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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史尽成灰     奋斗在洪武末年txt下载     奋斗在洪武末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61章 你们想害死太孙殿下吗?

    赵勉在泸州卫集中了首批五十万斤铜,动用十几艘大小船只,开始向应天运输……这一路的艰辛就不用讲了,金沙江航道还没有完全清理出来,一路上不得不五次更换船只,翻山越岭,摔死的牲口有十几头之多。

    历时四个月,才进入了长江航道,转入长江之后,完全豁然开朗,有种便秘好个月,一下子通畅的舒爽感觉,船只迅速南下,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到了应天,送到了户部交割!

    前后不到一年的光景,传说中的滇铜入京了。

    原来遥远的云南,居然还埋藏着宝贝,在京城瞬间掀起了一股热潮,就仿佛大航海发现了美洲白银,无数人前往美洲冒险一样,也有许多敏感的商人,立刻动身,前往云南,寻觅商机。

    而且柳淳这个名字,再度出现在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话内容之中。

    事实上,柳淳在离京以后,很多人都恨不得让他永远消失,绞尽脑汁,想各种办法,他们以窥视皇宫,图谋不轨为名,禁止了热气球飞行,又以各种借口,几次冲击鸡鸣山书院,希望拔掉这颗眼中钉,肉中刺。

    另外还有人几次上书,希望把郭守敬从文庙驱逐出去。

    甚至有人偷偷往郭守敬的神像上泼狗血……种种闹剧,不一而足。

    可他们越是上蹿下跳,柳淳在民间的声望既越高,获得的同情也就越多。随着滇铜入京,人们再度点燃了热情。

    柳大人不管到了哪里,不管身份如何,境遇怎样,都始终念着天下苍生,想着造福百姓。这才是真正的好官,有良心的学者!真正做事的大才!

    柳淳一直宣扬科学。

    从此刻开始,在京城出现了“柳学”的说法,如果说科学对应的是“理学”,那么“柳学”则是直接挑战儒学……在国子监里,甚至有学生抛弃监生身份,直接前往云南,各地进京的学子,宁可进入鸡鸣山学堂,也绝不进入太学。

    另外凤阳和长沙,也都成了新学的中心,聚集了一大帮的士子文人。

    柳淳的每一点成就,都能让这些学子们倍受鼓舞。

    他们钻研学问,发奋读书,希望有朝一日,能像柳淳一般,造福苍生,治国平天下。

    所谓半部论语治天下,渐渐变成“学好柳学平天下”。

    整个局势都在快速转变着。

    从变法到柳学……似乎离开了京城的柳淳,比起从前,更加具有影响力,也更加难以对付!

    东宫的师父们,简直苦恼透了,许多人不停思索着,对付柳淳的办法,愁得头发都掉了一大堆。

    难道这个柳淳就打不死了吗?

    齐泰邀请练子宁,还有陈迪,暴昭几个人商议……经过了一番讨论,还真别说,让他们发现了一个问题!

    一个足以击败柳淳的大漏洞!

    “你们请看,户部收滇铜,一百斤要六两银子,也就是六贯钱,而一百斤铜,最多能铸钱二十贯,换句话说,只赚了十四贯。”齐泰拿着笔,给大家算账。

    练子宁皱着眉头,“这也不少啊!”

    齐泰大笑,“可朝廷要花费多少钱?皇家银行拨出去两千万贯的借款,户部出了钱粮,地方发动民夫,工部和河道衙门都出了力气……算起来,至少三千万贯砸进去了,以目前来看,每年从云南输入的铜料,最多能铸一百万贯,算上成本,要四五十年才能收回来。”

    陈迪大惊失色,“这么看也没赚多少啊?”

    “岂止是没赚钱!是亏了!”

    齐泰大笑道:“这些钱如果用来放贷,能赚多少利息?而且我还没有计算,从皇家银行借款的利息,实际上,七八十年都回不了本!”

    暴昭也道:“此言有理,还有维护金沙江航道的费用,那也不是小数目啊,看看现在河道衙门的开支,就一清二楚了。”

    “没错!”

    齐泰一拍巴掌,喜滋滋道:“柳淳不是号称点石成金,号称他善于理财吗?他这些年弄了那么多的花样,的确增加了一些岁入,可这一次,他玩砸了!以我的估算,他赔钱了,而且赔了许多,现在的柳淳,根本是打肿脸充胖子,硬撑着呢!”

    练子宁沉吟半晌,渐渐转过弯来,也道:“既然如此,我们要不要上书,戳穿柳淳的画皮,让朝野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能臣干吏!相反,是个好大喜功,虚耗民财的无能之辈?”

    齐泰含笑,“没错,我们的确要上书参柳淳一本!”齐泰从座位上站起来,呵呵冷笑,他背着手,一边踱步,一边说道:“过去我们斗不过柳淳,全是被他的那一套给欺骗了。这段时间,我仔细研读了柳淳的一些书籍文章,渐渐摸出了他的脉。这就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弄清楚了柳学的弱点,自然能无往不利。”

    练子宁大为赞同,“齐兄果然非比寻常,以柳学对抗柳学,这招太高了!看起来,我们也要好好琢磨一下子了。”

    齐泰矜持一笑,“我也不过是这么一说,回头还要仔细计算,看看柳淳到底是赔了多少钱,等一切算明白,我们就向陛下上书,拆穿柳淳的面具!”

    ……

    就在滇铜进京的第十天,朱元璋破例把朱允叫到了皇宫。

    是的,就是破例!

    有很长时间,朱允已经见不到老朱了。

    说起来前不久,朱标去世三年,祖孙曾经一起去看望朱标,在坟前,两个人都分外悲伤,朱元璋眼中满是泪水,朱允几乎哭晕在坟前……

    “你瘦了不少啊!”

    朱元璋扫了一眼几乎只剩下皮包骨的朱允,突然心生垂怜,毕竟是自己的孙儿。

    “赐座!”

    太监搬来了墩子,朱允谢过之后,坐了下来。

    “这段时间,你都在做什么?可曾有读书?”

    “回皇祖父的话,孙儿读了!”

    “读谁的书?”

    “读师父柳……先生的书!”

    “哦?”老朱好奇了,朱允跟柳淳闹翻,最后柳淳便贬到了云南,朱允也受到了严重打击,被自己晾了快一年,他居然愿意去学柳淳的书,真是咄咄怪事啊!

    “既然你读了柳淳的书,那你又如何看柳淳在云南的做为?”老朱顿了顿道:“有人说滇铜入京,是柳淳的大功,可也有人说,滇铜其实是得不偿失,你怎么想的?”

    朱允站起,躬身道:“回皇祖父的话,孙儿以为,滇铜输运京城,靡费极大。”

    四个字一出,朱元璋稍微顿了下,而后轻笑道:“那你说说,都耗费在了哪里?”

    “回皇祖父的话,首先就是金沙江水道,这段的花费太多了,除了朝廷拨款之外,还有银行借款,地方要征调民夫,消耗粮食物资……即便不算银行的利息,这一块的耗费也在三千万贯之上,而且往后每年为了维持航道,至少还要投入三十万贯。”

    朱元璋皱着眉头,“嗯,也有你这么一说……可滇铜入京,毕竟解了燃眉之急,朝廷缺铜,你又不是不知道!”

    “回皇祖父的话,目前一年进京的滇铜不会超过三百万斤,即便按照柳先生估算的最高数额,也仅仅能突破一千万斤,全部铸钱,也只有一二百万贯,但是,在路上消耗的运费,就要几十万贯,而且民夫行进在山谷之间,死伤惨重,沿途的百姓,苦不堪言!”

    老朱眉头紧皱,“允,照你的说法,这滇铜反倒是赔钱了?”

    “是的,以孙儿的计算,的确是如此!”

    “那是不是要停了滇铜啊?”朱元璋声音缥缈,听不出喜怒,淡淡地问着。

    突然,朱允撩起袍子,跪在了地上,用力磕头。

    “皇祖父,孙儿以为恰恰相反,不管赔多少钱!都必须不计代价,让滇铜运抵京城,此事关乎大明江山,关乎千秋万代的基业……绝不是用金钱可以计算的,孙儿恳请皇祖父,万万不要被闲言碎语,腐儒书生误导,贻误大事……孙儿言语孟浪,还请皇祖父明鉴!”

    朱元璋低垂眼皮,缓缓瞧了瞧朱允,一年不到的时间,这个小子的确变了不少……难道这就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朱元璋缓缓起身,把朱允拉起来,一起走到了龙书案的旁边,“来,跟祖父好好说说,这滇铜入京,究竟有多少好处!”

    ……

    东宫里,此刻也在激烈争吵……一个年过不惑的文士,面对着齐泰等人,安然自若,面沉似水。

    他的手边,正放着齐泰算的那笔账,

    “如此浅薄见识,鼠目寸光,也敢拿出来坑害殿下,难怪这一年多,殿下受到了许多的非议,全都是尔等无能!妄为人师!在下真是替尔等汗颜!”他冷冷问道:“你们莫非要害死太孙殿下吗?”

    齐泰等人哪里会服气,纷纷大怒,“你现在不过是一介布衣,也敢侈谈国事,简直让人可发一笑!”

    文士冷笑,“是尔等可笑才是,身为官吏,尸位素餐,百无一用,难道不可笑吗?”

    “你……”

    双方正在争吵,突然朱允从外面小跑着进来,喜不自禁道:“方先生,皇祖父夸奖我哩!”

第362章 抢房子了

    朱允是真的很开心,不得不说,方先生的驾临,给了他起死回生的机会,其他的几位先生,干脆扔到了一边,连看都不看。

    朱允单独把方孝孺请到了书房里面,两个人要深谈,没错,就是方孝孺!

    此刻朱允简直把方孝孺奉为神明,十分恭敬。

    他上身微倾,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先生,何以能断定滇铜的好处,又何以猜出,皇祖父会鼎力支持?”

    方孝孺清瘦的脸上露出淡然的笑,相比若干年前,云淡风轻多了。

    “殿下,草民能不能先请教,齐泰等人,是如何跟殿下讲的?”

    “这个……齐先生说滇铜劳民伤财,是柳淳欺骗陛下的诡计,说他用柳学击败柳学……”朱允很老实,把齐泰卖得一点不剩。

    方孝孺哑然,“他敢说以柳学对付柳学,真是大言不惭,柳学若是像他想的那般浅薄,柳淳何以敢自立门户,跟儒家千年道统抗衡啊!”

    朱允吸了口气,小脸发白,他只知道柳淳很厉害,但是在学问上,究竟怎么样,朱允还真不知道。

    “方先生,你能不能说的详细一点?”

    方孝孺点头,“草民这几年一直在巴蜀讲学,所幸蜀王殿下支持,借用了当年苏东坡读过书的中岩书院,巴蜀各地的学子来了上百人。草民前些时候听说要修金沙江水道,故此草民就南下探查,想要亲眼瞧一瞧……殿下,柳淳说了多少次,他的学问是走出来的,不是坐在高堂之上想出来的。齐泰既然以为精通柳学,那他可走了多少路?知道了多少的学问?”

    此话一出,却是击中了要害,朱允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方先生不辞劳苦,的确让人钦佩啊!”

    “殿下,草民只是去看了看,又随着一队脚夫,把五千斤铜料送到了泸州卫,这一趟下来,草民就断定,滇铜必须要开发……诚然齐泰愿意动动脚,亲自去瞧瞧,也不会给殿下出这么无知的办法了。”

    ……

    方孝孺的言谈之间,没有丝毫的客气,全都是疯狂攻讦齐泰,有人要问了,这位老先生是怎么冒出来的?这些年他又经历了什么呢?

    还记得当初方孝孺跑去北平,大言不惭,安顿纳哈出的部民,结果碰了个大钉子,险些把一世英名都给毁了。

    经过此事,方孝孺的仕途彻底断送,他口含黄连,灰溜溜离开了北平。

    天下偌大,哪里是安身之所呢?

    还真别说,方孝孺的运气不坏,有朋友请他去巴蜀讲学……要知道巴蜀曾经遭到元兵的疯狂屠戮,仅益州一城就遭到三次屠戮,最多的一次,尸骸就达到了一百四十多万。

    两宋时期,巴蜀文脉鼎盛,孕育出三苏等著名的文人。

    巴蜀大地,物阜民丰,百姓安居乐业,人口突破了一千万。而到了元代,巴蜀仅剩下十二万户,即便以每户八口人计算,也不到一百万人!

    损失之惨重,可见一斑!

    让人敬畏的巴蜀百姓,从来不会在屠刀下低头,敌人越是凶残,杀戮越是惨重,他们就越能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战斗力,在巴蜀百姓的字典里,没有屈服二字!

    小小的钓鱼城,祖孙几代人,生生不息,血战不止……终于,巴蜀的农民毙杀了蒙古帝国最后一任大汗猛哥!

    从某种角度来讲,是巴蜀百姓,覆灭了横行天下,没有对手的蒙古铁骑,终结了蒙古帝国!

    雄哉!

    壮哉!

    他们或许不及文天祥有名,但他们才是这块土地的真正脊梁……纵观整个元朝,巴蜀都没有恢复元气。

    大片的空地,稀少的人口,凋敝的民生,几乎空白的教育……即便洪武帝励精图治二十余年,巴蜀距离巅峰时期还差着天地。

    方孝孺进入巴蜀之后,迅速受到了欢迎,前来求学者,络绎不绝。

    对于方孝孺来说,他除了教书之外,也在不断反思。

    他曾经胸怀大志,去投靠太子朱标,希望能实现他的理想。

    奈何出师未捷,北平一场小小的风波,就让他折戟沉沙。

    多少个不眠的夜晚,方孝孺都在彻夜反思。

    当初自己怕背上锦衣卫同党的骂名,不敢查贪官,不敢斗奸商……落了个凄凉的下场,真的不怪柳淳,也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懦弱无能!

    方孝孺!

    你的圣贤学问没学好,胸中缺少了一口浩然正气!

    这几年的时间里,方孝孺一边教书,一边躬耕田亩。他抛弃了一切的享受,每日苦读,砥砺心性。

    柳淳在京城折腾得风生水起,开银行,筹办万寿庆典,创立学堂,鼓动变法……方孝孺就像一枚秋天的莲子,在淤泥之中,积蓄力量,等待来春花开绽放的那一刻!

    教书期间,方孝孺不但读了古人之书,也对柳淳所讲的很有兴趣,说起来,柳学的功力上,方孝孺可比齐泰等人强多了,

    要说起来,方孝孺不该这么快冒出来。

    他应该感谢一个人,就是被他狂怼的齐泰。

    没错,就是齐泰!

    齐泰这家伙自视甚高,总是瞧不起别人,处处以帝师自居,弄得东宫的不少人都烦他。其中就包括铁铉。

    之前齐泰就跟铁铉吵过,后来又有几次摩擦。

    铁铉思前想后,方孝孺之前来过东宫,这几年在民间教学,颇有声望,铁铉就写信请方孝孺进京,本意是压制齐泰。

    而方孝孺接到了这封信,却是百转千回,五味杂陈!

    按理说,一个名士,该矜持一些才是,最起码等三顾茅庐,哪有一封信就出山的?可他等不了了!

    没错!

    变法大势,不可阻挡!

    这是方孝孺在民间最切实的感受,柳淳推动变法受阻,那就该换个人扛起变法的大旗。方孝孺进京,就是寻觅这个机会。

    他准备很充足,先是南下,去泸州探查情况,做到心中有数,然后才乘船出三峡,下江南。

    这是个风云际会的大时代,演员已经悉数登场了,就等着大戏开幕了。

    方孝孺鞭辟入里,对朱允道:“殿下,你可知道,柳淳以何人为运铜脚夫?”

    “这个……莫不是当地的百姓?”

    方孝孺笑道:“的确是当地的百姓,而且还是土人!”

    “土人?他们怎么愿意听柳淳的号令,他们不都是土司的手下吗?”朱允真的不知道太多的细节,此刻非常好奇。

    方孝孺道:“无非是威逼利诱而已,柳淳以这些人充作脚夫,云南的土司想要造反,就比登天还难!而且以草民观之,这些土司士兵,都愿意听从柳淳的调遣,或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成为柳淳的心腹,甚至可以用他们去打土司!“

    “怎么会?他们这么干,岂不是忘了本?”

    方孝孺摇头大笑,“殿下,你难道忘了,当年柳淳可是能让北元皇帝低头啊?区区土人算得了什么?依草民来看,那些土司,是自作聪明了!”

    ……

    一次挫折,八年的沉淀,方孝孺此次出山,的确非同一般。

    只不过要说他看透了柳淳的筹谋,那也太小觑柳淳的本事了,金钱这个东西,实在是太有魅力了,自从产生的那一刻开始,人们就在围着钱打转转儿。

    若是钱不重要,也不会因为利率的一点波动,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古今皆然。柳淳就是要以金钱作为武器,攻克土司的堡垒!

    这些土司已经存在了几百年,甚至更加久远,蒙古的铁骑,大明的精兵,都拿他们无可奈何,沐家父子拼了老命,也堪堪维持太平而已,拿大多数的土司都无可奈何。

    柳淳却打算换一种方式,刀剑无法攻克土司的防线,那就用银弹,用金钱!

