先暖和过来,明天跟同行接上头再说。

    郑亦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迫不及待地拦下一辆出租车,向着之前订好的酒店驶去。

    连锁快捷酒店,是他们这种工作性质需要经常出差的人的首选,到处都有,服务水平差不多,价格适中。

    “什么?只剩一间房了?怎么会这样?”明明郑亦樾在网上订的时候,是两个单人间,怎么就变成只剩一间了?”

    “是这样的,您当时备注的到店时间已经错过了,按照规定,我们可以重新出售,身为旅游城市,客房紧张也是常事。”前台接待打着呵欠,睡眼朦胧地解释着。

    开什么国际玩笑?哪家酒店订的房,不都是无论几点到店,房间都整晚保留的吗?别说她半夜到,就算是第二在中午11点50到,那房间也可以归她使用10分钟的。

    “叫你们值班经理来!”郑亦樾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糟心的事,加上身体不适,身处异乡,分外委屈。

    “晚上值班的就我一个人,要不这样,单人间没有了,我们这还剩个豪华标间,内外两间,可以住三个人的,开给你们。”

    表面上服了软,心里想的是,这一对男女,半夜来开房,还假腥腥要两个单人间,还真当他没见过世面啊!

夜宿

    我靠,开什么玩笑?

    郑亦樾下定决心一定要投诉这家坑爹的店,懒得跟这二了吧唧的前台废话,直接转身就走。

    还真是见了鬼了,明明也不是什么火爆到不行的旅游城市,入冬季节,居然连个房间都很难找。

    他们在附近又连续寻找了两家差不多的酒店,一家直接没房,还有一家仅有一间空着的标间。

    再出去打车折腾,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郑亦樾觉得自己的腰已经疼得快没有知觉了,头重脚轻,十分难受。

    王檀是什么人,律师其实是靠能力和眼力吃饭的职业,再加上他一直都很关注郑亦樾的一举一动,自然第一时间就看出她状态不太好。

    “先开一间房吧。”他跟郑亦樾商量,大不了我这晚上不睡了,在他们这儿大厅待待,你回去睡觉吧,昨天还有工作呢。你是不是不太舒服?脸怎么这么白?”

    郑亦樾当然没办法跟他说自己身体哪不舒服,只笑笑:“那怎么行,明天你也得工作呢,咱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赶,开车怎么能精力不足?”

    郑亦樾驾驶技术很一般,自从考下驾照以来,开车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大多数都是在城区里开,速度慢,距离近,像他们一趟,离目的地还有三百多公里的路,其中有部分还是盘山路,她没信心自己能开,还得靠王檀。

    “那我回第一家酒店吧,那不还能开出间标间来,明天早上我再过来。”

    “去个鬼啊!明天就投诉他们!”郑亦樾脾气上来,拦着不让王檀走:“咱们俩直接住一间也就是了,这大半夜的,天气又冷,进屋直接睡觉,明天早上洗漱完毕,吃了早饭,咱们就走了。”

    “可是......”

    “哪还有什么可是,我一个女的都不怕,你有什么好怕的?”郑亦樾白了王檀一眼,直接让前台给他们把房间开了。

    我当然怕了,我怕我控制不住,做点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啊。王檀默默吐槽:真的不想当柳下惠,还有您老好歹是个女人,能不能稍微有点意识,我是个正常男人,还是个喜欢你的正常男人,拜托这考验太难了。

    他的脑海里盘旋着关于越过线禽兽不如,不过线不如禽兽的笑话,木然跟着郑亦樾去了房间。

    8303这个房间号,他会记一辈子的。第一次与心中的她开房,就算什么都不能做,能听着她平稳的呼吸,也是一种岁月静好了。

    仅仅半个小时,郑亦樾已经洗洗睡了,她似乎十分疲惫,甫一躺下,便进入梦乡,连声招呼都没跟王檀打。

    这么能睡啊。刚刚在高铁上她就睡了一路,结果这又沾枕即眠,睡眠好得让他羡慕。

    趁着没人注意,王檀掏出随身携带的抗排异药吃下,然后合衣躺在床上,不久也进入梦乡。

    一夜好睡,第二天六点多,王檀就醒了,另一张床上,郑亦樾还在睡,眉头紧皱,不太安稳的样子。

    他想伸出手去,抚平深浅不一的皱纹,又怕惊扰她,只得蹑手蹑脚离开房间,出去买早点并采购些食物,一会他们还有三百多公里的路程,而酒店不提供早餐。

    热呼呼的胡辣汤,配上美味的葱油饼,食物的香气成功将郑亦樾从周公的怀抱里拉回来,有一瞬间,她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直到看到王檀,才笑着打招呼:“早啊。”

    她的脸色没有昨天那么苍白了,让他放心,也笑了出来:“早,赶紧趁热,把饭吃了。”

    美味的食物是打开一天生活的正确方式,又饱又暖,驱散了昨夜的阴寒,郑亦樾喝着胡辣汤,觉得每个毛孔都舒服,不一会儿,满满一大盒便吃了下去,还忍不住打个饱嗝。

    她有些不好意思,对方仍然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她就一顿狼吞虎咽,末了还极没形象地打了个嗝。

    有没有地缝,让她钻一钻!

    殊不知,这副模样,放在王檀眼里,简直可爱至极,世上怎么能有这么毫不做作,落落大方的女子呢!他的心,不禁又软了软。

    l市的同行很敬业,八点刚才,就提前跟他们联系,把车给他们送来,几人寒暄几句,留下一名对当地情况熟悉的工作人员刘利跟着他们一起去,其他人就告辞了。

    退了房,上车,三人直奔目的地。

    刘利给他们当起了司机,小伙子开车很稳,也很健谈,刚刚经过一夜好眠,大家精力旺盛,车内时不时响起欢声笑语。

    关于南北方谁更冷、本地特色美食、景点等闲话说得差不多,小伙子表情逐渐严肃:“你们以前听过东关乡这地方吗?”

    “没有。”以前他们很少出省,便是出差,也是省内范围的居多。

    “前两年,就被评上国家级贫困县的地方,黄土没有坡,种啥啥不长。它还有个别称,叫艾滋乡。”

    因为贫穷,也因为落后。整个省里,这样的地方还有几处,而东关乡出名的地方,也不止这一点。

    “穷山恶水出刁民。当然啦,现在哪还有什么刁民,咱们都是服务型机构了,这些都是群众,是人民。但东关乡民风彪悍是真的。”

    刘利之所以会被派来当向导,一来呢,南北方口音上的差异,郑亦樾他们不一定能听懂本地方言,而这鬼地方,上了年纪的人是不会说普通话的。

    二来嘛,他家就是附近城市的,地面熟些,万一有什么事,还能及时沟通,求助。

    “你们做好心理准备,这一次的事儿,可能成不了。”

    “不是时代进入文明社会,人就自然变得文明,也不是我们创建法治社会,全国上下就全都遵法守法了。”

    东关乡,四面环山,太行余脉,可惜带给这片土地的,不是丰富的自然资源,而是寸草不生的荒山。贫穷落后,种植业没有出路,旅游业不可能,当地人在几十年前,一到青黄不接的时候,还过着举村逃荒要饭才能活下来的生活。

    到了现代,年轻一代全部出走,没人留在老家,剩下的老弱病残,非常抱团。

寻找

    这里几乎成了法外之地,宗族势力反而很强盛,谁家有点什么事,无论大小,都不会选择报警,而是自己关起门来解决,由自己家族比较有威望的老者决断。

    从谁家偷了别人家一头蒜,到穷凶极恶杀人放火,他们顽固地遵守着旧的制度,像人类诞生初期,拒绝用明火吃熟食的老猴子一般,可笑,也可怜。

    存在即合理,没有人比他们自己更明白,他们需要什么,外人,无权置喙。

    “所以你们这一趟,不是去劝说马小丽的父母去的,你们将要面对的,是马家所有的老者,他们的意见,才起决定性作用。我希望你们有足够的理由说服他们,不然你们注定白跑。”

    刘利沿着盘山公路,保持60公里的时速,十分熟练地转过一个又一个90度直角弯,让郑亦樾的心一次又一次提到嗓子眼。

    山也太多了吧!明明之前还是郁郁葱葱的松林,转过一个弯,便什么都没有了,裸露在地表的黄土,在山风的作用下空中任意舞蹈,前扑后继地砸在车挡风玻璃上,发出噗噗声,跟下雨一样。

    “看到了没?咱们现在就进入黄果县了,东关乡是县里最偏远的地方。从这转过去,再也没有树,连灌木都少。”

    这样神奇的地理条件,大约也只有专家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了。刘利的车速丝毫没有减慢,

    奔目的地而去,在他看来,这趟行程,除了远了点,应该不会耽误太多时间。他们肯定会被强硬拒绝,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会有。

    东关乡越来越近,它就像一个迟暮的老人,从精气神到外表,全然一片死气沉沉。

    颠簸不堪的土路,低矮破旧的房屋,穿着破烂的孩童,面无表情的老人。

    这里,入目所及的人,要么垂垂老矣,要么总角无知。本应占大多数的青壮年,看不到几个。

    刘利将车停在路的尽头,跳下来:“下车吧,接下去的路,车就开不过去喽,咱们还得步行,好在不远,也就两三公里。”

    王家坳坐落在山里,最后一公里的路,政府拨款不足以全面覆盖修路费用,因此便有了这么一条断头路,剩下的,车就进不去了,只能靠步行。

    要想富,先修路这么响亮的口号,放在此处,放屁一样。

    好在最近没有下雨下雪,除了烟尘大些,路也不算特别难走。

    王家坳也是王常贵的老家,他跟马小丽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然,以东关乡的名声在外,当地的姑娘全部外嫁,当地的汉子不出门打工自己挣钱,就别想娶得上媳妇。这些消息,都是在急诊室外,等待讨价还价的过程中,王常贵自己说的。

    当时他一副深情款款,不想放弃自己老婆的样子,再对比他拿了钱,丢下马小丽就跑的行为,郑亦樾突然觉得他很恶心。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拿着钱回了老家,他在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这事儿,应该不会是骗人的。他再对妻子没人性,也不至于不管孩子吧。

    如果能碰到他,希望王檀给力点,摆事实讲道理,连吓带唬,怎么也得让他拿点钱出来给马小丽的父母,总不能马小丽丢了一条命,她的买命钱都由丈夫支配,自己的亲爹娘反而因为离得远什么也得不到。

    女儿没了,留点钱给他们养老也是好的。虽然这事儿跟郑亦樾其实没关系,但力所能力帮助他们,建立信任,也能增加捐献成功率不是。

    两公里多的路,一行人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下午三点多,小村庄空无一人,连狗叫声都听不到,他们仿佛走进了一座死城。

    刘利也是第一次到王家坳,只能凭着对当地习俗的了解,简单判断了一下四周围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破旧房屋,哪一处可能有人住。

    最终,他敲响了一家门,过了得有十来分钟,在刘利锲而不舍的敲门声中,里面终于传来回应:“谁啊?”应该是个苍老的女人。

    “大娘,我们是来找人的,你们村马小丽家在哪?”

