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评测(上)【没有推荐票我要死了】
递去三枚银叶的注册费用,窗口里的狐族大妈接过揉搓两下,放进抽屉。
然后拿来张空白的注册表,笔筒里抽出羽毛笔,蘸了蘸墨水。
“姓名。”
“堂吉诃德。”
“年龄。”
“21。”
“性别。”
“男。”
“种族。”
“人类。”
“擅长什么?”
“近身搏斗。”
“意向职业栏填战士和刺客,有问题吗?考核后会给你正式的职业划分。”
“没有。”
“希望你是个手脚利索的刺客。”大妈耳朵耷拉下来,自言自语。
“战士有什么不好的么。”顾泽问道。
大妈轻呵一声,“冲的太前,容易死,明白吗?”
“明白。”
“两个月内的固定住址。”
“不固定。”
“家庭情况。”
“孤儿。”
“...”大妈怀疑地瞥了眼他身上做工精良的长袖外套,“离家出走?”
“孤儿。”顾泽重复道。
“孤儿就孤儿。”大妈意兴阑珊地用笔在纸上写下精灵语的“孤儿”二字。
又来一个分不清冒险者和猎罪人的温室花朵。
小爱感觉这老狐狸好像骂了自己的主人,但又找不到证据,没法嘴臭。
数分钟后,大妈填完表格,放好笔后,啪啪几下盖上章,找来空白表格覆在上头,亲和术式翠光一闪,头也不抬地将复印件递给顾泽:“右拐,去做阶位评测,记得把评测表交给测试的人,测完到我这盖章。”
“好。”顾泽接过表格,离开窗口,打算做完评测再去找人问一问泉的行踪。
现在大厅的气氛有点尴尬,不太适合问人。
大妈瞧了眼他的背影,低头小憩。
每天都有新人注册成为猎罪人,每天都有老手注销放弃猎罪人的资格。
熟悉的人一个个消失,欢笑和泪水一样短暂。
堂吉诃德,也将是他们中的一员。
没有例外。
...
阶位评测的房间约有四十个平米,厚实的石墙和铁制的栏杆以及一个闭合的小门将房间隔成了两个部分,其中占地小的是用来休息的区域,占地大的是评测区。
顾泽一进门,就看到休息区的长椅上坐着三个虎豹熊三个种族的亚人。
他们全都紧张地盯着栏杆后的评测区,连有人进来都没有发现。
此时,评测区中,负责评测的阿瓦尔,提着柄竹枪不断突刺。
招式虽不起眼,似乎就是普通的刺击、收回、再刺,但他对面提着把宽背大砍刀的狮头人,左退一步右退一步,喘息粗重的像是鼓动的风箱,仅上阵几分钟就已显露疲态,裸露在外的肩膀和胳膊上全是竹枪的抽痕。
毫无还手之力。
三个旁观的亚人见证了一场单方面的吊打。
比术式,比不过阿瓦尔纯熟至极的领域术式。
比拳脚对抗,比不过他无惧痛楚和愈战愈勇的战神姿态。
比刀枪,比不过他从军数十年生死搏杀间锻炼的刀枪技巧。
“哥们,我肚子不大舒服,下午...明天再来。”虎头人悻悻起身,捂着肚子走了出去。
掏钱挨揍也太它娘的蠢了吧!
“那啥,我坐的不太舒服,起来溜达溜达。”豹头人也站起来,走了出去。
掏钱挨揍还不一定得个好评价也太蠢了吧!
熊头人:“?”
他们走肯定有走的说法,但我不懂,继续坐在这会不会暴露我是个蠢货?
他这样想着,跟着站起,走了出去。
随大流,稳妥。
小爱:“他们干嘛去?”
“不知道。”顾泽盯着评测员仔细观察。
对方刺出的每一枪都预留三分力道,不多不少。
进可攻,退可守,没有多余的动作,枪术小有成就。
只是,似乎有些束手束脚,给人种放不太开的感觉。
像是在压抑自己的进攻**,别扭的很。
“退伍老兵”四个字,出现在顾泽脑海当中。
枪乃百兵之王,最常见的地方就是战场。
人类世界的经验不一定能用在这里,但道理是互通的。
对方极可能是从前线或什么危险地方退下来的用枪老手,生活安逸的普通人练不出这样的枪术。
就在这时,场中局势出现了变化。
狮头人猛地一刀把阿瓦尔劈成了两半是不可能的。
瞧见自家兄弟溜的一个不剩,狮头人仅剩的一丁点战意,或者说侥幸心理,消失殆尽。
他很干脆地举手投降,朝阿瓦尔尴尬一笑,退后几步。
有些颓丧地把砍刀放回墙角的兵器架,拿上空白的评测单,推门而出,离开了这里。
临走前,他给了耐心等待的顾泽一个怜悯的眼神。
掏钱挨揍,真它娘窝火。
技不如人归技不如人,心里不好受却也是真的不好受。
早知道就不来丢人了。
淦。
阿瓦尔没有说什么,只是收枪而立,透过栏杆,望向顾泽。
噢,又一个来这丢人的蠢货。
只有基佬和女人,会喜欢那张没有经过风沙洗礼、毫无污垢的白净面庞。
他完全提不起兴趣。
“下一个。”
狮头人关上房门,休息区仅剩顾泽一人。
于是,他站了起来,走进监狱似的评测区。
去角落兵器架旁的桌子上放好了表格。
“擅长什么。”阿瓦尔面无表情地发问。
“近身搏斗。”顾泽取下矛鞘,一并放在桌上。
阿瓦尔强忍着不冷哼出声,“你确定?”
“确定。”
“你几阶?”
“一阶。”
“好,那我只用五分之一的力量。”
顾泽一顿。
头也不回地抽出短矛,嘭一声钉在表格左上角。
木屑爆裂,大半个短矛都没入了桌面,巨响回荡。
“你确定。”他盯着对方,重复说辞。
阿瓦尔眼神一凝,意识到眼前的富家子弟并不像看起来那么软弱,那么不堪一击。
走眼了。
他抛掉竹枪,脱下自己的上衣扔到远处,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
一道巨大的疤痕,自左肩起,经过心脏,末端抵达腰间,几乎将他的上半身分成了两半。
“来。”阿瓦尔肃然道,招了招手。
他从顾泽身上捕捉到了某种和自己相似的特质。
心跳逐渐加快,血液开始轰鸣。
受伤退伍后,为什么会选择评测员这份工作?
原因就在这里。
阿瓦尔的心已经死在了战场上,只有战斗才能赋予如今的他活着的意义。
而顾泽,没有等待,亦不打算过分的留手。
他是来接受评测的,也是来赢的。
战胜对方,就是最好的评测成绩。
输这个字不在他的字典里。
存好档,116点能量雷,全力爆发。
他攥紧双拳,踏步前冲,消失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阿瓦尔催动变化枝,鼓动战神后裔的血脉,迎头而上。
超越常人极限的速度和力量之下,普通的招式也变成了凶险的杀招。
两人的拳脚直接对撼在了一起,闷雷般的碰撞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他们对自己的搏斗技巧都有着绝对的自信。
顷刻间,黏在一起近身短打的两人就对拼了数十招。
顾泽连崩带击,肘戳腿蹬,能对拼的绝不躲避,占到一丝上风便继续贴近距离,保持下盘稳固的同时格挡对方的招式,压的阿瓦尔不得不后退换取喘息的距离。但仅过了不到五秒,他就感觉对方已经有些跟不上来的动作再度变得精准而致命,见招拆招之下竟悄然间占据了上风。
是个劲敌。
他开始在拳脚相交的间隔存档。
每零点零几秒存一次。
记住对方攻来的每一招的动作,记住每一招攻来的时间,寻找机会。
直到某一刻。
“读档。”
顾泽上身重心前移,侧身撞向阿瓦尔的胸膛,一拳劈向面门。
阿瓦尔稍稍后退,格挡拳头的同时做出躲避撞击的假动作,实则借后退的趋势抬脚勾起,想要踢碎对方的下颚,却不想顾泽像是知道他会做假动作似的,竟也做了个假动作。那一撞的目标并不是他,而只是想借此改变双方的站位,并为屈起的膝盖腾出上升空间。
嘭!
空气荡出灰尘的波纹。
顾泽卯足全力一记膝撞顶向对方的胸膛,阿瓦尔勉强回防并拢双臂挡住这一顶,保住一命,却也被顶的倒飞出去,摔在十几米外撞翻了兵器架。
第一回合,顾泽胜。
62 评测(下)【票~】
读档正面对敌时可以起到近似预知未来的效果,但比起简单粗暴的预知未来,读档更考验使用者对时机的把握。而一旦出现失误,动作跟不上想法,或判断失误,也能用读档回到过去,及时挽救,这是预知未来没有的优势。
阿瓦尔踉跄起身,眼神有些涣散,嘴里发出粗重的喘息,牙龈渗出少许血液。
他的内脏轻微破损,双臂的骨骼几乎被那一顶活生生顶的骨裂。
固然有变化还不完全,战神后裔的血脉没有流转全身,受伤无法使出全力的缘故,却也间接说明对方实力之强劲,已经到了不决心搏命就无法获胜的地步。
“痛快!你叫什么?”阿瓦尔缓过劲来,兴奋地大吼,双目渐渐变得猩红一片,像是眼眶里镶嵌了两颗血色的宝石。脸上出现了左右对称的凹陷纹路,而伴随着鼓动的愈发激烈的心脏,变化枝终于唤醒了所有的血脉力量。顷刻间,凹陷的纹路蔓延至全身上下,熔浆般的战神之力缓缓流淌开来,他的身体也跟着膨胀,变成了近两米五高的小巨人,并拢起来的两根手指都比普通人的胳膊粗。
树状图战意传承。
“败者没资格知道我的姓名。”顾泽招了招手,说了点场面话,抬头仔细观察对方的状态。
变化枝具备的力量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普通状态下的泉只是个能易容伪装的普通人,一颗子弹就足以取他性命,但变身海巨人的泉,子弹甚至无法破防,而泉挥手甩出水滴就能造成威力不俗的贯穿伤,堪比子弹射击。前后对比,实力增幅了至少二十倍。
顾泽不觉得现在的自己硬到能硬抗子弹。
那么,眼前这个力量暴涨到像是就要喷发的活火山的小巨人,实力又增幅了多少?
“少说大话。”阿瓦尔盯着顾泽常人大小的身体,“你不用?”
“没有。”顾泽如实回答。得到树状图不到一周,他只有116点的能量雷能用来对敌战斗。像对方那样的变化,目前他还做不到。
除非第二枝根基爆发,再次刺激能量枝的生长,使他拥有匹敌对方的力量。
或者。
顾泽的“视线”短暂地在储物空间的某处停留,马上移开他是来评测的,不是来是杀人的。
要收手吗?
第一回合胜负已分,再拼下去可能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读档在手,继续打下去阿瓦尔必死无疑,很难留手。
他不是阿瓦尔那样的战斗狂,为一个评测结果不值得闹出人命。
“没有?没法变化?你是个术士?”阿瓦尔低头盯着矮小的顾泽,楞了一下。
术士的近身搏斗能力可没这么强。
普通的黑铁级战士,一阶里的二流,不下绊子耍阴招,连常态的阿瓦尔都打不过,一流也只是能勉强跟他五五开,必须用上变化枝的部分力量,打到最后基本还是输。以亲和枝为主的一阶术士,更不可能在近身战取胜。
他曾是个三阶的战士,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役,虽然因为受伤太重,身体里的暗伤多的都没法治疗,不得不退役回家,实力也倒退至两阶中游,但见识还是在的。
难道,对方是个玩肉搏的战争术士?
一堆增益buff加给自己,开个战吼和队友莽头往前冲的那种?
不对。
阿瓦尔用自己充盈饱满的灵性,仔细感知顾泽的状态。
一个术式都没感觉出来。
奇了怪了。
总不能是个锻炼能量枝的一阶吧?
根基枝,能量枝,生命枝,被称作下三枝,原因就在于收获和付出不成比例。
一颗用来补充营养、促进对应的枝发育的果实,用在能量枝上只能令其成长一丁点,用在变化枝、亲和枝、灵性枝上,却能成长一大截。而即使真的将能量枝锻炼至一阶的极限,也就个身体素质在常人六到十五倍的普通人,比起变化枝三十倍起步的身体素质,还有对其余能力加成的高收益,锻炼能量枝实在不明智,根基枝和生命枝就更不用说了,巨人、战神后裔,哪个的成长速度和生命力比人类的差?
变化枝的本质是生命的升华。
抛弃旧的自我,迎接新的自我,由内而外地蜕变,就是变化枝的作用。
能量枝一般用来调和驾驭体内的能量,吸收并操控外界游离的能量,只起辅助作用。当主要的枝来练,整个卡桑德拉世界应该都没有这样的蠢人,也不会有哪个势力敢浪费宝贵的资源去堆一个弱鸡。
变化为战神后裔的阿瓦尔,思维速度相当快。
一两秒就把自己给想懵逼了。
“差不多。”顾泽搪塞了一句,然后伸出一根手指,“三局两胜,第一局,近身搏斗,我胜。”
“你认为呢。”
阿瓦尔回过神来,略一思考,点了点头。
要是他当时追过来接着打,自己极可能会横死当场。
变化枝受损严重,变化的速度不比当年,而且,现在是在评测,不是真的生死搏杀。
想到这,阿瓦尔心里自嘲一笑,有些失落,沸腾的战意逐渐消散。
拿出二阶中游的实力,不仅没法好好评测,就算真的把对方打趴,没有生死间游走的紧张、感觉不到面对强敌的压力,也算不得是场战斗,充其量只是一边倒的碾压。
一点都不痛快。
但变回去接着打,感觉怪怪的,好像也不太合适。
“好。”顾泽见对方认可自己提出的规则,又说道:“第二局比什么,你选。”
用三局两胜制可以避过近身搏斗。
无法在不杀死对方的情况下获胜,那么就改变规则。
阿瓦尔想打,但顾泽只是想赢。
“第二局。”阿瓦尔顿了下,“你懂亲和术式吗?”
