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4. 与狼为伍
“南京方面的人,可我跟南京方面素无来往,你怎么会找到我的?”康钧儒显得很是惊讶。
“康先生可是名闻遐迩的商业奇才,周部长对康先生的商业才能甚是欣赏,所以特意派我前来,想邀请康先生出山,为我们经济,财政方面出谋划策。”宋泽炎向康钧儒坦言他来这儿的目的。
“宋先生,多谢周部长的器重,可若是康某答应了你的邀约,岂不是被国人赐了一顶汉奸的高帽了吗?这以后我岂不是变成了千夫指,万人骂的卖国贼了吗?“康钧儒面露难色地说道。
“哎,康先生,此言差矣。“宋泽炎连忙向康钧儒解释道:”汪先生只不过不想让太多的中国人死于战火,生灵遭到涂炭而已,跟日本国相比,我们落后太多了,无论是经济上的,还是军事上的,我们怎么可能跟他们抗衡呢?所以嘛,和呢,我们确实是会吃亏的,但是战呢,那我们一定是会打败仗的,所以汪先生才提出了曲线救国,但现在许多中国人不理解,硬是说汪先生卖国,唉,这个中曲直又有几个人能看明白的?康先生,其实不管是救国还是卖国,大家的日子都还是要过下去的,把大家的经济生活搞好了,这些论调自然而然就会烟消云散的,你说是吗?“
康钧儒听罢,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周部长对康先生可是求贤若渴呀,不止一次地对人说,若是康先生能加盟即将成立的南京政府的财政部,那他就是如虎添翼啊!“
“承蒙周部长如此看得起我康某,可康某实难从命。”康钧儒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康先生,现在的局势我想你也一定看明白了,如果你不跟我们合作的话,你在这儿是没有出路的,难道你愿意在此耗尽自己的生命,浪费自己的才华?”宋泽炎以为康钧儒还是不愿与他们为伍,所以拒绝他的盛情相邀。
“你看我现在,跟一个废人无异,怎能堪此大任?”康钧儒心情沮丧地说道。
“哦,是这个呀!”宋泽炎一听,原来康钧儒是担心自己的身体难以胜任这个重任,马上转怒为喜:“这事好办,我们马上帮你医治伤病,如果你觉得国内的医疗水平不行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国外医治。”
康钧儒听后,淡然一笑:“看来你们对我还真舍得花血本。“
“那是自然的,康先生今后也许就是周部长身边的红人,到时说不定我们还得仰仗康先生呢!“宋泽炎高兴地指了指唐崇信和他自己。
“哦?难道唐司令也易帜啦?“康钧儒敏锐地抓住了宋泽炎的这一小小的疏漏。
宋泽炎一愣,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唐崇信见瞒不住了,便讪笑道:“康先生,你我殊途同归,今后我们可就是在同一阵营里的同志了。希望你我能摒弃前嫌,携手共进。“
康钧儒嘴角向上歪了歪:“这真像是一场梦,前两天你我还水火不容,没想到现在居然握手言和,甚至还要携手共进,我只能说,真是造化弄人。“
“是啊,是啊,一切都是天意!“宋泽炎在一旁附和道:”要不是康先生有伤在身,我真想跟你们干一杯,祝贺我们形成了统一战线。那就等我们仨在南京相聚时,再举杯同庆。“
望着宋泽炎喜不自禁的模样,唐崇信还是稍许有些惴惴不安:“泽炎老弟,钧儒老弟,现在还是非常时期,这毕竟是我们仨之间的秘密,可千万不能泄露出去啊!“
“这是自然,非常时期,我们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以免被人发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宋泽炎也知道这是一件高度保密的事情,切不可被人察觉。
“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就派人将你送到南京的马林医院,那里是南京最好的教会医院,名医云集,先让他们给你诊断一下,如果他们医院的设施还不够先进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东京的大医院,送你去日本就医。“
康钧儒点点头:“那就有劳宋先生了。“
待唐崇信将宋泽炎送走之后,上官谦便来到了康钧儒的病房里。
“怎么样,康先生,刚才姓唐的没有为难你吧?”
康钧儒摇摇头,轻声地对上官谦说道:“上官,多谢你那天在刑讯室里为我施救,也谢谢你这几天的悉心照料,更要谢谢你为我们奔走,牵线搭桥,你是我们永远的朋友。”
“康先生,这些都是我的分内之事,不足挂齿,你们相信我,我能为你们效力,是我的荣幸。”
“上官,明天我就要离开这儿了。”康钧儒觉得还是应该和上官谦告个别。
“他们要把你带到哪里去?”上官谦不禁紧张起来,他害怕康钧儒会步彭若飞的后尘,被唐崇信秘密杀害。
“去南京。”
“他们这是要把你……”上官谦紧紧握着康钧儒的双手,生怕康钧儒马上被带走,面色惨白,感到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不是,他们还舍不得杀我,他们要我去为他们做事。”
“那你答应他们了?”上官谦问道。
“上官,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机会,也不是每件事都是非黑即白,有时候选与不选都不是自己能左右的。”康钧儒微微淡然一笑:“上官,对我来说,也许这条道更适合我,不过这条道上没有鲜花,没有掌声,也没有光明,有的只是荆棘,鄙夷和危险。”
上官谦似懂非懂地听着康钧儒的这些似有所指的话语,不知该说些什么。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所肩负的使命是不同的,也许那就是我的宿命,不过我无怨无悔。”
上官谦疼惜地握着康钧儒的手:“我不知能为你分担些什么?只要你需要,我会义无反顾的。”
康钧儒拍了拍上官谦的手:“谢谢你,上官,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知足。”
康钧儒说这话时,眼睛有些湿润。
那天夜晚,康钧儒无法入眠,他望着窗外的那轮皓月,又想起了那十六个字:君心如玉,日月可鉴,天降大任,共克时艰。
685. 千言万语
“第二天一早,宋泽炎就派车把我从淞沪警备司令部接走了,送到了南京马林医院,医生检查了我的断腿之后,发现我的右腿已经缺血性坏死了,他们建议截肢,否则可能危及生命。”康钧儒向凌云鹏讲述之后发生的事情。
“宋泽炎当时对我的伤情确实很上心,可能是他们对我寄予厚望吧,一度想让我赴日就医,但那些专家认为就我目前的状况不宜远行,后来他们就把东京医学院的权威骨科医生从日本请来,专门对我的右腿进行了几次会诊,最后这位日本医生的结论与那些医生一致,认为截肢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于是我这条右腿就被截了,后来装了假肢。”
凌云鹏听了,泪水哗哗直淌,他心疼地抚摸着康钧儒的右腿:“康爸,康爸,你受苦了。”
康钧儒替凌云鹏抹去泪水:“云麟,别伤心了,你我父子今生还能见面,我已经很知足了。”
“康爸,那你怎么又改名叫陆尧久了呢?”
“我向他们提出,可以为他们效力,但必须隐姓埋名,这其实是我的私心,我不想让‘汉奸’两字玷污了我们康家一门的清白。所以我改名叫陆尧久,意为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康爸,你放心,你的一片冰心不会化为乌有的,后人一定会记得你所做的一切。”
“但愿吧,云麟,干我们这一行的,有时不能想得太多,想太远,想多了,就会踌躇不前,就会前功尽弃,就会一事无成。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我们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四个字就够了。”
凌云鹏点点头,在他看来,康爸所走的这条路比父亲更艰难,父亲珍视自己的清白胜于自己的生命,所以宁折不弯,舍生取义;而康爸,为了心中的理想,这壮丽的事业,可以不惜钱财,可以不惜生死,甚至可以不惜自己一辈子的清誉,他所付出的心血和代价,他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远远大于常人,没有坚定的信仰,没有坚强的意志,没有坚韧的毅力,没有磊落的胸怀是难以做到的。
凌云鹏对康爸的抉择除了钦佩,更有景仰,疼惜。
“康爸,那后来呢,那些账本和名单唐崇信就没再问你要过?”凌云鹏问道,为了保护这些账本,康爸吃了那么多的苦,还失去了一条腿。
“当初在刑讯室里,唐崇信逼问我这些账本的下落,我就已经识破了他的如意算盘,他想把这些账本占为己有,以此来讹诈那些名单上军政大佬,现在见我进入了汪伪政府的财政部了,自然不能对我怎么样了,在宋泽炎的面前根本就不敢提及此事。不过他并不死心,曾经私下里想跟我达成协议,想出点钱买我的账本和名单,被我拒绝之后,又乞求我吐露几个名字给他,这副吃相可真是难看极了。”康钧儒一脸鄙夷之色。
“这些账本我放在老金那儿了,我曾经关照他,如果一个月得不到我的消息,或是得知我已经亡故的讯息,就把那个文件袋内的资料加印两份,一份交给报社,另一份寄给重庆政府的稽查委员会。果然一个月之后,报纸上刊登了这些账本和名单,一时间群情激愤,舆情汹汹,重庆官场来了场大地震以平息民众的愤怒,那些名单上的军政大佬都被老蒋下了大狱,这件事我直接向周某人挑明了,他对我扔下的这颗重磅炸弹自然是欣喜若狂,因而也对我信任有加,南京政府成立了之后,我便坐上了财政司司长的位置了。“
“康爸,你这一石数鸟之计还真是厉害。“凌云鹏对康钧儒的这一举措甚是钦佩:”你既取信了南京政府,又激起民愤,让重庆方面不得不清理门户,正本清源,尽管是官样文章,但总好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还将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蛀虫绳之以法,为民除害。“
“还替波仔报了仇,我听说尹修文在狱中自杀了。”一提到波仔,康钧儒的神情黯淡了:“唉,你孝波叔叔从十八岁起就一直跟着我,我们俩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他替我挨过刀子,挡过子弹,最后还是为了救我而死于非命,要说我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波仔了。你刚才说,老谭把波仔埋在了郊外的乱坟岗了,那我以后每年在他的祭日,我都要去那里给他上坟,给他烧纸,祭奠他。”
一想起孝波叔叔,凌云鹏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十多年前,他来广州时,每次回康钧儒这儿度周末时,孝波叔叔总是跟他闹着玩,他当时在康钧儒面前还有些拘束,对梁伯则是尊敬,循规蹈矩的,只有在孝波叔叔面前,他可以无拘无束,经常跟孝波叔叔切磋武艺,嬉耍打闹,得知孝波叔叔牺牲了之后,凌云鹏很是伤心难过。
“康爸,那梁伯呢?你有没有他的消息?”
“梁叔去年病故了。”康钧儒叹了口气:“唉,梁叔临终的时候,我也没在他身边,我也不可能出现在他身边,我一直把梁叔视为我的父亲,二十多年来他一直跟着我东奔西走,可我竟然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我以前一直对他说,你无儿无女的,以后我给你养老送终,可我没想到这句话竟成了一句空话,我对不起他老人家。”
康钧儒说着,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竟捂着脸伤心地痛哭起来。
凌云鹏搂着康钧儒,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他,想起那位慈祥的老人,他不禁也泪眼婆娑。
凌云鹏能理解康爸内心的痛苦,他孑然一身,无妻无子,身边就是波仔和梁叔两位亲人,如今这两人都离他而去,他心中的悲凉可想而知,而他如今孤身一人战斗在敌人的心脏里,为我党默默地奉献着,他身上所承担的压力,痛苦,无人倾诉的苦闷又有谁能体会?
两人伤心了一阵之后,逐渐平复了心情。
“我知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其实说到底,人生就是一场不停地告别,或走,或留,但终究都是要走的,等我百年之后,再向梁叔请罪吧!”康钧儒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深深地吸了口气。
686. 父子情深
“康爸,别太伤感了,你还有我呢!”凌云鹏连忙劝慰康钧儒。
康钧儒点了点头:“对,我还有你呢!云麟啊,你可要多加小心啊!康爸还指望你为我养老送终呢!”