    “不认识。”对方冷冷扔下一句,一点开门的意思都没有。

    刘利只得再敲:“大娘,大娘,那她丈夫,王常贵,他家住哪?您告诉我们声啊。”

    这一次,门终于开了,出来个瘦瘦小小的老太婆:“你们找常贵干嘛?他也不在家。”

    “您是?”

    “常贵是我侄儿。”老太太一脸警惕,村里多久没见过生人了。这三个人,穿着打扮都不像附近的人。

    “马小丽在外面受了伤了,我们是来找她父母的。麻烦您老指个路。”刘利用的是方言,老太太这才勉强指了个方向给他们:“往里走,你们能找到座新房子,就是常贵家了。”

    老太太所说的新房,在一众破旧不堪的泥土屋里确实显眼,红砖新砌,方正宽敞。

    刘利上前敲门:“请问是王常贵家吗?”

    “来了来了。谁啊?”来开门的,同样是位年事已高的老太太,一脸刻薄相,三角眼,嘴角有深深的皱纹,一看就不太好相与。

    “请问这里是王常贵家吗?”

    “是,你们是谁?”

    “我们是g市来的,王常贵和马小丽这对夫妻在那打工来着,马小丽受了点伤,我们想找她父母。请问王常贵回家来了吗?我们现在联系不到他。还请您告诉我一下,马小丽父母家在哪。”

    “常贵没家来,马小丽家里,都死绝了,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老太太二话不说,就想关门。

    “阿姨,阿姨您等等,王常贵真的没回来?他可带着不少钱呢,路上不会出什么事吧?”

    “呸!你才在路上出事呢,怎么说话呢?”老太太疾言厉色地喝道。

    王檀刚才那句话是故意说的,而老太太反驳他的语气虽然严厉,但当听到儿子可能出事时,她一点紧张害怕的情绪都没有,听到他带着不少钱,更是一点惊喜都没有。

    这就说明,王常贵手里有钱,他在哪里,眼前这老太太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才这么有底气。

极品一家

    “王常贵,你出来!”王檀高声冲着屋内吼了一嗓子,吓得旁边的老太太脸都变白了些。

    屋内什么动静也没有。

    老太太急了:“你嚎什么嚎,我家没别人在家!”

    王檀不理她,继续叫人:“王常贵,我知道你在家!躲在个老太太背后,算什么男人!你再不出来,我就附近的学校,一个班挨一个班找你儿子去。”

    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太禽兽的人,用孩子威胁他们,会比其他任何方法都好用。

    王常贵正是十分在乎家庭,在乎子女的人。他可以在外面活得像狗,累得半死,也得给孩子们一个好的条件,他们当了他的孩子,就已经够委屈了,他没办法让他们长大后继续过着他现在过的生活。

    每天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扛起百十斤一袋的建筑材料,根本数不过来在一天终于结束时得搬多少次来回上下,常常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工地上喂猪猪可能都不吃的饮食,他却觉得不花钱还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便可以称为美味。

    他连同甘共苦多年的妻子的尸体都不想收殓,不是他多没人性,只想拿她的死骗点钱,而是急救的费用外加将遗体火化再运回来,也不少花销。

    以后家里少了一个挣钱的劳动力,花钱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能省点是点。

    他此时躺在床上,还没起。

    老婆没了,不伤心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前面说过,他只是舍不得花钱,不是真的冷血无情。马小丽还活着的时候,他们夫妻的感情很好,清贫却幸福。

    现在只要闭上眼睛,他眼前就跟过电影似的,想起来的全是夫妻俩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让他在梦里都忍不住潸然泪下。

    到家的这几天,他每天都在想,妻子的器官归谁用了,剩下的遗体是不是火化了?自己不去领,会不会直接被扔掉?他是不是让她尸骨无存了?

    寝食难安。

    外面喊他的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他一时没想起来会是谁,但是这几天,来找他借钱的人一拨接一拨,他以前的工友全都知道,他拿了不少赔偿金,有看着眼红的,有家里真困难的,都想来分一杯羹。

    他连给自己妻子花一分都舍不得,又怎么可能肉包子打狗一样把钱借给别人。

    所以一切来访客人,都由他老娘出面接待,他索性在床上躺尸。

    但这次来的人,好像不是来借钱的。

    他晃晃悠悠地起床,披上外套,出去看看。

    怎么会是他们?

    “你们来干啥?我老婆呢?”

    “你还关心你老婆吗?拿着钱就跑了,现在装模作样给谁看?我们不是来找你的,你只需要告诉我们,马小丽的娘家在哪就行了。”郑亦樾身体不适,心情烦躁,再看王常贵这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火气根本压不住,直接开怼。

    王常贵本来就是个嘴笨的庄汉子,也没多少文化,只得愣愣地任郑亦樾骂,最后木愣愣地说:“我带你们去找他们吧。”

    “去啥去!别去!不许去!咱们老王家跟他们老马家早二十年就断了亲了,你还上赶着去他们家,让他吸血吗?”老太太急了,一把拽住儿子的胳膊。

    “当年咱们村穷得叮当响,村里的姑娘就没有不外嫁的,外面的人,吃得饱穿得好,人家大好的姑娘,凭什么嫁到本村,穷得一家人逃荒要饭啊?”

    “她马小丽跟你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没错,她跟你有情谊我也知道,她是我儿媳妇,我认她是咱们老王家的人,但她家那群吸血虫,以前就坑苦了咱们,现在你还想去让他们沾上?想想你老婆用命换来的钱,自己还两个儿子要上学,要娶媳妇呢,你可得好好想想啊!”老太太说得极尽心酸。

    “妈,你想哪去了?如果我那老丈人也没了,剩丈母娘一个没主见的,还不是大舅哥怎么摆弄怎么是,我才没那么傻,送钱给他们花呢。就是带着去认个门,我就回来了,啊。”

    老太太还是不想放手,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着当年娶马小丽的辛酸:“她那哥哥,还是她死鬼爹,尤其不是东西!你一个人过去,还不得被嚼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不行,我得叫点人。”

    “妈!”王常贵到底在外面见过几年世面,对村里那套有事就叫人过来评评理,判判是非的作法不以为然。族老长辈岂是那么好请的,八碟七个碗,烟酒一个不能少。

    有那点钱,还不如直接给岳家,对于见钱眼开的人,给点钱比什么道理都好使。

    “请个族里的人,要是他们有人知道咱家有钱了,他们能不想着捞一笔吗?谁都靠不住,咱们还是低调点。”

    一听到钱财有可能不保,老太太立刻闭嘴,老老实实点头,听儿子的安排。

    一行四人,由王常贵带路,向马小丽娘家走去。

    “你们来找他们干嘛?”王常贵也挺憋屈,明明不是都说好了嘛,他同意捐献了,同意书也留给他们了,直接处理了就行了呗。

    郑亦樾只得跟他解释一遍现行的捐献政策:“原则上,捐献者的所有近亲属全部同意,才是合法合规的。你是捐献者的丈夫,你同意,你的孩子未成年,他们不需要参与意见,只是你还得费心向他们说明下情况,最后,捐献者的父母也必须同意。”

    王常贵习惯性皱起眉头:“这可不大好办。我这岳家,唉,一言难尽。”

    家丑不可外扬,尤其是老婆已经不在了,他不想说岳家的坏话,毕竟他们的闺女,给自己生了两个孩子,他得感激。

    但马家人也欺人太甚,为了一会儿将要发生的事,他得提前经他们打打预防针:“他们啊,我妈说他们是吸血鬼,真一点也不夸张。好在我那短命的老丈人大过年的时候,吃得太油腻,被个饺子噎死了,不然对上他还有我那大舅哥,且做好准备被他们刮下一层皮来吧!”

狼心狗肺

    “强子,在家呢吗?”全村有劳动能力的人口全员出去打工讨生活这句话并不绝对,至少老婆娘家这群懒鬼,那是饿死都不会去用劳动换钱的。

    马小强,马小丽的亲大哥,长她三岁,也才四十多的年纪,自从二十多岁跟人出去打过一段时间的工,没过上一个月就跑回来了,天天嚷嚷着打工累得贼死还挣不到钱,幻想着一夜暴富,痴迷上了买彩票。

    那玩意跟赌博有的一拼,陷进去的人有几个有好下场?马小强家本来就穷,这下更是穷得揭不开锅了。

    人穷到疯狂的时候,是没有理智与人性可言的。他居然丧心病狂地想想把自己小妹高价卖出去。

    要说马小丽长得还算不错,而且年轻,真的把她嫁出去换笔彩礼,也不算过分,因为十里八乡,养女孩长大的人家大多抱着这个想法。

    但问题是,马小丽那时候年纪还小,才刚十八岁,还不够法定结婚年龄,而且她跟王常贵,是有婚约的。

    他们那地方,穷乡僻壤,所以穷讲究特别多,稍微寻到个理由,就得要钱。王常贵铁了心地想娶马小丽,为此不惜跟父母闹僵,拉着自家养的猪牛羊送去岳家,还把老父亲辛苦出去打工挣的两万元钱全搭上做了聘礼。