顾泽手掌一翻,一柄通体漆黑的匕首凭空出现,“懂一点。”
用储物空间的收放功能伪装亲和术式,效果应该不错。
被看穿了就读档回去。
阿瓦尔眼前一亮,满意地点了下头,“快速取物的术式?不错,很熟练。”
“试试我的领域术式。”
比拼术式勉强也算战斗。
他这样想着,瞬发一阶的领域术式。
顿时,一股莫名的威压以他为中心发散出去,笼罩了整个评测区。
简单来说,领域术式就是所谓的“光环”。
阿瓦尔的树状图是战意传承,他的“光环”厮杀领域,能传递自己的战意,激励拔高友方的士气,恐吓打压敌方的士气。
普通人走进阿瓦尔厮杀领域的范围,当场就会被他积蓄的战意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哆嗦嗦连站都站不起来。光环要看是谁的光环,换其他人用一阶的光环,可能只会让人有种心里发怵的感觉,但血海尸山里拼出来的阿瓦尔去用,就能把人吓得站不起来,非得意志坚定过人,才可能减轻受到的影响。
完全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
威压波及顾泽。
他没有反应。
两人对视良久,顾泽开口打破沉默:“你的术式用了吗。”
他什么都没感觉到。
阿瓦尔:“?”
一阶的领域术式,没有效果?
于是他试着用上了二阶的领域术式。
房间外,准备进行阶位评测的新人,手刚握住门把手,打算推门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厅里的其他猎罪人,望向这边。
阿瓦尔教官又用领域术式吓唬人了?
而在房间内,顾泽仍在和他对视。
还是没什么感觉。
“你,那个,为什么没反应?”
“应该有反应么。”
“...”
阿瓦尔一窒。
第二回合,顾泽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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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瓦尔以为顾泽会用战争术士常用的场域术式来抵御自己厮杀领域的影响,或直接对自己释放自我增益型的术式来暂时强化心智,豁免厮杀领域的影响,比拼谁的术式更强。
但结果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对方似乎什么都没做,就抵御了厮杀领域的影响。
难道是固化在身体上、自行激发的增益术式?
对方不是人?
亚人里有几个好斗的半兽人种族,因为脑袋不太够用,亲和枝天赋不强,术式的释放效率比不上其他种族,所以特别喜欢给自己的身体刻印具备亲和力量的纹身,俗称兽纹。这样战斗时就不必浪费时间给自己叠buff,抡起大棒嚎一嗓子往前冲冲冲就行。半兽人祭祀,也就是族内的术士,会在后方帮他们远程唤醒兽纹之力。但对大多数普通半兽人战士来说,他们掌握的兽纹之力根本比不上手动释放的同阶的自我增益型术式,阿瓦尔从没听说过有半兽人仅凭兽纹就能完全豁免领域术式的影响。
疑问越来越多,阿瓦尔比拼术式的心思渐渐淡了下去。
反正想也想不明白,他索性直接问道:“你是人类吗?”
“他是在骂您不是人,还是在夸您不是人?”
小爱有点琢磨不透。
顾泽没有理它,收回匕首说道:“我是。”
“那我的领域术式为什么没有效果?”
“应该有什么效果。”
门外仍在厮杀领域范围内的倒霉新人,扛不住心头愈发沉重的威压,吓得哇哇大喊起来。
声音透过门缝传进了评测房间。
阿瓦尔顿了下,“就这个效果。”
“哦,龙威,恐惧光环。”顾泽说出两种近似的东西,马上理解了领域术式的内核,不带表情地补了一刀:“对我无效,说明你用的不行。”
阿瓦尔又是一窒。
他无法否认。
第二回合,终究是自己输了。
“你赢了。”阿瓦尔缩小变回原来的体型,走到桌旁拽起短矛,拿来评测单写了起来。
背对着顾泽,落寞地叹了口气。
当他把短矛和评测单及其余表格递还给顾泽时,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堂吉诃德是吧,我记住你了。”阿瓦尔走来拍了拍顾泽的肩膀,脸上挤出笑容,“好好干,以后的路长着呢。”
顾泽瞧了眼评测单上一连串的“非常优秀”和最后总结性的“优等”,对眼前稍显疲惫的阿瓦尔说道:“我有志参军,没有门路,您能为我引荐一下么。”
说完,看到对方突然变得明亮起来的双眼,他愈发肯定阿瓦尔军队的出身。
或许这位负责评测的退役军人,就是自己和军队搭线的契机。
虽然没有既视感的提醒,但顾泽相信自己的判断。
女王想借勇者的名义将永续树冠之城攥在手里,收拢王权,主要的关注点在城内,暂时没有表露出派勇者去前线参军的意思。而顾泽的目的始终是掌握兵权、扭转必败的战争局势,想要获得女王的重视也是为这个目的服务。
现在,近路来了。
双管齐下的效率比只走女王线显然要好的多,选择也多得多。
“参军?”阿瓦尔像是嗅到猎物的野兽,盯着顾泽危险地审视,“你确定,你要参军?”
“确定。”
“为什么?”
“永续树冠之城是卡桑德拉世界最后的城市,我们退无可退,一步也不能退。”
阿瓦尔目光沉凝,“你见过矮树区的‘仁慈’吗?他们用自己亲人的性命换取统治其他人的权力。”
“你知道杂草区的暴民,怎么对付敌对种族的小孩和妇女吗?闯进地洞,拉出来当街杀死,就地烧烤。”
“绿植区的德鲁伊和术士们,能把成瘾的烟叶卖到一撮三十铜叶,普通家庭一天可能都用不了这么多钱,无数人嗜叶如命,家破人亡。”
“还有...”
顾泽打断:“您想说什么。”
“你,想为这些人献出自己的生命吗?”
“不想。”
“...”
阿瓦尔没料到顾泽竟然回答的这么快,他以为堂吉诃德会试着辩解,说些“没有天生的恶人,他们有的救”、“关进大牢,律法会制裁他们”之类的蠢话。
“那你为什么想去参军?良善的好人一个接一个死去,最后享受战果的只有恶人。”
顾泽摇头。
他思虑再三,存好档后,对阿瓦尔说道:“我相信我们的女王,她一定会为永续树冠之城的子民带去光明的未来。”
“正义不会怠慢,恶人终将得到制裁。”
他有很多话可以对阿瓦尔说,但那些话都不合现在扮演的身份。
作为一个中低层的贵族,能享受到来自王权和贵族制度的余晖带来的稀薄福利,即便女王的权势不复从前,也决计不会出现大逆不道的想法。充其量,只是对现状不满,想向王权索求或许能得到的权力,而这正是贵族们软弱性的体现,是他应扮演出的模样。除非女王的权威忽然一落千丈,否则像他这样的贵族绝不可能毫无缘由地背叛自己的阶级。
他目前扮演的角色,不是背叛阶级的稀有个体。
“回去吧,做你该做的事。”阿瓦尔摇了摇头。
相信女王简直再蠢不过,她不过是一个看起来不那么恶的恶人。
见对方转身离开,顾泽马上明白对方想要的是更加激进的言论。
前线拼杀的有多惨烈,回到这里看到永续树冠之城的乱象就有多失望。
他理解阿瓦尔的想法,但并不认同。
顾泽走出评测房间,找到无所事事的狐族大妈,凑到窗口低声询问道:“负责评测的是谁。”
大妈瞥了眼他手里破了个洞的评测单,以为他得到了不好的评价,“他是前线退下来的阿瓦尔教官,你最好别惹他不高兴。”
“单子给我看看。”
顾泽依言递去评测单,“他人缘怎么样,退役前的军衔是什么。”
“你真想找人揍他?”大妈摇了摇头,接过评测单,“小伙子,劝你别自讨苦...”
“吃”字还没说完,她看到了评测单上的评价。
...
说真的,干了这么些年,评测比较宽松的那几年也好,评测严格的近些年也好,她头次看见评测员跟夸自家儿子一样的夸这个叫堂吉诃德的年轻人。
居然用“优等”两个字?
难不成,阿瓦尔教官收贿了?
可上一个试图贿赂的到现在都没出院!阿瓦尔是出了名的严格,从没有收受贿赂的传闻流出。
“苦什么你倒是说呀!傻了吧你!要不是我拦着我主人,那啥瓦的早被我主人一拳打死了!”小爱瞧见狐族大妈那俩瞪得圆滚滚的眼珠子,胡编乱造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虽然它没有身体。
半晌,狐族大妈才回过神来。
她给顾泽竖了两个大拇指,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边盖章边小声说道:“阿瓦尔以前是校级的军官,人缘非常好,据说还和我们公会的首领有私人交情。”
顾泽点了下头。
看来,阿瓦尔有资格听些不一样的说法。
对一个士兵诉说自己的抱负,只能得到对方的认可,没有实际用处,还可能会有不好的传言流出,但对一个将领说同样的话,就可能得到赏识和重用,进入对方的关系网。
这正是顾泽想要的。
狐族大妈盖好了章,递去评测单。
他没有接。
“待会再给你。”
读档。
64 近路(下)【票啊吼!】
...
“那你为什么想去参军?良善的好人一个接一个死去,最后享受战果的只有恶人。”
顾泽摇头。
他思虑再三,断然否认了阿瓦尔的论调:“正义不会怠慢,恶人终将得到制裁。”
“谁来制裁,你?”阿瓦尔咄咄逼人地盯着他。
“是的,我,还有和我一样,坚守正义的人。”顾泽对他近乎威迫的态度置若罔闻,脸上保持着不变的平静,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到必将实现的事情。
“坚守正义?你知道正义是什么意思吗?战场上,能站着活下去的就是正义。”
“哪天,恶魔攻占了永续树冠之城,它们就是卡桑德拉最后的正义。”
“不,正义在你看得见的地方。”顾泽盯着阿瓦尔眯起来的双眼,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也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卡桑德拉世界的薪火不会消失,正义和希望会在孩子们心中生根发芽。”
“杀尽恶魔,剔除罪恶的腐肉和土壤,用公义和律法约束人们的道德,就能创造一个和平的幸福世界。”
“我们这一代的人,注定是牺牲的一代,得不到回报的一代。”
“...”
“你不该侮辱你和你的战友做出的牺牲和坚持的正义,也不该否认我能做出的牺牲和我的正义。”
顾泽前走两步,逼近阿瓦尔,“发挥你的余热,不要拖我的后腿。”
阿瓦尔默然以对。
对方像团燃烧正旺的火焰。
话语中透露出的信念比烧红的烙铁还要灼人。
现在的他,有点应付不来。
半晌,移开视线。
“明晚九点,黑曜石酒吧。”
“好。”
“评测单给我。”
“...”
阿瓦尔接过评测单,找来笔,将“优等”的评价改做“可堪重用”,交还给顾泽。
伸手接过,顾泽低头瞧了眼,礼貌地对阿瓦尔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成了。
有他牵线搭桥,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卡桑德拉世界和永续树冠之城是别人的故乡,顾泽既没有归属感,也没有为之努力奋斗直至牺牲的信念和必要。他真正的目标始终不变,那就是扭转三个月后必败的战争局势,去和命运正面对决,获得自由。之所以能说出这些“虚伪”的话,并让阿瓦尔信服,以至于因他的信念而动容,甚至愿意主动的牵线搭桥,为他开拓道路,只是因为,一旦卡桑德拉世界真被侵略而来的恶魔大军攻陷占领,他所生活的人类世界、作为桥头堡的烧饼市,第一个就会遭灾。
顾泽说出的“正义”并非临时编造的唬人话语,话语间蕴藏的信念真切而实在,不是强行做出的姿态。他的故乡,人类的世界,命运已经和卡桑德拉世界绑在了一起,一损俱损。为实现自己的目标而努力的同时,他深爱着自己的故乡,愿意为此做出牺牲,而这会反过来作用于他的目标,令他动力更足。
他自己十分清楚这一点。
理想和责任,一个都不能落。
走出评测房间,顾泽给狐族大妈看了自己的评测单,不出所料地得到了两个竖起的大拇指,以及震惊间夹杂着欣赏的眼光。和之前略有不同的是,视线在“可堪重用”四个字上停留了好一会。
而这次,顾泽询问的对象变成了泉。
“农夫山泉的那个泉?他早上好像来过,和队友接了个紧急任务就离开了,你找他有事?”
“什么样的紧急任务。”
大妈挑了下眉,“不清楚,就算知道我也不能说。”
“抱歉,你能给他带个口信吗,就说‘匕首和小狗的朋友,今晚会去黑曜石酒吧’。”
“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你?”狐族大妈低下头,边说边笑眯眯地在评测单和其他表格上盖章签字,像打盹的猫儿一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说不出的开心。
“哎呀,她居然自创了朋友梗?有点东西啊这老狐狸。“小爱大为惊讶,不大清楚她为什么这么开心。
“对。”顾泽回道,没有理会蹦出来吐槽的小爱。
“真是你啊?我瞎猜的。匕首和小狗的朋友,不错的称号,我会转告他的。”大妈调侃了一句,将盖好的评测单和表格递给顾泽,指了指旁边“资格认定1”的窗口,“去那边。”
“欢迎加入猎罪公会。”
“谢谢。”顾泽朝大妈点了下头,走了过去。
“资格认定1”的窗口前没什么人,里头坐着一个略显肥胖的老狼人,他脸上有几道粗浅不一的疤痕,其中较浅的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会和皱纹混淆。银白色的毛皮经过精心打理,末端虽有开叉但整体显得十分光亮,剥下来想必能卖不少钱。
顾泽敲了敲窗口,将表格和评测单等递了进去。
有些心不在焉的老狼人,打了个哈欠,从衣兜里掏出单片眼镜,贴在右眼低头凑近。
看清评测单上写的文字后,他顿时提起了精神。
“堂吉诃德?”
“是我。”
“评价是‘非常优秀’?”
“对。”
“评价为‘优秀’的黑铁级猎罪人,可以分到免费的住房和日用品,每天能领取一枚果实和少量的成长资源。定期缴纳会费,还能得到一份期限三月的人身保险。一周至少要完成三个中等难度的猎罪任务,否则评价降低。‘非常优秀’的黑铁级猎罪人,除了说过的那些,每天还能额外领取两枚果实和两倍的成长资源,但一周至少要完成五个中等难度的猎罪任务,或两个高难度的猎罪任务,你确定自己是个熟练的猎人吗?”