凌云鹏破涕为笑:“康爸,我知道我身上未尽的责任,我一定会小心的。你也得多保重,将来让我在你身边,为你端茶倒水,尽一份为人子的孝心。”
“哎,我等着,我一定等着。”康钧儒拉着凌云鹏的手,轻轻地拍打着:“我还想等着看到你结婚生子,我能在晚年享受着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呢!云麟啊,告诉康爸,有没有遇到你喜欢的女孩子啊?“
云麟羞涩地笑了笑,随后认真地说道:“康爸,我以前不是跟您说过,一日不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去,我一日不娶妻生子。“
“云麟啊,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若是碰到钟意的女孩子,可别错失了,康爸可不希望你跟康爸一样,打一辈子光棍,抗战和结婚并不矛盾,亲情和爱情都是难能可贵的,要珍惜,一旦错过了,也许一辈子都弥补不了。“康钧儒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当初为了革命理想,与封建家庭决裂,与父母亲朋断绝了往来,如今却常在梦里梦见父母苍老的面容。
“康爸,那你自己呢,你比我更需要有个人来照顾你。“
康钧儒笑了笑:“云麟,还不瞒你说,组织上还真是照顾我,给我派了个女报务员,说是让我俩假扮夫妻。“
“哦?是吗?组织上想得还真周到,康爸,我看你不如就假戏真做吧,身边有个伴,不会太寂寞。“
“泓玉是来配合我的工作的,她是我们自己培养的优秀报务员,业务很过硬,觉悟也很高,是一个不错的助手,生活上她也很照顾我,只是……只是我们是不可能假戏真做的。“
“为什么呢?康爸?“
“她太年轻了,我一问她的岁数,比你还小两岁,我都可以当她父亲了,我怎能有这种非分之想,所以我就认泓玉当义女了。“康钧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凌云鹏不由得为康爸感到惋惜:“康爸,那你有没有遇到岁数相当,自己心怡的女人呐,有的话,就娶了她吧!“
“康爸这辈子就爱过一个女人,可惜她红颜薄命,年纪轻轻就走了,康爸这辈子不打算再娶了,何况我现在是个残废,何必给别人添麻烦呢?“
“康爸,你何必这么苦着自己呢?“凌云鹏心疼康钧儒这些年来一直孑然一身。
“好了,不谈我了,云麟啊,倒是你自己,不要错失了好女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个人问题了。“
“等抗战结束吧,康爸,到时,我一定带着她来看你。“
“好,好,我得准备份大礼给我未来的儿媳妇。“
凌云鹏不好意思地笑了。
忽然,凌云鹏想到了什么,神情严肃起来:“哦,对了,康爸,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处境很危险,军统广州站的人打算在荣华楼行刺你。”
“从你的反常举止中我已经觉察出来了,今天荣华楼里有埋伏,不过像这种刺杀,我已经经历了许多次了,见怪不怪了。”康钧儒倒是显得很是平静:“去年我就遇到了不止三次,在南京,在武汉,在上海都有人想要我的命,不过老天佑我,每次我都能化险为夷。”
“康爸,你这样太危险了。”凌云鹏一听,对康钧儒的处境甚是担心。
康钧儒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笑着说道:“没事,你别担心,你康爸是见过大风大浪的。”
“哎,云麟,我们父子俩快四年没见了,你现在情况怎么样啊?是不是已经离开了部队了?”
“康爸,我现在是军统人员,一年多前,局座成立了一支妙影别动队,由我负责,隶属军统上海站,上海站的站长赵锦文就是我在军校里的老师,他对我倒是挺照顾的,这一年里我们这支别动队也完成了不少艰巨的任务,不过,我始终没有忘记我是信鸽,我记得当初你告诉我,我的这个代号是青鸾亲自给我起的,说这只信鸽不仅仅是用来传递情报,信息的,他必定是一只有信仰的鸽子,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不会忘记回家的路。所以,我始终没有忘记我的信仰,我的初心,只要一有机会,我都会将一些物资,情报传递给上海地下党组织,我虽然没有跟金叔叔见过面,他也不知道我就是信鸽,但他知道信鸽的存在。”
“云麟啊,你干的不错,你这一身的本事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了,康爸为你骄傲,你父母地下有知,也该欣慰了。”康钧儒疼爱地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
“康爸,你还不知道吧,我找到妹妹云凤了。”
“哦?你已经找到云凤啦?”
“我们在云雾山上巧遇,后来我才认出她就是云凤,我带她去了爹娘的坟冢,拜祭了爹娘。”
“哦,这么巧,你和云凤居然在云雾山上邂逅,这冥冥之中还真是天意。”
“其实,云凤就是金叔叔的养女,云凤那年走失了之后,在火车站被金叔叔发现了,后来金叔叔就把云凤带在身边,视如己出,如今云凤也是我们组织中的一员了。”
“老金还真是用心良苦。”康钧儒没想到云凤就是金翊轩的养女,而老金没有向组织交代此事,其实他也向老金隐瞒了云麟之事,说到底,他们都想让彭若飞的遗孤能有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亲手抚养这两个可怜的孩子长大,以告慰彭若飞夫妇在天之灵。
“云麟,来,跟康爸聊聊你的那些经历吧!”康钧儒让凌云鹏坐在他身边,疼爱地摸了摸他的头。
于是,凌云鹏便向康钧儒细述起他这些年来的经历,听得康钧儒不时为凌云鹏的这些生死经历而捏了把汗,同时也为凌云鹏的智勇双全而拍手称赞。
“云麟,那这次你们怎么会来广州的呢?”康钧儒知道凌云鹏出现在广州绝非偶然,他一定是肩负使命而来的。
687. 依依惜别
“康爸,这次我们是为了完成一项特殊的任务,局座派我们别动队去香港,将一名日本破译专家在香港出生的孩子幸太郎送到重庆去,如果能让这个破译专家倒向重庆,那可能会对扭转整个战局产生积极的影响,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孩子,在军统香港站和港九大队的协助下,历经艰辛,总算是带着这个孩子逃离了香港,但没想到,我们前脚刚到广州,我们的通缉令后脚也到了,现在大街小巷都贴满了我们的通缉令,所以一时间无处藏身。“
“哦?怪不得我看见满大街都贴了通缉令,原来是找你们。”康钧儒早就注意到了大街小巷里张贴的通缉令,他觉得画像中的男子与凌云鹏有几分相像,但因为与凌云鹏已经数年未见,也不知道他的情况,所以就没将这两者联系起来。
“我担心我们有可能被所投宿的旅馆识破身份,于是我让队员们先到荣华楼避一避,我去找广州站的同仁协助,没想到刚到那儿,广州站的行动队员便来向他们的站长汇报,说是在荣华楼里发现了你的行踪,请示是否在荣华楼里动手,我立即向站长说明我的人也在荣华楼里,站长便让我尽快带着我的人撤走,所以我便跟广州站的行动队员一起来到荣华楼,原本想要接走我的队员,没想到与康爸您不期而遇,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幕。”凌云鹏向康钧儒讲述着自己这一个多月来的经历。
康钧儒不禁为凌云鹏等人捏了把汗:“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是无巧不成书,那你们后面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尽快离开广州,先走粤汉铁路,到达武汉,然后再坐船去重庆,可现在铁路暂时不通,一时走不了,我担心时间不够,因为我有种预感,日本人可能会用狸猫换太子之计,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婴儿冒充幸太郎,如果这条毒计成功的话,那有可能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也可能会给后面的战局带来不利的影响,而且我怀疑重庆总部内可能有日军的鼹鼠。”凌云鹏说到这里,不禁显得忧心忡忡。
“这样的话,你们得尽快离开广州,我这次来广州,主要是南京政府想要与日本人在广州长洲岛那儿建立一个后方物资保障基地,特地派我前来与驻广州的日军商谈此事,我这里倒是有一张他们给我的特别通行证,能让我畅通无阻,你拿去用吧。”康钧儒说完,从西服内袋里掏出这张由日军签发的特别通行证,递给凌云鹏。
凌云鹏接过这张特别通行证,上面有驻广州的日军司令部的印章。
“你们可以开车直接从广州到湖南怀化,再由怀化到贵州同仁,随后经铜仁进入重庆,时间上可以节省一半。”康钧儒给凌云鹏出谋划策:“而且这条线路上关卡相对来说少一点。”
凌云鹏没想到康爸送了他这么一份大礼,大为欣喜:“康爸,你还真是及时雨。”
康钧儒疼爱地拍了拍凌云鹏的手:“康爸现在能为你做的事不多了,后面还全得靠你自己了。”
“嗯。康爸,你放心吧,我早已不是乳臭未干的莽撞少年了。”
“康爸可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是乳臭未干的莽撞少年,康爸一直以你为傲,你从小就显现出比同龄人早慧,懂事,有思想,有见地,足智多谋,继承了你父亲身上的品格和长处。”康钧儒满脸喜悦,看着眼前英气逼人的凌云鹏,眼前浮现出他少年时的老成持重的模样。
凌云鹏被康钧儒夸得不好意思起来了。
“哦,对了,你刚才提到重庆总部有可能潜伏着日军鼹鼠,我觉得这倒是极有可能的,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了。“康钧儒忽然脑海里闪现出一个人名。
“康爸,你说的是谁?“凌云鹏一听,不禁为之一振。
“当年唐崇信在淞沪警备司令部西撤之时,带着几个亲信一起叛逃到了南京,但这几个亲信里却没有龚培元,我当时就觉得蹊跷,照理龚培元是唐崇信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唐崇信去哪儿,他应该跟到哪儿才对,但这次龚培元却跟唐崇信分道扬镳,带着大队人马去了重庆,我听说龚培元到了重庆之后还得到了提拔,就这事,我曾经问过唐崇信,他当时以人各有志,强求不得来搪塞我,但我始终怀疑龚培元是唐崇信埋在重庆的一枚棋子,说不定就是你所说的潜伏着的鼹鼠,你去重庆时,要提防这个人。”
凌云鹏一听,面色也变得严峻起来,没想到杀害父亲,残害康爸的凶手现在居然身处重庆,还得到提拔,要是龚培元是南京政府埋在重庆政府里的一枚暗子的话,那这次日本军部很可能会启用他与仓田里应外合,共同实施这次的李代桃僵之计。
凌云鹏觉得康爸所言极是,必须立即通知重庆总部,让他们查找这个隐藏在重庆的鼹鼠龚培元。
父子二人就在和记当铺里畅谈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凌云鹏抬起手,看了看那块劳力士手表,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了,凌云鹏和康钧儒知道,分手的时候即将来临了。
“云麟啊,我们父子俩失踪了三个多小时了,那些人肯定是急得上蹿下跳的,我们也该回去了,否则不好交代了。”
凌云鹏点点头,望着康钧儒花白的头发,心中顿起悲意:“康爸,我们这一别,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康钧儒不知如何作答,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别经年,世事两茫茫,此去经年,天涯路途远,云麟,你我各自安好就好。”
凌云鹏紧紧抱着康钧儒:“康爸,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我们父子俩一定要等到胜利的那一天。”
康钧儒含泪点点头:“嗯,一定,一定。”
“康爸,那你怎么回去?”凌云鹏担心康钧儒失踪的这几个小时会不会引起日本人的怀疑。
“云麟,你先走吧,我自有办法。”
凌云鹏不放心地望着康钧儒,康钧儒朝凌云鹏挥挥手:“云麟,你快走吧,否则广州站的同事和你的队员对你失踪的这几个小时会起疑的。”
凌云鹏点点头,走了两步,忽然他转身向康钧儒屈膝下跪,磕了三个响头:“麟儿拜别父亲,您多保重!”