    二十年前的两万元,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就这样,马小强家还是不满足。

    本来他们村也没有定亲多年不结婚的,一般都是在男女双方到了年纪,便举行个定亲仪式,一年左右都会成亲的。

    马小丽之所以定亲这么早,是因为马小强的根本目的,是多要点王家送的节礼。至少一只鸡,几十斤米,在那个年代,那么穷的村子,能拿出来,都得王常贵到处打工挣回来。

    这也是为什么王老太太当时不大待见马家的原因,办的事太抠,太让人说闲话,在村子里住,面子是一等一的大事,让人背后议论自己结了个吸血鬼亲家,是很难堪的一件事。

    但是前面已经投了这么多钱和物进去,退亲的话,想想都知道这些东西一毛钱都拿不回来,估计马家还能把马小丽再卖一次,更偷着乐。

    如此过了两年,马小丽二十岁,终于熬到可以领证的年纪,王常贵迫不及待想把人娶回家,为此跟马家商量了不止一次,都被敷衍回去。

    那个时候谁都不知道,马小强打的,是把马小丽另卖别家的打算。王家穷啊,再加上又被马家变着法的吃拿卡要,就更穷了,再压榨,也压榨不出什么油水来。

    可另卖不一样,马小丽怎么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妥妥的值钱,再要个三五万彩礼不成问题,能解自己的燃眉之急。

    当哥哥的没良心,可是做娘的不想见闺女被推进火坑,马小强只想多卖点钱,压根不管男方是什么样的人,一律价高者得,当马家老太太知道马小强新找的女婿是个傻子,还是傻得连拉屎撒尿都不会的那种时,害怕了,也心疼闺女了。

    她趁儿子不注意,把听到的消息告诉女儿,还塞给她一百块钱,让她赶紧去找王常贵,跑出去打工,最好别再回来,私奔都比被卖给个傻子强。

    马小丽因此捡回来条命,就在当年,马小丽跑了之后,另外一户不心疼闺女的人家把女儿嫁给那傻子,没出三个月,就被公婆打死了,这件事当时在他们那很轰动,这对极品夫妻都被判了刑,那傻子没人照顾,在父母入狱后一年的冬天,冻饿而死。

    马小强知道自己妹妹跟着王常贵跑了,每天都去王家堵他们,又吃又拿,搅得王家人不得安宁,最后他们不得不请王家族里长辈出面,跟马家人交涉,马小强狮子大开口,提出五万卖钱结婚钱,他就认了王常贵是自家女婿。

    在人均工资才几百块的二十一世纪初,这五万块可是天文数字,能在小城市里买套房。

    王家拿不出来,最终两方人马拉锯不断,闹剧持续了整整五年,直到王常贵带着怀孕的马小丽回家,补上礼金,才算完事。

    自此,王老太太跟马家的仇算是结下了,两家住得那么近,却没有任何走动。

    马小强用这笔钱,给自己讨了个媳妇。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马小强的那个媳妇啊,也很让人一言难尽。

    男多女少、穷乡僻壤,便是有钱送高额彩礼,又有几个女人愿意嫁进去,因此可想而知,能娶到的都是些身体、智力有残疾,或者三婚以上性格有问题的女人。

    宋美就是个结过几次婚,都因为自己又懒又馋,还心眼不好,最终都以离婚收场的人。她会选择马小强,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她的娘家容不得她,自己又没有工作,没钱没人收留的女人,除了嫁人还能有什么出路?

    工作是不可能工作的,找个长期饭票多好。

    这一对夫妻,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个人都一样的懒,一样的贪婪,年轻的时候,啃老,等年纪大些了,啃娃,从来没有靠自己的时候,偏偏一辈子都这么过来了,人家自己觉得美得很。

    即使在全村都很穷的情况下,马家那房子,也是瞧得出来的破,而且脏,门口的垃圾堆散发着恶臭,苍蝇飞舞。

    敲门半天,也是一个老太太慢吞吞来开门,她眼神似乎不太好使,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眼前的人就是她女婿。

    “妈,您老好吗?”对这岳母,王常贵一直情绪有些复杂。当年要不是她,马小丽早就死了,可也是她,耳根子软,又重视儿子,每每看在他对她有几分心软的份上,来找他要钱贴补儿子。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得就是她这样的人吧。

    现在的她显见过得不好,一把年纪了,还得操劳家务,她那儿媳妇出奇的懒。

    “哦,是常贵啊,你怎么来了?”老太太慌忙转过头往屋里望,那对懒鬼还睡午觉没起呢,她压低嗓音,把他往外推:“快走,快走,别让他们知道你来了。”

刷新底限

    老太太依然像以前一样,心软,对女儿也不是完全没感情。但她得靠着儿子生活,虽然这个儿子带给她的不是晚年的安逸,但养儿防老的旧观念,还是让她没办法摒弃。

    所以她时常会为了儿子,坑一坑女儿女婿,但在力所能及的时候,也会偷偷向着他们。

    让王常贵又恨又爱,可惜自己能力有限,不然他是愿意跟马小丽一起赡养岳母的。

    “妈,小丽出事了。”见到岳母,很难不想起妻子,他本来就一直强忍着悲痛,没办法在自己亲娘面前表露太多,没办法再瞒着妻子娘家人,而她娘家唯一还能算是人的,也只有眼前这些岳母了。

    “啊?小丽怎么了?她人呢?”老太太急切地转头,在人群里寻找自己的女儿,奈何上了年纪,眼睛不中用,只能看到有个轮廓是个女人,但好像也不大像是自己的女儿。

    她还不至于老到连亲闺女都认不得的地步。

    “你倒是说话啊,小丽怎么了?她在哪?带我去见她!”老太太揪着王常贵的衣襟,十分着急。

    她了解自家闺女,从小到大都缺爱,老头子在的时候,重男轻女,对闺女没关心过,只会要钱,所以也养成了闺女凡事都自己扛,什么事都不跟家里说的习惯。

    因为说了也没人心疼,反而还是别人嘲笑她的原因。

    现在能让王常贵亲自找上门来,说她出了事,这事就不可能是个小事。

    “你倒是说话啊!是想急死我嘛!”老太太以前挺喜欢王常贵的稳重性子,现在都得气死她!火烧眉毛的时候,说话说一半。

    “她、她、她死了!”王常贵生怕老太太听到这噩耗,一时受不住,再晕过去。

    “什么?”老太太真的两眼一翻,就要晕倒,还是王常贵提前有准备,一把将她搂住,又是按人中,又是揉胸口的,才让老太太缓过来点气。

    醒过来后,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叫唤着女儿的名字:“小丽啊,我可怜的闺女!”

    这声音终于惊动了在床上躺尸的马小强和宋美,他们懒洋洋地穿上衣服,跑出来看热闹。

    宋美手里捏着颗瓜子,嗑完吐个皮:“哟,耍猴呢?这又哭又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老马家谁死了呢。”

    这句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点到老太太的死穴上,她便是平日里再怕宋美,此时也忍不了。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呸!”一口黄绿相间的浓痰吐到宋美脸上,老太太破口大骂:“你个不知道几手货的臭婆娘,咱老马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

    今年春节的时候,马小丽是回过家的,也上过娘家门送年礼,当时跟她这个当娘的说,年纪大了,干活力不从心,腰疼胳膊疼的,转过年来可能就不出去干活了,想在家休息休息,也正好照顾孩子。

    要不是宋美三天两头跑去跟马小丽打秋风要钱,马小丽受不了了,哪还有后面出去打工的事?如果不出去打工,她能出事死了吗?

    偏宋美跟个没事人似的站在这,还能说风凉话!

    “你个死老太婆!”宋美当时就炸了,这老太婆平时脏得不行,还总咳嗽,现在居然敢吐自己一脸痰,太恶心了!她拿袖子一抹脸,伸出手指奔着老太太的脸抓去。

    三道血印出现,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身手不够灵活,没躲过宋美的九阴白骨爪,被抓个正着,疼得她打了个哆嗦。

    马小强在旁边跟看好戏似的,既不阻止自己老婆,也不帮助受伤的亲娘,乐呵呵抄着手。

    要不是王常贵和王檀两人将宋美与老太太分开,还不知道老太太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宋美进屋洗脸,马小强下巴一抬:“你们是干什么的?我妈这是怎么了?”

    “小强,小丽出事了,她、她没了!”老太太一边抹泪,一边说。

    “什么?怎么回事?意外还是工伤?赔了多少钱?”马小强眼露精光。

    周围人目瞪口呆,包括他的亲娘在内,虽然已经熟知他的为人,也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冷血无情的话来。

    “小强,我是说,你妹妹,没了。”老太太结结巴巴地又重复了一遍。

    “对啊,我听到了。王常贵你说吧,赔了多少钱?我可懂法,赔偿得有我妈一份,你给我就行了。”压根没想过问一问,马小丽究竟出了什么事,现在人在哪,眼里只盯着还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钱。

    “畜生!你个畜生啊!”老太太心寒至极,明明她也不是多罪大恶极的人,怎么会养出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同时更害怕的,现在她还有行动能力,能干家务活,就已经被儿子儿媳妇从正屋赶出来,住进了厢房,一天三顿喝粥,连她因为天冷插插电热毯,都得挨骂,如果哪天,她失去劳动能力,完全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会不会饿死脏死在床上,都没有人会管。

    她忍气吞声,所求也不过是一个容身之处,一个可以养老送终的儿子。

    但现在,她真的能得到吗?这儿子已经不是人了。

    “我是畜生,你就是老畜生。我可是你生的。”马小强根本不在乎母亲的辱骂,一心盯着王常贵,想知道到底有没有钱分。

    “马大娘,我们是红十字会的,想找您,得您个批准。”郑亦樾扶住老太太,转移了话题。绝对不能让马小强知道有赔偿金的存在,本来这笔钱也跟他一个当哥哥的没关系,马老太太才是受益人。

    “啥?还有啥需要我批准的?”

    “是这样,马小丽现在还在g市的医院里,她已经被确诊为脑死亡了。也就是说,临床意义上的死亡。我们想请求您,给我们签个同意书,捐献她的身体器官,让她的一部分,在别人身体里继续活下去。”

    “这是救助他人的好事,虽然她的死是个悲剧,但她的器官,可以使很多人恢复健康,更好地活下去,我们会永远记得她的贡献的。”

不负所望

    “等会儿,凭啥捐?捐器官给钱不?”马小强拦住郑亦樾,把老太太拽到身边。

    “器官捐献都是无偿的,我们红十字会是公益机构,从来不会为得到器官,付出金钱,这违反......”

    “不给钱啊?那不捐。我们不捐,你走吧!”马小强打断了郑亦樾还没说完的话,想推老太太进屋:“个老不死的,别在这碍手碍脚,等我要到钱了,给你买肉吃!”