不等顾泽作出回答,老狼人马上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眼神示意他看旁边。
写有“资格认定2”窗口的前面,三五成群的猎罪人们小声交谈着最近的收获,不少人都在打量毫发无伤地从评测房间走出来的顾泽。
门口那个被吓得跪下的新人,现在还瑟瑟发抖呢。
他看起来没什么事,评价的等级绝不会低。
顾泽收回视线,对老狼人点了下头。
“确定。”
老狼人定定地看着顾泽,略显浑浊的狼眼透着浑浊不清的光。
抿住的嘴唇仿佛在说“你个不懂规矩的蠢货。”
半晌,他将眼镜放进衣兜,从抽屉里翻出一串钥匙,起身来到房间角落上锁的铁箱前,咔哒几下打开,取出一只短式燧发枪。
然后,锁好铁箱,走回座椅,将枪推到顾泽面前。
顾泽注视着这支燧发枪。
枪身雕刻着形如衔尾蛇的雕花,流线型的枪身镀有银色的繁密花纹。
比起开枪射击,更适合摆在玻璃柜里,当作观赏用的艺术品。
猛然间,既视感再度涌来。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被剥去了真实的色彩,变得黑白一片。
枪身上的衔尾蛇,呲呲地吐着蛇信,一双蛇瞳紧盯顾泽。
老狼人的嘴唇动的很慢,说出的话像是隔了一整个世界。
只能看到嘴在动,却听不到声音。
周围其他人的声音,也完全听不到。
世界进入极静。
身体像是失重了一样,有种就要浮起来的错觉。
紧接着,既视感消失,褪去的色彩和消失的声音如同呼啸而来的狂风,重新出现在顾泽的世界。
他的手按在了燧发枪上。
系统面板上,亲和时间、灵性接触的数值,跳跃至15%。
“枪是哪来的。”
“一位已故的地精传奇工匠送给猎罪公会的礼物。”
“为什么要给我。”
“为什么?哈,问得好。”老狼人将评测单等表格复印后递还给顾泽,“因为阿瓦尔一开始就给了你最高的评价,还说‘可堪重用’。”
“蛇枪是猎罪公会给顶尖黑铁级猎罪人的鼓励,算是种殊荣。”
“祝你好运。”
老狼人咧起嘴角,露出熏黄的獠牙,推来两纸契约。
心里想到,堂吉诃德,好像不是很清楚那位备受尊敬的战争英雄阿瓦尔、被誉为力挽狂澜的浴血战神,在猎罪公会里的地位。
他曾以一人之力为陷入包围的部队断后,搏杀三百恶魔,最终尽数杀光,成功断后,还活着回到了军营。
这样的威猛功绩,即便用古龙语刻在深渊的石碑上,冠以“英雄”之名,流传后世,也毫不为过。
能得到阿瓦尔的认可,等同于一步登天。
但假如言过其实,或像现在这样,没来得及证明自己的实力,就得到了传奇工匠打造的蛇枪,其他猎罪人马上就会变成嗅到鲜血的鲨鱼,一拥而上。
猎罪人,可不是做慈善的。
说回现在。
契约好比雇佣合同,上头写着一些猎罪人必须遵守的规则,还有猎罪公会对猎罪人的义务等。滴上血,灵性波动记录在册,顾泽就会正式成为一名黑铁级猎罪人。
耳间嗡鸣嘶吼的狂风渐渐停息。
顾泽回过神来,发现大厅里所有的猎罪人,都在盯着自己。
过了一会,猎罪人们移开视线,假惺惺地做起了自己的事。
现在,他明白狐族大妈为什么会在意“可堪重用”四个字,老狼人又为什么会说祝你好运了。
依据契约上写着的契约方法,顾泽滴下了自己的两滴血。
然后,将短矛别入腰间,一手握着蛇枪,一手攥着表格和契约,走出大厅。
三伙人跟着走了出去。
65 葬礼(没有票活不下去了!)
矮树区,松果街。
上午七点三十分。
墓园大门两侧的草坪上,堆积着泛黄的枯败树叶。
湿冷的微风吹尽萧瑟,带来阴沉的肃杀。
门口狗头人们的视线中,四辆马车缓缓驶来,依次在门口近处的窄街前停下。
嘎吱一声,车门打开。
棕黑色的长筒皮靴踩在硬实的街道上,其主人面无表情地领着妻女向墓园迈来。
一同下车的狗头人,跟在维克托洛伦佐身后,撑起手中的黑伞,打在他的头顶。
而维克托手中,亦撑着柄黑伞,笼罩在妻女头顶。
一步又一步,接近墓园。
车上的狗头人们陆续下车,有序地排成两列,跟在维克托身后。
站在墓园门口两侧二十个狗头人,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对面的狗头人。
维克托走来,他们整齐地弯腰低头,鞠躬行礼。
两双碧蓝深邃如海一般的澄澈眼眸,左右移动,透着不知所措的惶恐。
艾莉莎和黛米十指相扣,嘴唇抿的极紧,没有血色。
她们紧跟在维克托身旁,却又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
仅过去两天,世界就变了副模样。
簇拥而来的狗头人打碎了她们温馨的生活。
突如其来的葬礼更是将她们所剩无几的思考能力揉成了一团废物。
行走在墓园以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妻女二人却觉得自己像是在云端行走,没有半分实在感。
她们不断地回忆,向前追溯过去,想知道世界的哪里出了差错。
备受邻里尊重的父亲和爷爷,为什么会突然病发,躺进棺材?
总是宽以待人,白天辛勤工作,晚上会点燃蜡烛,捧着故事书在床头给女儿讲故事的维克托,身边为什么会有“仁慈”的狗头人?
画面定格在前天傍晚。
三个杂草区流窜过来的亚人闯进树洞,粗暴地将仅剩的财物全部抢走。哭喊没有唤来和睦邻里的帮助,反倒唤起了亚人们的凶性。他们几乎打死维克托的父亲,摩拳擦掌,撕碎艾莉莎和黛米的衣服,狞笑着将其摁倒在地。工作被炒、提前回家的维克托,疯了似地冲过去,却被亚人们打倒在地,活生生折磨死应该是这样才对。
可为什么,维克托活了过来,毫发无伤。
他侥幸活下来的父亲,反而却死了。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亚人们,死了吗?
回溯至此,她们的记忆愈发模糊,直至连回忆都无法做到。
一路走到坟墓旁。
深坑里厚实的棺材,表面反射出露水的晶莹光亮。
艾莉莎和黛米零散的思绪顿时被沉重的现实拉回现在。
老洛伦佐的葬礼,正在进行。
维克托和狗头人们站在最靠近坟墓的地方,低着头一言不发。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提前来到这里的教堂神父,他用古龙的语言低声念叨着祈祷词,沟通寄托在万物中的“灵”,将自己虔诚的话语传达给负责接引魂灵的转生之灵,希望老洛伦佐能被统率转生之灵的神明接走,拥有一个尽善尽美的来生。
站在神父身后的修女们,提着黄白相间的花篮,阖眸低头,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念着相同的祷词。
不多会,墓园外驶来数十辆马车,堕落教派的第九使徒和与“仁慈”亲近的数个帮派的慰问者,下车走来。
披着斗篷的第九使徒,揭开蒙住嘴鼻的灰布,走到人群前端的两顶黑伞旁,平视前方,站立不动。
撑着伞的狗头人,朝身旁肤色苍白的年轻人点了下头,后者却并没有礼貌的回礼,而是盯着深坑里的棺材看了几眼,递给看来的维克托一个扯动嘴角的浅笑,视线不住地在艾莉莎和黛米身上来回打量。
肃杀而沉重的黑白中,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直看的艾莉莎母女害怕地哆嗦起来,年轻人才收回轻佻的视线,无精打采地将双手插进裤兜。
数分钟过去,该来的人都已经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葬礼正式开始。
神父念诵的声音增大些许,修女们颂起为生者祈福的短句。
萤火虫般的光点,自棺材中渗出。
起初只是一点点,后来就如飘散的柳絮般密集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心底萌生出种跨越种族的奇特平静。
艾莉莎和黛米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不敢再看。
但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名修女,睁开眼睛,从花篮中利索地取出匕首,几步冲过去一刀捅在神父的后背,然后拔出又捅,再拔再捅,仿佛神父是她的生死仇敌,骇人的惨叫声一下比一下高,直到最后没有声息。维克托等人身后人群里的某些亚人,惨叫声刚一传来,就像是得到了动手的信号,顿时露出狰狞的面容。
喊着“为恶狼帮报仇!”的慰问者们,纷纷从怀里掏出匕首和短刀,捅向几米外反应不及的狗头人。离艾莉莎母女二人接近的狗头人中,更有人催动变化枝发动亲和术式攻向维克托和为其撑伞的狗头人,以及母女二人。
葬礼一时乱作一团,手持匕首的修女拔出匕首追杀起其余修女,顿时有三四个跑的稍慢的修女倒在血泊当中,剩下的都被剧变的局势吓软了腿,不是被追到一刀捅得呕血,就是被其他人的攻击波及,死的死伤的伤。
前来报仇的亚人帮派和维克托手下的狗头人们打成一团。以刀搏命,每分每秒都有人横死当场。攻向维克托等人的狗头人则没那么好运,为其撑伞的狗头人抛下黑伞变作两米多高的凶猛恶犬直接扑了过去,往往一巴掌过去就能拍死一个狗头人,三两下就扫清了敢朝这边扑的狗头人。
维克托本人,则护着妻女与赶来掩护的狗头人快步向墓园外走去。
第九使徒摇了摇头,嘲笑似地冲坟墓里吐了口痰,笼下灰布,遮盖面容,转身不闪不避地向墓园大门走去。
那里有位白发少女,已经等候多时。
向他举刀的狗头人和其他种族的亚人,下一秒就都把刀送进了自己的脖颈,自杀身死,没有一个人能靠近他,更不用说伤到他。
数分钟后,坟墓附近已满是尸体,鲜血染红了草坪。前来参加葬礼的人们,不会想到仅在几分钟后自己也变成了尸体。
维克托麾下的狗头人们毕竟是“仁慈”训练出来的打手,一开始有些措手不及,但后来就逐渐凭借自身的武力占据了上风。
最后,杀的杀,活捉的活捉,骤起的血拼告一段落。
但谁都清楚,这不过是个开始。
“仁慈”的权威不容侵犯,新晋话事人维克托洛伦佐,居然在自己生父的葬礼上遭到了袭击,他不可能忍,“仁慈”也不可能忍!
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在矮树区拉开序幕。
...
马车,车厢内。
维克托抚慰着受惊过度的艾莉莎和黛米,发誓要让破坏葬礼的人付出代价,震怒的声音听得车夫一阵胆寒。
只是,一如葬礼开始前没有表情的面庞,却舒展了开来。
66 请酒
大厅外,广场角落。
树根上坐着的狮头人一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什么时候再来猎罪公会做评测,还有中午吃什么、喝不喝酒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
聊着聊着,不知熊老四哪条脑回路忽然堵塞,昂着脑袋俩小眼睛对准三位大哥,耿直地问了一句:“老哥们,你们不是身体不舒服么,咋还能喝酒嘞?”
虎老二短暂一愣,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熊老四背上,强作笑容,不想在小弟面前丢了面子,“瞧你说的,身体再不舒服,喝酒的事能耽误么?”
豹老三见狮老大的脸有点僵,觉得八成是熊老四说了不好的话,正要阐述自己对酒文化的独家见解,好给爱逞强的虎哥圆得完美点,门口走出的顾泽就引走了他的注意。
“喂,熊老四,看那边。”豹老三给了虎哥一个眼神,捂住熊老四的嘴把头掰向顾泽,“看见那人了没?去找他问一问评测成绩。”
“干嘛非得差遣我?我又不会说话。”熊老四垂头丧气地含糊道,
好像又说了不好听的话?
他不知道咋说才能讨来哥哥们的欢心。
“你咋地不会说?有点自信!”豹老三忽悠...鼓励道。
问成绩只是其次,讨狮哥欢心才是重点!
老四啥都好,就是嘴管不住,说重了吧还觉得委屈,不好哄。
支远点,等狮哥消气了,再叫回来就行。
“真的?”熊老四盯着面无表情的顾泽打量了几眼,心底没由来地生出股畏惧,“我...我不敢。”
豹老三给他做了个阳光的豹笑脸,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不停往那边支,俩眼睛一个大一个小,眉头跟着一皱一皱。
虎老二和狮老大也都挤出笑容。
见哥哥们全都在鼓励自己,熊老四总算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问句话而已,没啥大不了的。
他说服了自己。
...
顾泽将表格和契约叠成规整的方块,放进上衣的衣兜。
散乱而又急促的脚步,暴露了他们的企图。
跟随他走出大厅的三伙人,毫不掩饰自己充斥着恶意的**。
大厅前的广场勉强算是安全地带,打起来可能会招来麻烦,他们准备用温和的手段逼迫或诱使顾泽离开这里,再发难夺取蛇枪和他身上的财物。
说通透点,猎罪人其实就是帮兼任义警的雇佣兵,既没有接受过正当的培训,也没有行之有效的监督手段能够依据某种规章制度制裁他们。维持或破坏秩序,帮扶或欺压弱者,几乎全靠自律。而所谓的“自律”显然根本经不住考验。
律法健全的世界,尚且有人铤而走险地攫取法外之利,更不用说现在的永续树冠之城。
比起矮树区毫无约束地推行暴政的“仁慈”,猎罪人不过是群栓着绳子的恶犬,没什么太大区别。
扑灭罪恶的同时,也在不停制造着罪恶。
广场上,见到顾泽身后跟着二十来个猎罪人的猎罪人们,纷纷走远,知道这细皮嫩肉的小子惹了大麻烦。剩下的猎罪人们觉察到气氛改变,跟着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况,和其他猎罪人一同走向远处,静待好戏发生。
熊老四瞧见其他人似乎都有点躲着的意思,脑回路嘎嘣卡住,不知怎地就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比自己想象中的自己还要勇敢的多,一时间自信爆棚,不仅没有后退,反而还加快了步伐,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狮头人三兄弟,目瞪口呆地见自家四弟就这样走了过去。
妈耶,这也忒耿直了吧!
一点气氛都不看的吗?
跟在顾泽身后的三伙人,搞不懂这头熊是要干嘛。
但凡眼睛没瞎的人都看得出待会要发生什么,他这熊赳赳气昂昂地走过来,莫非是要搞事?
总不能是个熊瞎子吧!