康钧儒忍不住老泪纵横,双唇止不住颤抖起来,默默地向凌云鹏挥手告别。
凌云鹏一咬牙,站起身来,随后转身离开了和记当铺,但泪水却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康钧儒目睹着凌云鹏孤独的背影,独自坐在空旷的和记当铺里,嘴里默默地念叨着:“一别经年,世事两茫茫,此去经年,天涯路途远,麟儿,多珍重。”
过了许久,康钧儒才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将自己手上的一块金表褪下,将身上的钱包掏出来,一起放在当铺的柜子里。
康钧儒环顾了一下和记当铺,然后走出当铺,锁上店门。随后一个人拄着拐杖,沿着大街似乎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夜幕下,月朗星稀,一个孤独的身影在天地之间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足迹……
688. 佯装被劫
康钧儒一直走,走了几个小时,一直走到了郊外。
凌晨四点的郊外,一片寂寥,除了老树昏鸦,田间青蛙鸣叫之外,空旷而静谧,那条主干道上空无一人,康钧儒走到路边的水沟旁,把拐杖扔进水沟里,随后跃入其中……
过了许久,一个路过的黄包车夫听见有人在沟渠里发出呻吟声,便循声而来,看见有个人掉进水沟了,浑身又湿又脏,便将康钧儒从水沟里拉了出来。
“送我去爱群酒店,我会重赏你的。”康钧儒对车夫说道。
车夫见此人衣着贵重,像是个有钱有身份的人,不知为何会掉入水沟里,纳闷地问道:“先生,爱群酒店离这儿远着呢,你怎么会掉沟里了?”
“唉,一言难尽,遇到贼人了,你快送我去酒店吧。我付十倍的车钱给你。”
车夫一听,喜出望外,赶紧将康钧儒扶上黄包车:“先生,您坐好了。”
说完,车夫拉起车杆,朝爱群酒店跑去……
康钧儒的几个保镖正为康钧儒的失踪而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们甚至打电话给驻广州的日军司令部,告诉他们康钧儒不见了,司令部的藤田将军一听,也大吃一惊,赶紧派宪兵去找康钧儒。
一时间,广州的大街小巷响起了宪兵队的摩托车声和军靴声。
进入广州市区后,康钧儒看见日本宪兵正满大街地转悠,连忙吩咐车夫停车。
康钧儒从黄包车上下来之后,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朝日本宪兵走去,结果看见了其中的一个保镖。
保镖见到康钧儒之后,连忙迎了上来:“陆先生,你上哪儿去了,怎么搞成这样了?”
“一言难尽,这是怎么回事?“康钧儒指着满大街的日本宪兵。
“是我们打电话报告驻军总部你失踪了,所以藤田将军出动了宪兵队,全城找你。“
“唉,没想到这事动静闹大了。“
“当时荣华楼一片漆黑,我们几个在四周找你,没找着,后来荣华楼电力恢复了之后,我们几个在荣华楼上上下下找你,还是不见你的身影,又找了周围几条大街,也见不到你的人,江口大佐和成田大佐也急得要命,命我们赶紧给藤田将军去电话,找寻你的下落。陆先生,你到底去哪儿了?“
“等我回去了之后再告诉你吧!”康钧儒随后转身对车夫说道:“你先别走,跟我一起回爱群酒店去拿钱。”
车夫起初被日本宪兵队这阵仗吓呆了,也不敢提车钱的事了,一听康钧儒让他跟着回酒店去拿钱,喜出望外,便满心欢喜地拉着车跟在康钧儒后面。
保镖将康钧儒扶上了摩托车的车斗里,然后把康钧儒送回了爱群酒店。
此时,在爱群酒店康钧儒下榻的房间里,广州驻军司令部的藤田将军正在等康钧儒的消息,忽见康钧儒一瘸一拐进来了,浑身脏兮兮,湿漉漉的,而脸上和手上都是一块块的瘀青,一副狼狈样,很是纳闷。
“陆桑,你这是怎么啦?”藤田惊讶地望着康钧儒。
“藤田将军,让你见笑了,今晚我与江口君和成田君在荣华楼商议共建后方物资保障基地一事,没想到刚跟他俩告别后不久,就遇到了荣华楼停电,周围一片漆黑,荣华楼里乱作一团。“康钧儒讲到这儿,忽然问藤田:”将军,江口君和成田君都回来了吗?“
“他们都回来了,只是没看见你回来,大家都不放心。“
“让大家为我担心了,真是过意不去。当时,我腿脚不灵便,被人推搡着,差点摔下楼去,黑暗之中,我只感到脑后生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击昏了,等我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躺在郊外的水沟里,可怜我这条残腿,连从水沟里爬出来的力气也没有,唉,我在那条水沟里躺了足足七八个小时,没想到这次来广州竟然还会遭此劫难。”康钧儒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幸亏遇上了这位车夫,是他把我从沟里拉了出来,一路拉着我回爱群酒店,后来在路上遇到了宪兵,才把我给送回来了。”
“啊?竟有此事?”藤田惊讶地目瞪口呆。
“来来来,你过来。”康钧儒转向车夫,向他招招手:“你别害怕,你告诉这位日本将军,你当时看到的情况。”
车夫连连点头:“我住在郊外,今天想早点出门去拉活,所以四点不到我就出门了,我经过路边田埂的时候,听见水沟里有人在叫救命,我就过去一看,发现这位先生倒在水沟里,浑身上下全是泥浆子,我就把他从沟里拉了出来,我当时还纳闷了,这位先生看上去像是个有钱人,怎么会躺这儿了?我起先还以为他是喝醉酒了,不小心摔沟里了呢,他告诉我说是遇上贼人了,让我把他送到爱群酒店来。”
“陆桑,那你丢什么了吗?”藤田问道。
“身上的钱包不见了,连我手上的一块金表也被抢走了。”康钧儒叹了口气:“唉,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贼人盯上了,或许是他们看见我戴了块金表,引起贼人注意了?唉,这年头还真是得小心,还是古语说得对,财不露白,否则就会有杀身之祸,我还算是幸运,贼人只要了我的钱,没要了我的命。”
“那你人伤到了没有啊?”藤田关心地问道。
“我本来就是个残废,现在更惨了,瞧我这个狼狈样,搞得我真是灰头土脸的,我还是先去洗个澡去吧,这身味儿,我自己都嫌弃。”
“好好好,陆桑,你先去洗个澡吧,人没事就好,看来广州的治安需要加强整治。”藤田向康钧儒鞠了个躬,随后转向几名保镖,瞪着眼说道:“你们几个要寸步不离,好好保护陆桑,听到了没有?“
“是是是,我们一定,一定。“几个保镖唯唯诺诺地答应着。
康钧儒随后吩咐保镖给车夫十块大洋,车夫拿到这么多钱之后,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向康钧儒连连鞠躬致谢,随后离开了爱群酒店。
“陆桑,让你受惊了,你好好休息吧,有事可以随时来找我。”藤田再次向康钧儒鞠躬致歉,康钧儒可是南京政府的要员,如果康钧儒在他的防区里出了事,那他这个驻军司令可吃罪不起。
“多谢藤田将军关心。阿进,帮我送送藤田将军。”
藤田走了之后,康钧儒松了口气。
此时,服务生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先生,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您请。”
康钧儒点点头,随后走进浴室,躺在水汽氤氲的浴缸里,康钧儒闭上眼睛,眼前都是凌云鹏的身影。
689. 自圆其说
当凌云鹏回到心怡旅馆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孟令忠和他的队员们,以及傅星瀚,秦守义,阿辉,以及罗小芳见凌云鹏回来了,都松了口气。
“凌队长,你去哪儿了,让我们担心了半天呢!你再不回来,我可就要派队员去四处找你了。”孟令忠眉头一皱。
“孟站长,真是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在荣华楼里出了点意外,我看见那里有日本人出现,担心被他们认出来,就让我的人分期分批来你这儿,后来我发现荣华楼里见到的那两个日本军官军衔还挺高的,是两个大佐,我猜测他们随身也许带有重要文件,所以想一探究竟,于是我让我的人把电闸拉了,然后趁乱将那两个日本军官撞倒了,趁机搜了搜他们的衣袋,没想到真的是让我搜到了一张特别通行证,你们看。”凌云鹏从衣袋里掏出那张康钧儒给的特别通行证,得意地给大家过过目:“有了这张特别通行证,我们就可以畅通无阻了。”
“老大,你还真牛,居然搞到了这个!”秦守义从凌云鹏手里接过这张特别通行证,仔细看了看。
“老大,我还以为你担心被日本人认出来,所以让我和哪吒去拉电闸,没想到你居然去摸老虎屁股去了。”阿辉嘿嘿地笑着。
“老大,你嘛,忙着去摸老虎屁股了,可你让大家为你提心吊胆了好久,你知不知道啊?你现在可不是无牵无挂的状态了,老是孤身一人,单独行动,你得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尤其是……”傅星瀚的嘴朝罗小芳那边努了努,朝凌云鹏眨了眨眼睛。
凌云鹏望了望罗小芳,罗小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见这些男人们正在谈正事,便知趣地抱着幸太郎回她的房间里去了,对她来说,只要凌云鹏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她面前了,她就心安了。
“凌队长,你拿到特别通行证之后,又去哪儿了呢?你失踪了近四个小时。”孟令忠想要知道凌云鹏的行踪。
“哦,孟站长,我拿到特别通行证之后,就随着人群离开了荣华楼,可是我发现后面有人在跟踪我,我怀疑是不是被人识破了我就是通缉令上的人,或是在窃取特别通行证时被日本人发现了,因而被跟踪了,我当时想尽量甩了身后的人,就这样,我绕了大半个广州城才把身后的尾巴甩掉,所以才这么晚回来。”凌云鹏赶紧编造理由,以填补这四个小时的空白。
“凌队长,今天本来是一个绝好的刺杀陆尧久的机会,可惜阴差阳错,我们错失了这次机会,我估计他们肯定会加强防范,下次不知要等到何时了,局座肯定会对我们的办事效率很不满意。”阿鑫对今天没能将汉奸陆尧久除去而耿耿于怀:“凌队长,你当时有没有看见我在楼下给你打手势啊?当时你们和陆尧久他们一帮人一起走出了包房,我让你和你的人要么快点下楼离开,要么退回到包房里去,可你的人却跟陆尧久他们混在一起,让我们无从下手。”
“真是抱歉,阿鑫,我不知道坏了你们的大事了,我们也不认识陆尧久,我只是见到了两个日本军官,怕被他们认出我们是通缉犯,所以让戏痴和阿芳抱着孩子先走,这样,兵分几路可以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可我没想到这样做竟然是救了陆尧久一命,让你们功亏一篑了。”凌云鹏向阿鑫等几个行动队员道歉。
“算了算了,阿鑫,陆尧久只要还在广州,就还有机会,倒是凌队长他们得赶快离开广州,今天也不是没有收获,凌队长搞到的这张特别通行证真是及时雨,可以让他们顺利离境。”孟令忠劝慰着阿鑫,然后转向凌云鹏:“凌队长,如果有了这张特别通行证的话,那你们不用走铁路了,可以直接走公路,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对,我也是这想法。”凌云鹏点点头:“只是不知道孟站长这儿有没有汽车?”