    老太太不想进去,她还不知道闺女是怎么没的,她还想去见最后一面呢。

    “让你进去你听不懂啊?耳朵聋了啊?”马小强使劲推搡,老太太一个踉跄,直接跪倒在地,正好磕在块坚硬的石头上。

    谁家门口也没他们家这么脏乱,地上什么都有。

    老太太下半身穿的裤子又旧又破,很多地方都露着棉絮,膝盖很快渗出血来。她痛苦地抱着腿坐在地上,不断呻吟。

    “还不赶紧爬起来!告儿你说,你老胳膊老腿的,要是出点问题,躺床上动不了,可别指望谁能伺候你!你怎么就不能学学隔壁老王家的老头,外出被车撞死,还给家里挣了十几万呢?天天缩家里等吃!”

    隔壁的老王头,头年被车撞了,人当场就没了。老太太可是去参加白事着,还看到过老王头的惨样。

    半边脸都没了,整个人不成人形,听说司机酒驾,撞着人之后根本不知道,还拖着他向前开了几百米,才被发现不对的热心司机别停。

    其实也怪老王头自己不小心,大半夜的走在马路中间。

    老太太这下彻底心凉了。

    自己十月怀胎,拼了半条命,疼了十几个小时,生下来的肉,却心心念念着希望她被车撞死,给他最后做点贡献,换点钱花。妹妹死了,不顾几十年手足之情,只惦记有没有钱分给他。

    说他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这个词。

    “妈!”王常贵心里不落忍,老婆他救不得了,但是岳母他还是能帮上一帮的,只要她自己想得明白,别再向着这畜生,他便是养着她,给她口饭吃,也是做得到的。

    就当替马小丽尽孝了。她的买命钱,本来就应该有岳母一份。他不想给的主要原因,是怕这钱被马小强抢了去,早晚能花得精光。

    “哟!这妈叫得真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她儿子呢。要么你接了回去养,要么赶紧把小丽的赔偿金拿出来分我,不然,就等着我告你去吧!”

    所以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马小强就是个有点法律常识的流氓。

    “妈,你跟我走,我养你,给你送终!中不?”王常贵根本不想再理马小强,直接问岳母。

    “啊?”马老太太有些恍惚,女婿养老,也不是没听说过,那都是家里没儿子的情况,也跟寄人篱下一样,吃口菜都得小心翼翼。

    可到底是有口饭吃,有衣服穿,有地方住的日子,还不用挨打受气,说不得得比跟着自己儿子的日子好过。

    尤其是她刚刚被儿子寒透了心。她已经这么大岁数了,身体又没多好,还有几年好活头,与其在这受气受苦,不如跟着王常贵走,还能过几天安心日子。就算亲家老太太不给好脸色,那也是她活该,当年要了那么多彩礼。

    她可以少吃点,多干点,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总不至于太招人嫌。

    思及此,老太太缓缓点了点头,泪水再次涌出:“嗯,常贵,以后我跟你过。”

    “喂,谁让你们走了?啊?我的妈,我自己养!你把钱给我!”

    “谁告诉你有钱了?我告诉你,你妹妹是得病了,现在还欠着医院钱呢,不然他们能千里迢迢跑来找我?不把你妹妹的器官捐出去,想着把人拉回来,行啊,那我把急救钱结了,不多,也就四五万!”王常贵前一半是在诈马小强,后面说的欠医院钱,却是真的。

    “啊?让我出急救钱?关我什么事?你们爱找谁要找谁要去!”他转身进屋,直接关门,根本没再提老娘的事。

    反正老娘都那么老了,又有病,做活不利索,吃药还得花钱,谁爱养谁养去。

    一行人又返回王家,王老太太看马老太太上门,一张脸拉得老长,还是王常贵跟她说,如果不养着老太太,就得把钱分她一半,才算把王老太太唬住。

    这两头骗下来,事情竟出乎意料地得以解决,在拿到马老太太签字的同意书后,郑亦樾长舒一口气,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好在没有白跑一趟。

    她赶紧打电话给医院:“我们得到了所有亲属的同意,可以准备移植的。”

    马小丽的情况还算稳定,可以等受体禁水禁食期。

    里屋,马老太太又哭了,在王常贵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之后。

    “妈,以后家里咱们不好住了,咱们得搬出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马小强早晚会知道他得了赔偿金,以后的麻烦肯定少不了,谁都过不了安生日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惹不起,躲远点。

    四十万,可以在县里贷款买个小两室,以后儿子也不用住校了,省下住宿费和伙食费,可以回家吃饭,两个老人在楼里住着,生活方便,有集中供暖。

    他呢,则继续南下打工,趁着还干得动,多挣点钱,以后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剩下的钱,他就打算存起来,等着以后儿子上大学再用。

    一家人总会渐渐走出马小丽已经死去的阴影,开始新生活的。他们肯定会越过越好,连同她那份一起。

    回去的路上,虽然车还是一路颠簸,但三人的心情完全不一样,很兴奋,郑亦樾得到消息,已经匹配到肝源、肾源的三名受体,剩下的心源受体也在寻找中,很快,这些人就能重获新生了。

    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得到的器官来源于谁,但是他们会一生感恩,努力生活。

    这,便是红十字会,器官捐献协调者们来回奔波,不辞劳苦的全部意义!

功败垂成

    郑亦樾再次舟车劳顿地回到g市,连家都没空回,直接杀向医院,盯着马小丽器官移植事项。

    至少到现在为止,一切正常,所有的受体患者都已经确定,只等器官摘取后,由专门的运送小组送到患者所在医院。

    最近的,就在本市,远的,大约一千二百公里,航空公司那边也已经联系好了,肯定保证不在转运环节上多耽误一分钟不必要的时间。

    万事俱备,马小丽被推进手术室。因为她的家人都没跟来,所以也就没有家属的告别时间,直接由医护人员进行最后的告别。

    郑亦樾等在门口,她答应老太太了,等马小丽完成捐献,遗体她会亲自送去殡仪馆火化,会把骨灰给她带回去,让她寻个好地方,好好葬了。

    老太太在郑亦樾临走之前,还拉着她,不想让她走,在去与不去见女儿最后一面之间纠结,即使郑亦樾提出,老太太往返g市的所有路费和食宿,红十字会都会承担,不需要她花费一分钟。

    这个提议老太太肯定是心动过的,她眼中的希冀骗不了了,可最后,她还是摇摇头,表示不去了。去了,见了,只会更舍不得,更接受不了女儿先她一步离开人世的事实。

    还不如就这样,不见了,还可以幻想女儿只是外出打工去了,工作太忙,一年到头回不了家,就像以前一样。

    马小丽消失在手术室门后,郑亦樾坐下等着。时间不会太久,摘取总是容易的。

    主刀医生带着全体医护人员向马小丽默哀一分钟,三鞠躬,手术正式开始。

    这次需要摘取的器官挺多,心脏、肺叶、双肾、肝脏也必须分成两片,以分给两位不同的病人,还有角膜,以及一小段大腿骨。

    为了保持器官的新鲜可用,他们分为了两组,腹内器官与其他器官,分别由不同人员摘取。

    一排整齐的器官专用冷藏箱摆好,手术正式开始。

    肝脏是最先取出的,被处理妥当,按血管分布和机能完整,被分成两片,放进冷藏箱,四名两组转运专员立即拎着属于他们的冷藏箱,向预定的患者所在地迅速出发。

    时间就是成功率,就是人命,这是每一名负责转动人体器官的工作人员都很清楚的事。一路上,急救车狂拉警笛,在能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以最快的速度向本市儿童医院奔去。

    他们手里的一小片肝源,要移植给个七岁的孩子,因为车祸导致肝脾重创受损,全被切除的小患者。

    他很幸运,马小丽出事的前一天,他出的车祸,只等了几天就等到了救命的肝源。不然,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急救车一路狂奔,很多热心的司机听到身后传来的警笛声,第一时间为他们让路,仅仅用了二十分钟,就走完了平时市区内正常通行需要四十分钟的路程。

    早已经有协调员等在门口接他们,一行人拎着冷藏箱,迅速乘电梯上楼,去往手术室。

    在那里,小患者已经开始术前准备,麻醉师准备开始麻醉,只等器官送到,测试一下活性,手术就可以开始了。

    手术室外,是焦急不安的家属,他们在得知自己儿子失去了肝脾两个重要器官时,简直如坠地狱,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脾脏没了,孩子的造血能力会很不好,以后成长过程中多注意,还是能活下去的,但是没了肝脏,人根本无法生存。

    做为亲缘移植手术中配型最容易的肝移植手术,这对父母很遗憾地配型都不成功,父母一个a一个b,孩子是o型。祖辈老人倒是有血型相合的,也想给孙儿捐献,奈何他们一检查,一个有脂肪肝,一个有酒精肝,均不符合移植条件。

    小孩子的情况一经录入等待移植名单,就高高挂在榜首,这意味着如果有合用的肝源出现,他就会成为受供者。

    有多少人在等待中死去,他们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在孩子面前装得跟没事人似的,背后哭成狗。

    终于,他们在绝望中等来了奇迹,现在孩子已经进了手术室,只要手术成功,挺过了急性排异期,就会没事的。

    肝源没问题,小患者麻醉良好,手术开始。

    “十号刀。”主治医生准备切开病灶。

    “康主任,电话。”护士拿着内线电话送到他耳边。

    一般情况下,在手术台上接到内线电话,绝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你好。”

    “我是红十字会的器官捐献协调员,你们现在用于移植的肝源,绝对不能使用!注意,绝对不能使用,无论手术进行到何种程度,请马上停下你手头的工作!”

    “好的,收到,马上停止。我们刚刚准备开始,还没造成后果。”

    “那就好。谢谢您。请先暂停吧,我们随后会给您解释。”郑亦樾长舒了一口气,这是最先送去的,最近的一位受体,另一片肝源送去机场了,转运员还没登机,也已经追回了。

    怎么能这么倒霉!