怂恿他过去问的豹头人,赶忙奔过去想把四弟拽回来,结果反倒是被三伙人误解,以为冲过来是想干些什么,竟直接成了引燃导火线的那丁火星。三伙人里其中一支小队的队长,一个穿着打扮极为粗犷,脖子上还挂着骨头吊坠,足有两米高的壮汉,几步走过来,对着熊老四的肚子就是狠狠一脚,嘭地一声把他横着踢了回去,和奔过来的豹头人撞了个满怀,一齐摔在地上痛叫起来。
狮哥和虎老二坐不住了,咆哮一声便冲过来挡在三弟四弟跟前,质问对方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攻击他们。虽然,直到现在这哥俩都没拿到猎罪人的资格,更没有什么真材实料,包括壮汉在内的其他人,一只手都能把他们哥俩摁在地上摩擦,但猎罪公会的名头摆在这里,他们断定对方不敢真的在公会门口打伤自己。
但之后会怎样,他们怒气上头,完全没去细想。
壮汉凝视着狮头人四兄弟,轻蔑地哼了声,“我记住你们了。”
当大哥的狮头人顿时心中一凉,装模做样地威吓几声,和腿脚哆嗦起来的虎头人,分别扛起伤到站不起来的三弟四弟,狼狈地逃开。
他们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棕树区,不能待了。
顾泽目睹了全过程。
自讨苦吃。
“嘿,小哥。”
另一伙人的队长,一个穿着一如既往地暴露,身材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的令人移不开视线的精灵美人儿,说着便走过来贴住顾泽,搂住了他的胳膊。
“去喝一杯吗?我请。”
她的手指探向顾泽的脖颈,来回拨弄,似乎想要向更里面的地方伸。
另一只手竟当着几十人的面,直接探向下面。
眉眼间春情涌动,像是条舔到猫薄荷的小猫即将发起下一轮“攻击”。
“不喝酒,不好意思。”
顾泽捏住探来的手,瞧了眼围过来的其他人。
松手对着脸便甩出一巴掌。
啪!
身后,围过来的其他人,看到了她塌陷下去的烂脸。
说真的,这事挺滑稽。
明明身材棒到足以发生三千字的404故事,生活中爱惜花草,说不定还养着一只名字是“猫”的狗,却不小心作成了一个连名字都说不出来的龙套。
怪谁好呢?
“抱歉。”顾泽拧回精灵美人儿的脑袋朝她脑袋之前转的方向拧,迫使其旋转一周,“我不嫖婊子。”
话音落下,她的头歪斜地垂了下来,算是点了下头。
围观的所有猎罪人,顿时骚动起来。
逃走的狮头人和虎头人,回头望了一眼。
吓出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一跤。
那个女人的脑袋,好像快掉下来了?
死人了?是死人了吗?
居然死人了?
他们不敢再看,逃得更快了些。
下方,树根旁,听到骚动声的母女二人,疑惑地抬头看向上方的广场。
小哈士奇汪汪大叫。
...
顾泽推开精灵美人儿的尸体,将蛇枪扔在地上,取出匕首和短矛,一右一左地握紧。
而后环视四周,视线经过壮汉,又离开看向其他人。
“谁还想请我喝酒。”
精灵美人儿所在的队伍成员,被顾泽的说的话和大姐的死亡激怒,狂吼着冲了过来。
看来,她们嗜酒如命坏榜样。
小孩子千万不要学。
饮酒务必适量。
少喝怡情,多喝伤身。
量力而行。
其他两支队伍,连同壮汉,退后几步,试图撇清关系。
他们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惹了个不得了的硬茬子。
67 威名
挥砍,捅刺,退后几步,躲避攻击,寻找机会,继续挥砍,捅刺。
急怒攻心的人没有理智可言,只用了两分钟不到的时间,顾泽就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冲过来的五个人。受伤但没有当场死亡的,打完后被他一一补刀。而他自己,毫发无伤。
死者最后的惨叫和求饶,依稀还在广场上空回转。
顾泽踩着对方的胸膛,像拔马桶塞似的,拔出插进心脏的短矛,低头直视对方涣散的双眼,细心感受死前残留下来的恐惧和不甘。
他之前的道歉并不是在说客套话。
为以后尽量减少麻烦上门的次数,或者说,减少被小人物找麻烦浪费的时间,顾泽必须在最短时间内一劳永逸地竖立自己的威名。
精灵美人儿和她的队友,虽然心怀歹意,但并非不存在用其他手段化解的可能。而且,她们是否是顾泽杀起来毫无心理负担的十恶不赦之人,他自己也并不清楚。她们只是在能宣扬出顾泽威名的正确地点做出了错误的挑衅行为,所以招来了死亡。
“你们,有兴趣的,晚上来黑曜石酒吧。”顾泽提着滴血的短矛和匕首,看向远处旁观的壮汉和其队友,以及和他们一同跟随而来的另一支队伍。
站在最前头的壮汉,没有说话。
血泊中恍如一具凶神的顾泽,表现出的战斗力几乎和他们一整支队伍媲美。
最好不要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动手毫无预兆,一巴掌扇过去一条命就没了。
谁敢和这样的人结交?
壮汉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粗犷野蛮,不讲道理。
什么人能来往,什么人不能来往,他心里有自己的算盘。
倒是另一支队伍的队长,一个脸色蜡黄,四肢细长,身体似乎不是很好的男性精灵,开口询问道:“你要请我们喝酒?”
“对,不介意的话,咱们交个朋友。”顾泽收起短矛,给了地下的尸体一个眼神,故意令两支小队的队长看到,“时间你们定,咱们没什么仇怨,不是么。”
说到这,他又从怀里掏出四片金叶,平摊在手展示给他们和围观的所有猎罪人,“还有,我不太清楚棕树区的墓地在哪,待会我还有事要做,可否请你们用这些钱替我安葬她们。”
四片金叶折合四百银叶,对猎罪人来说也是比相当可观的财产。
因先前一边倒的屠杀而失声的围观群众们,顿时又骚动了起来。
管杀还管埋?
一条龙服务?
有钱,大手笔!
“可以。”那名脸色蜡黄的男性精灵怏怏地应道。
翠绿色的双眸隐含微光。
这个人,果然值得结交。
壮汉的视线在顾泽和他手中金灿灿的叶子上游移了几次,也跟着答应了下来。
这个人,不一般。
确实没什么仇怨,见财起意也只是起意阶段,不是还没动手么?
能和一位有钱人做朋友,有什么不好?
见自己收买人心的计策效果显著,顾泽将四片金叶对分开来,抛给两支队伍的队长。
杀伐铸就的不是威名,只能是凶名。
要想得那个“威”字,走在路上不让别人躲着自己走,还得有钱。
而且,只埋六个人,在哪都用不了这么多钱,剩下的钱多半会被两支队伍瓜分。
顾泽要的就是他们瓜分。
一方面,显露出自己雄厚的财力能让他们生出结交的心思。而确实的给予实利则能令他们的心思变成行动,也能让更多人认识到自己的气度,在场的每个人都将是传声筒。
另一方面,拿人手短,他们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疯人。
得了钱,埋葬的事应该不会做的太敷衍。
这就行了。
顾泽不会让自己对死者的歉意扰乱自己的心境。
有问题,马上解决。
“我是艾伦,那个大块头是班森。”脸色蜡黄的男性精灵摩梭着手里的金叶,瞧了眼身旁不远处的班森。
班森会意,看向顾泽,大声道:“堂吉诃德,咱们今晚八点见,你这个朋友我们交定了!”
“这也太真实了吧!”小爱翻了个白眼,吐槽脱口而出。
虽然它没有眼睛,更没有口。
“好,埋葬的事务必尽快。”顾泽照例没有理会小爱,点头应道。俯身阖上身旁死者的双眼,捡起蛇枪,手掌一翻,将匕首收入储物空间,转身离开。
大厅内,两个牛头人守卫瞧见这一幕,对视一眼,走回自己的岗位,该干嘛干嘛,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等顾泽的身影消失在广场尽头,围观的猎罪人们不再压抑自己的说话声,激烈地议论起堂吉诃德到底是何方人物。
出手果断、实力强劲不说,人家还贼有钱!
一掏就是四片金叶,这谁顶得住啊!
不会有人知道,这四片金叶其实是顾泽现如今的全部财产,他一片铜叶都没给自己留。
大厅内听见声音的猎罪人们,不多会也加入了讨论。
一时间,堂吉诃德硬抗领域术式面不改色,和他得到阿瓦尔极高评价的事迹,也在口耳相传之下散播了出去。
听到消息的老狼人,心情有点复杂。
他真没想到,堂吉诃德居然刚出门就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阿瓦尔教官,眼光不俗。
堂吉诃德的确不是个庸碌的普通人。
...
打听到黑曜石酒吧的具体位置后,顾泽来到矮树区。
找了条偏僻的小巷,他试着扣了下蛇枪的扳机。
没有反应。
单纯的只是件精美的艺术品?
不太可能。
数值提升至15%的亲和枝倒是有模糊的回应。
也就是说,继续提升亲和枝的数值,可能会有收获。
回想起之前在树冠圣殿发生的事,亲和枝和灵性枝的数值似乎都和得到的武器有关。
圣者虚影和短矛令两枝的数值提升了10%,蛇枪与那种近似失重的剥离感令两枝的数值提升了5%。而且,一者能和灵性枝起反应,一者能和亲和枝起反应,如此鲜明的对应关系,很难不把两者联系在一起。
或许,打造蛇枪的地精工匠,和圣者有关系?
令顾泽感到奇怪的是,直到现在,他也没在永续树冠之城见到过地精。
除过这团迷云,老狼人提到过的果实也让顾泽有些在意。
他只吃过自己的第一根基枝凝聚出的根基果实,距凝聚其他枝的果实还有一段日子,但对这里的人们来说,果实似乎是种比较常见的东西。
那么,能分发给其他人的果实,是哪来的?
难道是种植出来的?
阿瓦尔的态度,同样令人生疑。
会不会变化,在他看来是区分术士和其他职业的重要依据。
就没有锻炼生命枝和能量枝的战士或者刺客么?
变化枝才是主流的枝?
疑问愈发的多。
顾泽决定暂时不管。
短矛和蛇枪之类的物品能让亲和枝和灵性枝成长,那么就试着去找类似的物品,找出数值变化的原因,顺便询问他人地精的事。
果实的话,晚上去黑曜石酒吧的时候,捎带去猎罪公会领几颗,回来试着吃一吃应该就明白的差不多了。
枝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一开始得到的禾中子就不是一般的禾中子,别人觉得奇怪,很正常。
接受就好。
68 原则
亮石酒吧,不复昨日的吵闹。
冷清异常,却又压抑的人心头躁动,脸颊两侧汗水涔涔。
坐着不舒服,站的更不舒服。
原因是,几十位不速之客不久前霸占了这里。
为迎接另一批“客人”,“仁慈”的打手们驱逐了马老板和酒吧里的其他客人。
现在,客人已经到齐。
酒吧角落的圆桌上,一出辩护和审判的戏码拉开序幕。
“维克托先生,以独角帮的名义起誓,我断角牛绝没有看不起您和‘仁慈’的意思。看门狗先生应该知道,独角帮是第一批和‘仁慈’合作的亚人帮派,我连帮您的忙都来不及呢,哪会去害您!”
一只左边的牛角折断一半有余的牛头人,视线焦虑地在桌对面的维克托和他身后撑着伞的看门狗间来回移动,铜铃似的牛眼里满是惶恐。
他得到消息后就快牛加鞭地赶到了亮石酒吧。
自己派过去慰问“仁慈”新晋话事人维克托洛伦佐的小弟,居然在葬礼上行凶伤人!?
一开始断角牛只以为这是维克托立威和敲诈的借口,想着带点钱过去做足意思就行,但当看门狗和其打手将他小弟破破烂烂的尸体摆到面前的时候,断角牛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派过去的小弟和地上死掉的人根本不是同一批人!
一定是在路上就被掉包了!
有人想害自己!
可这话能对谁说?和“仁慈”说吗?他们不知道独角帮会派谁来参加葬礼。
如实告诉他们,他们真的会信吗?
怎么在“仁慈”失去耐心前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
断角牛压抑着自己渐渐急促起来的呼吸,挨个将身旁坐着的疤面狐、无毛狼、人面虎和截尾羊瞪了一眼。
他们都和断角牛以独角帮有过摩擦,有充足的理由借维克托的刀来杀人!
“以虎头帮的名义起誓,我人面虎绝没有冒犯您和“仁慈”的想法,一定是有人想挑拨我们的关系,故意找人替换了我的人,去您父亲的葬礼上行凶!”人面虎紧接着断角牛的话说道,拢在一起放在桌上的手捏的极紧,隐晦地瞟了眼无毛狼和断角牛,似乎是在暗示些什么。
他断定是和自己有过摩擦的无毛狼及断角牛干的!
疤面狐和截尾羊与人面虎,曾是树冠之城横跨矮树区和杂草区的帮派“铁面”的三个小头目,彼此间交情不深不浅,没有仇怨亦没有恩情。“仁慈”上位,吞并“铁面”后,将他们提拔到了现在的位置。现在虽说管理区域相邻,但至今也没有发生过摩擦,偶尔还会看在老伙计的份上帮个小忙、行个小方便,人面虎不觉得疤面狐和截尾羊有理由暗害自己。
长了张忠厚老实脸的断角牛,一声不吭地盯住人面虎,脸庞上的横肉凸显出来,宛如一头凶暴的斗牛,几近狰狞。
他,是在向维克托暗示自己啊。
妈的,果然不安好心!
秃头的无毛狼则眯起了眼,“你人面虎可能没有,但你敢说你手下的人没有吗?”
“最近,你的人和绿植区的人好像走的很近,他们该不会吸嗨了投奔过去了吧?”
“你当我是你?前段时间秘树区的生意是你搞砸的吧!一百二十件炼金器具全赔进去了!死了不少人吧?”人面虎怒而反击。
无毛狼脸色铁青。
疤面狐喝止了他们的争吵,“今天你们是来互揭老底的吗!有考虑过维克托先生的感情吗?!”
截尾羊拍了拍人面虎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一些。
坐在维克托身旁的艾莉莎,抱紧怀里的黛米,忍不住啜泣起来。
黛米嘴唇抿的极紧,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不停给妈妈擦泪。
母女二人的反应冲淡了桌上剑拔弩张的气氛。
无毛狼和人面虎低下头来。
维克托指尖轻敲桌面,一双流溢着悲伤的蓝眸和脸上略显杂乱的络腮胡,令他看起来有些心力交瘁。
“你们是我的前辈,为‘仁慈’做的事比我要多的多。”
“我相信,你们不会背叛“仁慈”。”
“当务之急,是找出破坏葬礼的幕后主使。”
“教他冒犯我们的代价是什么。”
他抚摸着黛米卷曲的金发。
嘴角微抿,有些哆嗦。
凝滞的双眼,一眨不眨。
沉默中,哀伤蔓延开来。
截尾羊等人看到了他眉眼间流露出的痛苦和悲伤。
停顿片刻后,维克托的话语逐渐变得笃定,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定要给我和我的家人一个妥善的交代。”
离维克托最近的截尾羊,马上恭敬地询问道:“您想要什么样的交代?”