孟令忠为难地耸了耸肩:“我们只有一辆汽车,而且还比较破旧,平时只在市区里开一开,就算是借给你们,恐怕走山路时会故障频发,所以,这车最好还是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凌云鹏点点头:“好的,没事,这车子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两点了,赶紧吩咐傅星瀚他们去睡觉:“好了,今天已经很晚了,大家快回房间去睡觉吧,有事明天再说。”
孟令忠也让阿鑫几个赶紧去休息。
当孟令忠刚要转身离开时,凌云鹏叫住了他:“哦,对了,孟站长,我能否借用一下你这儿的电台?我要向总部发报。”
“你要发报?”孟令忠有些纳闷,什么情况要让凌云鹏三更半夜地向总部发报,但从凌云鹏的眼里,他感觉到情况的紧迫性。
“好,你跟我来。”
凌云鹏从康钧儒那儿听说了龚培元的事情后,觉得把龚培元挖出来一事刻不容缓,应该立即将此事上报总部,否则龚培元和仓田里应外合的话,宫泽真一很有可能会把小寒江错当成他自己的亲儿子幸太郎。
孟令忠将凌云鹏领到了地下室,那里有间杂物间,走到杂物间的尽头,有一个柜子,把这个柜子搬开,里面便露出了一间密室。
凌云鹏和孟令忠赶紧进入密室,凌云鹏见密室里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有部电台,而旁边的一个柜子里则放着一些短枪和子弹,手雷等武器。
孟令忠将电台调节好,然后把耳机递给凌云鹏:“凌队长,你发报吧。”
凌云鹏点点头,随即戴上耳机,向重庆总部发出呼号:“妙玉呼叫总部,妙玉呼叫总部。”
很快耳机里传来回音:“总部收到,总部收到,妙玉请讲,妙玉请讲。”
凌云鹏连忙熟练而有节奏地按着电键,发出一串串莫斯电码:“速查一个名叫龚培元的人,此人年约四十岁出头,身高一米七五左右,民国二十六年从上海淞沪警备司令部赴渝,这人极有可能是汪伪政府在重庆的鼹鼠。妙玉”
690. 兄弟齐心
发完电报之后,凌云鹏关闭了电台,走出密室,和孟令忠一起将柜子恢复原状。
凌云鹏朝孟令忠特地给他安排的四人房间走去,这里的一排房间远离其他房间,比较僻静,隔音效果不错,平时不住人,一般上面有人来,孟令忠便会把这些人安顿在此处,这样更安全,更保密。
当凌云鹏走进这间四人间时,却看见房里灯火通明,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三人都躺在床上,但都没睡,三人在等凌云鹏回屋。
“你们怎么还不睡,再不睡就天亮了。”凌云鹏一边脱衣服,一边说道。
“老大,你今天晚上到底上哪去了?”傅星瀚向凌云鹏投来耐人寻味的目光。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发现身后有人盯梢,所以我就想方设法甩掉尾巴,绕了大半个广州城才甩掉尾巴,所以才这么晚回到这儿了。”凌云鹏依旧守口如瓶。
“老大,你这话骗那帮广东佬可以,可我们是谁啊,我们跟你天天混在一起,就差穿同一条裤子了,你可是军校的高材生,难道你的反跟踪能力都还不及我们,差到这程度啦?要绕大半个广州城才能甩掉尾巴?你是低估了你自己,还是高估了你的尾巴了?”傅星瀚马上拆穿了凌云鹏的谎言。
“戏痴,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凌云鹏不禁警觉起来。
“我想知道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你应该让我们知道。“傅星瀚毫不隐晦地说道。
凌云鹏见傅星瀚今天像是吃错药似的,不依不饶,有点恼火,立即拿出长官的姿态,只见他剑眉竖起,一脸严肃地叫起了口令:“全体立正。“
傅星瀚,秦守义,阿辉听见凌云鹏在喊口令,一个个赶紧从床上下来,站直了身子。
凌云鹏走到傅星瀚的面前,神情严肃地命令道:“背诵保密条例第三条第一项。“
“是。”傅星瀚双目平视前方,一字一句地背诵道:“保密条例第三条第一项: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
“既然知道,那你还问什么?”凌云鹏双目凌厉地望着傅星瀚。
阿辉见凌云鹏有些生气了,连忙出来打圆场,满脸赔笑道:“老大,你别生气,戏痴也是关心你,担心你的安全。”
阿辉又转向戏痴:“好了,戏痴,老大已经毫发无损地回来了,你就别多问了。”
可傅星瀚却收敛起往日嘻嘻哈哈,放荡不羁没正行的模样,一脸严肃望着凌云鹏:“老大,有些疑惑憋闷在我心里好久了,我想知道答案。“
凌云鹏见傅星瀚并没有因刚才被他训斥了而打消质疑的念头,便知道部队里的那套下级必须服从上级,官高一级压死人的惯例对傅星瀚是无效的,对于傅星瀚这样的人,如果他内心有疑问,而不给予令他信服的答案,一味强压,效果只会适得其反,而傅星瀚,秦守义和阿辉又是他不可或缺的帮手,他们之间必须建立牢不可破的信任感。
于是,凌云鹏调整自己的态度,语气和缓地说道:“你说吧,有什么疑惑。“
“老大,龙仔他们真的是江湖人士吗?他们不仅有人有枪,还有好几个落脚点,甚至过了深圳河,还有白石龙村这个根据地,这么多人,还配有医护人员,厨师,我怎么看,都觉得他们不像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江湖人士,而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老大,他们是不是共党的游击队?你跟我们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跟他们暗通款曲了?”傅星瀚终于把憋闷在心里很久的疑问说了出来。
阿辉和秦守义惊讶地望着傅星瀚,其实他们心里也有类似的疑问,只是他们不愿朝那方面去想。没想到傅星瀚却替他们把这个疑问提了出来,所以他们转过头望着凌云鹏,等待着他的回答。
凌云鹏停顿了一下,他知道这事瞒不了傅星瀚,而且越描则越黑,便索性承认了:“是,龙仔他们确实是共党港九大队的游击队员。”
“那你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告诉我们?是怕我们泄密?还是担心我们到了重庆,告你的御状?”傅星瀚依旧不依不饶地继续质问凌云鹏。
“龙仔他们的信息是站长告诉我的,他跟龙仔的上级林叔曾经是北伐时的战友,站长已经预估到我们的这次香港之行不会一帆风顺,一定会遇到重重阻碍,所以他把这层关系告诉了我,让我在必要时可以向他们求助。”凌云鹏把赵锦文抛了出来。
“怪不得呢,老大,我想你怎么会突然找到龙仔这些法力无边的人,原来是站长的主意,幸亏他老人家有远见,否则我们还真走不出香港呢!”阿辉庆幸赵锦文给他们指了条明道。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我们难道还不值得你信任吗?”秦守义感到很是委屈,他认为老大对他们应该是绝对信任的,尤其是对他,就算是信不过傅星瀚和阿辉,也应该信得过他,毕竟他们曾经是在部队里待过的同袍兄弟,今天要不是傅星瀚发难,估计凌云鹏还不会将此事告知他们。
“这不是信得过和信不过的问题,是站长让我保密,这件事重庆方面并不知道,站长也不希望局座知道,毕竟这牵扯到他的政治前途,而他之所以冒着风险,告诉我他曾经跟林叔有这样的渊源,无非是想帮我们几个一把,让我们在危急时刻还有一根救命稻草,毕竟港九大队曾经把许多文化名人从香港秘密转移到了内地,他们肯定有离港的秘密渠道和线路,事实证明,如果没有龙仔他们的拼死保护,光靠我们几个和香港站的老李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突破日军的封锁。”
“对呀,这是站长的秘密,站长不让说,老大自然是要替站长保密的,你们俩还追究什么呀,老大怎么会不信任我们,我们都生生死死在一起好几回了,老大,是吧?”阿辉连忙打圆场。
“我当然信任你们,我们是一条船上的生死与共的兄弟。“凌云鹏一脸真诚地望着三位:“其实今晚我之所以这么晚回来,是因为我在荣华楼见到了龙仔他们的同志了,而我发现有人要刺杀他,所以我护送他离开了。”
凌云鹏含糊其辞地向傅星瀚他们坦白了自己晚归的缘由。
“老大,其实,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要跟谁接触,跟谁联络,你为谁效命,你永远都是我的老大,这世上,除了你,我傅星瀚不会为任何人卖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愿意站哪个队,我就跟你站哪个队,绝不反悔。我发誓,今生今世,我傅星瀚绝不背叛凌云鹏。”傅星瀚举起右手,郑重地发誓。
“对对对,戏痴,你说的太好了,都是我想说的,你怎么把我的词都说完了?”阿辉赶紧表态,也举起右手发誓:“我徐小辉发誓,今生今世,绝不背叛老大,唯老大马首是瞻,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决不后悔。”
“老大,戏痴说得对,我们这辈子就跟定你了。”秦守义拍着胸脯说道。
四双手紧紧地搭在了一起。
691. 速查鼹鼠
凌云鹏被这份兄弟情义深深地感动了,一时语塞,紧紧地握住三位的手。
“我已经把底都透给你们了,不过龙仔他们的情况,大家还需保密。”凌云鹏特地嘱咐了一句。
“老大,这你放心,我们又不傻,这点我们心里还是有数的,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的。”阿辉拍着胸脯说道。
“好了,睡觉吧!没几个小时天就亮了。”凌云鹏说完,把灯一关。
大家迅速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凌云鹏心情却久久难以平静,与康爸的意外相逢让他获知了康爸的真实身份,由此终于解开了萦绕他多年的困惑,他的康爸没有叛变,没有逃避,尽管康爸已不复当年的潇洒俊逸,如今的他年迈而身残,但凌云鹏觉得康爸的形象更伟岸了,康爸选择了一条更艰险的路,这条路荆棘密布,到处是明枪暗箭,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而更让人钦佩的是,康爸将承受着被误解,被唾骂,甚至是被刺杀的危险,却还是一如既往,默默无闻,寂寂无名地为我党奉献着自己的一切,无怨无悔。
而傅星瀚,秦守义,阿辉对他的忠心不二的生死相随也同样令他感动,想当初,他把秦守义从绞刑架上救下时,将傅星瀚和阿辉从监狱里救出后,临时拼凑成了这支别动队,并未对他们寄予厚望,只是想利用他们所身怀的绝技来助他一臂之力,当初他们之间只不过是一种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甚至曾被赵锦文视为乌合之众。
然而正是当初的这些乌合之众,却总是能迸发出人意料的许多金点子,让这支妙影别动队变成了一把尖刀,直插敌人的要害,令敌人闻风丧胆,因而也深得局座和委座的信任和赞许,成为军统内的一支骨干力量。
人非草木,在一次又一次的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在一个又一个的生死攸关之时,凌云鹏与这些当初的莽汉,骗子,小偷都建立了深厚的兄弟之情,正是这种情感驱使,让他们之间团结一致,同仇敌忾,尽管有时他们之间也会因为个性差异,观念不同而磕磕碰碰,争争吵吵,但是,一旦大敌当前之时,他们会立刻摒弃前嫌,生死相依。真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同时这些人也被凌云鹏高尚的人格魅力所折服,所以死心塌地地追随凌云鹏。
他们早已不是当初纯粹的利己主义者,而是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一名爱国者,一名愿意为了他人而甘愿牺牲的战士,凌云鹏为此生能结识这些人而深感荣幸。
当苏惠民收到凌云鹏夜半发来的急电,让他们迅速查找一个叫龚培元的鼹鼠时,不禁意识到情况的紧迫性,赶紧将局座从被窝里叫醒。
局座一听是妙玉的来电,赶紧从被窝里爬起来,匆匆来到了电讯处。
“怎么,惠民,妙玉又来电了?”