    心急火燎地打完两个电话,郑亦樾瘫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

    恐怕只有问候老天爷才能缓解一二。

    经过这么多努力,功败垂成。

    马小丽的器官不合用,是因为在她的肾脏上,发现了疑似癌细胞。那小小的、不正常的暗红色肉团,标示着她的身体器官即使现在表现正常,以后的几年内也很可能会有癌细胞增生。

    但凡有不合适之处,这样的器官绝对不能不明不白地移植进其他患者体内。所以器官移植手术才会全面叫停。

    郑亦樾认领了马小丽的尸身,红十字会有相关规定处理捐献者的遗体。她送其去火化,又把骨灰通过转运,送到了l市同行刘利的手中,再由他转交给马老太太。

    至于器官没利用,而是跟着一起火化的事,郑亦樾没跟她家里人提过一句。

    “郑姐,化验结果出来了,确定是肾小球癌,已经扩散转移。就算她不出工伤,也活不过一年了。”

    这是马小丽的病理结果。

    “知道了。”

    本章完。

碎尸案

    好不容易等到陈冬清康复回来上班,把累得明显瘦了一圈的姜晨表扬了再表扬,就连一向对90后新新人类没什么好印象的固执馆长都夸奖她,还特别开恩地放了她三天大假。

    姜晨开开心心地花了一天时间美美睡了一天觉,连被窝都没出,饭都是郑亦樾给端到床头吃的,才算满血复活。

    相比较她这边清闲下来,又轮到权薇忙到飞起。

    g市公安局前不久接了桩碎尸案。

    按理说权薇又不是新出炉的小菜鸟,经历丰富的权**医,什么阵仗没见过,碎尸再恶心,能有高度**的尸体恶心吗?大不了就当个有点变态的拼图游戏呗,反正凶手碎尸的目的也无外乎就是想毁灭证据。

    但这个碎尸案确确实实是有点不一样,每一个参战民警心里都在犯嘀咕。

    该不会是他们想象得那样吧?

    不知道还有没有记得,那起著名的南大碎尸案,就直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凶手还是没有抓到,贴吧上为此还专门有一群人聚在一起,每年到1月中旬,南大碎尸案案发的时间前后,大家蹦出来,各种猜测,集思广益。

    然而凶手是谁,谁也不知道。那整齐的2000多片碎片,剩余一直没寻获的身体残部,被煮熟的肉块。

    二十多年了,尽管警方早已经表态,南大碎尸案已经立案侦查,不受二十年追诉时效限制,警方会永远追查到底,所有人心里都清楚,那个恶魔,还在隐藏,很可能真的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现在g市的地盘上,也出现了这样一个杀人碎尸的恶魔,就问你慌不慌,就问法医心里有底没底?

    权薇不敢说。

    她已经三天三夜没回过家了,整天泡在法医科,跟众同事们没白没黑,疯狂加班,再三检测,妄图发现线索。

    终是徒劳。

    像平常一样,一个清晨,出门溜狗的王大爷向他平时总去的小公园里走去。

    他养的是只松狮,站起来比他也矮不哪去,百十斤分量,根本不是已经六十多岁的他能拽得住的,所以他溜狗也没栓绳,想着大清早的,天还没透亮呢,也没啥人,自己家狗一般也不咬人,便让它自由发挥了。

    等他闲庭信步在后面慢慢追上自己到处撒欢的狗时,才发现它正趴在树根下,撕咬一包黑包塑料布包的垃圾,再眯着眼仔细一看,像是肉类,切得薄厚挺均匀。

    “欢欢,别乱吃东西,小心拉肚子!”王大爷连忙想让自家宝贝狗放下肉片别再吃了。谁家的好肉也不可能扔掉,现在猪肉都三十快钱一斤了,哪家土豪能把新鲜肉这么浪费。

    可是狗见到肉,还管主人让不让吃?埋头吃得那叫一个痛快,任王大爷怎么拉,都不动。

    王大爷气不过,只得一脚把塑料袋连肉踢开。

    黑色的塑料袋被狗咬得破损不堪,在外力作用下,高空解体,里边盛着的肉四散飞开,有一块,不偏不倚,落在王大爷脚边。

    那不是切得薄厚均匀的肉片,而是一根……人的手指头!!!

    当时王大爷就捂着心口倒将下去,要不是旁边正好还有晨练的人看到他不太对劲,跑过来扶住他,他还真能当场吓死过去。

    “报警!报警!”王大爷抓着来人的手,哆哆嗦嗦地说道。

    权薇到达现场时,搜索人员已经将小公园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翻了个遍,没再发现其他疑似人体肉块组织的物品。

    对着这一么一袋肉,任是神仙也验不出来多少有用的信息。

    只知道dna检验结果来看,死者是位女性,以肉质的密实程度判断,年纪不会太大,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肉片没有太多脂肪层,说明死者身材均匀。

    塑料袋中只有一枚断指,是人的小拇指,保养得宜,皮肤细腻,死者不是长期体力劳动者。

    袋中的肉,除却被狗吃下去的,还剩下完整的有近百块,这应该是块大腿肉,肌肉组织多,脂肪少,整块肉被均匀切割成近百块。

    只要看看那刀功就知道,凶手很可能有医学背景。

    医学生,还得是专业很精的医学生,至少权薇私下里找了块猪肉试了试,没办法切得那么毫厘不差,与凶手相比差远了。

    一开始他们也怀疑过是不是机器切割,但事实上,机器切割非冷冻肉时,也不可能一点瑕疵没有,这块肉,是按照它的纹理,被精心处理过的。

    塑料袋就是普通的菜市场水产商用的那种,到处都有,没有排查价值,凶手也很小心,里里外外都没留下指纹。

    在没有找到更多尸体残块之前,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全体法医都被强制放假,二十四小时待命,全市各分局派出所联合社区大妈全员行动,只要发现可疑肉类,一律先上报,由法医检验。

    一时间,整座城都骚动起来,即使社区大妈没有被明确告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第一发现人王大爷和报案人的嘴里,不知道都演绎成什么恐怖片了。

    有种名为恐慌的情绪在全市蔓延,直接结果就是好好一个法医科,各种死猫死狗都被送了过来。

    这样的全员动员也不全是没有意义的,最终,被凶手抛弃的另外几袋尸体残块,也在城市的各个角落被发现。

    等到三天后,西郊一片新动工的工地里挖出新鲜尸骨,受害者已经差不多能被拼凑回来了。

    凶手十分残忍,从受害者被肢解的手法能看出来,她是在还活着的时候,就被一刀切断头颅,导致死亡的。

    身上的肉,上肢和头部还算完整,属于正常**,下肢只有孤零零的骨头架子,除了王大爷的狗咬破的那包外,其余尚未发现,腹部的肉缺失得最多,内脏部位更是一个都没有找到。

    难道他们碰上的这位大神,是个食人族不成?不然为什么缺失的部位,都是些在动物身上肉质较好,口感最丰富的部位呢?

    至于内脏,真正好吃的人,有几个不吃内脏的?

渺小而伟大

    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权薇这次也有些脸发绿,尤其是当她好不容易回了家,被睡醒觉精神焕发的姜晨拉着过来吃晚饭,看到桌上一主菜赫然是盆毛血旺时,胃里就控制不住有什么东西上涌。

    “呕~~~”忍了又忍,勉强夹着别的菜小口吃着,不去碰毛血旺的权薇,被姜晨送过来的一筷子毛肚和肺惊到,丢下饭碗直冲厕所。

    “薇姐,你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怀孕了吧?”姜晨是知道权薇刚离婚的,以她多年看狗血爱情小说的经验,这种可能性是很高的。

    “别胡说!”好不容易把刚刚吃下去的饭菜吐干净,反胃的感觉好些了,权薇漱了漱口,笑骂道:“个小丫头片子,连个男朋友都没的单身狗,净想些用不着的!”点了点她的额头。

    “那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姜晨笑着吐吐舌头。

    “工作上的事,乱七八糟的,不跟你说了。”正是吃饭的时候,她吃不下去,总不能把这丫头也吓着吧。

    “我的姐啊,有什么好料?能说的话跟我说说!我保证,绝不外传!”姜晨一听是权薇工作上的事,眼睛都放光了,哇,法医遇到的案子啊,想想都刺激。

    她选择性地忘记了,这案子可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了的,连权薇都想吐。

    权薇哭笑不得,她们三个人还真都是奇葩中的奇葩,这小丫头,别人光想想都要吓死人的凶杀案,她当故事听,还专门喜欢听血腥刺激的。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生猛吗?权薇深深感叹自己是不是生错年代了,晚十几年的话,也不至于一直以来被人当另类看待。

    “姐姐,好姐姐,说说嘛,说说嘛,我用一个星期的晚饭换!”姜晨开出了权薇无法拒绝的条件。

    这是权薇的死穴,她无法拒绝。

    不得不承认,以前在生活上,还是单寻辰照顾她比较多,她工作繁忙,又天生女汉子性格,对做饭一事并不擅长,没离婚前,家里的大厨一直都是单寻辰,离婚后,没搬到隔壁住之前,她早餐在楼下小店里吃,中餐食堂吃,晚餐不加班的情况下,就只有靠外卖了。

    两三个月,吃得她已经快要失去正常味觉了,怀念死了家常菜的味道,再也不想吃外卖油腻腻重油重盐的口味。

    可想而知,姜晨的手艺对她多有诱惑性。反正简单说说,不涉及机密,也不违反原则,姜晨也保证不外传,那就说说呗。

    结果......