其他人跟着表态。
维克托能在短时间内晋升至如今的地位,必然以自己所爱的亲人支付了高昂的代价,他和他的妻子艾莉莎缺失的手指就是明证。令这样一位不惜让自己深爱的家人经受痛苦折磨,也要在权力之路上继续攀登的丈夫和父亲,在得到权力的第二天,便遭受无法安葬生父的侮辱,打击可想而知。
“毫无原则的仁慈,只会让我们的对手为所欲为。”维克托一字一句地说道,骤然腾起的怒火俨然已是压制过的程度,却仍显得威吓力十足,“告诉我们的对手。”他用手帕擦拭起黛米的眼泪,“我,维克托洛伦佐的原则。”
“告诉他们,我奉行的‘仁慈’,是什么模样。”
撑伞的看门狗朝坐在酒吧各处的狗头人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面无表情地对截尾羊等人说道:“以‘仁慈’和维克托洛伦佐的名义,肃清你们的敌人。”
脚步轰鸣而来。
断角牛等人惊愕地看向离自己最近的狗头人。
他们较之其他狗头人明显更加强壮!
几乎比得上一流的黑铁级猎罪人。
数量...足有近百人!
维克托隐含愤怒的话语,跟着传来:“他们,现在是你们的人。”
“调查内部的可疑分子,去杂草区、绿植区、秘树区,找出幕后主使。”
“一周内,我要见到他的脑袋。”
截尾羊和疤面狐应允点头。
断角牛、人面虎、无毛狼轰然允诺,发誓一周内必将解决此事。
维克托点了点头,目光在五人身上分别停顿了一下,“不要拖拉,现在就去。”
五人没有丝毫迟疑,起身便领着各自的狗头人离开了亮石酒吧。
顿时,略显拥挤的酒吧变得空旷了不少。
艾莉莎这时才敢抬头去看维克托。
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搞清,自己的丈夫为什么会忽然一步登天。
“爸爸,他们是要去给爷爷报仇吗?”黛米鼓起勇气小声问道。
比起不知所措的妈妈,十四岁的黛米虽然很怕那些陌生的亚人,但她同时也很清楚,那些人都是爸爸麾下的人马。
自己不应该感到害怕。
“对,你说的没错,他们是去报仇的。”
“会死人吗?”黛米继续问道。
维克托点了下头,掐了掐黛米的小脸蛋,“那些人打扰了爷爷的葬礼,应该受到惩罚。”
“赔钱,道歉,不够么?”
“不够。”
“...”
黛米琢磨着父亲的话。
怎样才算够呢?
多少钱都不行吗?
非得死吗?
嘎吱
守门的狗头人走进酒吧,告诉维克托有人找他。
...
门外,遮着脸的顾泽,得到狗头人的允许后,走了进去。
一见到维克托,他就发现,对方又“成长”了不少。
69 “罪”中之罪
作为合作伙伴,顾泽感到十分欣慰。
但作为朋友不能说是朋友,应该说,比陌生人稍亲近些的人,他有的只是厌恶。
看门狗打量着走来的顾泽。
一个贵族子弟?或许还是骑士学徒。
鼻尖轻动,他敏锐地嗅到了顾泽身上没有完全消散的血腥味。
“维克托先生。”顾泽瞧了眼维克托身旁撑伞的狗头人,拉过板凳坐在桌对面,“我来取您说好的东西了。”
维克托礼貌地道了声好,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眉眼间流露出的悲哀和愤怒缓和了许多,只是仍给人种阴郁的苦涩感。
他认得出眼前的人是谁,也猜得到对方为什么要更换身份。
“我今后怎样称呼你?”维克托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递给顾泽,里面的情报是以矮树区和杂草区的地图、地图上标记出的地点序号、和序号一一对应的情报呈现出来的,简单而直观。
“堂吉诃德。”顾泽说道,接过情报,他知道对方已经猜出自己更换身份的原因,所以并未过多解释。打开仔细翻阅一番,和序号对应的情报开头,都写有圈住的“报复”二字。而在情报结尾的话里,几乎都有圈住的“棘手”二字。
知道顾泽会对清一色的报复行动感到困惑,维克托在他看的时候便主动解释道:“今天上午,有一伙人破坏了我父亲的葬礼。”
“他们得付出代价。”
“没错。”顾泽想起进门前看到的狗头人队伍,将情报叠好,放入衣兜,手摁在别在斗篷一侧的短矛上,然后瞧了眼张望着自己的黛米,凝视片刻,夸赞道:“您女儿有双美丽的眼睛。”
黛米抿住嘴眨巴了下眼,凝视着堂吉诃德,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谁都看得出小姑娘心里很开心。
她的妈妈艾莉莎,眼眶红肿,双眼有些失神,握紧黛米的手一个字也不说,看都没有去看顾泽一眼,仍没有脱离之前断角牛等人与丈夫之间匪夷所思的对话带来的震动。
母女俩几乎是两种人。
黛米更像她的父亲维克托,坚强而缺乏同理心,具备成为强人的要素。
“是的,我必须承认,你说的完全对。”维克托注视着黛米,像抚摸小猫似的摸着她的小脑袋,幽默地回道。
见顾泽整理衣服,似乎打算离开,询问过后,又跟了一句“祝你好运”。
顾泽点头。
他无意打搅这对父女有爱的互动,起身离开。
短矛反馈而来的是种陌生的情绪,人们称其为“亲情”。
他没有体会过,无法分辨维克托对女儿的爱是真是假,也因此变得无法确认维克托是否真的自导自演了破坏葬礼的戏码,制造动武的借口他完全有理由、有能力这样做。
人毕竟是种很复杂的动物,谁都没有一眼就堪破人心的能力,顾泽同样不行。比起之前,现在的维克托更令他看不透,即使借助短矛的力量也是如此。
他的“成长”幅度比看起来还要大。
结果上考虑,为提升在“仁慈”内部的地位,就必须不断地为“仁慈”创造价值,维克托迟早要找理由动武进犯其他人的地盘。假如他找不到,顾泽也会帮他去找。但感情上,缺乏亲情的顾泽,下意识地希望维克托是个重视亲人的人,不会拿自己父亲的葬礼设计阴谋,对女儿的爱也千真万确。
当然,顾泽清楚地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因何而起,他始终不会相信维克托是个重视亲人的人,更不会因为自己的任何暧昧想法,改变与他相处的态度。
顾泽要的,只是一个为恶的合作伙伴。
看门狗见他离开,俯身询问维克托,堂吉诃德的来历。
维克托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堂吉诃德是自己的得力帮手,看门狗于是不再发问。
他相信自己带起来的新人。
只要不背叛“仁慈”,做什么都无所谓。
...
回王庭的路上,经过杂草区,顾泽依据维克托提供的情报,绕远路去地图上标记出的地点转悠了一圈。他发现,标记多半都是地洞密集的地方,少有帮派聚众活动的痕迹,反而常能见到虚无教派的人宣讲教义,组织宗教活动。
维克托不信任他身边的人,所以才故意用“报复”的说法指出教派活动频繁的地方,好让顾泽能以勇者的身份打击“罪”,提升地位。
卡桑德拉世界奉行“罪”的教派共有七种,最常见的是腐化教派、堕落教派、虚无教派。腐化教派最近鲜有活动,几乎是半隐匿状态。堕落教派在绿植区、矮树区、棕树区都有分布,以矮树区作为最大的根据地。虚无教派则在穷苦人极多的杂草区和秘树区分布广泛。
其中,杂草区的虚无罪徒,数量起码在五十万上下,占杂草区总人口的十分之一。就算他们只是群连饭都吃不太饱的平民,多是妇女和老人、小孩,数量上来是也股极为可观的势力。他们宣扬的那套和曾流行在人类世界的某些违法的x教差不多,大体上就是今生虚无毫无意义,做出怎样怎样的事,来世就会获得怎样怎样的回报,只是相较而言更加温和,没有太大的破坏力,不会主动害人,也不会强迫其他人加入。
穷苦人活的像行尸走肉,对以后的日子没有盼头,而虚无教派却能给他们盼头。有些人即使没有真的加入,心里也早已被他们的教义说服,五十万只是个保守的数字,连王庭都得仰仗虚无教派的权威来维持杂草区的秩序。
但,正因为罪徒人数众多,对教义的诠释随之变得多种多样,假借推行教义之名,实则扭曲教义收敛财富的人也多了起来,虚无教派的内部反倒是纷争不断,有些分支甚至直接发展成了激进的暴力组织。
“罪”并不总是衍生罪恶,自始至终人才是导致罪恶泛滥的主体。
维克托想让顾泽打击的,就是这样的“罪”中之罪。
时间来到中午十二点整。
顾泽换上骑士铠甲,走回王庭。
理所当然的,备受关注的勇者“众叛亲离”,没有一个骑士愿意跟随他,和他“虚度”了一上午的消息,又一次传遍了整个精灵王庭。
回去的路上,每个认出勇者顾泽的人,不是憋着笑离开,就是低声在听得见的地方用“开玩笑”的方式戳他脊梁骨。
仅过去两天,顾泽这位拯救世界的勇者,就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变成了一个笑话。
其他勇者的处境同样不好,尤其是张黎,他每天不是睡女人,就是在睡女人和提裤子的路上,可以说风评最差的勇者。大贵族们眼中,顾泽好歹算个有心做事但没有能力的草包,他倒好,整个一用dio思考的蠢货,简直荒唐。
表现稍好的是乐芸和杨青寒,她们插手了议会的工作,负责协调秘树区和杂草区的炼金资源和粮食生产,暂时没做出什么成效,但人们对她们的印象还不错。
剩下的勇者服用了精心培育出的树种,正在适应枝和传奇武器的力量,没什么表现。
回到住所,顾泽照常和伊莉莎白一起做饭,对外界的传闻一概不理。
吃完饭锻炼身体、试验蛇枪的能力,下午领着愿意跟随的两名骑士去杂草区扫荡暴力组织,晚上用堂吉诃德的身份去黑曜石酒吧拓展人脉。
他的时间排的很紧,没空浪费。
但假如有人不自量力的跳脸,顾泽很乐意告诉那些人,浪费自己时间的代价有多昂贵。
70 蛇枪和苍蝇
吃过饭,锻炼两个小时,时间来到下午三点。
此时顾泽的系统面板,数值如下。
第二枝根基爆发:123.5%→124%。
第六枝生命:146→150。
第十一枝能量雷:116→120。
第二十一枝亲和时间:15%。
第二十二枝灵性接触:15%。
第十六枝变化和其他枝没有数值变动。
短矛没有因灵性枝的数值提升发生能力上的变化。
是否有反馈的距离和深度上的提升,暂时不清楚。
蛇枪与亲和枝的用法,顾泽倒是摸到了一点门道。
亲和枝借助存在于万物中的“灵”来施展术式。
“灵”是所有术式的施术基础,亲和某种物质的“灵”,即等同于亲和该种物质元素,可以像挥舞手臂、握紧拳头那样,用意念操控该种物质。听起来“灵”似乎像种具有思维的小东西,但实际上“灵”只是个单纯的媒介,没有其他作用。
有些人生来拥有艺术或数学方面的天赋,对声音、图像或字符的敏感程度远超常人,仿佛与没有生命的音符、线条、数字有着类似亲人的奇特“亲近感”。缺乏天赋的人,往往也能通过后天的努力弥补天赋的不足,培养“亲近感”。
卡桑德拉世界的人们便将这样的“亲近感”称为亲和,视作沟通非生命物质元素的能力,“灵”就是沟通的桥梁,人们偶尔将其拟人化只是为了更好地发挥“灵”的作用。当然,也不乏有将“灵”人格化甚至神化的人,好些教派都是信奉“灵”的,尤以自然教派和杂草区多如牛毛的x教最为突出。
顾泽之所以能和时间产生“亲近感”,甚至达到了令亲和枝变成亲和时间的程度,一者和他拥有读档回到过去的能力有关,一者则和经年累月的数秒计时有关。
他将自己锻炼的能不经思考就说出现在几时几分几秒,清醒状态下每隔一分钟“自动”存一次档便是具体的用法和锻炼成果的证明,与时间的“亲近感”的强烈程度可想而知。
可以说,读档令顾泽有了和时间亲和的契机,不断地使用和数年如一日的锻炼,则将契机培养成了实在的亲和。而只要再稍稍前进一步,感知到时间之“灵”,就能发挥出亲和枝的能力,施展操控时间的术式。
蛇枪中,就有一点微小的时间之“灵”。
顾泽的亲和枝,亲和时间,会对蛇枪有模糊的回应,原因就在于此。
卡桑德拉世界的时间之“灵”,存在于万物之外,宏伟而庞大,像空气一样难以捉摸,感知起来极为困难,施展术式更不可能。但拘禁在蛇枪中微小的时间之“灵”,好比装在瓶子里的气体,感知起来显然要容易的多。
借助这一点微小的“灵”来施展术式,因此变得有了可行性。
小爱记下的知识里,就有和“灵”相关的内容。顾泽锻炼身体的时候,脑袋可没有闲着发呆,他不断地做着感知蛇枪中时间之“灵”的尝试,对“灵”的认识更深一层的同时,验证了之前的自己留下的知识的正确性,也发现了蛇枪的用法。
无须寻找或制造配套的弹药,只要催动亲和时间的力量,蛇枪里就会缓慢的生成弹药,约半小时就能生成一发的量。
扣动扳机,发射出去,就能打出具备术式威力的攻击。
那位不知名的地精传奇工匠,不仅将难以捉摸的时间之“灵”拘禁在了蛇枪当中,连使用方法也做的如此简单,不愧传奇之名。
亲和时间更深一层的用法,涉及术式,而和时间之“灵”相关的术式,少的可怜,暂时没有学的途径。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想要发挥亲和枝的力量,只能借助蛇枪。
虽然要打出一发的弹药才能腾出空间生成下一发的弹药,“装填”很不灵活,但蛇枪毕竟是传奇工匠打造的武器,威力值得信任,用法也是顾泽擅长的用法,精度有保障。
三点一刻,愿意跟随顾泽的两名骑士,来到门前。
顾泽将可能暴露堂吉诃德身份的蛇枪放入储物空间,穿上堂吉诃德的衣服,外面套上骑士装束,简单地和伊莉莎白交待了几句,戴上头盔便领着骑士们出发了。
“勇者”和“堂吉诃德”的活动区域完全不同,只要不摘头盔、不碰到熟人,身份就绝对不会暴露。
走进树藤电梯,准备下降。
两名骑士对望一眼,对顾泽告知了自己的姓名。
一人叫卡尔文,一人叫布鲁诺。似乎有那么点跟定了他的意思,连自己擅长什么也一并介绍了一遍。
等布鲁诺介绍完,卡尔文有些踌躇地问道:“您知道,有人在故意诋毁您吗?”