苏惠民点点头,将电文稿交给局座:“局座,这次妙玉是用猎狗的电台发来的电报,他让我们速查一个叫龚培元的人,这人大约四十七八岁,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当年从上海淞沪警备司令部西撤时来重庆的,这人极有可能是汪伪政府安插在重庆的鼹鼠。”
“当年从淞沪警备司令部来的,我马上组织人手查档案,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
自从上次接到凌云鹏的电报之后,得知军统内部有可能潜伏着日本人的鼹鼠,局座就派重庆站的曲志勇进行内部甄别,这几天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内部核查。
如今凌云鹏又来电报,告知他鼹鼠有可能就是这个叫龚培元的人,这就大大缩小了甄别范围,于是局座连忙把机要处处长找来。
“你马上组织人手,连夜将当年上海淞沪警备司令部西撤时的人员档案找出来,看看里面有没有一个叫龚培元的人。”局座马上交代机要处的任处长督办此事。
“是。”任处长领命而去。
很快,任处长两手空空地跑到局座面前:“局座,我们查过了,当年从淞沪警备司令部西撤的人员档案里没有发现龚培元的档案。”
“没有?”局座一听,脸一沉:“怎么会没有?”
“真的没有,我们已经查了三遍了。”
“那这个龚培元上哪儿去了?”
“报告局座,我记得当初淞沪警备司令部的人员中有部分人员跑到南京那儿去了,包括他们的司令唐崇信,委座为了稳定军心,当时嘉奖了部分人员,但后来各军事单位人员调整,有些人则编入了前线作战部队,这个龚培元会不会也在其中啊?”
“查,赶快查,一定要查到他的下落。”
“好,我这就去。”任处长转身跑了出去。
过了三个多小时,任处长手里拿了一张纸来到了局座面前:“局座,找到了,不过我是在阵亡的军官名册里找到的。”
“他在阵亡名单里?”局座惊讶地望着任处长。
“是的,我先去查了各部队现役军官登记册,但里面没有龚培元的档案资料,于是我便让手底下的人在阵亡的军官名册里进行查找,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找到了这个龚培元的档案。”
局座拿过来一看:“怎么这上面没有贴照片?”
“报告局座,当时很多机构西撤到重庆,档案资料很多都不齐全,有些是重新增补的,因为工作量实在太大,所以有的档案上没有照片留底。”
局座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仔细看了看这个龚培元的资料:“光绪二十一年生人,山东菏泽人氏,高小文化,父母早亡,与兄长一起被寄养在上海的叔叔家,年少时在铁匠铺当学徒,后被招募当了巡捕房的巡捕,曾调任监狱龙华督办公署驻沪军法处,后成为淞沪警备司令部审讯处情报科科长,因在犯人越狱过程中处置不当而被撤职查办,入狱一年,出狱后任淞沪警备司令部审讯处处长一职。民国二十六年十一月淞沪警备司令部西撤后,任汤恩伯的第二十军团十三军第四师第三团团副,后在武汉会战中英勇殉国。”
局座皱了皱眉头:“难道是妙玉搞错了?”
692. 重操旧业
当刺眼的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房间的时,傅星瀚这才睁开双眼,昨晚大家都很激动兴奋,一直到凌晨三点多才入睡。
傅星瀚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了起来,忽然发现老大的床铺是空的,卧具已经整整齐齐地折叠好了。
傅星瀚赶紧推了推睡在他后脚跟的阿辉:“阿辉,醒醒,老大呢?”
阿辉睁开惺忪的眼睛,揉了揉眼睛,朝四处张望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是去买早点了吧?”
“老大总是这么神神秘秘的,把我们丢在这儿,自己一个人单独行动,他一个通缉犯还满大街去转悠,要去也得人手多一点才是嘛!”傅星瀚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越想越不放心,便掀开被子,赶紧下床要往外去了解情况,刚拉开门,就跟秦守义撞了个满怀:“哎呀,哪个冒失鬼?”
傅星瀚抬头一看,是秦守义:“哎,是你啊,哪吒,你一大早到外面转悠什么呀?”
“我去给你们买早点了,看,差点把这云吞面给洒了,来来来,你们快起床,趁热吃了吧!”秦守义将一大锅云吞面放在桌上。
“老大呢?”傅星瀚急问了一句。
“哦,老大一早就化了妆出去了,他让我先别叫醒你们,让你们睡个够。”秦守义一边将锅里的云吞面盛到碗里,一边说道。
“他去干什么了?”
“他说先去摸摸外面的情况,哦,对了,老大交代了,待会儿吃完早饭后,你和阿辉去外面弄辆车回来,加满油,老大的意思是今晚出发。”
“行啊,没问题,小菜一碟,包在我们身上。”傅星瀚一口答应。
“我们不是有特别通行证吗,干嘛还要等到晚上才走?”阿辉连忙问道。
“你傻啊,就算是有了特别通行证,可我们都是通缉犯,而且还带着那小东西,白天走不是更容易被发现吗?只能晚上浑水摸鱼了。”傅星瀚拍了一下阿辉的后脑勺。
“这倒也是。”阿辉点点头。
“你们快去洗漱一下,把早点吃了吧。”秦守义催促道,然后端起一碗云吞面朝门外走去:“我给阿芳送去。”
傅星瀚一边洗脸,一边呵呵一笑:“去吧,去吧!”
傅星瀚坐在桌边,一边吃着云吞面,一边拿起房间里的一本电影画报,无聊地翻看着:“唉,我都一年多没看电影了,跟这个圈子都脱节了,现在又涌现出不少新面孔,你看这个叫萧潇的,去年还籍籍无名的,现在好像一下子就成了当红明星了,整版整版的都是他的报道。”
“人红是非多,这小子的面相看上去挺招女人的。”阿辉瞄了一眼萧潇的明星照。
“是挺招女人的,你看,这画报上说,他和一个富商的女儿马上要订婚了。”傅星瀚指着画报上的文章说道。
“这小子还真是好命,人财两得。”阿辉将画报拿过来,仔细看着,眼里尽是羡慕之意。
“唉,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傅星瀚感到有些失意,他见阿辉眼睛一直盯着画报,便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好了,别流哈喇子了,快点吃吧,吃完了,我们还得去干活呢!”
阿辉耸了耸肩,把画报扔到一边去了。
吃完早饭之后,两人西装革履地出去了,两人一路走,一路寻找目标。
忽然,阿辉眼前一亮,他指了指前面停在一条小巷子里的黑色福特汽车,悄声对傅星瀚说道:“看见那辆黑色的福特车了没有?”
傅星瀚点点头:“看见了,这辆车看上去还蛮新的,那就这辆了。”
于是二人便朝这辆黑色的福特车走去,但稍稍靠近之后,就发现车内有人。傅星瀚瞄了一眼,原来里面坐着一男一女,女的在低声哭泣,男的在一旁递手绢。
傅星瀚仔细一看,这个男的不就是画报上的那个萧潇,如今的当红电影明星吗?而那女的好像是刚刚崭露头角的小明星,这真是太巧了。
画报上不是说这个萧潇正在追求一位富商的女儿,马上就要订婚了吗,怎么现在跟这个小明星在一起了呢,显然是这个大明星脚踏两只船,而从小明星哭哭啼啼的样子来看,应该是萧潇提出要跟她分手,而小明星感到自己很委屈,萧大明星正在好生安慰她。
这种情形,傅星瀚可是再熟悉不过了,想当初他自己就是个始乱终弃的浪子,诓骗过不少涉世未深的女孩子,而后来他跟几个狐朋狗友干起了仙人跳,专门诱骗那些少妇,然后进行讹诈,是个为世人所不齿的拆白党。
傅星瀚当然清楚这个萧大明星的命门在哪儿,于是他跟阿辉耳语了几句,阿辉听后点点头,随后跑到附近的一家照相器材商店,看见柜台上放着一台相机,便趁店主不注意,从柜台上将这台相机快速塞进西服内,然后跑到傅星瀚面前。
“给,照相机。”阿辉从西服里将照相机拿了出来,递给傅星瀚。
傅星瀚掂了掂分量,觉得轻了好多,打开机盖,发现里面根本就没装胶卷,而且连镜头都是坏的,不禁眉头一皱:“阿辉啊,就算是演戏,这道具也要做得逼真一点嘛!”
“怪不得老板把这台相机放柜台上,大概是拿出来修的,要不,我再重新搞一台新的来,顺便弄个胶卷?”
“算了算了,就拿这个凑合一下吧。”
傅星瀚将这架相机挂在脖子上,然后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和一支钢笔,俨然一位记者的模样,朝黑色福特轿车走了过去。
傅星瀚佯装路过福特车,然后猛一回头,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惊呼了一声:“萧先生,这不是萧潇先生吗?”
傅星瀚激动地拍了拍车窗:“萧先生,你好,萧先生!“
萧潇没想到在这个僻静的小巷里竟然被人认了出来,而且看这人脖子上挂着一台相机,那模样像是一位记者,赶紧摇下车窗,尴尬地朝他挥了挥手。
傅星瀚和萧潇隔着车窗握了握手,随后自我介绍道:“萧先生,你好,我是《明星周刊》的记者,我姓傅,没想到在这儿与你邂逅,真是太巧了。能不能给你做个采访呢?”
萧潇一听,果然是记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现在?”
693. 弄巧成拙
傅星瀚点点头:“是啊,择日不如撞日嘛,我们周刊现在正在进行本年度最受欢迎明星评选活动,已经采访了不少大明星,经过我们的宣传之后,他们的得票率都飙升了,萧先生,依你现在的这个人气,如果再加上我们的宣传,你肯定能折桂,你看,我们是否可以去那儿的公园里走一走,谈一谈?”
傅星瀚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公园。
萧潇一听,有些犹豫不决,但对于那些记者,他也不敢拒绝得罪,否则今后谁给你写那些吹捧的文章造势啊,说不定还会写一些抹黑的文章来攻击你,于是他的脸上露出招牌式的微笑:“好好好,那我们就去那里的公园里随便谈谈吧。”
萧潇说着,便从车上下来了。
傅星瀚又指了指车内的小明星:“这位漂亮的小姐长得跟周璇有几分相像,我们周刊马上就要进行未来之星的评选,我觉得你很有潜质,能不能也一起接受我们周刊的采访?”
对于一个小明星来说,有人来采访自己,提高自己的知名度,那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果然,那个小明星听傅星瀚这么一说,不禁心花怒放,从车里探出头来,兴奋地问道:“我也可以参加未来之星的评选吗?”
“当然,你天生丽质,又气质出众,我觉得你完全有可能胜出。”傅星瀚连忙恭维了一句。
小明星一听,露出灿烂的微笑,赶紧高兴地下了车。
“来,我们一起去公园那儿随便聊一聊吧!”傅星瀚微笑着朝这两位招了招手。
萧潇将车门关上,然后和那个小明星跟傅星瀚有说有笑地朝公园走去……
阿辉等傅星瀚三人走远了,便从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他见傅星瀚带着那两人转弯走进了那儿的公园之后,便手持一根铁丝,将汽车门锁打开了。
阿辉坐进车内,一股香气扑面而来,阿辉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啊欠,他妈的,这香气太腻味了,简直是要熏死人呢!”