    当第一批滇铜入京,在泸州卫,许多土司士兵已经干了半年多的时间。

    大约二十天一趟,他们跑了十趟左右,没有休息!

    说句实话,也就是这些年轻人从小生活在山岭之间,身强体健,换成普通人,早就趴下了,可即便如此,他们也累得不轻啊!

    “今天暂时不要走了。”

    柳淳出现,他招呼所有的土司士兵,到了一片开阔的空地……这片空地距离采铜的矿坑有五里左右,是一个高台,视野开阔,干净整齐。

    在高台上,已经起了一排房舍。

    柳淳笑道:“这些日子,你们都住帐篷,来回跑,实在是辛苦了。我让他们盖了房舍,给你们住。”

    士兵们大喜,可柳淳的下一句话,让他们一下子闪了腰。

    “不过不白给你们,要出钱的,一套房,加上前后的小院子,二十贯!”

    这帮人一听,全都摇头了,开什么玩笑?这么贵,谁住得起?有人还默默算了算身上的钱,还不到三贯,等他们凑够了,还不知道有没有了,不过眼前的这片房子,还真漂亮!比他们土司住的还好呢!

    柳淳咳嗽一声,补充道:“二十贯是对外的价钱,对内只要一成五!也就是三贯钱,就可以得到一套房子!不光是你们,包括家人,都可以过来住。这块地,这个房舍,就永远属于你们了!”

    这时候人群当中,出现了骚动,一个很年轻的黑小子出来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三串铜钱,笑得很灿烂。

    “独眼大叔人很好的,每次都多给工钱……我有三贯钱能买吗?”

    柳淳大笑,“不但能买,还能随意挑选,做一个第一个购房的人,我再送家具一套!”

    黑小子一蹦三尺高,连忙把钱塞给了柳淳,生怕他反悔,然后就冲向了房舍……这些房舍虽然差不多,可有的院子更大,有的位置更好,有的家里还有几棵树……黑小子眼花缭乱,完全不知道选哪个了。

    就在他迷糊的时候,已经陆续有人冲了过来,加入了抢房子大军,顷刻之间,就热闹了起来。

    在不远处,西平侯沐春一头雾水,他困惑地瞧着冯诚,“我说舅舅,柳淳这小子为了笼络人心,也太下本了吧?”

    冯诚脸色凄苦,“是啊,我听他算账,好像亏了不少,还在借钱呢!”

    沐春闷声道:“那他图个什么啊?”

    冯诚两手一摊,无奈道:“只有去问柳淳了。”

第363章 仗剑经商才可靠

    “独眼大叔,快看,我有房契了,这个是房契吧?”黑小子拿着一张花花绿绿的纸,在老卒面前炫耀。

    老卒气哼哼的,“兔崽子,收好了!丢了这个房子就不是你的了!奶奶的,老子忙活了这么多年,还没你住的体面呢!”

    黑小子瞧了瞧孤苦伶仃的老卒,想起几个月的照顾……突然把房契递到了老卒面前,“拿去!”

    老卒瞧了瞧他,哂笑道:“你小子傻了,把房契给我?”

    “那,那你不是没有吗!”黑小子挠头,他很喜欢这个房子,可他也知道,是大叔给他的钱,才能买得起,大叔都没有,他怎么好意思有呢?

    独眼老卒认真打量,然后把房契折叠好,塞到了黑小子怀里,没好气道:“傻子,这可不光是一个房子……有土斯有财,你有了房舍,安了家,就是这的人了!”

    “这的人?什么意思?”黑小子不解。

    “这还不懂,就是和我们一样了,以后我不能随便打你们了,不然上告衙门,会有麻烦的。”

    “哦!”

    小黑子张大了嘴巴,这下子他总算明白了,有了这玩意,就不用挨打了,那可要好好藏起来,千万别丢了。

    瞧他笨拙的样子,独眼老卒忍不住叹气,他让黑小子把大家伙都叫过来,他要给这帮小子好好说说……对于绝大多数土司士兵来说,他们的身份和奴隶无异,根本没有资格拥有土地。

    即便一些士兵的家庭属于“佃人”,可以租用土地,但是跟中原的佃农完全是两回事。

    土地的佃人在分配了土地之后,全家的耕种收获,是在头人爪牙监督之下完成的。

    等收获之后,仅仅留下一点可怜的口粮,其余全数拿走。

    说穿了,他们依旧是农奴。

    既然是奴隶,有些事情就不需要多说了,元朝干的事情,土司们只会变本加厉,几乎所有的女孩子,都要先送给土司头人享用,然后才能和丈夫成亲……其余的,什么打骂啊,欺凌啊,甚至用活人祭祀……乱七八糟的事情,不一而足。

    “你有了房产,就是大明的人,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大明的衙门,按照《大明律》来判决,那些欺负你们的事情,都不会再有了……”

    吧嗒!

    有一滴泪流下,紧接着,所有人都哭了。

    黑小子爬起来,向老卒磕头,转身,又朝着房舍那边嘭嘭磕头。

    而后一跃而起,握紧了拳头,“我要去把我娘接过来,还有我的妹妹,她都十岁了,我不想……”黑小子迫不及待,“大叔,她们是,是大明……的人?不用受苦了?”

    独眼老卒笑着点头,“那是自然,没瞧出来吗?这房子就是给你们一家准备的,你一个人住,还嫌大哩!”

    黑小子憨憨笑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就要回家,却被独眼老卒拉住了。

    “别急,你现在回去,土司能放人吗?等等吧,大人会有安排的,一定会的!”

    ……

    “我说西平侯,你怎么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柳淳很喜欢怼沐春,“我给这帮小子分了房舍,让他们安家。很快他们就会彻底跟土司划清界限,变成我大明的子民。我拉过来一个人,你就少了一个敌人。我都拉过来,你就不用打仗了,可以安心在家生孩子了,我听说你的子嗣好像不多啊?”

    “要你管!”

    沐春气哼哼的,“柳淳,你除了这些歪心思,你还会干什么?我现在问你,你对这帮人这么好,我手下的士兵怎么办?”

    柳淳瞪眼睛了,“你的兵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西平侯!”

    “你!”沐春简直有种昏过去的冲动。

    冯诚连忙劝诫,他对柳淳道:“事情是这样的,好多军中的老卒,日子过得很苦,他们看到朝廷有心思管土司,却对他们置之不理,难免心生怨言,不好,不好!”

    “好不好,也跟我没关系。是某人无能,不知道为自己的部下谋好处!”

    “你说谁?”

    “谁气急败坏说谁!”柳淳可不会客气,至少,他不会跟急赤白脸的沐春客气。冯诚这个难啊,只好不停劝说,都是自己的外甥,他能怎么办?

    好容易两个人心平气和下来,柳淳沉吟道:“从土司手里挖人,削弱他们的势力,才能让云南太平安定,而且还能提供劳动力,一举多得,是绝对不能放弃的。”

    沐春哼道:“这个不用你解释,我就想问你,将士们怎么办?难道继续吃苦吗?”

    柳淳白了他一眼,“早这么说不就完了,现在是求我指点迷津,客气一点会死啊!”

    沐春翘着桌子,怒哼道:“有些人也要知道,自己不过是被贬到云南,少摆太子少师的威风!”

    “对不住了,在奉天殿猛地时候,比这儿还霸道呢!”

    冯诚算是看透了,这俩货数斗鸡的,他只能好言相劝,总算又平静了。

    “唉,我都胡子一把了,还要哄俩孩子,这个舅舅当的,命苦啊!”

    他正抱怨着,突然发现两双犀利的目光,同时把他戳穿了。

    “聒噪(废话)!”

    柳淳和沐春,相视一眼,柳淳先开口了。

    “你不是想让士兵们过得好吗?其实也不能,关键还在土司身上。”

    沐春是死鸭子嘴硬,他早就看出了柳淳的本事。

    “你是想让土司进贡好处?”

    柳淳哼了一声,“他们穷的叮当作响,为什么土司这么多战斗?说穿了,不就是得了穷病吗!你还让他们进贡,那不是逼着他们造反吗?”

    “那,那怎么办才好?”

    柳淳大笑,“多容易啊,咱们要逼着这些土司南下,让他们充当咱们的开路先锋,把这片土地都拿下来!”

    柳淳说着,取出了一张羊皮地图,用手指在云南以外画了个大圈,看得沐春怦然心动!

    “乖乖,这是要开疆拓土啊!”

    沐春更加纠结了,“柳淳,我现在连云南都没掌控,你让我开疆,打下来土地,有什么用啊?”

    柳淳无奈摇头,难怪古人不喜欢到处侵占土地呢!

    黄河长江流域,已经算是最适合农耕的地域了,再向外发展,东边到了大海,西边修个长城,就像圈一块菜地似的,里面就是汉家江山了。

    不是古人不想扩张,实在是不知道要那些不适合耕种的土地能干什么?

    就像沐家入滇,三十万人,完全是屯田戍边的模式,再也没想过别的,对此柳淳只想说,活该受穷啊!

    “西平侯,你好好想想!地盘大了,好东西是不是就多了?矿产,木材,奇珍异兽……你不是想让弟兄们过好日子吗?那就给他们开矿,伐木头,做生意,这还不简单!”

    沐春哼道:“简单什么?那些土司强盗是吃素的吗?弟兄们孤身一人、几人去经商买卖,是会出人命的?”

    “那你的人马是干什么的?”柳淳毫不客气道:“你这个西平侯是摆设?吃白饭的?你不会保护弟兄们的安全?”

    “什么?”

    沐春气得豁然站起,“我堂堂一个西平侯,手握三十万大军!你让我给商人当打手,你,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柳淳针锋相对,“我不光让人当打手,还让你在前面开路,替他们解决所有的麻烦……这就叫仗剑经商,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沐春跟柳淳,大眼瞪小眼,气喘吁吁。

    ……

    黑小子和同伴们兴高采烈,他们要回去接家人过来了……更让他们意外的是,西平侯竟然在后面亲自压阵。

    土司敢不放人,西平侯的大军就会踏平山寨,黑小子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

    至于后面的沐春,他只有一个想法,老子斗不过柳淳,还不能拿土司出气了?

    沐爷爷来了!

第364章 我们不一样

    “罪人乃儿不花愿意归降大明!”

    一个矮壮的汉子,单膝跪在了朱棣的面前。

    朱棣俯视着此人,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那是属于胜利者的微笑……是的,朱棣再次获胜了。

    从洪武二十年开始,朱棣几次北伐,从来没有输过。

    但不得不说,这一次的北伐,比任何一次都重要!

    他先是进军辽东,招降生番,然后得到警报,说是北元残部,试图进犯大宁。朱棣果断出击,以八千铁骑,打破三万蒙古兵马,一战斩杀过万,并且俘虏太尉乃儿不花。

    胜了!

    毫无疑问,大宁暂时安稳了,至少在几年之内,蒙古人不会有胆子再次南下,就算敢来,宁王朱权也足以应付了。

    朱棣打出了一片稳定的老巢,家安宁了,是不是该把目光放在更远的地方了?

    在班师返回的路上,朱棣的双眼始终凝视着远方……父皇,儿臣又赢了,儿臣绝对是你最出色的儿子,只有儿臣能继承父皇的江山!父皇,给儿臣一个机会!

    过去朱棣曾经无数次想过,而今天,虽然没有说出口,却是在心里用力呐喊!

    或许距离储君之位,真的只有一步之遥了。

    朱棣带着俘虏,还有缴获的数万牲口,大摇大摆,从喜峰口入长城,回到了北平王府。

    朱高煦和朱高燧跑了,家里就剩下朱高炽,昔日的小胖墩变成了大胖墩,他除了武艺不差,文采也更厉害,最近已经全面接手燕王府的日常庶务,朱高炽的管理才能是毋庸置疑的,王府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

    “儿恭贺父皇,得胜凯旋,此战乃是近年来九边少有的大功,诸位叔父皆不如父王之神勇无敌。儿以为皇祖父看到捷报,必定欣喜。”

    朱高炽字斟句酌,朱棣却懒得听了,“别说废话了,九边的情况,为父心知肚明,能跟我比拼军功的,只有那个臭小子了……你说说,他如何了?”

    “这个……自然是远远不如了。”

    朱棣大喜,“哈哈哈,我就说嘛,论起打仗,他比本王差远了!你告诉下面,准备最好的熊掌,我要宴请有功将士!”

    朱高炽红着脸道:“父王,酒宴可以摆……只是儿说的是……”他顿了顿,鼓足勇气道:“儿说的是父王远远不如师父!”

    “什么?”

    朱棣豁然站起,“你说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朱高炽只好把三弟送来了的一封信,交给了老爹。

    “父王,你自己看吧!”

    朱棣展开,他越看越傻眼,等看到了最后,朱棣只能摇头叹气,喃喃道:“不妨,不妨!柳淳这是投机取巧,不是真刀真枪的功劳,没什么了不起的。”

    见父王想开了,朱高炽很欣慰,“那孩儿去准备酒席了,要请哪些将士?”

    “请个屁!”

    朱棣终于爆粗口了,“打得这么费劲儿,还有脸吃啊!”

    说完这话,朱棣掉头去书房生闷气了,临走,还把朱小三写得东西揣着,他要仔细看看!

    ……

    柳淳是怎么打仗的,居然都让堂堂燕王郁闷了?

    这就不得不说柳淳的“钞能力”了。

    在第一批滇铜入京之后,柳淳就开始进行抵押贷款,反正柳淳也不在乎欠多少钱,反正只要欠的够多,就不用还了!

    他拿着这些钱,在矿区周围,修建房舍、道路,建立市场,村镇,还办了学堂……最初土司给柳淳的人马,是为了保证商贸公平合理。

    说穿了,是监督柳淳,防止他耍手段,欺骗大家伙的。

    可很快这帮人就被柳淳变成了矿工和脚夫,接着就成了柳淳的铁杆心腹!比汤昭还要铁的那种!

    真的!

    当一个人给你工作,给你房屋,给你地位,还帮着你安顿家人,给弟弟妹妹提供培训,让他们能学习本事,以后过得更好,再帮着你照顾父母,聘请大夫,给他们诊病救命……做到了这些,恐怕想不卖命都不行了。

    因为争抢着卖命的太多了!

    西平侯沐春还记得第一次护送士兵回土司接走家人。

    那些土司头人当然不干了,那些人可是他的财产,怎么能轻易交出去?

    这时候沐春的作用就出现,他带领大兵,包围了土司寨子,逼着交人。

    实力弱的土司当然不敢对抗,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和很快他们就悲哀地发现,走的人越来越多了,就像决口的堤坝,有一个人离开,就有十个人跟着,简直抵挡不住!

    到了后来,土司们才知道,柳淳给士兵一张表格,招募一个人过来,奖励一百文,招募五十人过来,直接送房子。能招募一百人,不但送房子,还提拔为矿坑的管事,一下子进入了管理层。

    柳淳也够狠的,明明铜矿用不到那么多人,他就是下令,一个位置上,安排两个人,三个人,甚至五个人!就算不动手,在那里看着当学徒,他也给工钱!

    不就是钱吗!

    反正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在他这里都不是事!

    柳淳甚至干脆怂恿赵勉上书,请求将滇铜留在当地,直接铸造铜钱,然后还让朝廷拨款……这样狮子大开口,也只有柳淳干得出来。

    可让人惊讶的是一贯以抠门著称的朱元璋,居然就点头了,不但点头,柳淳要一百万贯,他给二百万贯!

    要五十万石粮食,他给一百五十万石!

    老朱也是拼了,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见到成果。

    至于亏空,反正有滇铜作为担保,只要西南能一劳永逸,光是节省的钱粮,就够填补亏空,还有剩余。

    在柳淳的熏陶之下,朱元璋也终于学会了使用“钞能力”。

    很快,一个个土司,就在银弹攻势之下,土崩瓦解。

    数以十万计的年轻土人,成为了铜矿的工人。

    还有更多的壮劳力,变成了修路工,马夫,脚夫,船夫……那些懂点手艺的,都得到了资助,开起了铺子,过上了体面的日子。

    从滇东北,到昆明,再向四周延伸,大部分的土司,全都缴械投降,剩下的少部分被沐春和汤昭等人给轻易剿杀!

    没法不容易,土人青年,四处传播消息,早就弄得军心瓦解,士气全无,大军所过之处,除了挑起白旗,没有别的选择。

    “说到底,这个姓柳的还是坑了土司!我就说嘛!不能听这小子的,可这帮土司不信啊,能怪得了谁?怪我?”

    沐春得意洋洋,有人比自己更倒霉,当然是值得欣喜的事情。

    沐春甚至想喝一杯庆祝一下了。

    照这么发展下去,要不了几年,云南的土司就会消失大半,到时候朝廷就会派遣流官,改土归流的大业也就完成了。

    自从柳淳入滇,朱元璋就几次降旨,褒奖沐春,还给赏赐了许多财物,比起过去十年得到的加起来都多。

    从这个角度来看,柳淳还是个好人!

    别管怎么说,都是亲戚吗!

    “舅舅,你让下面准备一坛子最好的酒,我去请柳淳喝点,然后推心置腹聊聊,说到底,大家还是自己人。”

    “哎呦喂!”

    冯诚喜得眼睛都没了,“我的祖宗,你可算想通了,不别扭了!我这就去!”