    “呕~~~”还以为这小丫头神经比筷子还粗,没什么能吓到她呢,没想到,一开始权薇说凶手是个死变态,把人切成无数片,他们找到的一袋子尸块里的肉片大小均匀,纹路齐整时,她还能接受。

    在听到后来警方找回的尸块尸骨拼来拼去,内脏一个不见时,姜晨的脸就也有些绿了。

    刚刚那盆毛血旺她可是吃得很欢快的,做为无辣不欢,又对内脏的嫩滑口感情有独钟的人,姜晨自然不会放过这道美食。

    现在嘛~吐完了吃下去的东西,又把胆汁能吐的都吐了,姜晨才在权薇的安慰下慢慢平静下来,接过权薇递来的温水漱漱口,苦笑着说:“我以后再也不吃内脏了。”

    只要想想,还有人变态到吃人,她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别怕,这其实只是我们的猜测,仅仅是其中一种可能,并不一定就是真相。凶手也有可能把这些尸块残块另做处理了,比如深埋,或者喂狗,总之越能毁灭证据越好。”

    “姐,你就别安慰我了,我懂。”姜晨摆摆手,两人谁都没了吃饭的心思,甚至不想再望一眼桌上那一大盆内脏,双双躲进姜晨的卧室聊天去了,当然,话题肯定跟碎尸吃人没有半毛钱关系。

    再说郑亦樾,出了趟差回来,身心俱疲,好好的一桩捐献,被个没有早检查出来的癌症给耽误了。

    马小丽可能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打工妹,但她代表的那一类人,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勤勤恳恳工作,操着卖白粉的心,挣着卖白菜的钱,依然在为了自己的孩子而奋斗,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天天只有工作工作工作。

    有病,能扛的扛,不能扛的,买点止痛药吃吃,非得等到实在疼得受不了了,才会不情不愿地去医院检查检查,等那个时候,往往小病已经被拖成大病,要么没得救,要么救了也得倾家荡产,外加失去劳动能力。

    于是他们会主动选择不治,把钱留下给自己的家人。

    他们不想好好活着吗?穿名牌住洋楼,朝九晚五,呼朋引伴。

    可惜人生而不平等,他们出身在贫穷落后的家庭,没有资本,没有能力,除了出卖劳动力,没有别的求生方式,于是他们沦为社会底层,为着以后自己的孩子不再是底层而拼搏。

    肾有问题,马小丽的身体不可能没有反应,光疼痛就应该很难忍受,郑亦樾在给王常贵打电话的时候,曾旁敲侧击地问过他,马小丽身体有没有什么问题,对方只知道她经常有些腰疼,自己买药吃了,出事前,体重有明显减轻。

    这就是了,癌症的疼痛,只吃药了事,他们手里真的没一点钱吗?也不是,他们只是潜意识里认为,上医院看病就是浪费钱,有那钱,还不如给娃买点好吃的。

    唉,15亿人口的大国,全民基本医疗保险覆盖率这么高,已经很不容易了,听说今年保险费又上涨了,网上一片骂声,不愿意缴纳。

    其实想想,几百块钱,可能还不够一次感冒发烧打针输液的钱,可在得大病时,十几二十几万的花销,至少能报一半回来,已经够不错的了。

    对于那些仍不知足的人,那只能说,这里容不得你了,出去找你洋爹去吧。看看外国的月亮是不是真的比家里圆,只怕到时候,别哭着喊着想要回来就好。

奇怪

    以上可能算牢骚话,毕竟没有眼界,目光短浅的人太多,郑亦樾身为一名与医务工作者擦边的工作人员,有的时候见到医院的不平事,尤其是当医院本身没有过错,是病人家属无理取闹的时候,还是本能地反感。

    她当实习医生的时候,就颇有正义感,眼里容不得沙子,以前很多人觉得医生黑,做个手术都得收病人家的红包,不给钱或者给得太少,就会故意把手术做坏。

    这些都是偏见,医务工作者是最希望天下无病人的人,躺在自己手术台上的病人,没有哪个医生会不希望他们活下来。

    但这道理,很多人不愿意相信,他们偏执地妖魔化医生,非得把他们摆在对立面,伤医、杀医事件现在已经屡见不鲜了。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啊。等哪一天这个职业再没有选的时候,就有得哭了。

    “郑姐,你有空吗?有点事想跟你说说。”郑亦樾坐在办公室里看新闻,脑子里胡思乱想天马行空正走着神呢,被敲门声惊回现实。

    进来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小美女,郑亦樾觉得她很眼熟,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名字。

    也怪他们这些协调员一年有多半年的时间是在外面到处乱跑的,呆在单位的时间有限,他们这的工作人员流动性又是出了名的大,所以很多她都不认识。

    “对不起,你是?”想了半天,也对不上号,郑亦樾尴尬地问对方是谁。

    “哦,郑姐,我是水月,外联科的,咱们几个月前见过。”小姑娘笑眯眯地说。

    哦,对,郑亦樾想起来了,这个小姑娘的姓挺少见的,是个少数民族,从大西南来g市上大学,毕业后留在了红十字会,挺敬业的一个女孩子。

    郑亦樾本身就是工作狂,对敬业的人天然有一份好感,她努力让自己笑得温和些:“对对对,咱们能歌善舞的小美女。”水月在不久前单位组织的中秋晚会上跳了一只舞,很惊艳。

    “哪里哪里,郑姐过奖了。”

    几句寒喧过后,郑亦樾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姐还记得陶咏羡吗?”

    这个名字已经有段日子没听人提起了。

    “当然记得,他还好吗?”这个人,是他们移植名单上,等待时间不短了的一名患者。

    她还记得,两年前,陶咏羡半夜入院,严重心律失常诱发心脏病,心肌大面积缺血坏死,直接上了等待移植名单。

    男性,二十四岁,有吸啊毒史。

    最后这四个字,算是给他在移植路上设下了不小的阻碍,每每与合用的器官擦肩而过。

    陶家家境甚好,老家在北方某著名产煤大省,名副其实的家里有矿,钱多得都不当钱花,妥妥的富二代,不然一般家庭,还真没办法支撑着孩子长期吸食。

    入院时陶咏羡瘦得皮包骨头一样,在家里被父母强迫着戒断,他是实在受不了,才偷偷跑出来的,后来复吸,再后来入院。

    心脏配型并不算难,血型相合,便可以移植,但问题是器官来源太少,非脑死亡同意捐献器官的病人不可摘取,而脑死亡的病人还得身体其他方面功能良好,年纪不能太大太小,合适的就更少了。

    这两年来,也不是没出现过他合用的器官,事实上,不止一次,曾经有过一起,就是郑亦樾负责担任协调员的。

    论病情危急程度,陶咏羡绝对遥遥领先,但每一次,在委员会的专家审议阶段,他都会被剔除出受者行列。

    一个身体各种指标都有问题的瘾君子,怎么能把如此宝贵的器官给他浪费呢?他以二十出头的年纪,患上五六十岁的人才会患的毛病,要不是因为吸食不该吸的东西,他能变成这样吗?

    把器官给他,一来得担心他的身体还能撑几年,如果活不过五年,那这颗宝贵的心脏就相当于浪费掉了,二来,则担心万一他熬到康复出院,又走回老路怎么办?

    总而言之,一票否决。

    也就是陶家是真有钱,各种先进的治疗手段,各种进口好药一齐在用,才能让他跟个活死人似的,完全没有生活质量地躺在icu里,吊着一口气。

    他是陶家的独子,哪个当父母的,无论孩子错得再离谱,也不可能做到放弃。

    要不是他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搬动,他们肯定带他出国了,国外的器官源本来就多,而且也没那么严格的规定,瘾君子就一定得不到器官。

    “郑姐,他出院了,上个星期我们刚接到通知,把他从等待名单上撤下来。”

    “哦,我知道了。你找我就是想说这件事吗?”陶咏羡这是死了。好好的一手牌,被自己打得稀烂,这孩子也是真可惜了,那么有钱,干点什么不好,偏偏往死路上走。

    “不不不,郑姐,你可能误会了,他没有死,他家里人,为他找到了心源,他做了手术,已经康复出院了。”

    “这怎么可能?哪个协调者跟的案例?”所有器官移植,即使摘取不一定非得归红十字会管,但是他们做为协调者,是一定得有人到场的,就相当于出个合同,立个遗嘱,必须去公证处公证,才有法律效力一样。

    他们就是见证人,是管理者,任何没有红十字会监督的器官移植,都是非法的。

    如果有个瘾君子得到了新心脏,这么轰动的事儿,郑亦樾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周卫国可是个男八婆,巨爱聊些小道消息,八卦之类,如此劲爆的八卦,他不可能忍得住不说。

    “这正是我要跟您说的事,没有咱们的人见证。”水月有些不安,她负责的主要工作,就是管理等待移植名单,这份名单,按日变更,死去的,记明时间,撤掉,做完手术的,备注好供体,以便日后追踪,新增的,按上面给的综合分析结果,排入队列。

    这是项很细致,也很麻烦的工作,他们科室有近十个人专门来做。

    水月拿到陶咏羡的资料时,就觉得不对。

无理要求

    水月工作时间不算长,而且知道自己管的工作到底有多重要,一点纰漏都出不得的,干系太大。

    所以在拿到陶咏羡的资料时,她才有些害怕。

    本来按照她的工作效率,断没有一个星期之久,还做不完的一个病人信息更新的道理。

    但是她本能得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不符合程序,不敢动。

    外联科的主任叫曹均的,是个脾气很火爆的更年期老男人,常常一言不合指着下属的鼻子破口大骂,像水月这种爱面子的小姑娘都害怕死他了。因此她不敢找他细问陶咏羡的案子细节到底怎么回事,思来想去,好多天夜不能寐的结果,就是她终于忍不住来找郑亦樾了。

    郑亦樾与水月的交集,还得追溯到好几个月之前。至于为什么有关陶咏羡的事,水月来找她,还得从头说起。

    做为单位资格最老的协调员,郑亦樾手里的案子多数都有些难度,与一般正常程序的捐献不同,多多少少会有些嗦。

    陶咏羡的案例如此特殊,自然最终也到了郑亦樾手里。

    曹均与陶咏羡,细论还有些关系,就是传说中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曹均的儿媳妇的堂姑家的表姐,嫁给了陶咏羡一个发小,在陶咏羡没出事之前,他们两家肯定不会有什么走去,便是有,也仅限于小辈们因为玩的好,自己出去聚个餐吃吃喝喝。

    等到陶咏羡一出事,住进了省人民医院,曹均便跳将出来,这其积极奔走,号称出于朋友之义、亲戚之情,至于具体怎么回事,郑亦樾又没深入调查,她是个协调者,不是警察,因此不予评论。

    反正明眼人都知道曹均是个什么货色,无利不起早,出了名爱吃拿卡要,沾点小便宜的人,用他们私下里聊天的说法,活得人精似的,粘上毛就是个猴。没人抓到过他犯大奸大恶的事,这个人很小心谨慎。

    就算他有什么犯法的地方,肯定也会老实低调地把自己的狐狸尾巴藏好,单位里因为他那火爆性子外加自私自利的表情,得罪的人无数,要不是靠着小心谨慎,分分钟都被别人拉下马。

    原本跟郑亦樾丝毫没有交集、一个单位里见面都不会打招呼的人,突然笑眯眯地出现,还说要请她吃饭,可把她吓得不轻。

    无利不起早的人的饭,是那么好吃的吗?答应不用想都是否定的。郑亦樾推说自己有事去不了,曹均没有过多纠缠,还让郑亦樾有些纳闷,他就一个儿子,不是早就结婚了吗?也没听说要生孩子啊,家里肯定没有要随礼的地方,怎么他突然这么热情。

    结果,答案她马上知道了:曹均不达目的不罢休,从第二天开始,每天早上早早站在她办公桌前等着她来,非得请她吃饭,推托有事,就第二天请早再来。

    如此过了几天,郑亦樾实在受不了就躲了出去,轻易不去办公室,直接在各医院晃。

    然后等来了曹均的夺命连环call,每隔一个小时就打电话给她问她回不回单位,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搞得郑亦樾都要爆粗口了。

    终于,她还是答应了曹均的邀请,想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那天的中午饭,他们两个人,在一家环境还不错的湘菜馆,可怜巴巴只点了两个菜,连丝肉星都没有,全是素的,曹均美其名曰,吃素好,省得高血压高血脂。

    郑亦樾没有说什么,反正她也不是真心来吃饭的,只是觉得曹均这样实在上不得台面,再抠门,自己请客,也断没有只有两小碟子素菜的道理。

    “是这样,我有个亲戚,叫陶咏羡的,得了心脏病,不移植好不了,您看看,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曹均顾左右而言它了很久,郑亦樾不接话,也不问他到底找自己什么事,就想看他什么时候憋不住,终于,在两人不咸不淡地谈了些所谓工作问题后,曹均才终于说出了他的最终目的。

    跑来当说客?曹均是第一天来红十字会上班吗?器官说给谁就给谁?这是协调员的权利?开什么国际玩笑。

    郑亦樾气乐了,她真不知道一个五十多岁,快要退休的老头,怎么还能活得这么自我这么天真?