忽然他看见副驾驶座的底下有张纸条,拿过来看了看,原来是一张医院的化验单,上面写着孕检阳性,孕期约两个月。
“呵呵,肖大明星还真是风流成性啊!”阿辉呵呵一笑,然后将这张化验单塞进西服的内袋里。
阿辉见车钥匙还插在车上,便转动钥匙,发动引擎,随后一踩油门,开着这辆福特车离开了。
公园内,傅星瀚一边家长里短地东拉西扯,一边假模假式地在本子上记录着。
“来,萧先生,我来给你们拍几张照吧!”傅星瀚指了指那边的小桥流水:“那里风景不错,你们就站在那儿,以小桥为背景,很有江南水乡的感觉。”
“傅先生,我可以配合你拍几张照片,但只拍单人照,不要拍我跟她的合影。”萧潇指了指梅小姐,他担心他和梅小姐的合照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哦,行行行,就按你的意思办。”
傅星瀚装模作样地按动快门,给不停地搔首弄姿的萧潇和梅小姐分别拍了几张照片。
“好了,谢谢你们的合作,等稿子和照片出来了之后,我会寄给你审阅的。”傅星瀚笑着向萧潇说道:“哦,对了,你给我一个地址吧,我把稿子和照片寄给你。”
“嗯,要不你就寄这个地址吧,这是我未婚妻的家,她要是知道我在参选本年度最受欢迎明星评选,她一定会很高兴的。”萧潇把未婚妻家的地址写给了傅星瀚。
傅星瀚一看,点点头:“好的,我就寄到这个地方,算是给你未婚妻的一份大礼。好了,萧先生,那我就跟你们说再见了。”
“你去哪儿,要不我捎你一段路吧!”萧潇边走边说。
“不客气,我很近的,我从那里走。”傅星瀚此时想快点溜,他指了指反方向。
“哦,傅先生,这里就一个出口,只能原路来原路回。”肖潇指了指出口。
傅星瀚只能硬着头皮朝原来的那条小路走去。傅星瀚走在前面,萧潇和梅小姐走在后面。
可一转弯,萧潇就傻眼了,原先停放在巷子里的那辆黑色福特车竟然不见了踪影,萧潇赶紧跑到傅星瀚的前面,来到原先停车的地方,朝四周张望,可是周边连个车影子都没见着。
“不好了,我的车被偷了。”
“那可怎么办呢?”梅小姐急得直跺脚:“你不是说,要开车送我去医院,然后再送我回家的吗?”
“报警,赶快报警。“萧潇说着,连忙跑到傅星瀚面前:“不好意思,傅先生,能不能麻烦你跟我们一同去趟警局,给我们做个证。我们这辆车就是在这儿被偷的,当时你也看见这辆车的,对吧?”
傅星瀚此时觉得自己有点弄巧成拙了,怎么搞成这样了,把自己往警局里送了,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但此时他只得硬着头皮答应道:“嗯,是的是的,好好好,我们一起去,一起去警局。”
三人来到警察局之后,萧潇就将福特车失窃一事报告了警察。
“原来是萧大明星啊?怎么,你的车被偷了?”警察没想到在这儿见到大明星了。
“是啊,警察先生,今天早晨,我把车停在同福路附近的小巷子里,我在那儿巧遇了《明星周刊》的记者傅先生,他邀请我和梅小姐去附近的公园做了个采访,没想到回来时车就不见了。”
“哦,这样吧,萧先生,你们几个到那间房间去做一下笔录吧!把丢车的具体情况说一下,越详细越好。”警察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小房间。
“我也要一起去吗?”傅星瀚指了指自己,他觉得有点不太妙,万一被警察发现他是个假记者,那势必将他和盗车贼联系在一起,一定会认定他们是一伙的,那可就麻烦了,他得尽快想办法金蝉脱壳。
“嗯,这是必要的程序。”警察点点头。
傅星瀚佯装镇定地站起身来,朝警察欠了欠身:“警察先生,你这儿有电话吗?我想给报社打个电话,跟他们请个假,告诉他们我现在在警察局录口供,今天的采访任务看来只能延后了。”
“电话在那边。”警察指了指门口的那张桌子。
于是,傅星瀚走到电话机前,拨打心怡旅馆的电话。
电话通了,孟令忠拿起电话机:“喂,你好,这儿是心怡旅馆,请问你找谁?”
“老孟啊,我是小傅啊,阿辉回来了没有,麻烦你让他接个电话。”
“你等着,我去叫他。”孟令忠一听是傅星瀚找阿辉,便让伙计将阿辉叫来。
阿辉来到前台,拿起孟令忠手上的电话机:“喂。”
“阿辉啊,我现在在警察局。“
“啊,你被警察抓了吗?“阿辉一听,心头一凛,连忙捂住话筒轻声问道。
694. 全身而退
傅星瀚见身旁站着警察,不便直言,装作镇定自若的模样,风轻云淡地说道:“不是,你放心,不是我出事,我跟你说,我今天偶遇大明星萧先生和梅小姐了,并且对他们做了个采访,可是采访完了之后,萧先生发现他的福特汽车被偷了,所以就去警察局报案了,现在警察正在做记录,我作为证人也要录口供,所以今天后面的采访暂时帮我取消,唉,我还想快点将萧大明星的采访稿和照片搞完,寄给萧太太,算是送给他们的订婚礼物呢,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看来要延后了。你听明白了吗?“
阿辉一听,松了口气,看来并不是傅星瀚被警察识破了,被警察抓了,而是被当作证人去录口供了,但现在傅星瀚需要他的帮助,他已经听明白了傅星瀚的意思了:“好的,我明白了,你那里的电话是多少?“
傅星瀚握着电话问警察:“这里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同事待会儿可能有事找我。”
“6528。”
“阿辉啊,你就拨打6528,听清楚了吗?6528。”傅星瀚说完,挂了电话。
阿辉一向与傅星瀚配合默契,所以他很快就听明白了傅星瀚的意思,两分钟之后,阿辉拨打6528这个电话。
警察局的电话铃响了,警察拿起电话:“喂,你找哪一位?”
“我找萧潇先生。”
“萧先生,你的电话。”警察冲屋子里正在做笔录的萧潇喊了一声。
萧潇有些纳闷,到底是谁打电话到警局来找他,他起身,走到那个警察面前,接过电话:“喂,哪位?”
“萧先生,你的那辆福特汽车在我这里,我只是借用一下,会还给你的,你马上对警察说,是你自己记错了,你忘了把汽车借给你朋友的这件事情了,这是一场误会。你按我说的去做,不然的话,我就把梅小姐留在车里的那张大慈医院的化验单寄到你未婚妻那儿去,把你和梅小姐之间的丑事捅出去,听说你下个月就要订婚了,要不要我送这份大礼给你的未婚妻啊?”阿辉威胁着萧潇。
萧潇一听,脸色变得煞白,连忙回应:“我知道了,知道了,这事跟我的未婚妻无关,我自己会处理的,请你不要去打搅她。”
萧潇放下电话机之后,走回小房间,面带愧色地对警察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这件事是我自己搞错了,我把福特车借给我朋友了,肯定是他把汽车开走了。对不起啊,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要开车送我去医院的吗?,怎么又把车借给朋友了,你借给哪个朋友了,是你朋友重要,还是我重要?你是不是存心骗我?”梅小姐忽然激动地冲萧潇大叫道:“你这个骗子,你敢做不敢当,你竟然还想骗我?”
梅小姐愤怒地扇了萧潇一个大嘴巴,然后哭哭啼啼地冲出了警察局。
萧潇满脸委屈地捂着脸,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
警察们看见萧潇那副尴尬窘迫的模样,都在一边捂着嘴偷笑着。
“既然车已经找到了,那就销案吧!”那个做笔录的警察说着,把刚才的记录全都撕了。
“萧先生,既然车已经找到了,那我就先走了。”傅星瀚朝萧潇眨了眨眼睛:“萧先生,还不快去追梅小姐,哄哄她?要是她把你们的事捅出去了,让你的未婚妻知道了,可就糟了。”
萧潇这时才明白过来,他向傅星瀚尴尬地笑了笑:“多谢提醒,多谢提醒!”
萧潇说完,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傅星瀚背着相机,吹着口哨,神兜兜地离开了警察局。
傅星瀚得意洋洋地回到了心怡旅馆,此时,凌云鹏已经回来了,他已经从阿辉那儿得知了今天早上盗车一事。
“老大,你回来啦?”傅星瀚得意地跟凌云鹏打了个招呼。
“看来你今天挺得意的?”凌云鹏瞟了傅星瀚一眼。
“是啊,你交代的任务我和阿辉已经圆满地完成了。”傅星瀚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台破照相机放在桌上,拍了拍:“我就靠着这台破照相机,就把那两个傻瓜哄得屁颠屁颠的,都找不着北了。那个萧大明星还等着我的采访稿和照片呢!”
“可你自己差点待在警察局回不来了呢?”凌云鹏眉头一皱。
“哪能呢?就凭我这脑子和我这张嘴,警察局?还不是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傅星瀚得意洋洋地吹嘘道。
“戏痴,你可别太低估了别人,那个萧大明星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让你得逞了,只要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还是可以找出你的破绽的。”凌云鹏给傅星瀚泼冷水:“我要是那个姓萧的,就会问,盗车贼怎么知道我现在就在警察局的呢?而当时只有你在往外打电话,虽然电话里并没有泄露什么,但疑点肯定落在你身上,只要当时萧大明星对你产生了怀疑,你的这个假记者身份立刻被识破,那你认为自己还能走得出警察局吗?只是萧大明星当时可能被阿辉的这个电话给唬住了,一时吓傻了,失去了思考能力了。”
“嘿嘿,老大,幸亏你不是那个姓萧的,否则我就死在你手里了。”傅星瀚经凌云鹏这么一提醒,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戏痴,我还是要提醒你,别太张扬,你去招惹谁不好,去招惹个大明星,我估计萧大明星的这件事很快就会见报。”
“老大,见报了也没关系,反正我们已经跟他们说拜拜了。”阿辉露出调皮的笑容。
“是啊,老大,阿辉和戏痴还是功不可没的,你看,这么快就把车搞定了,而且现在那个萧大明星有把柄被我们抓住了,料他也不敢再报警了。”秦守义帮傅星瀚和阿辉说话。
“我没否认他们的功劳,我只是提醒他们这一路一定不要太引人注目,别忘了我们几个都是通缉犯,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会给自己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傅星瀚和阿辉两人面面相觑,知道自己确实是在铤而走险,便低头不语了。
695. 准备离穗
“好了,阿辉,你把阿芳叫过来,我们一起讨论一下我们晚上怎么离开这儿。”凌云鹏见傅星瀚和阿辉不作声了,知道他们已经知错了,便转入下一个话题。
“哎。”阿辉赶紧去把罗小芳叫到房间里来。
罗小芳抱着幸太郎走进凌云鹏他们的房间后,凌云鹏随即把房门反锁上,他并不希望孟令忠等人知晓他们的计划,尽管孟令忠得到局座的命令,要确保别动队一行人的安全,但因为他的康爸差点死在他们的手上,因而凌云鹏的内心难免会对他们产生排斥情绪。
“阿芳,你坐,我们一起讨论一下撤离广州的一些细节。”凌云鹏拿出一张地图,摊开在桌上,然后拿起一支铅笔,一边圈划,一边讲解。
“我们现在就在这儿,广州,重庆在这儿,我们驾车去重庆的话,可以走这条线路,先从广州到清远,然后再从清远进入湖南,经永州,然后到怀化,再经过贵州的铜仁,一路往西北方向行驶,就可以到达重庆了。”凌云鹏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线路。
“老大,这条路好像都是山路嘛!”傅星瀚望着地图,不禁皱了皱眉:“这下我的屁股可又得遭罪了。”
“正因为是山路,所以关卡会少点,这对我们来说是有利的。而且比起走铁路和水路,走山路的时间要缩短许多,我估计顺利的话,我们三天之后就能到达重庆了。”
“行啊,我们无所谓,只要能早点把小东西送到重庆,颠就颠一点吧!”秦守义完全赞成凌云鹏的计划。
“因为走的是山路,所以我们的汽油一定要多备一点,以防中途无处加油。”凌云鹏提醒了一句。
“老大,我回来的时候已经给汽车加满油了。”阿辉说道。
“我们还得准备几个汽油桶装汽油,放在汽车后备厢里备用。”
“这事交给我吧,我待会儿去装汽油。”秦守义自告奋勇申领任务。
凌云鹏点点头:“我一早去北面观察了一下,那儿的关卡管得还挺严的,所以我打算我们几个化妆成日本兵的模样混出城。”
“这主意不错,我们不是还留着当初在香港的浴室里偷来的四套军服吗?我们就穿日军军服蒙混过关。“傅星瀚马上想到了他们的行李箱里还有四套日军军服。
“对,我们有现成的日军军服,而且还有那本吉川的军官证,正好能派上用场。“凌云鹏点点头,当初他们几个在仙台浴室里搞到的四套日军军服和吉川的那本军官证,但在香港没敢再用,主要是担心驻港日军发现了军服缺失了之后,一定会加强这方面的监察,但现在是在广州,相对而言更容易蒙混过关。
“对了,阿芳,你呢,就打扮成日本少妇,抱着幸太郎,我感觉你那形象跟幸太郎的生母千惠子差不多。”傅星瀚忽然想起当初自己打扮成凌云鹏的妻子进入圣乔治医院时的情景:“那套雏菊花样的和服挺素雅的,和阿芳的气质挺相配的。”
罗小芳也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身穿日军军服的凌云鹏和身穿日本少妇和服的傅星瀚时的情景,不禁有一种如梦似幻般的感觉。
“戏痴,这次你这角色可让位给阿芳姐了,老大和阿芳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呢!”阿辉在一旁打趣道。
“那当然啦,我是冒牌的,阿芳才是正牌的嘛!”傅星瀚跟阿辉一唱一和,揶揄着凌云鹏。
凌云鹏横了一眼傅星瀚:“说正事呢,你们又扯哪儿去了?”