    不光准备好酒,还准备了几个大食盒,放在了一驾马车上,下面是几个装着热水的盆,保证食物的温度。

    冯诚是真的用了心,他跟沐春来到了柳淳的军营。

    还没等进去,就发现了有许多土司头人提前来了,他们充斥大帐,把柳淳都给包围起来。

    仔细一听,可把沐春气坏了,原来这帮土司全是来告状的,而且是告沐春的状!

    “你们骗人!”

    “没错,说的好好的,可你们抢走了我们的人!”

    “不讲信用,违背约定,你们太卑鄙了!”

    “我们不干了,我们要起兵,要找沐春算账!”

    “对!我们不挖铜矿了,不干了!”

    ……

    柳淳笑容和煦,春风扑面。

    “你们稍安勿躁,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气,觉得沐春做事不地道,这个我也清楚。可有一得,必有一失。你们手下的子民都变成了工人,日子过得好着哩!不信你们去瞧瞧,问问他们,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他们满意!满意得很!可我们不满意!很不满意!沐春抢走了我们的人!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有了!我们要跟他拼命!”

    柳淳摆手,“大家冷静,听我再说几句……我知道,你们觉得亏了,可这事情也不能都归罪西平侯,我也有错……我考虑不周,我给大家伙赔礼了!”

    说实话,这帮土司还真闹不清楚大明朝的官制,原来有个钦差,他们觉得钦差比西平侯大,后来钦差又走了,那就是沐春最大!

    不是他冒的坏水,还能是谁?

    “柳大人,你别说了,你和那位钦差赵大人都是好人,通情达理,比沐春强多了!”

    柳淳微笑,谦逊道:“这个……我们都是读书人,自然要比他做得好一点,不过嘛,他这个人也不差的,真的不差!”

    柳淳又顿了顿,“这样啊,你们参详一下,看我说的有道理没有?现在铜矿是开起来了,收入也摆在那里,总不能不要吧?但是呢,你们的佃人跑了那么多,这也不行!”

    “我正好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低价卖给你们一些武器,把你们武装起来,让你们向南打,抓俘虏,抢佃人,让他们替你们干活,这帮人还便宜,多好啊!”

    “你们放心,我会让西平侯派人帮你们,而且还给你们最好的武器,保证战无不胜!”

    ……

    沐春和冯诚兴匆匆前来,发现柳淳在见土司头人,他们就索性到了旁边的帐篷等待,两个帐篷离着不远,沐春把耳朵贴在牛皮上,把柳淳讲的,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的眉头都立起来了!

    “舅舅,你说他讲的是人话吗?”

    冯诚咧着嘴,哭笑不得,“那个……柳淳也是为了哄骗这些土司,他是好意!”

    就在这时候,又听柳淳道:“诸位,你们放心,我和赵大人,还有朝廷的诸公,是会替你们做主的,我们和沐春不一样!”

    “我也和你不一样!”柳淳气得一跺脚,悲愤道:“舅舅,这个亲戚,还是断了吧!”

第365章 大哥,你该成亲了

    沐春实在是气得不行了,摊上柳淳这么个货,他也是很无奈啊!

    你要说柳淳是故意害他,那也不公平……可这家伙的行事风格,就是让人不舒服。怎么说呢,有一种颠覆常识,无法控制的感觉。

    沐春从小跟着他爹沐英征战,光是在云南,就打了十多年……什么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分化瓦解,各个击破,远交近攻……他用的都十分娴熟,没什么问题。

    可到了柳淳这里,他隐约能看明白柳淳的计算在哪里,但问题是根本没法跟上柳淳的节奏,不知道这家伙打算干什么。

    就比如他提议向土司出售武器,帮着土司向南发展,抓捕俘虏,充当奴隶……他就不怕土司趁机做大,或者说,他怎么敢让土司占便宜呢?

    完全没道理啊!

    沐春捧着脑袋,郁闷的不行,而且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嫉妒!

    没错!

    就是嫉妒!

    沐家世袭镇守云南,他就是这块的土皇帝。

    如果说柳淳只是个上蹿下跳的猴儿,他也就认了。可问题是柳淳这家伙直接变成了曹操王莽,他倒是成了可怜巴巴的傀儡皇帝了,不带这么玩的!

    沐春悲愤呐喊。

    他一直在府里闷了好几天,都没有出去。

    这一天,沐春想出去打猎,散散心,还没等他出去,舅舅冯诚就喜滋滋跑进来,两个巴掌都拍不到一起去!

    “绝了!真是绝了!”

    沐春横了他一眼,“又出什么事情了?不会是那小子又污蔑本爵的名声吧?”

    冯诚嘿嘿直笑,他拉着沐春到了书房,准备了一壶茶,两个人坐下来,一开口冯诚就忍不住笑道:“不得不说,我……那个外甥,真有两下子,难为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冯诚发出了疑问,沐春根本懒得搭理他,把脸扭过去。冯诚却还是笑容灿烂,“你说他有多欺负人?他把那帮土司叫去了,什么便宜卖给他们武器,根本是骗人的。他让那帮土司,用铜矿的收入,抵偿武器的价格。然后又规定,想得到武器,必须到指定的区域交割,必须遵守规矩,用在该用的地方!”

    沐春眉头紧皱,被舅舅说的来了兴趣。

    “他什么意思?卖武器就卖了,怎么还有这么多花样?”

    冯诚大笑,“要是那么老实,还是柳淳吗?他这招够狠啊!土司在铜矿的收入,悉数被他剥夺了,这帮土司其实只是得到了一个承诺罢了。他们要是不出兵往南打,根本就拿不到武器!”

    “那他们就认倒霉,不出兵算了!”沐春翻白眼道。

    冯诚摇头:“他们不出兵,总有人会出兵的,现在每天都有土司的年轻人来投奔,几乎所有的土司每天都在损失力量,不怕鲸吞,就怕蚕食!每天零打碎敲,谁能受得了!”

    冯诚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却是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看得比谁都清楚,他只想由衷说一句,真的,云南从此之后,要安宁了。

    或许这么说不对,是云南安宁了,可云南以南,那些没有归附大明的土司,要倒霉了!

    ……

    一个产业,一个赔钱的产业,愣是让柳淳玩出了花!

    除了在户部的账面上,多了负债之外,其他所有方面,几乎都是大赚特赚!赚得钵满盆满,都溢出来了!

    “准备酒菜……算了,还是请柳淳过来吧!”沐春不愿意主动登门了,他怕再碰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舅舅,你去把柳淳请来,我想跟他畅聊一番。”

    冯诚点头,“早该如此了!”

    柳淳能说什么,他只有登门赴宴,好在不是鸿门宴。

    沐春穿着常服,在二门恭候,他亲自把柳淳请到了客厅,坐下之后,沐春竟然主动躬身施礼。

    “我们父子在云南十几年,为了守住这块土地,绞尽脑汁,前后阵亡的将士数以万计,家父也是积劳成疾,英年早逝。如今柳大人的妙法,救了无数人的性命,省去了太多的烦扰,仆真心叹服,我替云南的将士,谢过了!”

    说着,沐春伏身行礼。

    当他低下头颅的时候,能很明显看到,他的鬓角有了白发,还不少哩!

    这家伙才三十出头啊!

    风华正茂的年纪!

    放在后世,饬饬还能假冒小鲜肉呢!他居然有了白发!

    这个西平侯,当的真是不容易,是在熬心血,熬这条命呢!

    柳淳的喉咙有些堵,人人都看到了沐家世袭镇守云南的风光,却没有看出他们付出的辛劳和牺牲。

    历代的沐家子弟,有多少战死沙场就不说了……哪怕到了大厦倾覆,明朝危亡的时刻,沐家也是不离不弃,流干了最后一滴血,那是何等悲壮!顺便说一句,沐家子弟都死在了战乱之中,可没留下任何的不肖子孙,更没有一个女儿会傻到给某位青楼出来的流氓当小老婆。如此编排沐家人,真不知道是打的什么算盘……

    柳淳这家伙酒量很差,谁知道沐春更差,他自小在军中长大,沐英军法严厉,沐春竟然没机会接触酒水,这几年自己说了算,偶尔也喝一些,可毕竟底子太差了。

    没喝多少,就迷糊了。

    柳淳的习惯就是酒后吐真言……他跟沐春讲了一大堆,该怎么经营云南,他全都说了,是竹筒倒豆子,一点没剩下。

    “陛下想在云南屯田,站稳脚跟,这办法不能说错。可屯田就要土地啊,土地从哪里来?自然是从土司手里抢!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土司叛乱,时有发生,朝廷受限于土地限制,也没法快速壮大实力。”

    “可咱们变个思路,用商业的模式去看,一切就不同了……我们不要土司的田地,这就避开了最核心的问题。所以,别看那帮土司跟我诉苦,叫嚷,他们远没有破釜沉舟,跟朝廷拼命的勇气,因为没到那一步!”

    “我给他们划了一条道,就是充当朝廷的先锋,向南发展,朝廷也的确可以帮忙,我们出人,出力,解决一些难啃的骨头,剩下的交给土司,让他们喝点汤汤水水,顺便呢,我们也招降纳叛,扩充疆土。”

    “不过要记着一点,咱们不直接抢土地,开始我们只是设立商贸据点,跟他们做生意,公平买卖!一定要公平!”

    柳淳眼睛放光,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酒,笑嘻嘻道:“有矿场帮着他们开了,有木材运出来,顺便帮着他们修路,架桥……总而言之,我们只要把手伸到这些地方就够了。”

    “或许你要问了,那说到底,土人不还是土人吗?我们如何能真正掌控这些地方呢?这就是水磨工夫了,我们可以设立学堂,对土人子弟进行教育。别觉得土人脑袋笨,其实人出生的时候,智商差不多,虽然略有不同,但却没有长大后表现的那么明显。关键还是教育,把教育做好了,我们就能培养出来一大批,跟我们一样的青年子弟。”

    “反过来,我们用这些青年人,去彻底改变土司……朝廷曾经有人提到过,要改土归流,说变土司官吏为流官,以为这样就能平定西南。要我说,还不够!真正想平定西南,要紧的是均田!”

    “我们要在西南,彻底实现均田!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站稳脚跟。另外,移民实边,鼓励商贸,兴修水利,铺路架桥……这些事情都要做,都怠慢不得……要做这么多事情,就要有钱!钱从哪里来?就要想办法从四处张罗……当然了,管朝廷伸手要,那也是一个办法。不过不一定够用,咱们还要想办法。比如说,向南征讨没有臣服的土人部族,从他们手里抢夺财富,劳力,进行商贸积累,这也是个办法,你琢磨琢磨,有没有道理?”

    “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先向南发展,拿到一个出海口,云南必须有个出海口,云南的交通太困难了,有了海运,情况就大为改观。走海路可比内陆便宜多了。当然了,金沙江水道也不能贸然放弃,我们需要的是内外兼修,两条腿走路。不过据我所知,云南以外,缅甸,暹罗等地,也有大铜矿,比会泽的铜矿还要大!不光是铜矿,还有金矿,银矿,还有许许多多的宝贝!”

    “老沐!”柳淳拍着沐春的肩膀,热情洋溢道:“你该有雄心壮志才是!咱们立足云南,经略南洋,到时候靠着整个南洋的财富,供养云南。咱们把这彩云之南,变成天下第一等的福地!让三十万将士,都过上好日子,让咱大明的威仪,加到每一个南洋土人的头上,要我说,有朝一日,我们要把南洋变得和中原一样!”

    “让他们说汉语,写汉字,读孔孟之书,拜观音妈祖,戏台上演三国,背唐诗宋词,过端午中秋……大家伙互相通婚,彼此成为一家人!”

    ……

    柳淳给沐春讲着,别说沐春怎么样,旁边已经是老油条的冯诚,他一度觉得自己油盐不进,再也不会为了什么事情激动了。

    可是此刻,冯诚血液沸腾了,年轻时候的斗志又冒出来了!

    与其庸庸碌碌,老死林下,是不是在临死之前,该干一件大事,一件对得起他们冯家的大事情?

    冯诚感慨万千,沐春他勾着柳淳的肩头,直接叫大哥了,“小弟服了,真服了!那个,大哥……你该成亲了!”

    沐春突然冒出一句,柳淳顿时懵了……

第366章 良心发现的大猪蹄子

    有人说了一千句,可也顶不上人家的一句话。饶是柳淳巧舌如簧,舌绽莲花,被人逼婚,也是无可奈何。

    而且提到了婚事,柳淳消失很久的良心终于发现了,貌似自己承诺过的!

    想到这里,柳淳竟然不顾酒席,把杯子一扔,掉头就跑。

    这下子沐春傻了,“别走啊,你想要啥样的,咱们好商量啊!”

    他扯着脖子大吼,柳淳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沐春强忍着醉意,打起一点精神,对冯诚道:“我说舅,舅舅……这么好的女婿,你可不能放过了,你,你不是有好几个闺女吗?”

    沐春懊恼道:“我这个人太倒霉了,别说女儿,就连姐姐,妹妹合适的都没有……没有……”

    他喝得太多了,随意往椅子上一靠,就顺着椅子出溜到了桌子下面,鼾声如雷了。

    冯诚哼了一声,没好气道:“酒量也太差了,早知道你们这么菜,老夫一个就灌你们俩!”冯诚招呼侍卫,把沐春抬走。

    他拍了拍手,满脸的不屑,到底是年轻人,想得少。

    你觉得柳淳是个良才美玉,老夫可不这么看!这小子锋芒毕露,又奸猾狡诈,心机深沉。想跟他结亲,没有点本事,趁早别凑合上去,不然连渣都剩不下。

    那么多的敌人,算计不了柳淳,还不对你下手啊!

    老夫才没有那么笨呢!

    我的女儿可没有那个聪明劲儿,随便找个人家就行了,给柳淳当岳父啊,对不起,我没兴趣!

    不愧是一条老“苟”,刚刚还热血沸腾呢,这么快血就凉了,连三分钟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该钦佩好,还是该鄙夷。

    冯诚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情了,两个外甥也和好了,云南也进入正轨了,他可以不用殚精竭虑了。

    谁能想到,汤昭竟然找来了。

    这位晃着大脑袋,冲着冯诚为难道:“有个事,你愿不愿意干?”

    冯诚一听到事情,脑袋就大了。

    “那个……汤兄啊,你也知道我的本事,我怕……”

    “怕你个头!”汤昭懒得听他废话了,直接道:“是这样的,咱们云南的兵要整顿!”

    “整顿?怎么整顿?”

    “当然是往好了整了。”汤昭不耐烦解释道:“原来大家伙都是一手锄头,一手刀剑,耕战戍边。现在土司南下,也没有那么多的麻烦了,最主要的是钱也多了。就打算从军中抽出一批精锐,其中有一支一万人左右的火铳队,需要有人训练,你干不干?”

    冯诚虽然胆小,但领兵练兵还是有两下子的。

    尤其是跟随沐英多年,所谓的三段射击,他是烂熟于心。

    “这个……让我练兵也行,可你也知道,这云南天气多变,说下雨就下雨,光指望火铳手,恐怕不行吧!咱们的军中,火铳手最多才两成啊!”

    在明初的时候,按照朱元璋的规定,一支一百人的队伍,有十名火铳手,到了明朝中后期,火铳兵的比例提高到了一半,甚至有些兵马达到了惊人的九成之多!

    按理说,这么高的火器比例,明军应该很强大才对,但明朝中后期除了戚继光等少数将领逆风反杀之外,整体明军的战斗力都在下滑之中……火器不但没带来战斗力跃升,还反而成了累赘,这里面的因素就很值得玩味了。

    是明朝的火器不行,还是训练不够?战法有问题?

    在柳淳看来,其实都不是根本问题。

    火器跟冷兵器不一样,火器需要复杂的后勤保养,需要更加专业化,系统化,说白了,就是需要花更多的钱!

    而以明朝捉襟见肘的财政收入,能维持火器兵马的战斗力,那就出鬼了!

    戚继光能大展威风,多亏朝中有人,戚家军是靠着钱堆出来的。

    当最后一个舍得给兵马花钱的九千岁死掉之后,一切就已经注定了……物理规律摆在那里,不是某个勤政节俭,穿破衣服就能解决的。

    柳淳执意在洪武朝推动变法,改革财税体系,为的就是这个!现在不抓紧做,等到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这一万火铳手,要都装备火铳,而且是那种不需要火绳引火的火铳!还有,要配置虎蹲炮,一万人,估计要配置几百门火炮吧!”

    咕嘟!

    冯诚咽了下口水,他目瞪口呆,眼睛发直。

    “老汤,这,这要花多少钱啊?那火炮是用铜铸的,铜啊!”冯诚咬着后槽牙吼道!

    汤昭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铜怎么了?咱们不是有铜吗?老冯,你别废话了,就问你一句,这支人马你要不要?”

    冯诚当然想要了,可苟久了,就没法来个干脆的。

    “我说老汤,你,你怎么不统领这支兵马?”

    汤昭哼道:“你嘲笑我是吧?我这一身本事,不在火器上面,我还要训练其他的兵马,总不能全靠火铳兵吧?”

    冯诚沉吟良久,就在汤昭要不耐烦的时候,他终于点头了。

    “行,我会好好想想怎么练兵的,这事我接下了。”

    汤昭冷笑,“还用你费心吗?练兵之法准备好了,你接着把!”