    “曹科长,您在说笑吧?”郑亦樾面无表情,放下本就没吃几口的筷子。

    “唉呀,年轻人嘛,得多笑笑,别这么死气沉沉的。吃菜,吃菜。”曹均毫不在意地继续自说自话:“凡事,总得有个变通。是吧?小郑啊,我虚长你些年岁,有些门道比你熟,教你一招,不用谢啊~”

    曹均教给郑亦樾的招数是什么?

    那就是规则是人定的,人力总会有办法在规则之外变通。说白了,就是想让郑亦樾在接触到下一个器官移植捐献者的时候,只要血型相合,便提前给曹均打个电话说一声,剩下的事,陶家会负责处理好。

    “这个世界,有钱真的能为所欲为的。小郑啊,你还年轻,为你以后的前途想一想,总不能等你五六十岁了,还在协调者的位置上熬到退休吧?”

    “人呐,别跟钱过不去。事成之后,陶家不会亏待你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曹均自以为自己这是在教郑亦樾做人,殊不知,以现行法律,这么明显的违规,已经是渎职犯罪了。

    郑亦樾冷笑:“还真是谢谢曹科长你教导了,您这饭,我吃得有点牙疼,先走了。”说完,也不管曹均怎么叫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当然这事儿她也没跟别人说,就当没发生过一样。

    但曹均显然没有自知之明,郑亦樾的拒绝多明显,他还不死心,第二天继续来她办公室堵人,磨着她规则之外开开恩,救救人。

    如果给这样的人找个合适心脏,给他新生,郑亦樾真不知道她十年来的付出与努力算什么,比他病重比他更需要器官的人还有一大把,难道有钱真的可以解决一切,包括买命吗?

二货曹均

    曹均是个傻货,还是个不知道脸面为何物的傻货,郑亦樾又不二,总不能陪着他疯。

    办公室不去,电话不再接,如此躲他的意图多明显,一般人都知道,会选择放弃了吧?

    偏曹均不达目的不罢休,三番两次变着法地堵郑亦樾,还说些似是而非让人误会郑亦樾是不是索要好处还不给人办事了。

    这委屈她能受?便是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不想把事情闹大,也没有任别人把屎盆子往自己脑袋上扣的道理,于是她直接去找了曹均,当面锣对面鼓地把事情说清楚,看看到底是谁的错。

    如果他再执迷不悟,呵呵,说得好像天老大他老二似的,总有人能治他!

    两个人的争执声,整幢楼都能听到,几乎全是曹均气急败坏地在骂人,郑亦樾双手抱臂,毫不留情地刺他。

    要真论嘴上功夫,曹均还真不是郑亦樾的对手,他在自己的科室里当螃蟹当得够久了,所有人都不想跟他发生下面冲突,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顶头上司不好得罪。

    郑亦樾又不归他管,而且周卫国那一级的小领导,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一个跟曹均关系好的,平常他们聚餐从来不会叫上曹均,可见其人品本性。

    因此郑亦樾自然是不怕的,这么个不得人心的人,办的又是如此掉链子事,他要是不觉得自己有错,有本事把细节说出来啊,他背地里撺掇个协调员,为个病人想不合规非法取得心脏器官,这事他敢说吗?

    真敢说,不用等红十字会内部有什么处罚,便是这话传到陶家人耳朵里,也得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如此风口浪尖上,陶家想让陶咏羡活下去,则必须表面上装好人,越是想用金钱和权利的力量去取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越是不能让任何多余的人知道,每多知道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

    估计也是他们一开始不知道曹均是什么性子,因为孩子生病垂危,有些病急乱投医了,什么样的人,只要能跟红十字会搭上点关系,能动用点力量,都在他们的拉笼范围之内。

    这也就是陶咏羡最开始发病就已经快不行了,而且还是在外省,如果在他们家老根据地里,呵呵,剩下的不必多说,有钱人的能量,是普通小老百姓想象不到的。

    这一架吵到周卫国来接人,曹均一脸青白,被气个半死,郑亦樾跟在周卫国身后,像只斗胜的公鸡。

    “你也不管管你的人!”曹均咬牙,瞪着周卫国。

    “不劳曹科长费心。”周卫国早就看不惯曹均了,别说郑亦樾本身占理,就算她无理取闹,那也得无条件护犊子。

    曹均在单位玩不转,很长一段时间都见协调员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水月当时有关于另外一个病人的事跟郑亦樾有些交流,做为协调员的她得提供些补充材料,郑亦樾是肯定不想去外联科的,都是拜托水月跑过来办,为此小丫头也没少挨曹均卖,愣是在郑亦樾面前一点委屈都没露。

    那个时候他就觉得郑亦樾很帅,是她特别欣赏的那种女人,有着自己的事业,更有自己的坚持,天不怕地不怕,特别厉害。

    因此再次遇到关于陶咏羡的事时,她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郑亦樾。

    “郑姐,我害怕......”小姑娘也是实在有些憋不住了,她越想越害怕,如果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陶咏羡的资料注销了,这笔烂账以后被翻出来怎么算?她是不是无意中成了帮凶了?

    明明没有经过任何机构分配器官,红十字会也没有出协调员来证明移植手术的合法性,人就好了,这也太明显有问题了吧!

    “别怕,慢慢说,从头说,咱们红十字会,还不是曹均可以一手遮天的。”郑亦樾安慰水月,到底是没怎么经过事的小丫头,原本也只是一份安稳的工作,怎么到处都有点破事呢。

    “这是陶咏羡案例的资料,姐你看看。”水月把怀里一直抱着的东西递给郑亦樾,这还是她偷偷从档案里印出来的,曹均盯得很紧,她好不容易才有的机会,吓出一身冷汗。

    手术日期还挺新,就在一个星期以内。

    而这一个星期之内,如果郑亦樾没记错的话,一共只有两例潜在的捐献者。其中之一,就是她跟进的马小丽,最后白忙一场,捐献者身患癌症,器官失效,还有另外一起,是个**捐献,还是亲缘间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那么陶咏羡用的心脏出自何处,就很有问题了。

    为什么陶家人能量这么大,还让陶咏羡拖了这么久,其实主要原因就是国内的正规程序肯定轮不到他,国外的距离太远,从获取到运输,变数太多,再加上器官组织的进口,咱们国家还没有先例,海关那一关如果耽误时间,就算最后能运进来,能不能用也在两可之间。

    陶家是有钱,但钱和关系也不是可以永远无限利用的,没有万全的把握,他们也不可能过于草率,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有钱人没几个傻的,不会明目张胆干过分的事,至于背地里,呵呵,反正没人看见,随便折腾。

    陶咏羡的表里,明显少了很多必要的资料,这样的档案卷宗,怎么可能会审得过呢?签字的那几个人,人名很熟悉,都应该是红十字会的高层领导,但那字迹,如出一辙,根本不可能是不同的人签的。

    造假造得能走点心吗?

    以前郑亦樾以为,曹均就是个没脑子的二货,现在才发现,他不止没脑子这么简单。

    这已经不是她职责范围内能处理的事了,还得先让周卫国知道才行。

    好歹他们是同一级别的人,向上反应问题如果把周卫国越过去,总有点背后搞谁的意味,逐级上报则又是另一种情况。

    周卫国正哼着小曲,整理手头的文件资料,他能在枯燥乏味的工作中品出乐趣来,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逮捕

    “你们这是干什么?”曹均今天一上班,还没迈进办公室的大门,就被两个神情很是严肃的黑脸包公给劫持了。

    要不是还在红十字会的办公大楼里,他都要喊救命了。

    坐在从来没有进来过的空办公室里,他扭动不安,很是紧张。是个长眼睛的就能看出来,这房间到处都是软包,没有任何边角利器,门也是从外面锁上的,他根本打不开。

    事情有些不对啊,靠!

    可惜一直没人搭理他,一上午,办公室都没进来过别人。任他敲门、砸门,扯着嗓门大叫,都毫无回应。

    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大抵如此。

    等他饿得肚子咕咕叫,还憋着泡尿马上快要尿裤子了,门终于开了,他憋了一天的火气与生理上的不适,让他冲着来人狂吼。

    是周卫国陪同会长一起来进来的。他们想抢在组织上的人来之前,先判断下形势的严重性。

    红十字会已经如履薄冰多时,前有某美美,近有彭南方,再出点负面报道,他们辛苦经营起来的名声,就完被毁了。

    公众总是愿意相信负面报道的,这也是社会公信力缺失的一种体现。又或者说,做得好,做得棒,是他们应该做到的,一旦失职,受到批评和攻讦也是应该的。

    事情想遮掩下去肯定是不能够的,一个渎职妥妥的没跑,问题是,受牵连的仅仅会是曹均一个人吗?