“要不是您,我们不可能活着从矮树区回来。”
“犯错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受到惩罚,您保全了所有骑士的性命,不过是在‘仁慈’手底吃了点小亏,就被那些人说成了逞能的草包!”
“巴泽尔情况如何。”顾泽没有回应渐渐激动起来的卡尔文。
布鲁诺接话,“他醒了,再休养一段时间就能下地走动了。”
“他怎么说,维德家族表态了么。”
“巴泽尔想惩罚那个犯错的骑士,但他不信我们说的话,好些坏话都是他传出去的,维德家族好像没有表态,不太清楚。”
卡尔文忿忿地道:“忘恩负义!我头一次知道巴泽尔原来是个虚伪小人!”
“您救了他,他却说您的风凉话!”
“他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人!”
树藤电梯下降到地面,顾泽迈步走出,瞥了眼卡尔文,“骑士不应在背后说人坏话。”
“...”
卡尔文羞愧地低下头来,一语不发。
“您不打算澄清那些不实的传言吗?再这样下去,您就...”布鲁诺戛然而止,没有说完,但谁都听得出他的意思。
任由流言泛滥,勇者顾泽就会被人一直嘲笑下去。
直到再也无法摆脱别人扣给他的帽子,彻底变成茶余饭后的笑谈。
“不。”顾泽拒绝,“庸碌之辈总能找到谈资。”
“不值得我去浪费时间澄清传言。”
“他们迟早会为自己不恰当的言行付出血的代价。”
“假如你们仍觉得不甘,那就跟着我好好干,做出一番无可置疑的功绩,再叫他们闭嘴。”
“争辩,只会让你们变得和他们一样可怜。”
布鲁诺和卡尔文默然不语。
争辩即使获胜也不过逞一时之快,难以改变别人心中的想法,只有实在的功绩无可辩驳。
他们并不是想不通这层道理,只是没法不去在意。
轻而易举地放下了成见之争的勇者,做到了他们做不到的事情。
两人愈想愈服气,挣扎的思绪逐渐平静下来。
勇者终归是勇者。
一群聚在一起嗡嗡乱叫的可怜苍蝇,再热闹,也终归是群苍蝇。
天一冷,就见不到了。
71 魔鬼之子
午后。
行走在幽深的丛林间。
跟在埃莉卡和黛娜身后的安妮,翻开档案。
镜片后的灰蓝色眼眸,上下移动。
【姓名:德洛丽丝阿纳塔西娅。】
【性别:女。】
【状态:怀孕;魔鬼附身2。】
【是否受到辉光庇佑:否。】
【经历:德洛丽丝阿纳塔西娅,于卡桑德拉历3629年2月14日,受橙级魔鬼诱惑,**并在三天后怀孕。五月初出现妊娠反应,逃至深渊级庇护所‘霍曼世界’。同年9月16日,银色卫队派出的调查骑士在该地医院发现德洛丽丝,成功将其带回卡桑德拉世界。现囚于树冠囚牢14号房。】
【危害程度:详情请查询庇佑档案,下同。】
【庇佑措施:】
【描述:】
【注:】
领路的四名骑士们停下脚步,快步走到囚牢两侧,拔剑进入戒备状态。
安妮三人来到囚牢门前。
透过精铁打造的粗壮栏杆,出现在她们眼前的是粉色调的少女闺房。
每个女孩,或许都曾有过这样的幻想:自己是童话里的公主,每天都能换着花样穿搭衣服,挑选鞋子,想吃什么只要吩咐一声,就有人端到面前,笑眯眯地用勺舀起送进嘴里。坐在梳妆台前,对着足有一人高的镜子,用精致的木梳打理自己柔顺光滑的长发,打点妆容。出门走到哪都有侍女陪同,经常出入一流的宴会,受到所有男孩的喜爱,几个他国来的王子甚至为争抢自己而大打出手,闹出不少笑话。
但现实往往带着戏谑般的恶意。
大多数女孩都不是公主,而公主也并不总过这样的生活。
听到愈发接近的脚步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发呆的德洛丽丝,惶恐地看了过去。
见到来人披着隐山潜修会标志性的白袍,早已哭肿的双眼又一次流出泪水。
老骑士统领从腰间掏出钥匙,打开囚牢的门。
嘴中发出的低沉叹息,被德洛丽丝的抽噎声吞没。
“您好,德洛丽丝公主。”埃莉卡率先步入囚牢,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黛娜和安妮紧随其后。
牢门被老骑士统领关上。
骤然响起的金属碰撞声打碎了少女最后的绮梦。
德洛丽丝捂住胸口,抽噎声渐渐变成了啜泣。
公主的体面已被连番袭来的厄运撕碎,她憔悴的面容、枯黄的发丝、不整的衣衫,已经无言地说明了一切。
“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她声嘶力竭地喊叫道,撑着愈发沉重的身体站起来,拿起梳妆台上此前从未动过的化妆品扔了过去。
黛娜放出防御术式,瓶瓶罐罐撞击在三人身前模糊的光晕上,掉落在地。
“请您息怒,我保证您不会感到半分疼痛。”埃莉卡做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想要安抚这位濒临疯狂的公主。但在德洛丽丝眼前,她的笑容比魔鬼还要可憎万倍,完全不起作用。
德洛丽丝仍在往过扔东西。
她甚至撑起沉重的身体,试图搬起椅子。
埃莉卡的面容渐渐变冷,黛尼示意安妮进行麻醉。
公主似乎不想合作,干脆点对谁都好。
安妮于是撑起光晕,走到近处施术弄晕德洛丽丝,快步上前将其扶到床上。
德洛丽丝的遭遇值得同情,但魔鬼附身毕竟是魔鬼附身。
她腹中育有的魔鬼之子,必须死。
没得商量。
囚牢外的老骑士统领注视着这一幕。
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骑士,他应该移开视线。
但,作为亲手将德洛丽丝带大的“父亲”,他没法不看。
哪怕心如刀绞。
天空精灵悠长的生命使得他们没有多少繁衍后代的需求。重视爱情、喜好浪漫,淡漠亲情、厌恶养育的责任,几乎是所有精灵的共性,女王也不例外。两位公主断奶后,女王就再也没有管过她们,全权交由侍女和骑士们照料,老骑士统领就是照顾过德洛丽丝的骑士之一,可以说是看着她从牙牙学语的小婴儿长成了出挑的大姑娘,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囚牢内,还在继续。
黛娜解除术式,随埃莉卡向床走去。
安妮将德洛丽丝平放在床上,解开衣服,露出隆起的腹部,然后拿着档案走到一侧,让出空间。
她是个新手,负责记录工作。
因为一手晕眩术式用的相当出彩,且是少见的不会对人造成伤害的术式,自身又是名女性,所以破例成了此次行动的一员。
黛娜是三人中的武力保障,有封印橙级乃至虹级魔鬼的实力,经验老道。
埃莉卡则是处理魔鬼附身等异常状况的行家。
见到德洛丽丝裸露的腹部,她催动亲和枝,沟通光之“灵”,施展光元素术式,视线穿透皮肤与脂肪,直达盆腔。
魔鬼之子的模样,出现在埃莉卡眼前。
只要将其杀死,魔鬼附身的状态即可解除。
“慈爱的辉光之主啊,恳请您庇护我身。”埃莉卡呢喃起祈祷的话语,发动驱逐魔鬼的术式,伸手虚按在德洛丽丝的腹部,没有接触,数指宽的间隔中渐渐有光蔓延开来,向内渗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光芒渐渐下降至子宫附近,即将渗透进去的时候,几近发育完全的魔鬼之子,仿佛知道大难临头,忽然有了动静。
他哭喊了起来。
像个普通的胎儿。
声音却大的所有人都能听见。
安妮悚然。
昏迷中的德洛丽丝,泪水泛涌。
埃莉卡面无表情,加大了术式的出力,渗透速度不断加快。
黛娜双手抚过空中,一柄光芒凝聚而成的长剑出现。
“闭嘴!”她威吓一声,持剑对准魔鬼之子。
假如渗透不成,没法温和地解决,那就一剑捅死。
她就是来干这个的。
安妮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德洛丽丝挺着的肚子。
耳旁回荡的哭喊声,莫名的令她有些心痛。
当然,安妮很清楚,普通的胎儿不可能发出这么大的哭声,只有魔鬼之子才做得到如此离奇的事情。而之所以这么做,显然是魔鬼求活的计策。
可笑。
她抚平了心底的波澜。
几十秒后,渗透进去的光芒接触到了魔鬼之子。
哭喊声愈发的大,也愈发凄厉。
黛娜给了埃莉卡一个眼神。
一切顺利。
埃莉卡会意,渗透的速度顿时又快几分,同时,黛娜举起光之剑,对准隆起的腹部当空砍去,虚化的剑身穿透皮肤脂肪子宫,竟直接砍断了连接胎盘的脐带!
两只虚化的手,这时自德洛丽丝腹部两侧插入。
埃莉卡托住已被光芒完全笼罩的魔鬼之子,缓缓将其捧出德洛丽丝的子宫。
直接取了出来。
安妮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和来之前说的,好像不太一样。
她们在干嘛?
不是净化并杀死胎儿、再施术令德洛丽丝流产吗?
取出来...?
这?
光之剑消散不见,黛娜上前为德洛丽丝的脐带止血。
埃莉卡抱着光芒笼罩着的魔鬼之子,瞥了安妮一眼。
“不记录吗?”
“记..记什么?”
“宝贵的研究材料,流淌着高等精灵血脉的魔鬼之子,已被隐山潜修会成功捕获。”
“研究材料?”
“是的。”黛娜接话,瞧了眼埃莉卡怀中发光的胎儿,“他是首例发育完全的魔鬼之子,研究价值极高。”
“你不觉得吗?”
“我...”
安妮不知道说什么好。
研究?
怎么忽然就变成研究了?
精铁打造的粗壮栏杆,忽然发出难听的嘶鸣。
三人回头。
见证了全过程的老骑士统领,用手掰开栏杆,侧身走了进来。
铿锵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骑士剑,对准埃莉卡。
下巴及脸颊两侧斑白的胡茬,一抖一抖。
眼中有火在烧。
“你个婊子,把他交给我!不准带他走!”
他再也无法忍受隐山潜修会的暴行。
胎儿,研究材料?
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就算是魔鬼之子,也是德洛丽丝的亲生骨肉啊!
埃莉卡摇头,并不生气,“我们得到了女王的默许,否则,你以为我们敢这样对待公主吗?”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老骑士统领气的剑都在发颤。
守在门外的四名骑士,快步走入囚牢,围在老骑士统领四周,抽出剑来。
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但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黛娜止完血,对他耸了耸肩。
“他们是女王的骑士,你也是女王的骑士。”
“你应该信任隐山潜修会,信任我们的女王。”
“胎儿不会有事。”
“...”
老骑士统领倔强地保持沉默。
不得已,四名骑士围过去制服了他。
埃莉卡等人,于是带着胎儿离开。
直到最后,老骑士统领也没有再说什么。
悲哀盖过了愤怒。
现在他只想陪在德洛丽丝身边。
72 虚无教派
阳光渐渐黯淡。
顾泽和布鲁诺、卡尔文三人走在崎岖的岩路上,向地窟深处走去。
往来的虚无罪徒们见到他们的骑士装束,俱点头问好,有的人甚至还好心的提醒要他们走路小心,诚恳的模样教人难以曲解这份好意。
布鲁诺和卡尔文见到罪徒们饥黄的面容和平静的神色,心里都有些唏嘘。忍饥挨饿的情况下仍能礼貌待人、维持基本的秩序,实在不容易。和矮树区穷凶极恶的暴民相比,他们的品行几乎能和见习骑士媲美。
顾泽只是走,没有什么触动。
用寄托在来世的希望换取现世的平静,不坏,但也称不上多好。
数分钟后,三人来到地窟中下部的小平原。
虚无教派在杂草区的总部,就在这个名叫激流平原的地方。
骑士来这执法,打击x教或干其他的事,首先要得到虚无教派的认可。
不来其实也无所谓,骑士始终是女王的骑士,女王的认可大过一切。但虚无教派某种程度上算是得到官方授权的执法机关,和骑士们是合作关系,提供基本的吃住不说,还会经常发动罪徒帮助骑士打击泛滥的x教。告诉他们勇者领着骑士打算来杂草区帮忙,没有坏处。
地窟中回荡着地下河的激流冲击声,平原的名称就来自于此。布鲁诺有志做出一番事业,此前去过虚无教派的总部,自告奋勇地领起了路。顾泽和卡尔文跟在他的身后,不多会便来到了总部前。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个石头堆砌起来的建筑,规模和王庭里到处可见的宫殿相当,象征虚无教派的宗教元素仅在门和门上的石板有所体现,是个一端放有球体、一端放有三棱锥的天平,代表骑士的剑盾倒是随处可见。
布鲁诺边走边说建筑的来历。
起初,虚无教派只是想去秘树区的德鲁伊那求几颗能种出房屋的树种,模仿猎罪公会总部的形式,造个大些的树木复合型建筑,但后来发现激流平原水汽太过充沛,光照又弱,树种不好发育,发育起来也达不到能当房屋使用的标准,所以就放弃了。
一筹莫展的时候,罪徒们提议用石头搭建房屋,人多力量大嘛,几万人,一人搬个几十块,差不多就够搭个不错的房子了,于是就有了最初的总部。后来,虚无教派的罪徒愈来愈多,总部跟着不断扩增,渐渐就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卡尔文少有外出,头次听说虚无教派总部建筑的来历,不断追问布鲁诺,顾泽跟着知道了不少趣闻,对虚无教派有了初步的了解。
迎着罪徒们善意的目光和骑士同僚的问候,顾泽三人一路往里,还没到虚无使徒办公的区域,他们就听到了沸腾而嘈杂的说话声。
杂草区最重要的资源是粮食、水和劳动力。粮食和水就不说了,但凡是个活人都知道有多重要,劳动力倒是很有说法。绿植区、秘树区的劳动力有三分之一都来自杂草区的饥民,青壮年虽然几乎都去前线抗击恶魔了,饥民大致以孩童、妇女、老人为主,不算是优质的劳动力,但数量毕竟十分充足,对外输出的势头还是很足的。
虚无使徒们往往既要分配人力又要协商薪酬,偶尔还得客串法务和基层人员,要不是使徒之身远比普通人强大,而且因为罪徒数量多、成为使徒,乃至成为高阶使徒的人也跟着变多,大大分担工作压力,恐怕早就累的全员秃顶了。
此刻顾泽三人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足有两个足球场宽敞的广场中,上千个手握虚无之力的虚无使徒们,跟居委会老大妈似的,一说起来嘴就根本停不下来,不是冲那个说就是对这个说,语速极快,偏怪还说得非常清楚,不用说也是虚无之力的功劳。
谁谁家老太太日结工资不够闹起来啦,谁谁家熊孩子不小心弄翻炼金试剂对方索要赔偿啦,大大小小的事一股脑涌来,听着都烦,更别提处理起来有多折磨人,使徒们的心理素质可见一斑。
布鲁诺和卡尔文谈论趣闻时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下午正是办公高峰,人多的连路都不知道往哪走。
等了好一阵子,也没见人少。
往来的骑士同僚,见他们处境尴尬,帮忙带他们去了高阶使徒的办公区域,情况这才好转了一些不过也只是一些。
高阶使徒是虚无教派的上层力量,负责粮食和水的分配工作、和其他区域协调档次高一些的公务。假如把普通使徒比作白领社畜,那他们就是部门经理之类的领导层。罪徒们平和淡然的处世态度在他们身上完全看不到,争得唾沫星子乱飞才是常态。
之前还自信满满地说要领路的布鲁诺,心里已经开始后悔在勇者面前显摆了。他以前仅仅只是在门口和里面打了会转,甭说高阶使徒的办公区域,就算是普通使徒的办公区域也没去过几次。
强撑着面子,又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拦着同僚问这问那,布鲁诺才算是知道了该去找哪个高阶使徒拜山门。
顾泽不着急,x教问题不是一个下午就能解决的,布鲁诺和卡尔文是目前仅有的两名骑士,多用一些时间在他们身上不算浪费,成长总是需要时间和经历的。
而且,虚无教派的氛围相当对他口味。矮树区过分阴暗暴戾,棕树区的勾心斗角的猎罪人和奢靡的大贵族也很难给人好感,最为贫穷的杂草区却有这样一批为普通人服务的使徒。待在这里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令人心情愉快。
数分钟后,布鲁诺领着顾泽和卡尔文,来到一名叫做理查德的高阶使徒的办公室。
刚进门,正和绿植区来的三名德鲁伊讨论粮食问题的理查德,瞪圆眼睛挥手示意德鲁伊们闭上鸟嘴,语速极快地朝走来的顾泽和卡尔文说道:“你们好,请问你们谁是他说的‘神秘骑士’?”