    说着,汤昭把一本小册子扔给了冯诚。

    接到手里,冯诚一看封面,顿时要晕倒了!

    我的老天爷啊!

    这小子怎么阴魂不散啊?

    冯舅舅都要哭了!

    他不想给柳淳当岳父,结果却要给柳淳当徒弟,这不是坑人吗!

    难道老子就摆脱不了柳淳了?

    我这些年领兵,钻研火器用法,我肚子里还是有货的。

    柳淳一个小崽子,他能有多少见识,他编的兵法,就是痴人说梦的纸上谈兵,全是一厢情愿,书生之见……回头我这个当舅舅的,真该好好教教他,要怎么写兵法!

    冯诚漫不经心,带着强烈的鄙夷,翻开了小册子……等一个时辰之后,他默默合上,然后又快速展开,这一次他看得格外缓慢,每一个字都要停顿一下,时不时陷入沉思。

    两天之后,冯诚胡子拉碴,满脸憔悴从书房出来,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头节噼里啪啦作响。

    他无奈苦笑,一心想安稳,想避开是非……可有些东西,就是避不了啊!

    或许这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自己也是天命所归啊!

    冯诚臭屁地想到,他略微洗漱,就直奔军营而去。

    “冯将军,去,去军营了!”

    下面人喜滋滋告诉柳淳。

    柳淳只是淡然一笑,一点不意外,

    这年头别说是人,就算是条狗,都要榨干剩余价值,像冯诚这样,手握大权,又不知道出力气的货儿,柳淳简直恨得牙根痒痒的,要不是看在他跟自己有亲戚的份上,柳淳早就以庸碌无能,尸位素餐之罪来收拾他了。

    军中岂是让你混日子的地方!

    柳淳摆弄了冯诚,心情大好,又想起了那天沐春提到的亲事,的确,他不能再装糊涂下去了。

    本来他就想着跟蓝新月讲,可那天蓝新月居然没在。

    这个傻丫头进山了,跟着几个土人进山了。

    云南别的不多,有毒的东西可不少,什么毒蛇,毒虫,毒草,毒蘑菇……蓝新月生怕有人要害柳淳,不得不每一样都做到心里有数。

    天可怜见啊,咱蓝大姑娘最怕的就是蛇了,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四处寻找,辨认毒蛇,了解毒性……回来之后,人都有些恍惚了,经常做噩梦!

    蓝新月独自蹲在一棵树下,抱着膝盖,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啊?耽误了这么多年,傻傻地等着,辛苦地守着,盼着,大老远陪着,心里头想的都是他!

    可人家呢?

    “柳淳,你就是个大猪蹄子,还是顶大顶大的生猪蹄子!”蓝新月恶狠狠咬着牙,“过些日子,我就把竹叶青拔了毒药,塞到你的房里,吓你个半死!”

    说到这里,蓝新月居然痴痴笑了,她仿佛看到了柳淳狼狈不堪的样子!

    “咳咳!”

    突然,咳嗽声传来,蓝新月猛地起身,发现柳淳正站在后面,说人坏话,被抓个了正着!

    蓝新月脸都白了,慌忙道:“啊,我去看看午饭,煨着大猪蹄呢!”

    她掉头要跑,柳淳突然说了一句,她没听清楚,只能顺口敷衍道:“你忙,不用管我的!”

    蓝新月落荒而逃,跑到了厨房,柳淳从后面就追来了,把厨房门堵上了,冲着她无奈苦笑,“那个……成婚是咱俩的事,我一个人可不行啊!”

    蓝新月愕然,这次她终于听清楚了,泪水唰得一下流了出来……

第367章 老朱的礼物

    柳淳要成亲了,他也想低调一点,奈何实力不允许啊!

    目前整个云南上下,甚至巴蜀南部的商人官吏,多少都看着柳淳的脸色。

    督修金沙江水道的少保赵勉,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要亲自充当傧相,堂堂一品大员,干个司仪的活儿,是不是挺没面子的?

    不!

    赵勉那叫一个心甘情愿啊!

    当初柳三成亲,是六元黄观当的傧相,起初黄观也觉得委屈了,可真正操持起来,各方人物,悉数到场,诸位国公坐镇,陛下都来恭贺,多大的场面,简直不用说了。

    柳三怎么跟柳淳比,冯氏又怎么比得过蓝新月?

    而且三爷他们都上了年纪,不想折腾。

    柳淳和蓝新月青春年少,正是好热闹的时候,婚礼当然要大操大办!

    遗憾的是没有在京城举行,不然长江都要跟着沸腾了。

    也幸好是在云南,不然赵勉哪来的机会,那几位国公爷,怎么会把这么好的活儿,让给他呢!

    赵勉里里外外张罗着。

    他问过了新人,要一个怎样的婚礼,柳淳没想那么多,他让蓝新月选择,而蓝新月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要有足够的花!

    这可是柳淳答应她的!

    这可难不倒赵勉,云南啊!别的不多,各种各样的花,还会少吗!

    西平侯沐春,特意把一个城外的别院送给柳淳,充当新房。

    这里是当初沐英建造的,为了打猎之余,歇脚用的。

    沐春连夜饬,把府里的最好摆设都搬过来了,硬生生把一个临时的别院弄得金碧辉煌,花团锦簇。

    各种各样有名的,没名的,铺满了院子。

    赵勉还特别嘱咐,凡是参加婚礼的,都要戴着鲜花。

    他也是欠揍。

    你说都是什么人参加婚礼啊?

    不就是云南的将士吗!

    一帮大老粗,让他们戴着鲜花,那能好看吗?

    赵勉不管。

    新人的要求,你们想着办吧!

    汤昭憋得老脸都红了,奶奶的,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没戴过花呢!

    罢了,就当是老来俏了!

    他弄了一圈大红花,挂在了脖子上,帽子上面还插了一大堆,几乎把他的老脸都给遮起来了。

    等他戴好,在镜子面前转了转,别说,还真不错!看不着丑脸了,再配上暗红的衣服,喜庆吉祥,就跟一个活动的大花瓶!

    汤昭咧着大嘴笑了,还成!

    他喜滋滋出来,发现军营里面,到处都是往身上插花的汉子。

    这帮五大三粗的家伙,肯动脑筋了,还真挺有创意的,有人把花绑成一束,背在身上,就跟唱戏的护背旗似的,还有人穿着蓑衣,空隙处插满了花,整个人变成了移动的花架。

    最有趣的是冯诚,那么大年纪了,身上不但带着花,还长满了香草,弄得跟屈原《九歌》中的人物一样。

    不过他们再怎么折腾,也抵不过土人的创意。

    或许谁也料不到,听说柳淳成婚,最热闹的竟然是矿区的土人。尤其是那些已经安家的土人,他们拿出为数不多的存钱,购买各种食材,烹饪之后,摆在外面,供路人随意品尝。然后又拿出珍藏的乐器,

    穿着彩衣,戴着精巧的首饰,插着鲜花,孔雀翎……载歌载舞,跟随着新娘子的大轿。

    在前面还有六十四名小童,不断洒出花瓣,铺面道路。

    就在这时候,从天下竟然落下了花雨……是真的花雨!

    八个热气球也升空了。

    这是柳淳抽空送给沐春的礼物。

    早在朱元璋万寿,热气球就试制成功了。

    可这还是第一次进入云南。

    当热气球第一次升空的时候,云南的将领,包括沐春在内,全都疯了!

    真的!

    没有人能比他们更需要热气球了!

    云南地形复杂,有些时候,藏身在山谷里,即便离着很近,也难以发现。

    可有了热气球,完全不一样了。

    士兵们可以居高临下,用旗号指引士兵的方向,地上的士兵能够轻松找到攻击的目标……自从有了热气球之后,云南将士们的战斗几乎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热气球就是他们胜利的标志,也是让所有土司闻风丧胆的神器!

    今天热气球升空,却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婚。

    从天上飘落的花瓣,宛如香风阵雨,洒落人间。

    地上的人们欢笑着,蹦跳着,男女老少,一起出动,比任何节日都要盛大热闹。

    昆明周围的将士,来了数万人。

    矿区的工人,沿途车行,商行的土人,竟然也有数万之多!

    这些人还不够,几乎所有的土司,也都来了。

    不但来了,还送来了丰厚的礼物,最少也带来了十几匹滇马,马背上驮着沉甸甸的袋子,几乎要把脊柱压弯了。

    他们没法子不来!

    这帮人也渐渐弄清楚了,说这个坏,那个坏,谁也不如柳淳坏!

    这兔崽子没来云南,大家都好模好样的。

    结果他来了,大家伙就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了。虽然沐春背了一段时间黑锅,但这口锅最终还是要回到柳淳的头上。

    既然土司们想明白了,那怎么还来啊?

    没办法不来!

    谁敢不来?

    柳淳随便几招,就把所有土司弄得狼狈不堪,假如他针对某个人,还不抄家灭门啊!他们这次送礼,不是求柳淳照顾他们,而是祈祷,别让柳淳惦记他们,不然,就趁早抹脖子算了!

    柳淳在将士和矿工之间,乃是名声赫赫,土司中间,则是凶名赫赫!

    不过不管是什么名,在这一刻,都转变成了庆贺婚礼的洪流。

    超过十万人,参加了这场婚礼。

    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花,放眼看去,一望无际……大红的轿子中,蓝新月……笑了!

    她以前听说过,新娘子出嫁,一定要哭,哭得越伤心越好,可她无论如何,就是哭不出来!她想笑,想开心大笑。

    要不是顾忌新娘子的形象,她真的想冲出去,告诉所有人,她成婚了,丈夫就是她心心念念多少年的那个人!

    她还记得两个人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柳淳还是个青葱少年,嫩得出水,她则是打猎归来,像个疯丫头!

    蓝新月承认,她最初喜欢柳淳,就是看中了少年的颜值。

    可这几年下来,蓝新月渐渐明白了,柳淳好看的不只是皮囊而已。

    他真是千百年来,少有的人物!

    他聪明机智,胸中有大丘壑,他能折服天子,能改变大明。

    他创立柳学,无数青年学子,以进入柳学门下为荣。

    他照顾了无数普通百姓,大宁,南直隶,云南……柳淳所过之处,最穷苦的人,最没有希望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而这些人,又是发自肺腑,祝贺他们的婚事!

    试问任何一个女人,能像她一样,拥有如此多的福气?

    难道还不值得大笑吗?

    柳淳牵着大红的丝绸,带着新娘子来到了喜堂之上,拜过天地,由于双方父母都不在,只能拿便宜舅舅冯诚充数,让他征婚。

    等到礼节成了之后,柳淳把媳妇送到了洞房里。

    柳淳转身要出去,却被蓝新月抓住了胳膊。

    “你要少喝点酒,千万不要醉了胡说八道啊!”

    柳淳忍不住轻笑,他伸手撩开媳妇的盖头,露出一张洁白无瑕的鸭蛋脸,虽然蓝新月比他大了几岁,但由于常年习武,看起来年轻许多,跟他们最初相遇的时候,没差太多。

    柳淳情不自禁在媳妇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蓝新月的小脸霎时间变红了,心砰砰乱跳。

    “嘿嘿嘿!”柳淳得意大笑,“放心吧,我怎么会让那帮家伙灌醉呢!我有一个挡酒团呢!”

    “挡酒团?什么东西?”

    “不是什么东西,是我的俩学生,还有西平侯沐春!他们会帮我喝的。以后啊,我只在你面前喝醉,只有你能听到我的酒后真言!”

    柳淳说完,喜滋滋出去了。

    他的确没有食言,也没有喝醉。可倒下去的不只是朱高煦和朱高燧,也不知是沐春,包括冯诚,还有一大帮人,全都倒了。

    挨到了傍晚,柳淳扔下了满地的醉鬼,急吼吼回到了洞房。

    什么也不如陪媳妇重要!

    灯下看美女,又是另一番光景。

    蓝新月真的很美很美……虽然她的美不太符合大明的主流审美,但柳淳却更喜欢这种健康活力的美感,这个媳妇,真好!

    “来,喝合卺酒,你就是咱柳家的人了。”

    柳淳举起了手里的小瓢,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等等!”

    蓝新月不解,焦急地看着,只见柳淳钻到了床下面,好半天,从里面翻出来一个小箱子,喜滋滋放在了桌上。

    蓝新月哼道:“什么东西啊?值得你这么在乎?”

    柳淳嘿嘿笑道:“是陛下给的!陛下在我离京的时候,说是送给我一样礼物,我到了云南,就把这事给忘了。今天终于想起来了,咱们一起瞧瞧,陛下能给什么好东西!”

    蓝新月来了兴趣,“好啊,陛下大老远送来的,一准是好东西!没准会是丹书铁券什么的?”

    柳淳哼了一声,“别说那个不吉利的玩意!我倒是希望陛下能送点钱给我,那个最实在了!”

    柳淳找了半天,竟然没有钥匙。

    蓝新月轻笑,“不用那么费事。”她伸手捏了捏小锁头,突然用力一扯。

    哗啦!

    锁头开了。

    柳淳下意识一惊,媳妇的武力又厉害了好多啊,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掀开箱子,欣欣然探头看去,老朱到底送了什么好东西呢?

第368章 燕王进京

    柳淳小心翼翼,从木盒里取出一样东西,放在了桌上,夫妻两个借着蜡烛的光,仔细瞧了瞧,从里往外,从上往下,到了最后,蓝新月爆笑,柳淳气得咬牙!

    一张红纸,一个铁画银钩的金色喜字!

    没错,就是喜字!

    还是楷书的!

    朱元璋!

    你老东西也太抠门了吧?

    虽说礼轻情意重,可你大老远的,就送给喜字过来,你拿我寻开心啊?

    柳淳要气炸了。

    蓝新月突然道:“相公,还有!”

    “哦!”

    柳淳大喜,这回该是好东西了,“快拿出来啊!”

    蓝新月瞧了瞧他,无奈道:“拿出来你可别生气。”

    柳淳顿时脸黑了,怪叫道:“不会又是喜字吧?”

    “是……不过换成宋体了。”

    柳淳切齿咬牙,接过了第二个喜字,“这回没了吧?”

    “不,还有!”

    蓝新月发现箱子里面用大红的绸子隔着,拿开一层红绸,就有一个喜字,每个喜字的写法都不同。

    有行书、草书、篆字、双喜字……各种各样,足足凑了九种,铺满了一张桌子!

    面对这些喜字蓝新月迷糊了。

    “陛下什么意思,难道是恭喜……成亲的?可为什么有九个,难道是天长地久?陛下也太有意思了吧!”

    柳淳翻了翻白眼,“我看他是成心耍我……对了,你说这会不会是让我成亲九次啊,每次挂一个不同的?”

    这句话说完,柳淳突然觉得洞房的温度都下降了两度,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我,我就是随便说的,都挂起来,咱一次挂九个,都是咱俩的,长长久久……”

    柳淳说完,生怕蓝新月找他麻烦,赶快动手,往墙上,窗户,床头……挂了三个喜字,还没来得及挂剩下的。

    蓝新月突然咦了一声!

    她将盒子最下面的一块明黄色绸子拿了出来,摊在烛光下。

    “上面有字,不是喜字!”

    柳淳连忙过来,接在手里。

    这是一块一尺左右的黄绸子,质地跟圣旨的一模一样,毕竟柳淳也接过了无数次圣旨,十分熟悉。

    在这块绸子上,只有四个字!

    是朱元璋平日的风格,霸气,强悍,力道十足!

    这位草根出身的皇帝,还真是有些才情,年轻的时候,朱元璋就是个文盲。可随着他成为一方霸主,老朱手不释卷,书法、诗词、文章,不敢说多好,但绝对独树一帜,寻常人是万万模仿不出来的。

    “变!法!为!重!”

    柳淳喃喃念道,这就是老朱给柳淳的四个字:变法为重!

    蓝新月痴痴望着丈夫,“陛下是什么意思?”

    柳淳略微沉吟,似有所悟!

    他赶忙把黄绸子收起来,想要放进自己的怀里,可一想到都成亲了,把贵重的东西交给媳妇收着,是一个好男人的天职所在,就把黄绸子递给了蓝新月。

    “你收好了,别让任何人知道,关键的时候,这东西能救无数人的性命……也包括咱们俩!”

    ……

    柳淳成亲了,而此刻远在应天的朱元璋,正坐在小板凳上,用一把锄头,缓慢地清理着茶树下面的杂草。

    每锄掉一根,都要费些力气,可朱元璋就是顽固地拒绝下面的人,无论如何,都要自己来!

    这些茶树是马皇后在日种下的,当年就是他们夫妻两个享受田园之乐的地方。后来朱标长大了,老朱准许朱标过来锄草。

    再后来,就是柳淳了。

    马皇后走了,儿子朱标也走了,那小子倒是活得欢蹦乱跳,可是却远在云南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也垂垂老矣了。

    朱元璋费了好大力气,只锄了不到半垄,真的老了……都说人活七十古来稀,而自古以来,帝王的寿命又比普通人要短一些。

    自己六十九岁了,那种一年不如一年的感觉,实在是太强烈了。

    曾经提刀杀敌,执掌乾坤,充满力量的手臂,如今连锄头都拿不动了,真是可悲!可叹!