“好好好,言归正传,言归正传,对了,老大,这辆车只能坐五个人,现在我们五个人坐进去正好满额了,阿芳手里还抱着一个小东西,我们还有四只行李箱,还要塞几个汽油桶,这车能装得下吗?”傅星瀚突然觉得他们的这辆车太小了。
“那就我们把那四个行李箱合并成一个,除了身上穿的那套军服,枪支弹药,幸太郎的奶粉等婴儿用品,其余的一律扔掉。”
“老大,这恐怕不行吧,洗漱用品总要带吧,换洗衣服总要带吧,这一路穷乡僻壤的,卫生条件肯定差,不带点换洗衣服的话,那车里那味儿,岂不是要臭死了。”傅星瀚立即提出反对意见。
“戏痴,你就别穷讲究了,我们现在是在逃命,你还惦记着自己当小开时的模样,想当初你在清水湾坐牢的时候,每天都换衣服?”秦守义不屑地望了一眼傅星瀚。
“哪吒,你可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傅星瀚见秦守义揭他伤疤,朝他横了一眼。
“凌哥,不过我听人说,山里的气温低,要是厚衣服都不带的话,会不会着凉啊?”罗小芳听凌云鹏说要把所有的衣服都扔了,不由得担心天寒衣薄,大家会因此冻病的。
凌云鹏一听,罗小芳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在山里,温差大,万一队员生病了,那战斗力无疑会受损,他想了想:“这样吧,你们各自把自己的东西整理一下,尽量精简。”
于是,大家开始各自整理行李,凌云鹏和秦守义最精简,只留下了那把勃朗宁手枪和一些子弹,日军军服,一只水杯,阿辉除了军服,手枪和子弹外,还悄悄地把两本电影画报也放进皮箱夹层里,而傅星瀚则是这也舍不得扔,那也舍不得丢,除了洗漱用品,换洗衣服,还带上剃须刀,化妆用品,杯子脸盆等物。最后将床上的一条厚棉被也带上。
“戏痴,你是不是太夸张了,还带棉被?”凌云鹏望着傅星瀚,又好气来又好笑。
“我觉得阿芳说得对,山里很冷的,冻病了可不值当,老大,穷家富路,路上一定要多带点,万一我们露宿的话,还能有这床棉被来御寒呢,你说是吧?我先说好了,你们不带棉被的话,到时候你们可别跟我抢。”
“那好吧,你要带的话,全程你自己一个人负责自己的行李。”
“我自己拿就自己拿。”傅星瀚嘀咕着。
罗小芳也把整理好的行李拿了过来,她的皮箱里主要都是幸太郎的东西,奶粉啦,奶瓶尿布啦,小棉被,还有就是千惠子的病例资料和她自己的一些随身衣物。
这样一精简,四只皮箱变成了一只大皮箱和两只小皮箱外带一床棉被,大皮箱里基本上都是傅星瀚的行李,一只小皮箱里装的是幸太郎和罗小芳的衣物,奶粉等物,另一只小皮箱里装的则是凌云鹏,秦守义和阿辉三人的东西。
“好了,老大,一切就绪。”
696. 顺利过关
秦守义整理好了行李之后,便问孟令忠要了两个可以装汽油的大铁桶,然后驾驶着偷盗来的那辆福特车,去了加油站,将两只大铁桶里灌满了汽油,随后将这两只大铁桶放进汽车的后备厢里,驶回了心怡旅馆,停放在旅馆后门。
凌云鹏将那条厚棉被铺在后座上,而罗小芳的那只小皮箱塞不进后备厢了,便只好放在后排阿辉位置的脚下,凌云鹏好不容易将所有的行李都装进了汽车,这使得这辆福特车显得格外拥挤。
凌云鹏见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抬起手,看了看那块劳力士手表:“好了,等天色暗了之后,我们趁着关卡的哨兵轮流吃饭的那段间隙,驾车过关,哪吒,我跟你轮流开车,大家都先前去睡一会儿吧,养足精神,准备出发。”
凌云鹏此时感到有些疲惫不堪了,昨晚他思绪难平,以至于几乎一宿没睡,今天早晨六点不到他就起床去外面摸情况,直到现在才算是安定下来,不过人一放松就容易感觉疲惫,他确实是需要好好休息,调整一下。
这一觉直至下午五点,凌云鹏才从睡梦中醒来。此时大家也得到了充分休息,于是大伙开始更衣化妆,做好临行前的准备。
凌云鹏则先去向孟令忠辞行。
“孟站长,我们马上就要离开广州了,多谢你们这几天对我们的帮助和保护。”
“我们也没做什么,凌队长,你确定不要我们护送离境吗?”
“不用了,车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关卡那里的情况我也已经摸清楚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就好,你们安全离开这儿了,我也算是能向局座交代了。可惜陆尧久这家伙让他给溜了。”
“哦,你已经获知陆尧久的行踪了?”凌云鹏一听,心里不禁一喜。
“我刚得到局座的电报,他告诉我陆尧久已经回南京了,还把我给骂了一通,说我们广州站无能,连一个瘸子都搞不定,给他丢脸了。”孟令忠无奈地笑了笑。
凌云鹏听罢,松了口气,康爸总算是脱离了险境,但面上他还得安慰一下孟令忠:“孟站长,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足为虑,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那天在荣华楼,听见那两个日本大佐说他们要在广州建一个后方物资保障基地,好像就在长洲岛那儿。”
凌云鹏不失时机地给孟令忠透露了这个消息,作为他们刺杀陆尧久失手后的补偿。
“真的?”孟令忠一听,兴趣来了。
“那两个日本大佐以为中国人大概都听不懂日语,可碰巧我懂几句。”凌云鹏风轻云淡地笑了笑。
“那太好了,谢谢你啊,凌队长,给了我们这么个重要的信息,我会向局座请示这项任务的,希望能将功补过。”
“孟站长,那就这样了,待会儿我们直接走了,就不跟你的人打招呼了。”
“好,一路保重,凌队长。”
凌云鹏跟孟令忠告辞之后,便回到了房间里,见大家都已经穿好军服了,尤其是罗小芳,穿上和服之后,更增添了几分女性的柔美和温情,她怀抱着幸太郎站在那儿,那画面很是温馨。
凌云鹏穿上吉川的那套军服之后,四人便从心怡旅馆的后门出去了,那辆福特汽车就停在后门那儿。
几个人上了车之后,秦守义便发动引擎,一踩油门,汽车便朝北疾驶而去。
到了关卡处,此时正好是六点左右,关卡里的日本士兵正要吃晚餐,秦守义按了按喇叭,两个哨兵赶紧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一看副驾驶座上是位日本军官,连忙向凌云鹏敬了个礼。
“赶快把路障搬开,我们有急事。”凌云鹏一边出示那张特别通行证,一边用日语向哨兵命令道。
哨兵朝车内张望了一下,看见后排中间有位穿日本和服的女子,手里怀抱着一个婴儿,有些好奇。
“八格,你看什么看,别耽误了我送纪子小姐去福山大佐那儿。”凌云鹏不耐烦地训斥了哨兵一句。
“哈依。”哨兵一听,原来这位女子和婴儿是一位大佐的妻儿,连忙顿首示意,朝两个站岗的士兵挥了挥手,士兵赶紧将路障搬开。
秦守义赶紧脚踏油门,冲出了关卡,朝清远方向而去。
“总算是安然无恙地离开广州了。”傅星瀚得意地吹起了口哨。
“啊呀,小东西尿了。”罗小芳惊呼了一声。
“都是你,吹什么口哨啊,瞧,把小东西的尿给吹出来了吧?”阿辉瞪了傅星瀚一眼,赶紧从脚下的行李箱里取出尿布,递给罗小芳:“阿芳姐,给。”
罗小芳接过干净的尿布,给幸太郎换上,边换边对幸太郎说道:“你这个小东西啊,出门的时候刚给你换了一块,才两个多小时,你又尿湿了,我们这可是在赶路呢,你可别在车上一会儿尿,一会儿尿的,尿布可不够你这样糟蹋的。”
凌云鹏一听,赶紧转过头去,对阿辉说道:“阿辉,那块尿布别扔了,你把那块尿湿的尿布挂在车窗上风干,否则这一路小东西没尿布换了。”
“啊?老大,你这主意也太馊了吧,让我把尿布挂在车窗上当窗帘?”阿辉惊讶地嘴都合不拢。
“要不,尿布用完之后,你抱着小东西,让他在你手上拉屎拉尿?”