“还有请问,他哪里神秘?”
顾泽瞥了眼布鲁诺。
后者别过脸去,看不到表情。
“我。”顾泽走来,掏出勇者之证,“勇者。”
跟理查德争得面红耳赤的鸟脸德鲁伊们,顿时一呆。
“勇者?”理查德起身接过深红宝石,确认的确是勇者之证后,交还给顾泽,快被气歪的脸马上变得端正,语速也放缓了不少,只是问题仍然直白利索,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官僚作风,“您是哪位勇者?来做什么?”
“顾泽,来协助你们打击x教。”
“顾勇者是吧,感谢您的好意,但我是管粮食的,负责x教问题的使徒在隔壁。”
“...”
顾泽又瞥了眼布鲁诺。
后者的脖子似乎出了点问题,脸转不过来。
“抱歉,您继续。”
“不不不,用不着抱歉。”理查德语速渐渐加快,手也跟着挥舞了起来,“事实上我这确实有个和x教相关的粮食问题。”
“请说。”
“有个叫救主会的x教,昨晚抢了五马车的大米,打伤了我们的人。”
“还有呢。”
理查德于是说了整整三分钟。
中间连气都没换过。
鸟脸德鲁伊们彼此对视一眼,心中松了口气。
还好没真的吵起来,要不岂不是会被骂到连嘴都还不了?
“主人我全都记住了!他再说十分钟我也能一字不落地记住!”小爱蹦出来凑了个热闹。
“您有疑问吗?”理查德说完又跟了一句。
“没有。”顾泽回道,领着听懵了的布鲁诺和卡尔文向隔壁走去。
他向来很有耐心。
但理查德马上叫住了他们,补充道:“详细情况请去隔壁咨询,欢迎您下次再来。”
顾泽:“...”
没有下次了。
73 防线(推~荐~票!)
时间来到下午五点。
高阶使徒们的嘴皮子是真的利索,和只会像个触手怪一样叽里咕噜喷射粘液的腐化使徒完全不同,保留人形的同时比什么人都能说,思维敏捷的不似人类,虽然本来也不是。而且似乎还能和其他高阶使徒隔空交流,离开理查德的办公室不久,其他高阶使徒就知道了有位叫顾泽的勇者,打算协助虚无教派的工作。
这下连见面自我介绍都省了,走到哪都有“认识”的高阶使徒。往往一进门,办公桌后头坐着的高阶使徒就热情地迎过来嘘寒问暖,亲切的不像话。聊起天来,聊着聊着就刹不住车,问这个问那个,话题跳跃的追都追不上。
上一分钟还在问是否需要帮助、需要什么样的帮助云云,下一秒就忽然问起有没有心仪的对象、您看我合不合适等等。得亏顾泽耐心极佳,对方每跑一次题就纠正回来一次,要是换个脾气稍微差点的,怕是早就怼起来了。
出了高阶使徒的办公区域,算是拜了山门,顾泽又遭到了普通使徒轰炸般的询问,他肯定了虚无使徒们之间确实有某种跨越空间的交流能力。布鲁诺和卡尔文,接连不断地听了高阶使徒们十几分钟的嘴皮子折磨,哪还受得了这个,找了个借口就先走一步,在外等候。
顾泽则是了解情况,拉近关系。
凭借言简意赅的发言,礼貌的谈吐举止,温和给人以亲近感的面容,以及远比其他骑士强健的体魄(指当众秀肌肉),他成功博得了所有见到他的虚无使徒的好感,留下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初步印象。
王庭那边的舆论暂时没空处理。
杂草区人口五百万,流动人口多不胜数,和虚无教派的关系非常密切,最好一开始就竖立一个良好的形象。
虚无使徒们传播消息的速度远比王庭的大贵族们快,加上他们在杂草区统治级的影响力,处理不好和他们的关系,几乎等同于和整个杂草区站在了对立面。而这无异于和前线抗击恶魔的士兵站在对立面杂草区是永续树冠之城重要的兵源。
反过来想,假如能在这里打开局面,乃至更进一步,获得一定的声望,对不久之后的打破战局的颓势一定大有帮助。
照顾好士兵们的家人,还愁得不到士兵们的拥护么?
而且,活跃在杂草区的基层骑士,同样是股可观的力量。
王庭中那批娇生惯养的骑士对顾泽没有多少好感,帮助杂草区的同时说不定能在基层的骑士心中立起威名,从而打破上层骑士的偏见。
了解到虚无教派的情况和成分构成,综合对身为勇者的自己初始好感极高等有利条件,顾泽决定将杂草区作为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发展重心。
于是他一直和普通使徒们聊到了六点。
全程都保持着超水准的耐心和谈吐。
和希望在如今这座混乱之城,为前线士兵的家人千方百计谋福利的使徒们,畅谈自己的抱负,抛出今后的目标。以至于到后来围过来的使徒越来越多,几乎发展成了一场演讲,连现场的普通群众们,也知道了有一位叫做顾泽的勇者,打算来这里帮助他们。
顾泽的口才其实并不好,说多了偶尔还会卡壳,不算是个合格的演讲者。
比起用嘴说,他更喜欢用拳头说话。
但有时,不好反倒是种好。
说的天花乱坠,反倒会有作秀的嫌疑。
使徒不是普通人,普通人不是傻瓜。
质朴有力的短句,并非胜不过辞藻华丽的许诺。
六点半左右,等顾泽离开的时候,现场近三百多普通群众都牢牢记住了这位勇者的姓名。有些等不及的布鲁诺和卡尔文,进来寻找顾泽的时候,也听到了他的演讲。
其他勇者都还窝在王庭的时候,顾泽作为第一个站出来的勇者,受到的关注程度可想而知。
用不了太久,今晚,或者明早,口耳相传之下,他的名字就会传遍整个杂草区。
这既是机会,也是挑战。
顾泽已经做好了准备。
...
送走布鲁诺和卡尔文,顾泽换好装束,独身一人去往棕树区。
他身无分文,但通行凭证能使用数次,近期不用担心会被拦住。
短矛、匕首、蛇枪,是堂吉诃德的身份持有的武器。
王庭里有部分人知道短矛是勇者顾泽的所有物。虽然,那些人即使知道棕树区的堂吉诃德也有一柄短矛,也不至于马上想到顾泽;就算知道,也不大可能故意戳破顾泽的双重身份,但为保险起见,顾泽还是将短矛收入了储物空间,转而将蛇枪塞进了矛鞘,伪装成装备更新、抛弃了近战作用和匕首重复的短矛。
步入棕树区,来到猎罪公会,他打算领一下今日份的果实。
还没进去,顾泽就见公会门前的广场,有些穿着打扮不像猎罪人的人,在角落和牛头人守卫说些什么话,隐约有啜泣的声音传来。
围观的猎罪人小声交谈的话语,一并传进他的耳朵有一支猎罪队伍,去城外维护暮光庇护的时候,被恶魔找到机会杀的只剩一个。
正和牛头人守卫说话的,是死者的家人。
顾泽稍稍停步,听清交谈话语中没有提及“泉”这个字,才走了进去。
“资格认定1”的窗口前没什么人,排了两三分钟的队就轮到了他。
一见到来人,老狼人楞了一下,以为这位猎罪人新秀走错了窗口。
正要出声提醒,顾泽先开了口。
“暮光庇护出问题了么。”
他不知道暮光庇护是个什么东西,但既然和恶魔扯上了关系,了解一下总归不是坏事。而假如暮光庇护是个人人都知道的玩意,直接问就太蠢了。
“大问题。”老狼人脸色不太好看,“前些天,住在城外第一防线边缘的平民,遭到了深渊恶魔的袭击。”
“救援迟了一步,成千上万的恶魔攻破了村子的暮光庇护。十万平民,最后只逃出来不到一万。”
“深渊恶魔为什么会出现在城外。”
“只要有门,它们哪都能去。幸亏只攻破了防线边缘的暮光庇护,否则第三防线的百万奴隶全都得死。”
“...”
顾泽默然。
他打算读档。
涉及百万条人命,必须问清楚。
“你该不会是来找我聊天的吧?”
“暮光庇护是什么,门是什么东西,城外的防线又为什么会有平民和奴隶,希望你能告诉我。”
“...?”
老狼人警惕地盯住顾泽,“你不知道?”
想到对方不那么流利的口语,他心中疑惑更重。
“我是隔壁人类世界的住民。”顾泽坦诚。
“原来如此,好吧,我告诉你。”老狼人恍然。
“暮光庇护是传奇术士们创造的防御术式,能够抵御深渊恶魔和魔鬼的侵袭。小到个人,大到城市,都可以使用暮光庇护的力量。”
“人的牺牲,可以加强暮光庇护的力量,第三防线的百万奴隶全都是暮光庇护的备用柴火,那些平民是管理奴隶的贱民。”
“门的话...你有抬头看过天空吗?”
顾泽摇头。
“恶魔燃烧了整个卡桑德拉世界,熄灭了无穷远外射来的阳光,吞噬了所有的云和雨。”
“你看到的阳光、淋在你身上的雨水,来自一个倒扣在永续树冠之城上的深渊世界。”
“光,就是光,雨的话,是那个世界的海水凝结形成的。”
“深渊之门隔段时间就会出现在深渊世界,清理不干净,总有恶魔会通过我们头顶那个世界的门,溜到城外。”
“...”
“很惊讶对吧,你得感谢你头顶的那个世界,当然。”老狼人皮笑肉不笑地动了下脸,“你也可以埋怨。”
“生活越‘安逸’,城里越乱。”
顾泽沉默片刻,对永续树冠之城的整体局势有了大概的认识,“第一防线,指的是那个深渊世界么。”
“不,那是第二防线,第一防线在世界之外的深渊战场。”
“奋战在前线的几十亿士兵,才是我们的第一防线。”
“...”
读档。
回到三分钟前。
顾泽走向写有“资源管理1”的窗口。
74 白给?(推荐~票!)
搬山移岭、倒海翻江的力量,称得上是匹敌板块构造运动的天威。
但和能将一整个世界倒扣过来的力量相比,又不足一提。
顾泽握紧双拳。
足以一拳打死黑铁级猎罪人的力量,此时看来简直弱的可怜。
把现在的自己,扔到前线作战的几十亿士兵中,连朵浪花可能都翻不起来。
时间只剩不到三个月。
他再一次感到了紧迫感。
排了约十分钟的队,终于轮到顾泽。
确认黑铁级猎罪人的身份、登记完姓名,窗口里头坐着的老山羊递来一个翻开的小册子,上面有一页盖着章,前边的几页写有公会分配的住房地址。
“三月一册,领一天的记一天的,务必保管好,丢了记得马上挂失。”老山羊认出窗口外的年轻人是上午出尽风头的堂吉诃德,知道他是新人,好心地指了指旁边不远处的“资源领取1”窗口,“去那边领资源,记得领任务。”
“谢谢。”顾泽礼貌道谢,离开窗前,但只走了几步,排在身后的马脸人就摁住了他的肩膀。
“你踩我脚了。”马脸人语气不善地说道,视线缓缓从顾泽腰间的蛇枪移到他的后脑勺。
大厅里暗中关注着顾泽的几十名猎罪人,顿时投来视线。
上午的事已经在棕树区的猎罪人圈子里传遍了,除了出任务还没回来的,绝大多数猎罪人都知道一个叫堂吉诃德的新人拿走了老狼人保管的传奇武器,但亲眼见到他挥手杀人的猎罪人毕竟是少数,而且,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一阶的黑铁级猎罪人,就算真的像说的那么狠,二阶的白银级猎罪人一来,还不是得乖乖交出蛇枪?