    或许真的该寻找一个合适的人,来继承江山,继续锄草!

    朱标和朱允都不是能锄草的人,所以朱元璋选择了柳淳,希望让这个年轻人,辅佐未来的君王,成为大明的一把利剑,去做一些皇帝不敢做的事情。

    朱标的仁厚倒是能降得住柳淳,可朱标走了……太孙允,别说才略,就连仁厚,都远远不及他爹。

    如此一来,君臣岂能相处愉快?

    如果放在以往,或许也没什么难的,什么都不如江山重要,铲除隐患就是了。可问题是老朱现在十分清醒,他知道自己的天下不是没有问题,而是有一大堆的积弊……如果不彻底变法,或许几十年之内,就会爆发危机的!

    作为元末起义的参与者和最后的胜利者,老朱太理解农民起义的波澜壮阔了,那种力量是无法匹敌的。

    必须变法,这让才能让大明江山千秋万代……

    其实从王弼一案爆发,牵连到东宫,朱元璋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很纠结,也很难做抉择。

    他曾经一度想要在盛怒之下,废了朱允,可后来朱允关于滇铜的奏对,又让他略微安慰了一些。

    但随着他身体越来越差,老朱觉得太孙还是太弱,真的不行!

    为了变法大局,为了朱家江山,必须选择一个强悍的储君!

    朱元璋从茶园缓缓踱步,回到了寝宫,立刻降下一道旨意,“调燕王朱棣进京!”

    没有多余的话,就是让朱棣进京!

    旨意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北平。

    当看到这份旨意的时候,正巧道衍和尚在王府给朱高炽讲易经,他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大笑三声!

    “燕王殿下,老衲要恭喜殿下了!”

    朱棣绷着脸,他虽然也很高兴,可还能控制住情绪。

    “大师,还是不要说这些虚的了,你觉得本王该如何应付?”

    道衍抓着胡须,略微思索,“王爷,老衲以为,很不好应付!”

    朱棣眼珠转了转,也点头,“是啊!父皇有意,可天下事从来不是天子一人能决定的!父皇也难啊!”

    道衍收起了喜悦之情,他仔细盘算了一下,突然叹口气。

    “殿下,老衲只能送你一句话,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说来也奇怪,道衍一个和尚,没啥事研究道德经干什么?不过他说的这句,却让朱棣眼前一亮,他反复念叨,终于点头。

    “大师,孤这就进京了,北平的时候,还要你费心,高炽还年轻,你要多多提点他。”

    道衍痛快答应,三天之后,朱棣带着二百名护卫动身,直奔京城而来!

    燕王进京了!

    这个消息其实早就传开了,旨意越是简短,内容就越是丰富。

    朱元璋无故召燕王进京,最惶恐的当属东宫的这帮人了。

    朱棣接连在辽东,大宁打了胜仗,在辽东方面,朱棣奏请设立都司,管理归降的各部民众。

    在大宁,朱棣向西拓展五百里,几乎囊括了整个漠南地区,而且朱棣还派兵绕到了阴山以北。

    这个举动可是很了不得。

    因为北元方面,一直试图染指肥沃的河套平原,他们数次越过阴山,袭击大明方面,弄得边防压力极大。

    而朱棣呢,他从大宁出发,直接袭击阴山以北,驱逐那里的蒙古部落,等于给河套平原添了一座屏障!

    现在大明的北疆,可以说是稳如泰山,固若金汤。

    朱棣的功劳别说在皇子当中,哪怕那些开国的老将,也不敢小觑燕王朱棣。

    尤其是朱棣手上的骑兵,更是无可争议的天下第一!

    这一次他携着旋风,从幽州南下应天,宛如一股强大的寒流,所过之处,人人战栗,瑟瑟发抖!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东宫的师父们,不止一次聚集在一起,商量对策。

    俗话说龙多了不治水,这一大堆文人凑在一起,别说商量办法了,能不吵架就不错了。这不,他们又争执起来。

    “燕王朱棣骁勇剽悍,野心勃勃,绝非好对付的。”练子宁先开口了,“他早有夺嫡之志,此番进京,必然要跟殿下作对,我们身为东宫讲师,绝对不能认输!必须跟燕王拼到底!”

    黄子澄咳嗽了一声,“练大人,拼命谁都不怕,可万万不能以卵击石啊!更何况陛下什么都没说,这时候贸然举动,就不怕惹火烧身吗?”

    练子宁不悦道:“还要说什么?已经昭然若揭了!燕王立下了偌大的战功,又有徐家为姻亲,另外朱棣的三子都是柳淳的徒弟,他们彼此勾结,里应外合。走了个柳淳,来了个朱棣!还有什么好说的!拼命的时候到了,我们要让天下人看看,何为正道!何为人心!”

    黄子澄更加鄙夷,就会说大话,有本事你去血溅三尺,让朱棣踩着你的尸体进京啊?

    素来足智多谋的齐泰想了好半天,缓缓道:“自古以来,圣人出,必有异象!天命所归者,方是江山之主!”

    “天命?异象?”练子宁略微迟疑,而后欣然赞道:“齐兄果然敏捷,这个办法太好了,足以震慑燕王朱棣,让他知难而退!”

    倒是咱们的黄大探花,只剩下鄙夷了,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个办法来!也不嫌丢人!朱棣那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随便弄点什么,就把他吓唬住了?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我啥都不说,就看你们怎么丢人!

第369章 杀了个麒麟

    还真别小觑齐泰这帮人,他们办正事不行,但是在歪门邪道上,功力还是很惊人的。而且他们也看出储君位置不稳。要知道他们的生死福祸,都系于太孙身上,绝对不能让朱允倒了。

    在过去的一年多,他们四处搜罗,想尽办法,要给太孙长脸。俗话说功夫不负有心人,齐泰还真找到了一个宝贝!

    “麒麟!我找到了麒麟!”

    “什么?”练子宁大惊失色,要知道麒麟可不是等闲,自古以来,就是祥瑞之首,而且麒麟是仁兽,与圣人伴生,麒麟降世,就代表是太平盛世,是上天的恩赐啊!

    传说中孔夫子见麒麟而生,又见麒麟而死,历代时不时有麒麟的传说出现。每一次的动静都不小。如果是真的麒麟,那可太让人振奋了!

    练子宁真的激动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竟然手舞足蹈,他拍着齐泰的肩头,欣喜道:

    “我说齐兄啊,你可真沉得住气!明明找到了天大的祥瑞,你怎么能忍得住啊!赶快送上去,陛下龙心大悦,太孙的位置就谁也撼动不了了!”

    齐泰白了眼练子宁,分明在说,你可真是个铁憨憨,纯弱智!

    哪有那么简单!

    如果真是麒麟就好了,可问题是他也说不准那是个什么玩意,姑且就叫麒麟吧!齐泰研究了一段时间,跟古书的描写也都对的上,但是有一点,任谁看到了那玩意,都不会认为那是传说中的神兽之首,祥瑞麒麟!毕竟气质,体型都差得太远了。没有指鹿为马的本事,是没法说那是麒麟的。

    朱元璋可不是长在深宫的皇帝,容易欺骗。

    随便拿个东西就说是麒麟,万一惹恼了老朱,他还不掉脑袋啊!

    这一次朱棣进京,比东宫逼到了墙角,不得不把杀手锏拿出来了。

    “我是这么打算的,让麒麟出现在东陵!”齐泰缓缓道。

    “东陵?”练子宁不解,“这是何意?”

    齐泰露出狡黠的笑容,“陛下和先太子父子之情最深,能立太孙,也是看了先太子的面子。麒麟是仁兽,先太子以仁慈著称,麒麟出现在东陵,顺理成章,然后再留下一道神谕,赞颂太孙,如此一来,就大功告成了!”

    练子宁听得频频点头,“齐兄果然高明!麒麟降世,显身东陵,父子相继,顺理成章!连上天都站在太孙这边,朱棣就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对了……麒麟神兽,如何能听老兄的话,你是不是有什么高招啊?”

    练子宁那叫一个好奇啊,齐泰深吸口气,压低了声音,“这样吧,我带你去瞧瞧,看看那个神兽……对了,我还要借重老兄的如椽大笔,给这个麒麟正名!”

    练子宁心说既然是麒麟,还要什么正名啊!

    这个齐泰真有趣!

    没法子,谁让他好奇呢,立刻答应,跟着齐泰偷偷出城,去看传说中的神兽去了。

    东宫这边的师父不止齐泰和练子宁,其实最近更受宠的是方孝孺。

    自从上次滇铜的事情,方孝孺一番高论,让朱允起死回生,老方就成了太孙的座上宾。

    “方先生,皇祖父宣召四叔进京,看样子,多半是觉得我有所不如啊!先生,你有什么高见,能指点孤?”

    方孝孺微蹙着眉头,他曾经在朱标的手下,得到过太子的庇护,如今归附到朱允的手下,也是情理之中。

    而且从心里来讲,方孝孺也认定了东宫一脉,才是正统,其余的藩王,皆不足论!

    “殿下,草民实话实话,只怕会引来殿下的不悦……”

    “无妨,方先生请讲就是!”

    “殿下,草民觉得,殿下天资聪颖,又是太子长子,一国储君,何须忌惮燕王?殿下,民间百姓常说,打铁还需自身硬。殿下为何对变法畏之如虎?白白将那么多的人才,推到了燕王一边,草民实在是想不通啊?”

    朱允听到这里,也是苦笑了几声,颇为无奈。

    “先生以诚待我,我也知无不言。方先生,假使你主持变法,孤又岂会反对啊!”朱允总算学会以诚待人了,他毫无保留,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有些时候是性格使然,有些时候,也是命中注定!

    朱允对变法派的厌恶,最早源于他对柳学的排斥。

    记得朱标还活着的时候,就引入了柳淳编写的教材,在东宫推广,教导皇孙。

    结果每一次考试,朱允都成绩凄惨,别说朱高炽和朱高煦了,就连朱高燧都比不上,被人家远远甩在后面。

    等到他成为太孙之后,朱允一度也想跟变法派接近,试图变成一家人……拜师之后,他几次跟柳学门下谈论交流,努力做出亲近的姿态,但很快朱允就发现,彼此格格不入。

    他在柳淳门下的面前,就像是白痴一样,什么都不懂,而他引以为傲的诗词歌赋,道德文章,圣贤教诲,也被柳淳门下斥之为迂腐之论,老生常谈……

    “孤身为储君,驾驭不了桀骜不驯的变法诸臣,或许只有皇祖父一般的英睿天子,还有父亲一般仁德如海的人,才能降服柳淳……孤德薄才弱,实在是有心无力。”

    方孝孺原来是食古不化,可历经变故之后,饱尝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情商还真提高了不少。

    他很清楚朱允的情况……说白了,就是心胸不够开阔,嫉贤妒能!

    朱允很喜欢在镜子里挑选人才,至少要跟他差不多的,他用着才放心,以他的标准,别说柳淳了,就算汤怀、龙镡这帮人,也不受朱允的待见。

    方孝孺叹了口气,他很希望朱允能改变,但时间不等人啊!

    “殿下,要让草民来说,这次燕王进京,殿下只需要以不变应万变即可!”

    朱允吃惊道:“先生,这岂不是坐以待毙?”

    “非也!”方孝孺摆手,“殿下,易储绝非小事,如果不能让各方信服,必然社稷动荡,天下不安。陛下年纪大了,承受不起。殿下现在不该贸然出手,否则就会像那只面对老虎的驴子,被看穿了活活吃掉!”

    方孝孺的比喻虽然不雅,但却很形象,朱允就是黔之驴,而朱棣则是一头猛虎。

    他越是折腾,露出来的破绽就越多,下场也就越惨。

    “殿下,燕王也是心高气傲之辈,这点草民见识过。就算他有心皇位,也不敢明着说出来,要夺侄子的位置。草民建议,只要殿下不出错,低声忍气,不给朱棣机会,等几个月过去,有了战事,自然可以策动御史,将朱棣赶回北平防御敌人,殿下也就不战而胜了。”

    朱允耐心听完,终于点头,他起身行礼道:“方先生果然不同凡响!先生之志,孤已经知晓,等他日孤……必定重用先生,让先生替孤主持变法,刷新吏治,孤相信以先生之才,必定胜过柳淳万倍!”

    方孝孺扪心自问,他可不敢说比柳淳强,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而且核心也是土地的问题!

    “殿下知遇之恩,草民没齿难忘!草民必定竭尽心力,替殿下筹谋!”

    转过天,朱允突然得到了旨意,朱元璋让他去东门,替自己迎接燕王。

    朱棣来了!

    很多人怒不可遏,觉得太孙殿下是半君,朱棣进京,怎么能让太孙迎接?他们愤愤不平,可朱允牢记方孝孺的话,什么都没说,老老实实去迎接朱棣。

    而且从头到尾,朱允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张口四叔,闭口四叔……弄得朱棣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侄子这么老实,抢他的位置,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朱棣倒不是妇人之仁,而是朱允的态度,让他遇到了棉花包,有力使不出。

    就这样,叔侄两个,各怀心腹事,向京城赶来。

    可就在没走出多远,突然远处跑过来一只庞然大物……这家伙的脖子就有一丈多长,头上长着圆鼓鼓的角,身上泛着淡淡的金黄色,似乎是受惊了,朝着朱棣这边就冲来了,这下子可把朱棣身边的护卫吓坏了,包括朱棣在内都愣了,这是什么玩意?

    来不及多想,赶快护驾!

    他下意识抽出弓箭,对准这个大家伙就是一箭。朱棣身后的护卫都是百战;老兵,王爷都放箭了,他们也跟着吧,一时间火铳声声,弓箭阵阵……等硝烟散去,硕大的神兽倒毙在朱棣的马前!

    麒麟死了!

第370章 吓死个人

    神兽冲来的时候,东宫的人下意识保护朱允往后退,等这玩意死了,朱允也凑了上来,他仔细瞧着地上的东西。

    还真有些稀奇,四肢纤细修长,脖子更加长,长到了离谱儿的程度,昂首站立,估计能有一丈六七那么高。

    “这,这到底是什么啊?”

    朱棣也没见过,这时候他身后的朱能凑了过来,“王爷,这东西长得这么奇怪,我看不如送给天子,当礼物吧!”

    朱棣很懊恼,“都给打死了,怎么送给父皇?”

    “不打紧的。”朱能笑嘻嘻道:“二公子小时候喜欢玩虫子,柳淳教给他做标本来的,前些时候二公子回了北平,猎了不少猛兽,有老虎、黑熊,豹子……他不都弄成标本了,摆在院子里,王爷见过的!”

    朱棣想了起来,忍不住笑道:“这个提议好,就这么办了!”

    他说完,才想起朱允,问道:“殿下,你想要不?”

    朱允可不喜欢这个吓人的玩意,他慌忙摆手,“四叔献给皇祖父最好不过了。”

    经过了这么一段插曲,朱允陪着朱棣,护卫抬着“神兽”的尸体进宫。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今天早上,右都御史练子宁已经上书了,不但上书,还求见朱元璋,绘声绘色,给老朱讲了起来。

    “启奏陛下,就在昨天夜里,黄昏时分,真是霞光万道,瑞彩千条,祥云朵朵,状若莲花,从天而降,遍布东陵……在祥云之上,有神兽麒麟,踏云而来,此神兽浑身金光,身披鳞甲,高有一丈五六,头生圆角,有武备而不伤人,正是仁兽天成,降临凡尘啊!”练子宁极尽夸张道。

    朱元璋出身底层,看惯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心眼里不信。

    他沉着脸道:“练子宁,你身为朝廷重臣,理当清楚,这些祥瑞神兽,多为杜撰,不能当真。你怎么敢信口开河,胡言乱语?”

    练子宁心中一惊,好在他早已打好了腹案,忙道:“陛下,臣固然深知祥瑞之说,多为荒诞之言。可昨日绝对不同,神兽麒麟降世,周围百姓无不亲眼目睹……此神兽降临东陵,围绕懿文太子墓前绕了三圈,然后前腿跪拜,发出悲鸣之声,百姓闻之,哭声一片。随后麒麟起身,向东而行,神兽所过之处,庄稼无伤,周围百姓亲眼目睹麒麟消失于云海之中……”

    练子宁讲了一大堆,见朱元璋还不相信,他决定拿出杀手锏了。

    “启奏陛下,臣这里还有一幅绘制的麒麟图,请陛下御览!”

    说着,练子宁将一个一尺多宽的画卷递了上去。

    朱元璋接在了手里,展开观看。

    图画上,霞光祥云,果然如练子宁所言。也的确有一只怪兽,跪伏在儿子的陵前。

    这只神兽脖子很长,四肢也长,头上有角,身上满是金色的鳞片,圆圆的蹄子,马尾巴……总体来说,跟古书上描绘的麒麟,都能对的上。

    可要说这就是麒麟,老朱还是不信的,毕竟脖子有些长,整体感觉也不够厚重,跟想象中的神兽麒麟,差别不小……

    练子宁偷眼观察,发现陛下陷入思索,他心中暗暗祈祷。

    事实上这幅麒麟图,他已经修改了许多,比如把脖子缩短到三分之一,把头变大,四肢变得更加粗壮,头上的角增加了枝桠,弄得跟鹿角差不多。

    可即便如此,长颈鹿的底子,怎么弄,都差点意思,跟麒麟完全是两回事。

    可若是凭空绘制,没人作证,又不好说麒麟降世。

    总而言之吧,让见到的人看,这幅麒麟图不是假的,他们的确看到了,只不过稍微有点出入。

    练子宁觉得还没问题,至少能糊弄过去就行。

    终于,过了许久,朱元璋才沉吟道:“你说这个……麒麟,为何要出现在东陵?”