“好吧,好吧,我挂,我挂。”
阿辉一脸嫌弃地把那块湿湿的尿布挂在身旁的车窗上,凉风习习,尿布随风而舞,不时地拍打着阿辉的脸庞,阿辉愁眉苦脸地坐在那儿,任由尿布与他亲密地接触。
幸太郎换上了干净的尿布之后,甚是舒服,一路上跟罗小芳叽叽呀呀地交流着。车上的其他人心情也很舒畅。
福特车飞快地驶向清远,终于在九点左右到达了清远。秦守义先把车开到了加油站,加满油之后,便继续赶路。
就在凌云鹏一行人离开广州,去往重庆时,仓田接到了机场方面的电话,告诉他重庆那里天气好转,明天可以飞往重庆。
由于重庆上空的迷雾使得飞机好几天不能起飞,所以仓田不得不延迟了带着格雷院长和小寒江赴渝的计划,但这几天,他也没闲着,跟军部联系了多次,终于得到军部的确切答复,军部已经唤醒了一名日本鼹鼠,让他设法将仓田以李明阳名义发送的那份电报窃取到手,然后转交给宫泽真一,军部还将与那名鼹鼠的联络方式和暗语也告知了仓田。
仓田得知飞机可以起飞了之后,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697. 紧锣密鼓
次日一早,仓田就命卫兵将格雷院长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格雷院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接到机场的电话了,我们即将启程去重庆了。“
“对我来说,这可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格雷院长冷冷地回敬了一句。
“或许吧,不过这次重庆之行对我们的意义非同一般,也可以说这次重庆之行是我们挫败重庆方面的一项重大举措。“仓田得意洋洋地说道
“可你们的这次重庆之行,对于宫泽真一先生来说,简直就是灾难,这是违背伦常的,毫无天理的。“格雷院长对于仓田的这种不择手段,不顾最基本的伦理道德的行径深感可耻,而他自己却要成为他的帮凶,为此格雷院长怀有深深的负罪感。
“那又怎样?只要能达到目的,有违伦理又有何关系?“仓田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好了,格雷院长,我们不用再继续讨论什么伦理,什么道德了,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我已经给你准备了一套衬衫,西服,你快去洗个澡,刮刮胡子,然后把里里外外的衣服换了,精神面貌肯定会比现在好许多,要不然宫泽真一可能认不出你了。“
仓田说着,将衬衫,西服塞给格雷院长。
格雷院长无奈地将西服收下。
“我也给小寒江准备了一套新衣服,待会儿你去给他换上吧,小寒江马上要去见他的爸爸了,得穿得体面一点。“
仓田得意地说着,然后又将一套迷你型的水手服交到格雷院长的手里。
格雷院长望着手里的这套婴儿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半个小时之后,卫兵带着面目一新的格雷院长站在了仓田面前,只见格雷院长身着崭新的藏青色西服,系着蓝色领带,手上抱着身穿水手服的小寒江,一言不发地望着仓田。
而此时仓田也换下了军服,换上了一套浅灰色的西服。
仓田望了望格雷院长和小寒江,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发了。“
仓田一挥手,三个身穿黑色西服的保镖手持皮箱,站在了仓田的身后。
“格雷院长,你放心,你的安全我会全权负责的。“
格雷冷哼了一声,知道这些人无非是看着他,防止他乱说乱动。
“格雷院长,我再重申一遍,见到宫泽之后,该怎么说,你不会忘记吧?“仓田再次提醒格雷院长。
“知道。“
“那请你重复一遍。“
格雷院长瞪视着仓田,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会对宫泽真一先生说,这个孩子是你和千惠子的儿子,千惠子在生产时,因难产而大出血,我没能把她给救活,这个孩子一度被重庆分子带走,后来日本皇军将他从重庆分子那儿营救了出来,特地让我护送到重庆,送到你的身边。“
“嗯,很好!说得不错。“仓田满意地点点头:“不过表情可以再自然一些。”
仓田抬手看了看手表:“好了,我们可以去机场了。“
一行人乘坐吉普车,来到了香港的启德机场,司机直接将吉普车开进了停机坪,在一架欧亚航空公司的飞机前停了下来,随后一行人便上了飞机,在头等舱的位子上落座。
仓田看了看手表,微笑着对身旁的格雷院长说道:“再过三个小时左右,我们就将在重庆降落。”
格雷把头扭向了窗外,不愿搭理仓田。
毕竟重庆是在国民政府的控制之下,所以乘坐日本航空公司的飞机恐怕会引起重庆方面的注意,因而,仓田特意选择了欧亚航空公司的飞机,这样可以悄悄地潜入重庆,不为人所知。
飞机呼啸着划过长空,朝重庆方向飞去。
而就在仓田带着格雷院长和小寒江飞往重庆的前两天,在山城重庆,一名三十多岁,身着蓝印花布,挽着发髻的女人正在一间不起眼的民房内,戴着耳机接收电文。
这个貌似中国妇女的女子就是日本军部潜伏在重庆的王牌特工久保由美,她刚刚收到了一封来自于日本军部的加密电报:夜来香,立即与毒蜂联系,让他这一两日内,速从重庆总部电讯处窃取一封来自香港的,具名为羚羊,关于幸太郎被日军虏获的电报,并交于宫泽真一,让他知晓他的儿子现在在我们手上,若是倒向重庆,那他永远也别想见到他的儿子。稍后,将有人带幸太郎来重庆,届时会跟你们进行联络的。
久保由美将电文仔细看了一遍,然后走到后院里,这里有一排花盆,久保由美将电台藏在一个大花盆里面,再盖上木板,上面放上一株君子兰,最后将泥土覆盖在上面。
久保由美随后掸了掸衣服,走出民房,来到了一家杂货铺里:“黄老板,借你电话用一下。”
“哦,是天保嫂啊,给你家天保打电话呢,几天不见就又想他了?”黄老板打趣道。
“去你的,没正经的,我们家天保已经三四天不着家了,今天是他爹的祭日,我让他带点酒菜回来。”久保由美笑着向黄老板解释道。
“哦,原来是你公公的祭日啊,那你家天保是应该回来一趟,哎,你男人好几天不着家,你也不着急,你就不怕别的女人把你家天保给拐跑了?”黄老板不怀好意地望着久保由美。
“我着什么急呀,有谁会看上我们家那个只有一条胳膊的男人啊?”久保由美回敬了黄老板一句,然后拿起电话机,拨了几个数字,电话通了,久保由美对着电话说道:“麻烦你告诉食堂里的石天保一声,今天是他爹的祭日,让他晚上带点酒菜回家。”
久保由美放下电话,然后把一个铜板扔在了柜台上,扭着屁股回去了。
黄老板望着久保由美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这婆娘真够骚的,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石天保这个废人,居然也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女人。”
傍晚,石天保右手提着一坛酒和几包熟菜回来了。
一进屋子,刚放下酒菜,久保由美就把那份电报给石天保看:“你看,这是我下午接到的军部的电报。”
“军部要我这一两天就把这封电报搞到手?”石天保眉头一皱:“他奶奶的,军部还真看得起我,把我这个残废当神仙呢?”
“毒蜂,这可是军部的命令,你必须无条件地服从。”久保由美柳眉倒竖,一脸严肃地看着石天保。
“怎么了,你想对老子耍横?老子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子怕过谁?收起你那套主子的嘴脸,老子不吃那一套。”石天保毫不退让,梗着脖子望着久保由美。
698. 秘密潜伏
“我还就是喜欢你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的样子。“久保由美忽然对石天保莞尔一笑,然后勾着他的脖子:”好了,培元,牢骚归牢骚,活还得干,而且还得干得漂亮,这是军部对我们的信任,我相信军部是不会看走眼的。”
“我们在这儿已经潜伏了快三年了,我还以为军部已经把我们给忘了,没想到一个多月前,突然把我们给唤醒了,我这才意识到,我是只鼹鼠,我龚培元虽然在战场上丢了一条胳膊,但军部给我配了你这么一个标致的美人,我这辈子也算是没白活。”说完,龚培元将久保由美一把扛起,朝卧室走去。
当年,淞沪警备司令部接到西撤的命令之后,唐崇信曾找到龚培元,询问起他的打算。
“培元,我已经接到了上面的通知,让我们撤往重庆,你有何打算?”
“司令,我龚培元无牵无挂,司令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龚培元父母早亡,唯一的兄长也已经病故了,而他浪荡惯了,宁愿去四马路找小姐,也不愿被婚姻束缚,所以对他而言,唐崇信不仅是他的上司,也是他的人生方向,尽管当年唐崇信曾经出卖过他,把他当作是枪杀彭若飞等共产党员的罪魁祸首,他被革职查办,入狱一年,当他走进他所熟悉的监狱,从高高在上,审讯犯人的情报科科长,一下子沦为被审讯的阶下囚时,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讽刺。
尽管如此,但他却不恨唐崇信,他始终认为唐崇信也是受到了胁迫,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否则唐崇信也不会被降职处理。所以出狱之后,即使升任了审讯处处长一职,他依旧唯唐崇信马首是瞻,对他忠心耿耿。
故而,当唐崇信询问他淞沪警备司令部即将随军西撤,他有何打算时,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要与唐崇信共进退。
龚培元记得当时唐崇信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培元,不瞒你说,这次我不打算去重庆,我打算去南京。”
龚培元愣了愣,随即笑着回答道:“司令,不管你去哪里,我龚培元跟定你了。你去重庆,我跟着你去重庆,你去南京,那我跟着你去南京。”
唐崇信拍了拍龚培元的肩膀:“培元啊,我原本也打算把你一同带去南京的,可周部长对我说,他打算在重庆打下几个楔子,我想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周部长对你也很器重,所以,你这次不能跟我去南京,你只能去重庆,作为一名暗子,打入重庆政府机关内,等你安顿好了之后,就跟我联系,然后日本军部会派人跟你联络的。”
“司令,可我……我想一直待在你身边。”龚培元不想离开唐崇信。
“培元啊,很多时候,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我追随了校长这么多年,扪心自问,可谓忠心不二,可我老娘已经八十了,她一定要叶落归根,百年之后埋在南京唐家的祖坟里,不愿跟我去重庆,我是忠孝难两全啊!只能对不住校长了。唉,还是应了那句诗: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培元啊,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既然周部长也看好你,对你有了明确的安排,你就服从命令吧。”
就这样,唐崇信带着部分官员投靠了南京伪政权,而龚培元则带着大部分淞沪警备司令部人员西撤到了重庆。而后,龚培元受到了委座的嘉奖,以表彰他在大是大非面前信念不动摇,坚定不移的爱国主义精神。这份嘉奖令无疑是对龚培元的莫大讽刺。
而后淞沪警备司令部被裁撤了,所有人员被安排到了下面的前线部队,龚培元身不由己,还没打入重庆的政府机关,就被迫上了前线,被安排在汤恩伯的第二十军团十三军第四师,担任第三团的团副,在武汉会战中,他的左胳膊被炮弹炸飞了,队伍也被打得七零八落,几乎全军覆没了,他是被后面的友军从死人堆里刨了出来,送往战地医院,被截去了一条胳膊,当他苏醒后,医生问他姓名时,龚培元想起在他身边被炸死的一名军士名叫石天保,便冒了他的名,以便今后在重庆潜伏下来。
龚培元伤愈回到重庆之后,当时上面念及武汉会战时死伤将士所做出的巨大牺牲,对那些参加武汉会战的伤兵给予优先安置照顾,当时上面征求龚培元的意见时,他提出能否去机关的后勤食堂帮帮忙,所以龚培元便留在了军统总部的后勤食堂里,当了一名伙夫,尽管龚培元只是名伙夫,而且还是个只有一条胳膊的伙夫,但由于龚培元是前线御敌的抗战英雄,因而受到大家的尊敬。
安顿好了之后,龚培元便悄悄地给唐崇信去了封信,将他的现状和目前的住址告知唐崇信。于是乎,两个月之后,一个自称是逃荒的女子找到了龚培元,她便是受日本军部派遣,来重庆找龚培元接头的久保由美,代号夜来香,不久,久保由美便成了天保嫂。龚培元成为了潜伏在军统总部的一名鼹鼠,代号毒蜂。
接到日本军部的命令之后,龚培元便开始筹划如何才能得到那份电报,他把目标锁定在苏惠民身上,作为电讯处的处长,苏惠民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凡事喜欢亲力亲为,甚是勤勉。
苏惠民的妻子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女儿嫁到了山西,儿子也已经结婚了,他平时就一个人过日子,他也不想回到他那个空荡荡的家里,所以几乎把电讯处当家了,除非儿子儿媳来看他,他才回家去住一到两天,平时基本上都是在电讯处的值班室里过夜的。电讯处所有的电报都要经过苏惠民之手,而苏惠民则将文件柜的钥匙时时刻刻都带在身上,甚至连睡觉都把钥匙放在枕头下面。
电讯处一般晚上安排两个报务员值班,加上苏惠民,一共是三个人,要得到文件柜的钥匙的话,必须将这三人放倒才行,对于龚培元来说,要做到这点并不难,他是厨房里的伙夫,在饭菜里下药是手到擒来之事,龚培元每周轮到值夜班两次,他的工作就是给这些值班的同事准备夜宵。而最近一阵子,机要处通宵达旦地在查资料,要准备的夜宵量大,所以,厨房里所有的人都得留下来加班,他已经连续三四天没回家了,不过,今天接到通知,说是机要处不需要加班了,资料已经查到了,所以今天厨房里不需要这么多人手了,龚培元也就得空可以回家一趟。
现在接到任务之后,龚培元决定今晚回食堂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