一阶和二阶,实力差距至少在十倍以上,堂吉诃德跑都跑不了!
找茬的马脸人,就是个二阶的白银级猎罪人。
经人提醒,他在大厅发现了堂吉诃德,动了歪心思。
规矩可束缚不了猎罪人。
实力弱就会被巧取豪夺,认怂勉强放过一马,死磕就往死里打。
不跟你整些花里胡哨的。
顾泽回头瞧了眼,“我踩你脚了么。”
“赔礼道歉。”马脸人直勾勾地盯着顾泽的双眼,“马上。”
“我没踩。”
“我说你踩了,你就是踩了。”
马脸人有些不耐烦。
怎么着,认死理?故意较真?
跟谁玩这套呢!
顾泽从腰间抽出蛇枪,抬起对准马脸人的脑门,手指紧扣扳机,“我是不是应该把枪赔给你。”
马脸人歪了歪自己的长脖子。
左歪一歪,右歪一歪。
扫视围观的猎罪人。
然后双手摊开,似乎有点惊讶,有点不可思议,“你们看到了吗?他居然敢把枪口对准我。”
“你以为。”他猛地逼近顾泽,俯身将脑门抵住枪口,装出愤怒的模样,握住枪管吼叫道:“你他妈一个菜鸟能一枪打死我?!来啊!打啊!打不死我,你就死!”
传奇武器的使用有着极高的门槛,至少要熟悉一到两周才能勉强发挥出一丁点威力,而且,这把蛇枪可不是那种批发来的传奇武器,其中蕴含着非比寻常的灵性,会自主挑选自己的主人,放到王庭里都足以成为女王的藏品。
要是蛇枪没有认定使用者是自己的主人,耗费再多的功夫去摸索用法也不可能打出一发子弹。而认主的武器,在被主人握住的时候,是会有灵性流露的。
简单来说,就会表现是出某种特别的异象。
但蛇枪在堂吉诃德手上...就和一截木头似的。
马脸人对自己的判断有着绝对的自信,对方一枪都不可能开出来!侥幸开出来也绝没有打死自己的威力!
倘若堂吉诃德扣动扳机,即等于心怀杀意并已付诸行动,那么自己就算在大厅里杀了对方,猎罪公会也无权对自己指手画脚!
反正,自己不过只是挑衅滋事而已,对方却想杀人,明显是堂吉诃德的不对!
于情于理,都将是他的错。
“赌什么。”顾泽脸上没有表情。
“赌?”马脸人短暂一愣,嘲讽道:“有什么可赌的?你倒是开枪啊?认怂了?”
他不想横生是非,目前的情况对自己显然有利。
二阶的白银级猎罪人,不只是实力强劲。
能在竞争如此激烈的环境下升至二阶的人,没一个是蠢货。
“添点彩头。”顾泽拿出自己的小册子,翻开给对方看,“我分到的资源比其他黑铁级猎罪人都多,你不想要一份额外的福利么。”
“...”
“假如你没死,那么我当众自尽,所有的财产归你。”
“假如你死,那么你的财产归我。”
顾泽环视四周,“在场的各位,都是见证人。”
“我堂吉诃德,不怂。”
马脸人略一犹豫,想到之前其他猎罪人说堂吉诃德出手阔绰,盯着蛇枪瞧了几眼,确认没有任何异象,但却还是迟迟不敢答应。
堂吉诃德是在装模做样地诈自己,好让自己认怂退让,或者,真有底气?
蛇枪,真能用?
“怂了么。”顾泽的视线投向犹豫不决的马脸人,“怂就直说,我堂吉诃德不会背地里笑话人。”
“其他人,我就没法保证了。”
围观的猎罪人顿时发出阵阵哄笑。
谁都看得出马脸人是见财起意故意找茬的。
白银级猎罪人找黑铁级猎罪人的麻烦,结果最后认怂退走,不了了之,那可太搞笑了。
马脸人的一张马脸隐隐泛起红色。
虽然本来就挺红的。
“谁怂谁他妈是软蛋。”
“我跟你赌!”
“好。”顾泽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围观的猎罪人期待地看着这一幕。
会死吗?枪开的出来吗?
全场寂静。
手指一点点,一点点的扣动扳机。
离击发的界限越来越近。
马脸人死死盯着顾泽,希望从他脸上看出诈唬的迹象,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难道真的能用?
他对蛇枪的威力就这么自信吗!
顾泽刻意控制着扣动扳机的速度。
他没有用过蛇枪,对方如此有恃无恐,甚至敢把脑门顶在枪口,要么自信自己不会被蛇枪伤到,但这几乎不可能,蛇枪毕竟是传奇工匠打造的武器,名头足够唬人;要么就是认为蛇枪会因为某种原因而无法开枪,或者即使开枪,威力也肯定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否则,对方绝不会大胆到这个地步。
顾泽并不知道蛇枪是把需要认主的传奇武器。
之所以说那些刺激对方的话,只是因为他对蛇枪还不熟悉,没法保证真能一枪打死人,想将对方唬住退走。假如蛇枪发射出的时间术式不具备直接的杀伤力,而是只提供辅助效果,岂不是很蠢?
就算可以读档重来,犯蠢和输掉挑衅也没什么区别。
对付人,他要的是完全的、不容置疑的胜利。
马脸人认怂退走,就是最好的结局。
一枪打死,倒也无所谓。
他自己要求开枪的,怪不得其他人。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马脸人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呼吸急促起来。
“三。”
顾泽忽然开始倒数。
马脸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堂吉诃德果然是在诈唬!否则根本没必要故意倒数!不是么!
他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二。”
等等,他难道想不到倒数会被自己看穿诈唬的把戏么?
难道堂吉诃德只是在玩?
此时,顾泽始终没有表情的面庞,在马脸人看来,似乎带了点嘲弄的味道。
笑容变得僵硬。
“一。”
击发在即。
时间的流逝忽然缓慢了起来。
马脸人脱口而出的“等等”二字还只是口型,没有发出声音的时候。
子弹,发射了。
他犹豫到最后一秒才反悔,却不小心迟了一点。
于是满盘皆输,面子与小命齐飞。
白给。
真不幸。
顾泽清楚地看到,眼前马脸人因惊恐和后悔而渐渐扭曲起来的面容。
以及,那发具备时间术式威力的子弹,从受冲击荡开的枪口中,一点点探出,发出金属的光泽,接触马脸人的脑门,再一点点旋入、溅起血花的黑白画面。
色彩仿佛已被尽数剥离。
世界进入极静。
缠绕在蛇枪上的衔尾蛇,讨好地绕着枪身转动起来,灵动的双眼紧盯顾泽。
和当初摸到蛇枪时的现象很相似。
他试着活动了下自己另一只拿着小册子的手。
速度,竟然是正常的。
心思电转之际,顾泽理解了蛇枪的力量。
射出子弹的时候,除自己以外,他物的时间将被迟缓到近乎停滞,但不是真的停滞,起码现在不是。
也就是说。
“时间加速。”
“我的速度变快了。”
枪响的声音这才传入顾泽的耳朵。
子弹穿透了马脸人的后脑勺。
世界恢复了原本的色彩。
旁人看来,他应声倒地。
没有人注意到,顾泽拿着小册子的那只手,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75 果实和古神血液(票啊吼~)
大厅鸦雀无声。
真就给一枪崩死了呗?
蛇枪,似乎已经认主了。
否则堂吉诃德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握用法。
猎罪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交谈起来。
和那马脸人相比,自己的实力又如何?
假如一枪打过来,自己躲得了躲不了?
躲不了的话...会不会死?
他们都在考虑这些问题。
而且,认主的传奇武器,完全是个烫手山芋,强行使用可能会招来意想不到的灾祸,甚至有可能会“不小心”一枪打死自己。
除非远比传奇武器的现任主人强,才可能在杀死现任主人后更易蛇枪的认可。
几番思索过后,自认为实力不如马脸人的大部分猎罪人,都打消了单打独斗抢夺蛇枪的心思。
要么干脆找人一起阴了堂吉诃德,蛇枪不能使难道还不能卖?传奇武器在秘树区的销路可不是一般的好;要么就像上午那些人一样,跟他交个朋友。
认为自己强于马脸人的猎罪人,则评估起偷袭堂吉诃德并获胜的可能。
可以的话,一人独吞当然比分享要好。
由此,觊觎蛇枪的猎罪人分成了三大类。
“他输了。”
顾泽做出宣告,面无表情地环视四周一圈,收回蛇枪。
少有人敢和他对视。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蹲下来翻检尸体。
他知道,现在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将令猎罪人们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显得过分残暴,可能会被群起攻之,偷袭暗算到死。
显得过分老实,今天的挑衅事件还会再次发生,规模也会有所增加。
既然注定不可能“讨好”应付所有猎罪人,那么该怎样就怎样吧。
资源紧缺,偶尔像今天这样来笔额外福利,感觉还不错。
他掏出马脸人身上的小册子和一系列纸本证件,以及放有几十片银叶的钱包,和腰间别着的一把宽背砍刀,捎带还把马脸人穿着的灰铜色软甲扒了下来。
两分钟不到,倒在地上的马脸人就被顾泽剥的只剩里面的衣服。
“喂喂,主人主人,刚才那是...?”小爱插了句嘴。
“蛇枪的效果。”顾泽整理起自己的收获。
“是时间停止吗?是时间停止吗!coooooool!”
“不是,具体效果之后再试,别吵。”
“噢噢,没问题!我最喜欢看您翻死人口袋了!东西全是白得的!真特娘滴爽啊!”
“...”
收好小册子证件,将钱包放进怀里的口袋,用马脸人的软甲把砍刀和一些零碎东西全都打包。
走来的牛头人守卫配合地拖走马脸人的尸体,省去了顾泽抛尸的功夫。
他找老山羊盖了马脸人小册子的章,走向“资源领取1”的窗口。
排队的几个弱鸡级...三流的黑铁级猎罪人,赶忙让出空位。
顾泽见状,也不推辞,直接走到最前面,将自己和马脸人的小册子推进窗口。
里头坐着的年轻猫娘抛给顾泽一个媚眼,露肩的制服显出胸前沟壑。
她利索地找来五枚小孩巴掌大小的青色果实,推出窗口,并递来一叠资源清单,体贴地解释道:“这是我们能提供的资源种类,每天的量和稀有程度挂钩,请您注意资源名称旁边的稀有度标识,越稀有的一般越在下边。”
“好,谢谢。”顾泽端详了几眼青色果实,收入怀中。
确实和自己凝聚出的褐色果实不大一样,个头有点小,而且给人种发育还不完全的感觉。
随即,他翻开资源清单。
前面那些比较常见的,诸如“恶魔眼球”、“常青树的嫩叶”、“熔火灰渣”等等,顾泽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反正都是些看不太懂的专有名词,让小爱记下来就好。
检索目录,翻到后几页,顾泽发现了“古生种后裔(可挑选)”、“未知神裔血统”、“火山黑石”、“炙寒结晶”等不明觉厉的东西。
“古生种后裔可供挑选的有哪些。”顾泽询问道。
前两者似乎和变化枝有关,后两者大概是术士们用来感应“灵”或制造施术工具的东西。
蛇枪和短矛已经够用,他的根基、生命、能量、变化,各有五枝。从枝数上考虑,四者潜力相当,而变化枝是现在最落后的枝,必须尽快提升。
“那个啊。”年轻猫娘凑过来解释道:“常见的是泰坦、灰精灵、龙,还有大地魔兽,比如贝西摩斯、利维坦之类的。”
见顾泽没什么反应,估计知道这些,她接着殷勤地介绍道:“未知神裔血统,说的是古神传承下来的混合血脉。只要承受得住古神血液的炙烤和焚烧,就能拥有某位古神的部分力量。具体是哪位古神,要看个人对神的相性。”
“有哪些古神。”
“常见的有战争之神、生命之神、戒律之神,辉光之主、暮光之主。”
“不常见的呢。”
年轻猫娘撇了撇嘴,“腐化之主,我们一般叫毁容破相之主。更不常见的肯定有,但我不知道。”
“...”
“您能领取两滴古生种后裔的血液,或一滴古神的血液,那个死人的领取份额是您的两倍。有些古生种的实力上限和古神的差不多,有些不太行。古神虽然大多数都很强,但也有不太强的生命之神和辉光之主出来捣乱。要是相性太差,几乎不可能获得古神的力量,服用再多的血也没用,古生种的门槛相对较低。”
“您选哪个?”
“对了,少部分古生种的力量和古神的力量有冲突,请您务必注意。”
她以为顾泽用的是某种古生种的力量,现在是想借助古神血液的力量突破至二阶,所以才如此提醒。
“咋感觉跟抽卡似的...必然选古神啊!万一中大奖...!”小爱有些激动。
比抽卡更棒的事情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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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泽将资源清单递还给窗口里的年轻猫娘,“古神。”
“好的。”
说完,她返身去往角落,灰黄的尾巴跟着纤细的腰肢左右摇摆。
用钥匙打开刻有制冷术式的铁柜,取出三个小玻璃瓶。
瓶中漂浮着透明的冰渣,大体是纯净的液体。
回到窗口,年轻猫娘将玻璃瓶交给顾泽,关切地嘱咐道:“这是古神血液和缓冲液的混合液体,每十二个小时最多服用一瓶,再多就会危及生命。”
“希望您能一次成功。”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假如变化枝的相性够高,一天服用三到四瓶都不是问题,用不了多久您的变化枝就会突破一阶,白银级猎罪人的福利更好哦~”
“借你吉言。”顾泽点头,收好玻璃瓶转身离开。
年轻猫娘凝望着他走远的背影,眼神略有恍惚。
“嘁,真是猫娘也就算了,猫脸的猫娘是没有市场的!”小爱见猫娘离开终于离开自己的视线,马上吐了一槽,斩钉截铁地做出判断。
就这还显摆自己的身段勾引主人呢,恶心心。
顾泽没有理会小爱的吐槽。
对方的态度有问题。
自己还没到那么受欢迎的地步。
他离开不久,一个打扮普通、肤色苍白的年轻人走进大厅。
所到之处,所有猎罪人都会无意识地避开他,仿佛是在让路。
年轻人对拖走马脸人尸体的牛头人守卫耳语了几句,向猫娘所在的窗口走去。
确认对方将处理过的古神血液亲手交给了顾泽,满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