    成了!

    陛下相信了!

    练子宁强压着喜悦,叩拜道:“陛下明鉴,懿文太子仁孝无双,敬天爱民,虽英年早逝,未能继承大统。然则懿文太子仁慈之名,已经感动上天,屈指算来,过去快五年了。此番麒麟降世,就是来追忆懿文太子,也说明我大明江山,有上天庇佑,必将山高水长,千秋万世!”

    “臣斗胆提议,请在东陵之旁,修筑麒麟庙,请名儒撰文,纪念懿文太子之仁德!”

    朱元璋沉吟良久,缓缓点头,“此议可行,朕从内帑拨银二十万,修麒麟庙,至于文章,就请刘三吾来写吧!”

    “陛下英明!”

    练子宁再三磕头,从宫里出来,他觉得外面的阳光前所未有的明媚,通体舒畅,毛孔都打开了,天地灵气涌入他的身体,轻飘飘的好像要立地飞升似的!

    他向朱元璋报祥瑞,从头到尾,都在说朱标,他打得什么算盘呢?

    这是练子宁和齐泰商量好的,朱允能成为储君,全靠朱标的遗泽,而朱元璋迟疑不决,也跟朱标有关系,这对父子之情,那叫一个深啊!

    建麒麟庙,追思朱标,就等于告诉世人,老天爷是垂青朱标一脉的,现在懿文太子死了,太孙身为懿文太子的长子,子承父业继续成为储君,继承大明江山,那是顺理成章。

    这这里面,就潜藏了一个宗法继承上的顺位问题。

    很多人都知道八个字,叫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而到了明朝,后面四个字就被淡化了,主要是父子相继,而且是嫡长子继承……这一点朱元璋卡的很死。

    朱允是庶长子,稍微有些勉强,但他毕竟是朱标的儿子,从父死子继的角度来看,他的确是排在了所有藩王的前面。

    当然了,这里面也有一个问题,就是朱允的储君之位,到底是从哪里来?

    朱标是太子,但他没有权力指定谁当太孙啊!除非他当了皇帝,才能立太子。

    换句话说,朱标既然没当过皇帝,那么储君都是从朱元璋这里继承皇位……老朱当然可以在嫡长子死后,选择喜欢的儿子继承皇位!

    这就是礼法的问题了,比如发生在嘉靖皇帝身上的大礼议,杨廷和这帮人就坚持父死子继,正德皇帝无子,他们迎请朱厚继位,要求朱厚认弘治皇帝当爹。

    而朱厚呢,他却坚持我也有爹,我爹也是龙种,我是来继承皇位,不是来给别人当儿子的,而且我这是效仿成祖爷,以小宗并大宗……就因为这点破事,朱厚跟杨廷和等老臣足足斗了十几年,杨慎就是因为这事,挨了打,发配云南,留下了那首脍炙人口的《临江仙》。

    说到这里,齐泰和练子宁的谋算就很清楚了。

    他们拔高朱标的地位,就是强化所谓的父死子继,增加朱允的合理性。

    目前来看,这一招已经奏效了。

    “陛下点头了,大功告成!”

    练子宁喜滋滋说着,却发现齐泰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齐兄,怎么了?不,会出事了吧?”

    齐泰老脸泛红,“那个……是这样的。”他压低声音,“下面的人不会办事,那,那个神兽……跑了!”

    “什么?”练子宁吓得惊慌失措,大声惊呼,开什么玩笑,我这边图也献了,主意也说了,你跟我说,麒麟没了?

    这要是让人发现了,献给陛下,还不治我一个欺君之罪啊!

    “你,你的手下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练子宁气哼哼责问。

    齐泰无可奈何,“我已经让下面的人去找了,找到之后,立刻弄死,马上埋了,绝对不会留下后患的!”

    练子宁黑着老脸,气咻咻道:“你可要快着点,千万别漏了,不然,咱们俩都好不了!”

    齐泰能说什么,不光他们俩,连朱允都会被牵连的。

    这就叫人倒霉放个屁都砸脚后跟。

    他一切都策划的非常好,麒麟接着晚霞降世,许多老百姓亲眼目睹,还跪在地上磕头。然后麒麟走过农田,消失在云海里面……其实不是消失云海,而是被齐泰的手下塞到车里,给运走了。

    本来齐泰是想立刻弄死,来个毁尸灭迹。

    可下面办事的人竟然不敢杀这个神兽了。

    没法子,齐泰就让他们把神兽弄到船上,运得远远的,然后扔到海里。

    可谁成想,看管的人一时不小心,竟然让麒麟跑了!

    这帮人还跟齐泰讲呢,是不是真的神兽有灵,知道有人要害它,就施展法力逃跑了。

    假如真是这样,那可就追不回来了。

    齐泰气得炸了肺,什么神兽?

    要真是神兽,能被我弄到手?想什么呢!

    必须找到,要尽快,千万别让第二个人知道……

    齐泰遍求漫天神佛保佑,绝对不要出差错,一定啊!

    可就在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突然朱棣进京了,朱允把四叔送到了馆驿休息,他返回东宫,诸位先生齐聚一堂。

    刚见面朱允就擦着额头上的汗,后怕道:“诸位先生,你们说巧不巧,孤刚从码头接了燕王,没走出多远,就遇到了一个怪兽,这个怪兽有两丈高,朝着我们就冲来了。”

    听到这里,齐泰和练子宁一起站起来。

    “殿下,怪兽呢?”

    朱允见两位先生失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随口道:”让燕王打死了!”

    “打死了?那,那尸体呢?”练子宁的声音都颤抖了。

    “尸体?燕王说要送给皇祖父当做礼物!”

    “完了!”

    练子宁直挺挺躺倒,愣是给吓死过去了!

第371章 朱棣的好运气

    朱允特别后悔,他没事收这么多师父干什么?一个管用的都没有,除了能给自己招灾惹祸,就没别的本事了。

    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弄什么麒麟降世,你们好歹长点脑子,先告诉一声,也不会傻傻答应朱棣,送进皇宫。

    现在好了,麒麟图在朱元璋那里,麒麟呢,在朱棣那里,东宫这边一点抓手也没有,抵赖又赖不掉,瞒也瞒不住,更别想压下去,这不是要命吗!

    等朱棣把麒麟献上去,老朱一怒之下,还不把他给废了!

    本来朱允就怕这个,他小心翼翼,生怕让人抓到易储的借口,结果倒好,他的师父们主动送了个大纰漏。

    朱允简直想杀了练子宁和齐泰!

    事情到了这一步,齐泰也没什么能说的了。他跪在了朱允用力磕头,咚咚作响,满脸泪水,哭得别提多难看了。

    “殿下!臣有心匡扶殿下,报答厚恩。奈何臣无能,无用,无德,无才……所谋之事,尽数落空,臣无以报答殿下,唯有舍去一条性命。殿下勿忧,臣这就去午门面君,将事情悉数告知陛下,就算陛下想要诛杀臣的九族,臣也在所不惜……总而言之,这一次的事情,是绝不会牵连到殿下身上,臣一肩扛起!”

    齐泰瞧了瞧,还在昏迷的练子宁,咬碎牙齿,嘴里流血,面目狰狞道:“麒麟图是我给练大人的,主意是我出的,他一无所知,欺君罔上的罪名,我担着!总而言之,齐泰愿意舍命保住殿下,保住诸位!请大家伙放心就是!我齐泰是条汉子,绝不会牵连无辜的!”

    这家伙说完,就往外面走。

    此刻的齐泰,真是百转揉肠。

    坦白讲,他算是有主意的,可总是差了那么一点运气,这次的麒麟降世假如不是最后一步出了差错,至少不会给朱允带来麻烦。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齐泰心中悲愤,他这也叫出师未捷身先死,再看看东宫的这帮人,平时都称兄道弟,一起相约辅佐太孙,开创万世太平。

    结果如何?

    真正到了生死关头,一个愿意说话的人都没有,一个能出来扛事的都没有!

    人情薄如纸,世态冷似冰!

    啥也不说了,我齐泰愿你们封妻荫子,公侯万代!

    他狠狠一跺脚,就往外面走。

    屋子里的人,一个开口的都没有,包括朱允在内!

    可当他出来,有一个人拦住了他。

    “慢着!”

    齐泰抬头,愣了一下,“是你!”

    来人正是方孝孺!

    如果说东宫的师父们多为不食人间烟火之人,那么方孝孺就是那个唯一接地气的。他脸色铁青,格外难看。

    “齐大人,怎么回事?”老方怒吼着问道。

    齐泰强压怒火,“有什么事情,我都一人扛着!”

    “你扛得起来吗?”方孝孺眼珠子冒火,恨不得吞了齐泰,“我问你,是谁在东陵闹出麒麟降世的?是谁?”

    老方此刻杀人的心都有了,他好不容易给朱允定下了方略,太孙殿下也听从了他的建议,可结果呢,竟然是自己人出了差错,横生枝节!

    这不是要命吗!

    “东陵是什么地方?你们也敢在那块做文章?你们是不是和殿下有仇,想要害死殿下?”

    方孝孺连续质问,这下子可把齐泰问住了。

    他下意识道:“东陵乃是懿文太子的陵寝,懿文太子以仁恕恭简著称,麒麟降临东陵,乃是情理之中!”

    “你放屁!”

    方孝孺猛地伸手,揪住齐泰的衣襟,把他拖进了房间里。然后老方冲着所有人吼道:“去,把门窗都关起来,把侍卫太监都赶走!”

    方孝孺只是白丁,虽然得到朱允的信任,但还没有那么高的威望,可以号令所有人。

    朱允忙站起身,大声道:“快,就按照方先生的话去做。”

    总算,一切弄好了。

    朱允惶恐不安地看着方孝孺,颤声道:“先生,有麻烦?”

    方孝孺深吸口气,“殿下,麻烦大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东陵弄什么麒麟降世啊!这是要置懿文太子于何地?”

    一句话,朱允轰然大惊,咽了口吐沫,“先生,能不能说的明白点?”

    老方点头,“殿下,你是先太子的儿子,有人弄了个怪模怪样的东西,跑到东陵,惊动懿文太子,这,这是何等的大罪?殿下,你要是牵连其中,那就是不孝!忤逆不孝啊!”

    “殿下,你好好想想,要不是懿文太子的遗泽,殿下何以能坐上储君的位置?如今竟然有人在懿文太子的陵寝做文章?殿下,这事情有多大,还用草民多说吗?”

    轰!

    这几句话,不亚于炸雷响起,惊天动地!

    刚刚醒过来的练子宁,愣是被重新吓死过去,口吐白沫。

    齐泰的鬓角也都是冷汗,嘴唇哆嗦,浑身颤抖。

    其他的人,那就更是如丧考妣,不约而同涌上了一个念头:完了!

    一直以来,朱允都以仁孝自居,他能被老朱记住,也是源于朱标葬礼上,连日痛哭,感动了皇帝。

    可如今呢,在自己老爹的陵前耍花招,惊动死者,让亡魂不安。这就什么?这就是最大的忤逆不孝!

    朱允最重要的人设彻底崩塌,而且他的权力来源,是朱元璋对儿子的偏爱,所谓爱屋及乌,可现在呢,朱元璋越是爱朱标,就可能越朱允!

    恨不得要废了他!

    齐泰这家伙想拿朱标做文章,没想到玩脱了,一下子刨了祖坟,把朱允的根基败了一点不剩!

    此刻的他,已经是魂飞魄散,浑身冰凉,脑子都完全空白了。原本他想着谎报祥瑞,欺君罔上,拿他的九族抵罪,也就是了,最多太孙跟着吃点瓜落,也就够了。

    可听方孝孺的几句话,让他彻底清醒了,这玩意是大逆不道的罪名啊!

    别说他活不成,没准连朱允都要被牵连进去,甚至所有人都要跟着倒霉!他是一心阻止朱棣夺嫡,结果没想到,竟然主动将把柄递给了朱棣。

    齐泰第一次觉得自己很蠢,蠢得无可救药了……

    朱允小脸煞白,紧握着拳头,太阳穴上青筋凸起。

    他突然撩起袍子,跪在了方孝孺的面前!

    “方先生,孤真的没有别的心思,我,我情愿意储君不做,只求能够苟活性命!方先生,请指点迷津啊!”

    方孝孺急忙跪倒,眼中含泪,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殿下,你可愿意听草民的?”

    朱允揉了揉眼角的泪,“方先生,除了你的话,孤谁也不听了,先生,只有你能救我了!”

    “唉!”方孝孺深深叹口气,“殿下,既然如此,那你就立刻进宫,把事情原原本本,全部告诉天子。”

    “啊!都告诉皇祖父?”朱允吓得嘴唇哆嗦,拼命摇头!

    “殿下!”方孝孺闷哼道:“事到如今,还瞒得住吗?与其让天子把一切查清楚,来抓殿下问罪,不如主动请罪,将事情说清楚!齐泰和练子宁,他们擅自主张,不管怎么样,都是咎由自取……不过此二人对殿下还算忠心,草民以为,殿下也应该一并扛起罪责!”

    朱允杀人的心都有了,让他帮两个人被黑锅?怎么想的?朱允想要拒绝,却发现方孝孺目光有神,抓着他胳膊的双手,用力摇晃。

    朱允似有所悟,他点了点头,“孤懂了,多谢方先生指点!”

    朱允起身,再三向方孝孺鞠躬,然后连衣服都没换,快步向皇宫而去!

    ……

    再说朱棣,有心夺嫡,在京城岂能无人?

    徐增寿就是他的眼线。

    朱棣进京遇到了怪兽,昨天傍晚,东陵出了麒麟,大早晨练子宁去报祥瑞……把这些事情都联系在一起,徐增寿瞬间知道发生了什么。

    “姐夫,姐夫!快让我看看那个宝贝麒麟!麒麟在哪呢?”

    徐增寿大呼小叫,冲进了书房,朱棣正在闭目沉思,想着怎么对付老朱呢!被小舅子的叫嚷打断了思绪。

    “什么麒麟?我这儿哪有?”

    徐增寿哈哈大笑,他怪叫道:“姐夫,你明明猎杀了一头麒麟,怎么就没有了?”

    “麒麟?”

    朱棣哭笑不得,“你管那玩意叫麒麟啊?神兽就那么不值钱啊?”朱棣是一万个不信,只有傻子才会把脖子那么长的怪东西当成麒麟呢!

    朱老四不知道的是在历史上,这事就是他干的……没法子啊,得位不正,他很需要祥瑞来撑门面。

    郑和就从海外送了“麒麟”给朱棣,谁也不知道当时永乐大帝是怎么想的,反正长颈鹿就成了麒麟,还被画了下来!

    由此可见,很多神迹是根据“需求”才产生的,跟本身神不神没半毛钱的关系!

    徐增寿到了后院,看到了传说中的麒麟!

    他伏下身体,用手比划,“乖乖,这东西光是脖子就比一个人还高哩!这,这么长的脖子,又细又长的腿,这,这哪里是麒麟啊?我看毛色倒是有些像梅花鹿,你瞧,这个角也像!”徐增寿评头论足,又有些遗憾。

    “柳淳那小子不在京城,要是他在,一准能认出这是什么玩意!”徐增寿拍了拍手,突然笑道:“不管是什么,反正东宫欺君之罪是跑不了的!姐夫,你可真是天命在身啊!”

    朱棣微微一怔,能不能如愿以偿,还要看父皇的心意……

第372章 老朱撑不住了

    京城到了关键的时刻,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而此刻的柳淳,也是欣欣然看着徐增寿送来的消息。

    柳淳非常欣慰,他忍不住搓着手,假如能顺理成章,那就太好了。

    “媳妇,你知道不?陛下召燕王进京了!”

    没错!

    就是已经发生很久的老皇历了。

    通信落后,实在是害死个人。

    朱元璋下旨让朱棣进京,徐增寿立刻给柳淳送了信,信使八百里加急。不计代价,往云南赶。

    等柳淳拿到消息的时候,那边朱棣都进京好几天了,所谓祥瑞麒麟的事情,还在路上呢,也不知道多久之后,才能送到柳淳的手里。

    没法子,这时代就是如此,要是能有个电话该多好啊?哪怕有线的也行啊!没有电话,电报也能凑合,不然传递消息实在是太慢了。

    “我打算开一门新的课程!”

    “好啊好啊!”

    朱高燧喜滋滋道:“先生,你教给我就好了,弟子一定发扬光大的。”

    柳淳瞧了瞧他,这小子贼兮兮的,一副小狐狸的样子,让柳淳很不满意。

    “不行,你不是做学问的人,耐不住性子!我需要的是能潜心研究,能发明出无数有用东西的科学家……你小子,就是个玩主,差得太远了!”