    曹均这个人大家都了解,整天咋咋呼呼,没什么真本事,要不是看在他资历老,又真的除了抠口到家,人缘太差外,工作上没出过太大纰漏,才给他个科长待遇,让他退休的时候面子上好看些。

    就以他那心性,再加上管理名单这种很重要,也容不得他掏油水的工作,按理说出不了什么大事。

    没想到,偏偏非得等他马上就要退休时,整得自己晚节不保。

    “你给我坐下!”会长真的是气得狠了。他才刚接手会长一职一年多,就连续出了两起渎职案子,这不明摆着打他的脸呢嘛,他会跟曹均有好脸色才怪。

    “我还有没有点人身自由了?你们什么意思?”见到顶头上司,曹均嘴上强硬,心里也开始打鼓,这阵仗,真的吓人。

    “人身自由?姓曹的,老子的一亩三分地儿上,你敢背后弄鬼,等着,一会会有人来,你就老实交代问题就行了。”曹均是个欺软怕硬的角色,因此会长一上来,就以气势先压到他怕。

    “谭会长,我,我啥也没干呐,你们抓我干什么?放我出去吧,这是场误会。”

    “误会?我倒希望是误会!”会长拿出陶咏羡的资料,摔在曹均的脸上:“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上面我的名字的签字,是谁伪造的?不光我的,咱们会里该签字的,有哪个是自己签的,你告诉我。”

    曹均哑口无言,心里卷起惊涛骇浪。

    居然是因为陶咏羡的事!

    坏了!

    他还以为,是最近他对下属过于苛刻,又被人匿名举报了呢。

    可怎么办?

    不对,不能慌,不能乱,更不能不打自招。

    对,对,对,当初陶家人是怎么跟他说的来着。

    没有人知道内情,更不会有人查出来有问题。他只要死扛着说不知道,不过一个签名,假的代签的多了去了,不能单单以签名有问题就将屎盆子扣到他头上。

    想通这一点,曹均没有之前的慌乱了,他冷笑:“别说我本身没做错什么,就算是做错了,也有法律,有组织来处罚,轮得到你吗?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爷现在要上厕所,还不放爷出来,我就尿这儿了。”

    曹均当然还是要点脸的,要不然他早就一泡尿撒在这间空办公室里了。

    这态度转变得好快,是有什么依仗了?

    他们旁敲侧击,一直也没套出有用的消息,吃了饭,上了厕所回来的曹均气定神闲,连组织派的人来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一天一夜,24小时过后,人困马乏,曹均躺在地上睡得很踏实,工作人员无奈地看着他。

    死猪不怕开水烫好使吗?他们已经基本掌握了他的犯罪事实,仅仅是希望能从他嘴里知道些细节。

    他说与不说,影响的只是今后对他的量刑而已,自己都不想自救了,那就从严从重处罚吧。

    曹均天真地以为扛过去就没事了,直到他被戴上冰冷的手铐,押上警车,还有些懵。

    “真的不干我的事啊,怎么会这样?”被民警出具的逮捕证吓瘫的他立即大叫起来:“不对,不是我,不关我的事!人不是我杀的啊!”

    听他这么说,就连来带他去看守所的民警都懵了。

    他们不会是拿错逮捕证了吧?

    没问题啊,姓名曹均,时间今天,罪名渎职。不是杀人啊!

    “什么人不是你杀的?”他们隐隐觉得不对,这背后的事可能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复杂。

    “陶家,是陶家,陶家给了我十万块钱,让我帮他造假,别的事我可没干啊!他们得到的那颗心脏,我真不知道从哪来的,有人说是他们杀了人,那也与我无关啊,你们别抓我,抓陶亚功去!”

    陶亚功,是陶咏羡的亲叔叔,也是他一直替大哥盯着陶咏羡的治疗进展。

    这下乌龙可是闹大了。

    “别再乱叫了,他的问题,会有人调查,现在先把你带回去,你看清楚逮捕证上写的什么:你是渎职犯罪,杀人不杀人,调查了再说。放心,你干过的,法律不会轻饶了你,你没干过的,法律也不会冤枉了你。我们现在是法制社会了。”

    哦,不是杀人啊。曹均刚想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我的个乖乖,刚刚他是不是一不小心,嘴里秃噜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坏了坏了坏了,自己怎么能说出来呢?不是应该烂在心里的吗?这下陶家还不得恨死他啊!

    可千千万万别传到陶家人的耳朵里去啊,他那十万块钱可还没捂热乎呢。

巧合

    曹均是在单位被警察直接带走的,当然啦,带走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很多工作人员已经走了,而媒体还没有得到风声,不得不说,会长的消息封锁做得很到位。

    郑亦樾之所以会留下来没走,是因为周卫国告诉她,曹均现在在那间特殊的办公室,被审了半天什么也没说,但证据该有的都有,在重证据轻口供的年代,不需要他非得交代,公安局已经立案,也申请了逮捕证了,先抓起来再说。

    “怎么样?”等警车开走,周卫国回来,郑亦樾连忙追问。

    “我离得远,听得不真切,不过好像听到他说,人不是他杀的。”

    “怎么还扯上杀人了?”

    “你是不是傻啊,陶咏羡需要更换的器官是心脏。每个人有几个心脏啊?他那心脏来源不明,如果是仅仅是脑死亡的患者,私下里陶家出了钱买来的,也就罢了,如果不是,那这心脏的来源还能是哪?”

    “可是脑死亡患者的话,咱们红十字会没道理不知道啊。除非医院也跟他们同流合污,暗箱操作,不走正规捐献手续。那牵扯的范围就大了,陶家有那么大能量?”郑亦樾表示怀疑。

    一来她相信大多数医生的职业操守,二来,她可能就是个穷孩子出身,不知道钱的力量究竟能让多少人铤而走险。

    “谁知道呢,可能总会有人被金钱迷了眼吧。”周卫国叹息一声。

    不是每个人面对金钱的诱惑都能保持一颗初心的。每个人的忠诚,其实都有明确的价码。超过了那个价码,忠诚也不过是笑话。

    郑亦樾是单纯的,不为名不为利,其他人,哪个能像她这么傻。

    周卫国是见识过黑暗的人,或者说,有的时候,黑与白,是与非,没有那么绝对的分界,更多的,是中间地带的灰色。

    郑亦樾更多的则是光明,是纯白,这也是周卫国最欣赏她的地方,坚持自己的操守,十年如一日,在平凡的岗位上,做着不平凡的贡献。

    但愿她能一直这么纯白下去,只要他周卫国在这个位置上一天,便会尽最大力量,保护着这份光明。

    郑亦樾一头雾水地回了家,曹均案背后有人,能量巨大,她心里已经很明白了,但是这背后人的力量究竟大到什么程度,她不敢猜。

    有钱人的生活,是你想象不到的,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

    厨房里传出饭香。郑亦樾会心一笑,家里有个田螺姑娘真好,姜晨的这一手厨艺越来越精进,只要一有时间,便肯定会三人小聚,郑亦樾一边享受着美食,一边哀嚎着胖了胖了,吃的却不比谁少。

    因为权薇死活不收她们的房租,她们不好意思厚脸皮占便宜,一日三餐便由姜晨负责做,郑亦樾多出些买材料的钱,抵了房租。

    钱,权薇是不缺的,但这样可口的家常菜,她无力抵抗,常常一起跟郑亦樾叹息胖了胖了,还照吃不误。

    三个人笑笑闹闹,日子过得挺不错。

    自打上一次权薇说的食人案恶心到姜晨之后,饭桌上就素了得有小一个星期,她才算缓过来点,但是内脏肯定是不吃的,红肉还有点恶心,仅仅鸡鸭鱼被重新列回食谱。

    一道香辣鸡翅让几个人吃得十分尽兴,姜晨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凑到权薇跟前:“姐啊,你那食人案,有线索了吗?”

    发动了最广大人民群众,结果也不尽如人意,内脏和剩余的尸块,仍然一无所获。就算现在的g市温度不高,这么多天过去,该腐烂的也腐烂光了,再想找回来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还没有。”

    “真的会有人变态到吃人吗?”

    “吃人?什么吃人?”郑亦樾这几天忙着盯曹均的八卦,没顾得上家里这两个小闺蜜的私房话,而且她本身学医出身,不像姜晨对解剖啊,凶杀啊那么有兴趣。

    “樾姐你还不知道吧,薇薇姐最近接了个碎尸案,那凶手是个变态,把人切成小片还不够,还把内脏给吃了。”姜晨一脸恐惧地说道。

    “别听姜晨瞎说,食人只是猜测,目前还没有证据支持这一结论。”

    “内脏都没找到,别的尸体部位都找到了吗?”

    “差不多,骨骼全了,尸块还差些。唉,再过段时间没有新线索,这桩凶杀案怕不是要成为南大碎尸案第二喽!”

    要是放在最开始当法医的时候,命案不破,她得寝食难安,不过当得时间久了,总会有这样那样原因破不了的案子,命案不命案的,有的时候凶手足够小心,是真的可以逃脱法律制裁的。

    由不得她愿意不愿意放弃久未侦破的悬案,当手头上的工作堆积得足够多的时候,放不下也放下了。

    “南大碎尸案?怎么跟这个扯上关系了?”

    “还不是因为死者都被凶手精心切成肉片了嘛。这个案子更夸张,凶手那刀功,连我都甘拜下风,整齐得很呐。”

    “所以啊,薇薇姐他们怀疑凶手是医生,樾姐啊,你去医院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别被变态医生当成下一个猎物了。”姜晨打了个冷颤,脑海里划过一副自己推门回家,郑亦樾被分切成肉片的场景。

    唉哟,她太变态了,姜晨赶紧摇摇脑袋,把这副画面从脑海中踢出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郑亦樾坐直身子,正色问道:“知道死者的血型吗?”

    “ab型。”

    “居然真的是ab型......”郑亦樾喃喃自语:“不可能的,不可能吧!”

    “怎么了?”以权薇的职业敏感性,看得出来郑亦樾此时的状态不太对,急忙追问。

    无论是或者不是,郑亦樾都得跟权薇说一声,而且陶咏羡刚刚移植了颗非法的心脏,这边厢就出了桩内脏全部丢失的杀人碎尸案,怎么看这时机都巧得过分了。

    这个世界上有如此巧合的事吗?所谓的巧合八成背后都有人为的痕迹。

    “是这样,我们以前跟进过的一桩案子,移植受体是位瘾君子,需要的器官,是颗心脏,他家里很有钱,而这个人上个星期接受了移植手术,心脏来源不详,而他的血型,就是ab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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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602/ 第一时间欣赏游走于死生之间最新章节! 作者:星星的泡沫所写的《游走于死生之间》为转载作品,游走于死生之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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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走于死生之间介绍: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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