    朱高燧满不在乎,“师父,你瞧不起我没关系,可问题是那俩货也不可靠啊!我大哥就不用说了,连来都没来,还留在北平呢!我二哥……他野心勃勃的,我估计啊,假如我爹真的有希望当上储君,继承大明江山,他就会跟老大争太子之位。弟子虽然不才,但我老实,乖巧,懂事……最能传承师父衣钵了!”

    柳淳用眼皮夹了朱高燧一下,“说你是小狐狸都委屈了,你现在是个老狐狸!”

    朱高燧陪笑道:“还不都是师父教得好!”

    “别贫嘴了,走,去你二哥那儿,把消息告诉他。”

    柳淳带着朱高燧到了朱高煦的军营,这小子的确喜欢打仗,这段时间一直在汤昭在一起,不但学习兵法,还亲自指挥了几场战斗,打得还算不错,汤昭都夸奖他了。

    “二哥,咱父王进京了。”

    “哦!”朱高煦不咸不淡回了一句,眼睛还盯着眼前的沙盘,在他手里,有红色和绿色两种小旗。

    朱高燧见他出神,以为还没听清,又凑近道:“咱爹被皇祖父招进京城了!没准咱爹会高升一步呢!你知道不?”

    朱高煦总算转头,轻蔑一笑,“这都是上天注定的事情,有什么好惊讶的。”

    “上天注定?你,你怎么知道的?”朱高燧吃惊问道。

    朱高煦冲着柳淳一笑,“先生站在父王这边,那就是天命所归啊!”

    一句话,朱高燧差点吐了,他盯着二哥,很认真道:“我要是能打得过你,早把你揍趴下了!拍马屁也不能太无耻啊!”

    朱高煦直接把三弟推到一边凉快去了。

    他强忍着激动,走到了柳淳的面前,一开口就咧嘴笑了……敢情刚才的冷静,都是装出来的!

    “先生,你说我爹会不会如愿以偿?”

    “难说!”

    柳淳回答很干脆,他走到了沙盘前面,沉声道:“你不是喜欢打仗吗?打仗讲究知己知彼,那我们不妨就推演一下,看看燕王的胜算如何?”

    朱高煦欣然点头,“这个办法好!”朱高燧也凑了过来,师徒三个,很快就展开了推演……毫无疑问,这一次,朱棣手上多了许多好牌。

    其中第一张大牌就是朱元璋的青睐,毫无疑问,皇帝陛下已经有心立朱棣为太子了。

    其二呢,那就是变法派文臣的支持。

    要知道在历史上,朱棣一直没有得到文官的支持,哪怕当了皇帝之后,整个文官体系宁可站在朱高炽的身后,也不愿意完全听命朱棣。

    永乐大帝醉心对外用兵,于内政一道,建树并没有朱元璋那么大,或许这也是其中的一个因素。

    至于第三张牌,那就是勋贵的支持。经过王弼一案,诸位国公对东宫彻底失望,转向的意味非常明白。

    从这三张大牌来看,朱棣几乎是必胜无疑。

    但是不能忽视的是,朱允也多了一张牌!而且也是王炸级别的!

    “燕王殿下支持了变法,那么反对变法的文官士绅,就会成为东宫最大的支持者。偏偏江南又是这批人的大本营,在诸位国公隐退,勋贵缺少领军人物的情况下,文官把持朝堂的趋势越来越明显。不要忘了,大明还是以礼法治国,陛下想要易储,不得不顾及这些文官的意见,要在宗法清理上说得过去。”

    柳淳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朱元璋的确太老了,还有没有精力完成易储的大业,谁也不清楚。

    朱高煦看着沙盘上双方的力量对比,他突然哼了一声,“士绅,士绅!若是我父登基,必定扫平士绅!”

    朱高燧哼了一声,不屑道:“还以为你有多大的魄力呢?光是废了士绅就行了?士大夫呢?文官呢?理学读书人呢?这帮家伙就不讨厌了?要我说啊,咱们应该把孔老夫子从文庙请出来!汉武帝能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咱爹就应该罢黜儒家,独尊科学!把墨子的神像供在文庙里,对吧?”

    “对什么!”朱高煦严肃道:“墨子虽然是开山祖师,但先生才是真正的集大成者,该供先生才对啊!”

    “给我闭嘴!”

    柳淳狠狠敲了两个不着调的学生的的脑袋!

    “你们严肃点好不,这是你们老爹的事情,跟我可没什么关系。”言下之意,你们该更用心才是。

    朱高煦无奈摊手,“师父,我们关心也没用,从京城到云南,八百里加急,也要一个月左右,遇上了暴雨,两个月也送不到。一来一回,小半年都过去了。没准我爹都被册封为太子,咱们却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下子柳淳也泄气了。

    的确,山高水长,距离遥远,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不行,我们必须做点什么!不能等着!”

    柳淳觉得不管历史会不会改写,他都要行动起来,做点事情,也比不做好!

    “南下!一定要南下!夺一个出海口,从海路送消息,至少能快一半的时间。”柳淳为了能参与洪武朝最后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他首先组成了一个庞大的使团,携带着各种礼物……没错,真的是礼物!很贵重的礼物。

    原本柳淳是打算用土司为前驱,吞并整个缅甸的。

    现在柳淳改主意了,只要缅甸能开放通商,接受各种条件,尤其是能租用一个港口给他,柳淳就可以保留缅甸。

    当然了,这个保留是有期限的,而且现在打下了缅甸,也只是便宜了土司而已。还不如开放通商,多吸引一些汉人海商过来,等他们占据了沿海,再从云南发兵,两面夹攻,把缅甸吞到肚子里。

    作为南下使者的不是别人,正是柳淳的便宜舅舅冯诚!

    “行,你小子真行!舅舅都一大把年纪了,你舍得让我南下?”

    柳淳耸了耸肩,“没办法啊,我刚成亲,娘子还没怀上呢,我不能冒险!不像舅舅,你都活了这么多大年纪了,一直也没干啥惊天动地的事情,假如真的死在了缅甸,没准史书上还能多写几笔呢!”

    “呸!”

    冯诚狠狠啐了柳淳一口,听听,这是人话吗?

    老子怎么这么倒霉,摊上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

    冯诚气得笑了,“小兔崽子,你不用瞧不起我!告诉你,咱老冯跟以前不一样了!”冯诚仰天大笑,“给我点起三千火铳手!立刻南下!”

    当这些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扛着火铳,抬着火炮,士气高昂,向南进发,柳淳突然有种预感,没准便宜舅舅这次会让人刮目相看的!

    且不说冯诚走了,柳淳又跟赵勉商量,让他以钦差的名义,再派一队使者,前往安南。

    此刻的安南还算是大明的属国,但是安南国内十分混乱,加上跟大明陆地接壤,他们的压力不小。

    柳淳打算靠着威逼,让安南交出一个港口,这样云南向东的海路也通畅了……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等消息,大约又过了半个月,突然,从京城送来了极其隐秘的消息,不是徐增寿的!

    “柳大人,陛下前往东陵,返回路上伤心过度,病体沉重,情况危急!”

    “啊!”柳淳情不自禁低呼出来……莫非老朱撑不住了?

第373章 朱棣闯宫

    柳淳捏了捏怀里的玉貔貅,老朱病倒的消息,是貔貅卫传来的。虽然这个组织已经被取消了,但作为曾经比锦衣卫还神秘强大的机构,就是个百足之虫,当然还会残留一些力量,而柳淳又在京城经营了这么多年,也是耳聪目明。

    哪怕是深宫之中,依旧瞒不过柳淳。

    只不过他从不轻易使用罢了,换句话说,既然用了,那就是非比寻常!

    柳淳是在洪武27年末离京的,到了云南近两年,现在已经是洪武二十九年,再有几个月,就是洪武三十年。

    按照历史计算,老朱已经剩下不到两年的光景了!

    朱元璋会提前挂掉吗?

    柳淳不敢说,京城暗流汹涌,洪武大帝就算再强悍,他也老了,病了,无可奈何……狮虎苍老的时候,就连小猴子都敢欺负他。

    不过略让柳淳感到欣慰的是京城还有一头年轻的猛虎!

    朱棣!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啊!

    永乐大帝,拿出你的魄力来!

    柳淳现在恨不得长一对翅膀,飞回应天,奈何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毕竟自己还是犯官,被贬到了云南,没有旨意,是回不来京城的。

    不过总还是有办法可想的……柳淳想到了赵勉,想到了安南和缅甸……没准自己能混在外藩使团里面,从海路回京。

    柳淳正在思索着办法,他却不知道,在他到消息之前,准确说朱元璋病倒的那一天,朱棣就行动了。

    这位燕王殿下第一次让人看到了他的凶悍和果断!

    朱棣得到父皇从东陵回来,病倒的消息,稍微思索,就觉得情况不妙。朱元璋不会无故去东陵的,既然去了,他要跟儿子说什么?会不会打算易储?

    如果真的是如此,父皇又为什么病倒?

    是老病,还是……

    朱棣下意识打了个冷颤,眼下父皇身边,都是太孙的人,万一有丧心病狂之徒,那又该怎么办?

    朱棣快速思索权衡,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不能坐等了!

    “去午门!”

    朱棣一个人也没带,直接冲到了午门,递牌子求见。

    挡在朱棣面前的是一个管事太监,他冲着朱棣陪笑道:“燕王殿下,圣人身体不适,没法见王爷,还请王爷暂时回去等候。皇爷龙体恢复,奴婢再派人去告诉……”

    他还想说下去,朱棣的大耳刮子就打过来了!

    啪!

    打得太监转了三圈,都找不到北了!

    “狗奴才!本王探望父皇,天经地义!父皇身体不适,身为儿臣,更要来探望,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本王!”

    朱棣眼睛都红了,揪着太监胸前的衣服,把他提了起来,怒吼道:“去,立刻去通报,本王这就要见父皇,谁敢拦着,谁就是图谋不轨!假如父皇有闪失,本王拧下他的狗头!”

    朱棣把人狠狠一推,这家伙滚出去三丈多,那叫一个狼狈,太监屁都不敢放,从地上爬起,赶快去送信。

    朱棣气哼哼等着,又过了片刻,从里面快步走出两个大臣,他们面色凝重,冲着朱棣躬身施礼。

    “吏部尚书杜泽,礼部尚书任亨泰,见过燕王殿下!”

    朱棣扫了眼这俩人,他们虽然不是东宫的师父,但也属于文官一系,跟朱棣绝对称不上友好。

    “原来是杜尚书和任尚书,你们怎么在这里?”

    杜泽朗声道:“回燕王殿下,圣人悲伤过度,邪气如体,病体沉重。身为臣子,我等自然应该在这里侍奉天子,以防万一,还请燕王见谅。”

    朱棣轻哼一声,“这么说两位大人尽职尽责,本王应该称赞你们了?”

    “不敢,这是职所当为的事情,不敢受燕王称赞!”

    “荒唐!”

    这点说辞,还想敷衍朱棣,那不是开玩笑吗?

    天子有病,在身边侍疾,首选是皇后,皇太后,马皇后都死多年了,更不要说他娘了。其余的妃嫔也不算亲近,另外太子朱标也死了,宫里的确没有合适的人选。

    按照历代的惯例,这时候通常是由宰相负责皇帝的健康。

    可问题是大明朝没有宰相!

    一个吏部尚书和礼部尚书,就想冒充宰相,拦住朱棣,你们不够格!

    “你们说职所当为?本王身为父皇之子,为父尽孝,也是天经地义,给本王让开!”朱棣向前一步。

    两位大人肩并着肩,死死挡住。

    “殿下身为外藩,此刻强闯禁宫大内,是何居心?”杜泽厉声质问,气势汹汹。

    “外藩?”朱棣朗声一笑,“没错,孤王是外藩,可别忘了,我还是宗人府右宗正,掌管天下的宗室子弟!此刻本王代表所有父皇的儿子、孙子,入宫侍疾,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你们才是外臣,才是狗胆包天!”

    此话一出,两位尚书都愣了片刻,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很多人都觉得朱棣是外藩,没有资格随便进宫。但是别忘了,朱棣还有另一层身份,那就是宗人府的右宗正!

    在洪武二年,设立大宗人院,管理所有宗室子弟,到了洪武二十二年,改为宗人府,命令亲王执掌。

    当时秦王朱担任宗人令,晋王朱是左宗正,朱棣排在了第三位,是右宗正,后面还有周王和楚王,分任左右宗人。

    别看宗人令,宗正,宗人,名号不同,但是这七个位置,全都为正一品!由此也可见,这个衙门的恐怖之处!

    在秦王和晋王死后,朱棣就是名副其实的宗人之首。

    这下子两大尚书为难了,他们奉命而来,自然是要阻挡朱棣,可现在还挡得住吗?他们迟疑之际,朱棣迈开大步,直接将两个人撞到了一边,径直向寝宫方向而去。

    杜泽和任亨泰就在后面追,他们招呼两旁猛地侍卫,让侍卫阻拦朱棣。

    朱棣将亲王的腰牌高高举过头顶!

    “俺朱棣来探望父亲,谁敢拦着,杀无赦!”

    刚往前冲两步的侍卫全都停下了脚步,吓得退了回去。

    别开玩笑了,都是天家的事情,他们凑什么热闹,不想活了!

    这帮侍卫装孙子,光是两个文臣,哪里挡得住。他们跑得气喘吁吁,狼狈不堪,也追不上朱棣的步伐。

    就这样,他们一路到了寝宫的外面。

    朱棣正要迈步进去,却发现朱允等等在这里。

    “四叔!”

    朱允努力挺直胸膛,尽管他比朱棣瘦小干瘪了很多,但这时候不是靠武力,他身为太孙,还是有些优势的。

    此时杜泽和任亨泰连滚带爬,狼狈地赶了过来,他们宛如哼哈二将,站在了朱允的身后,有了太孙壮胆,他们的腰杆也笔直多了,而有了两位尚书陪伴,朱允的胆子也大起来。

    他咳嗽了一声,“四叔,皇祖父身体抱恙,我在这里照顾,就不劳四叔费心了。还请四叔返回馆驿,等皇祖父醒来,我立刻派人告诉四叔就是!”

    朱允努力挺起胸膛,和朱棣对视,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可朱棣依旧不咸不淡地盯着朱允,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杜泽喘了几口气,恢复了一丝精气神。

    “燕王,有太孙殿下侍疾,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赶快回去吧!”

    任亨泰也帮腔道:“你在这里只会扰了陛下的安静,影响龙体恢复,请燕王殿下返回!”

    面对这三个人的联手阻拦,朱棣退后了半步,可突然又向前,盯着朱允道:“太孙殿下,你已经一年多没有进宫侍奉父皇!这次父皇生病,可有旨意,让你进宫侍奉?”

    “这个……”朱允忙道:“有,当然有!”

    “在哪里?”朱棣追问。

    “是,是口谕!”

    “口谕?”朱棣轻笑:“当真吗?”

    “是,是的!就是口谕!”朱允回答道。

    任亨泰也沉着脸道:“燕王殿下,难道口谕就不是圣意了吗?你何必无理取闹!”

    朱棣哑然,“口谕当然是圣意,可刚刚太孙说什么?说父皇还在昏迷,没有醒来!既然没有醒来,哪来的口谕!太孙殿下,你自相矛盾了!”

    朱棣说到这里,猛地向前一步,他来的太快,朱允是真的怕了,情不自禁向后退了半步,露出了空当,这时候朱棣抓住了机会,直接冲进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等朱允三个反应过来,朱棣已经迈过门槛,冲了进去!

    这就是带兵的大将,岂是几个文人能阻挡得了的!

    朱棣迈着虎步,冲到了龙床前面。

    此刻朱元璋正躺在龙床上,牙关紧咬,额头敷着冰巾,脸色蜡黄,十分难看,老太监在床边跪守着,太医在一旁熬药。

    朱棣冲进来之后,先对着老太监点头,然后低声道:“父皇怎么样,没事吧?”

    老太监见是朱棣,嘴角上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燕王殿下,你来了?皇爷心心念念着懿文太子,这几年的龙体每况愈下……去了东陵一趟,竟然病倒了!王爷来了,一切都好了!”

    老太监竟然带着哭腔,里面的含义太丰富了……说话之间,太医熬好了药,正要给朱元璋灌下去,朱棣一把夺过来,直接给自己灌了一口,然后取来一个铜盆,里面放着热水,闻着剩下的药。

    足足过了一刻钟,朱棣才拿起药碗,小心翼翼给朱元璋灌了下去。

    见老朱喝下了药,朱棣长出口气,他哪也不去,干脆靠着龙床,闭目养神。朱允跟两位尚书有心凑过来,结果都被朱棣的目光阻挡住了。

    “儿子给父亲尽孝,天经地义,你们还是去陪着太孙殿下,或是处理政务,俺朱棣身体好,一个人就行!”

第374章 武夫来援

    朱棣进宫了,外面却乱成了一团……

    “大哥,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徐增寿气呼呼质问徐辉祖,“燕王殿下只身闯宫,你怎么就坐得住?”

    徐辉祖面沉似水,“老四,你想让我如何?”

    “哥!”徐增寿真的急了,“哥,现在是你该怎么做才是啊!宋国公、信国公、梁国公都不在京城,现在勋贵这边,就是你挑大梁!燕王又是你的妹夫,此刻不去帮着燕王抵定大局,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徐辉祖年过而立,三绺胡须,风度翩翩,颇有当年徐达的风采。只不过虽然外面看起来一样,可里子却完全不同了。

    “我想什么?我什么都没想!正因为我们是勋贵之首,才不能贸然表态!你懂吗?”

    “我不懂!”徐增寿越听越生气,“大哥,现在波谲云诡,陛下生死难料。燕王一人入宫,福祸不知。你以勋贵之首的身份,入宫侍疾,情理之中。有你在燕王殿下也不会吃亏,东宫也不敢胡来……”

    啪!

    徐辉祖突然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徐辉祖眼睛冒火,盯着四弟。

    “你想害死咱们家吗?”

    “我不明白!”

    “那我就跟你说明白了!”

    徐辉祖缓缓起身,走到了四弟的面前,两兄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老四,正如你所说,咱们家是勋贵之首,我身为徐家长子,要替父亲维持这个家,你懂吗?”

    “大哥,你想维持徐家,那就应该去帮助燕……”

    “不对!”徐辉祖断然摇头,“老四,你还是没想清楚,现在徐家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极人臣,世袭罔替。我们要求稳,求安,不能冒进!”徐辉祖顿了顿,“看起来似乎陛下有意垂青燕王,可燕王为人粗鲁,手段残暴,又跟嚷嚷变法的那帮人搅在一起。圣人究竟想让谁继位,还不好说。万一我跳出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徐辉祖深深吸口气,“父亲临死的时候,嘱咐过,以徐家的地位,大可以作壁上观,等到尘埃落定,就一切好说了。总而言之,我们不能犯错!”

    徐辉祖很深沉道:“四弟,你懂了吗?”

    徐增寿默然看着大哥,他不是懂不懂的问题,而是他觉得有必要重新认识自己的这位兄长了!

    “大哥,燕王是你的妹夫啊?”徐增寿缓缓道:“你不怕他遭人暗算?”

    徐辉祖略微迟疑,他也很纠结痛苦,可很快又坚定摇头。

    “老四,还是那句话,不能因小失大,我不能拖累徐家……”

    “呸!”

    徐增寿只是狠狠啐了大哥一口,扭头就走,任凭徐辉祖在后面怒骂叫喊,他都懒得回头,徐增寿的心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仿佛要把他烤熟了似的!

    大哥啊大哥!

    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不但让人失望,还鼠目寸光!

    这是什么时候?

    已经是生死关头,需要拼命了!

    咱爹是留下了遗言,可问题是咱爹能算计到太子丧命吗?能料想到变法吗?徐增寿手握着苏州的产业,几年下来,他已经清楚感觉到,变法大势所趋,不可阻挡!

    而且变法和反对变法的力量,势必激烈交锋,殊死搏斗,非要杀一个血流成河不可。

    在这个时候,还想着作壁上观,等哪边胜利了,锦上添花,就能维持徐家的地位,做梦去吧!

    现在徐家不动,东宫不会领情,而朱棣更是会对亲戚失望!

    这就叫两面不是人!

    徐增寿想了想,无论如何,他也要进宫……满朝的勋贵当中,年轻一辈还有个曹国公李景隆,对不起,这家伙更不靠谱。

    老将里面,有两位还算勉强的,一个是武定侯郭英,一个是长兴侯耿炳文,耿炳文就是一条老狗,别指望他了。

    只能请武定侯郭英帮忙了!

    “叔!无论如何,也请您老人家立刻进宫,策应燕王!”

    郭英年纪不小了,他很早跟着大哥投靠朱元璋,打张士诚,打陈友谅,收复北平,平定西南……老将军无役不与。

    历次战斗,郭英都身先士卒,他身上的伤疤就有上百处,绝对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阎王爷都不敢收的人!

    早年的郭英也是老朱的宿卫,跟王弼一样,忠勇过人,深得老朱信任。

    有很多文章都说只有汤和躲过了朱元璋的黑手,安享晚年……姑且不论那些死的人是不是朱元璋杀的,总不能犯常识错误吧?

    耿炳文领兵跟朱棣对着干,郭英活到了永乐元年,有这两位在,就没法说功臣只活一个汤和吧?

    要扣帽子,也要稍微查点资料,不要闹笑话!

    郭英虽然勇猛,可长年累月的征战,也让这位老将军饱受病痛之苦,他的双腿有严重的风湿,腰背也疼痛难忍,经常彻夜难眠。

    今天他正在休息呢,徐增寿跑来了。

    “郭叔!我的亲叔叔,你快去救救燕王吧!”

    郭英眼皮微微抬起,“燕王怎么了?”

    “燕王独自闯宫,去见陛下了!”

    郭英突然坐起,老眼之中,精光四射,跟刚刚一副等死的模样,判若两人!

    “燕王怎么会进宫?”

    “陛下病倒了,燕王身为皇子,理当侍疾啊!”

    郭英微微点头,可也摇了摇头,“小子,你跟老夫耍滑头,事情能这么简单吗?”

    徐增寿摸了摸头,无奈道:“叔,现在太孙身边都是文官,燕王孤身一人,会吃亏的!”

    郭英哼了一声,“你是让老夫替燕王摇旗呐喊了?”

    “至少咱们不能输了人场啊!”

    “放屁!”郭英怒骂道:“此刻出去,就是说明老夫站在了燕王这边,要帮着他夺嫡,你当老夫傻吗?”

    徐增寿被说的哑口无言,愣在那里。

    原来郭英也不是好骗的,听得意思,难不成要袖手旁观……正在徐增寿愣神的时候,郭英抬脚就踹他一下。

    “蠢材,还不准备盔甲,帮老夫穿上!”

    徐增寿突然大喜过望,一跃而起,赶快帮老爷子穿上铠甲,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简直手足无措,光剩下傻笑了。

    “行了……老夫都这把年纪了,要是真活成了个老乌龟,连话都不敢说,有朝一日,我也会像王弼一样,死的不明不白的!”

    郭英按着佩剑,到了院子里,飞身上马。

    那个勇猛无敌的武定侯又回来了。

    坐在马背上的郭英,神采飞扬,没有半点病态。

    “传令五军都督府,叫所有将领前往朝房,给老夫等着!若是谁敢私下勾结,私自调兵……就以谋反论处!”

    老人在这个时候,就是有用!

    向徐增寿想的,直接去午门,嚷嚷着面君,你当自己是皇子龙孙啊!

    即便老朱醒来了,也会以谋反处置的。

    可郭英这一招高明,他直接去了朝房。

    幸运的是,当下勋贵武人,还有不弱的权柄,有资格上朝。要是到了大明的中后期,完全就被文官把持了,武夫连掺和的机会都没有。

    就比如正德皇帝死了,他的遗诏就是杨廷和等臣子一手炮制的,借着遗诏之名,把正德所做的事情,全都给否定了。

    人家挖坟盗墓还等埋好呢!这帮文人,连下葬都等不了,就直接鞭尸了,说出来都让人心寒,也不怪皇帝偏爱太监,也或许只有这帮残缺之人,还有那么一丝的良心了。

    武定侯郭英带着杀气来了,随后陆续有武将前来,包括曹国公李景隆,也赶来了,最尴尬的莫过于魏国公徐辉祖。

    本来应该是他跳出来,代表勋贵发声的,奈何他没这个胆子,只能在后面吃屁了。

    老将军扫视着所有人,也包括对面的那些文官,其中就有工部尚书杨靖,礼部右侍郎刘三吾等人。

    前面提到过,杨靖担任左都御史,管辖整个言官,结果由于吏部落到了朱允手里,就立刻以考评优等为名,把杨靖从权力最重的都察院弄到了工部。

    杨靖倒也不在乎,他此刻是越发敢言了。

    “武定侯,你来了,大家伙就有主心骨了,老将军你说该怎么办?”

    郭英毫不迟疑,“这样,你们六部九卿,这边两位国公,还有五军都督府,以及老夫和长兴侯,咱们一文一武结成一班,然后两班四个人,凑成一队,分别入宫侍疾……现在宫中有太孙殿下和燕王,我们都要听他们的号令!”

    杨靖想了想,的确是好办法,文武互相牵制,正好能防止小人手段。

    在这个当口,最忌讳的就是挟持天子,号令朝廷。

    “好,既然如此,我跟郁大人,还有武定侯、长兴侯,我们四个人立刻进宫,接替吏部尚书杜泽和礼部尚书任亨泰!”

    杨靖说完,还扫了一眼东宫的那几位师父。

    只见陈迪,暴昭等人眼睛瞪得溜圆,怒火冲天,现在宫里就只有朱棣,其余的都控制在文官手里,大事还有可为!

    结果来了这么一手,这不是要坏事吗?

    他们刚想站出来阻止,郭英猛地抽出宝剑,垫在膝盖上,用力折断,然后扔在所有人面前!

    “老夫此番只为大明江山,凡心怀叵测者,犹如此剑!”

    说完,郭英就领着其他三人,向宫里而去,身后是一群哑口无言的文臣……

第375章 老朱醒了

    朱允此刻如坐针毡,老朱去东陵的时候,并没有带着他,其实想想也知道,老朱打算易储,跑去跟儿子念叨,要是把朱允也叫去,那不是添堵吗?

    朱允是得到了同行文官通知,才进宫侍疾,他进宫的时候,朱元璋已经昏迷了,朱允并没有得到什么口谕圣旨。

    不过这并不重要,皇者只有在清醒的时候,才是皇!

    不清醒猛地时候,和橡皮图章的功能差不多。

    朱允以储君身份入宫,又拉来了吏部天官杜泽,还有礼部尚书任亨泰。

    这俩人假如,使得组合就相对很厉害了。

    吏部乃是六部之首,礼部又执掌一国的礼法,假如朱元璋真的有三长两短,他们配合默契,就能推朱允登基继位!

    朱允觉得老天还是站在他这边的。

    可就在这时候,朱棣横插一杠子,还没等朱允进行布置,朱棣就杀入了寝宫,并且像门神一样,挡在了老朱的前面!

    这下子可糟糕了,他们控制不了皇帝,也就没法挟天子以令诸侯,大局要失控啊!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连朱棣在内,一起杀掉!

    没错,就是包括朱元璋,要杀就一起杀。

    来个大明版的玄武门之变!

    可朱允终究不是李二,他手下的这批文人也没有那个胆子。

    只能眼睁睁看着朱棣靠着龙床边打盹儿。

    “殿下,既然朱棣亲自为陛下试药,那,那不如就……”任亨泰没有往下说,可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你不是忌惮朱棣吗?

    不是害怕他吗?

    现在机会来了,只要一包药,就能除掉朱棣,不管怎么样,先杀了他!

    朱允心砰砰跳,连皇祖父一起谋害,他有心没胆。杀了朱棣,倒是剪除了心中大患。可问题是皇祖父醒过来,会放过自己吗?

    本来皇祖父就已经对自己十分失望,如果再加上燕王的事情,还不扒了自己的皮?

    朱允迟疑不决,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流逝……靠在龙床旁的朱棣看似在打盹儿,实则却是装的!

    在这个关头,谁还能睡得着?那该心多大啊?

    朱棣盘算着,他的处境看似危险,其实也不算什么。

    老爹当了近三十年的皇帝,积威之深,人人惶恐战栗……只要父皇还有一口气在,就没人敢翻天。

    至少暂时是这样的,问题是父皇何时能醒过来……又或者,父皇再也醒不过来……说到底,朱棣还不是储君,他担心父皇的安危,但也念着皇位的传承。

    坦白讲,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了。

    虽然进京了,可朱棣的根基全无,手边可用的人极为有限……朱棣这时候不免想起了柳淳,假如那小子也在京城,或许就能一切顺利。

    只可惜,他远在云南,锦衣卫用不了,变法派缺少领袖,也发挥不出战斗力。尤其要命,没了柳淳牵头,勋贵这边都弱了许多。

    盘算到这里,朱棣都不免吓了一跳。

    好厉害的柳淳!

    这才几年的功夫,他就拥有了这么多的力量,难怪父皇要把他扔到云南呢,要不然还真没人能驾驭得了那小子。

    朱棣情不自禁,看了眼龙床上紧握着双手的朱元璋。

    这是父皇再给新君铺路吗?

    只是没了柳淳,缺少了最能干的臣子,父皇,你也力有未逮了……要是我,就不会自断手足,这么大的江山,不是一个人就能扛起来的,身为天子,固然一言九鼎,口含天宪。可天子不能什么都管,应该挑选一些贤才,充分授权,让他们发挥聪明才智,靠着众人的力量,一起来治国,才能让大明更加兴旺发达……

    很显然,朱棣跟老朱的想法是不同的,朱元璋方式亲力亲为,不假于人。所有的权柄都被老朱狠狠抓在了手里。

    哪怕再累,再苦,他也不愿意放弃一丝一毫。

    可朱棣不同,作为一名将领,边军的统帅,朱棣在几次北伐的过程中,充分理解战争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他必须让手下将领,各尽其才,大家伙的心要连在一起,上下一体,才能无往不利。

    这两种治国思路很难说谁的更好,谁的就比较差。

    朱元璋有朱元璋的难处,朱棣有朱棣的考虑……不过现在想这些都还太早了,连储君都还不是呢!

    朱棣正在思索之际,突然外面乱了起来。

    郭英带着三位大臣进宫了。

    皇宫的侍卫们都要哭了,平时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怎么了?先是朱棣闯宫,接着是武定侯郭英闯宫,其实更早,是朱允进宫侍疾……你们都在干什么?把皇宫当成了菜市场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武定侯!”

    杜泽依旧拦住了郭英,他心中暗想,老子拦不住朱棣,还能被一个老头吓到?

    想到这里,杜泽沉着脸,咳嗽道:“武定侯,你怎么敢擅自进宫?”

    郭英哼了一声,“就凭你,也敢质问本爵?告诉你,本爵跟着陛下打天下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呢?如今陛下生病,我们前来看望,了解天子病情,有什么不对?”

    杜泽根本不听,他冷笑道:“身为臣子,窥探君父的龙体,就是大逆不道!武定侯,我劝你速速退下去,免得晚节不保!”

    长兴侯耿炳文胆子最小,也最老实,听杜泽这么一说,他真的萌生了退意。

    “郭兄,你看?”

    郭英冷哼道:“怕了?怕晚节不保?你别忘了,像王弼一般死了,那才是真正的晚节不保!你们不许我等看完天子,凭什么你们就可以?难道你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杜泽咆哮道:“郭英,你污蔑本官,胡言乱语,当真要硬闯禁宫大内?”

    郭英呵呵,“老夫连几十万人马都见过了,你想靠几句话,就让老夫害怕,那是痴心妄想。”

    既然来了,就要拼个你死我活!

    郭英冲着郁新和杨靖笑了笑,“两位大人,老夫眼睛昏花,生怕一怒之下,冲撞了杜大人,和你们还是劝劝他,赶快把路让开才是。”

    杨靖立刻迈步过来,朗声道:“杜天官,你赶快闪开!不然你就是把持皇宫隔绝内外,居心叵测的奸佞!”

    还是文官斗嘴厉害,一上来就扣帽子,杜泽恶狠狠盯着杨靖,从嘴角里挤出一句质问。

    “杨靖,你忘了自己的本分吗?”

    杨靖轻笑,丝毫没有被杜泽凶神恶煞一般的模样吓到!

    “本分?是结党营私?还是图谋不轨?杨靖毫不客气揭穿杜泽的面皮,“我是大明的臣子,吃着洪武皇帝的俸禄。我首先是臣子,其次才是文臣……想让我忘本!痴心妄想!”

    郁新也站出来,笑道:“杨兄果然高见!杜泽,你好歹也是吏部天官,何必当这个拦路的狂犬!“

    “你……你敢辱骂上官,简直岂有此理!”杜泽气哼哼道。

    郁新大笑,“同为六部尚书,你几时成了我的上官了?相当从龙功臣,定策之臣,你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闪开!”

    这外面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朱棣有心去看看情况,但他走到了大殿的门口,又停下了脚步,迅速回到了龙床旁边。

    他生怕有人会玩调虎离山之计,把自己弄走,然后对父皇不利!

    俺就守着,只要父皇能清醒过来,一切的宵小之徒,都会灰飞烟灭,没有例外!

    朱棣正想着,突然听到了一声咳嗽,他下意识低头,发现朱元璋的双眼睁开,瞧见了朱棣,先是一愣,紧跟着老朱苦笑了起来。

    “外面很热闹吧?”老朱声音很低,充满了无可奈何。

    朱棣嘿嘿笑道:“父皇总算醒了,不光外面,就连宫里都乱了起来!”

    朱元璋听到之后,竟然没有动怒,只是淡淡道:“我还要睡一会儿,别让他们打搅!”说完,朱元璋真的闭上眼睛……睡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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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洪武末年介绍:
驱逐北元,扫清天下,明太祖固有一死。书生当国,藩王虎视,削藩靖难,血火刀锋中,杀出凛凛新明朝。一个失业的锦衣卫,一个卑微的小人物,左持剑,右握锄,一剑平天下,一锄养万民。这是个小特工,奋斗成为盛世大豪的曲折故事。大明盛世有千钧,锦衣卫担八百!翻开《永乐大典》,尽是我的传说!——————————读者群:284427642奋斗在洪武末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奋斗在洪武末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奋斗在洪武末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