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5. 筋断骨折
“好吧,康先生,现在我们就来谈谈你藏匿起来的那些账本,名单的事情吧!”唐崇信转移了话题。
康钧儒知道下面唐崇信肯定是想要逼问他这些账本名单了,而这是他的利器,他要在关键时候将这些证据向大众公开,给那些贪赃枉法之徒以重击,自然是不会拱手相让。
“唐司令,你想要知道什么呢?”
“当然是你这上面记录了什么,又把这些东西藏在哪儿了。”
“这个问题,唐司令有点为难我了,我已经说了,那是我的护身符,有谁会把护身符拱手让人的呢?尹修文这老贼不能从我这儿得到它,其他人也一样,都别打这个主意,趁早断了这个念想。”康钧儒断然拒绝将账本交出。
唐崇信一听,脸色一变,凶相毕露:“康先生,我劝你最好识时务一点,这儿是什么地方,尹修文自然是拿你没办法,可我想要的东西,又有几个人能拒绝得了的?”
“唐司令,难道你是想要利用职务之便,逼迫我交出这份账本,想趁机升官发财还是想占为己有以敲诈勒索?”康钧儒针锋相对,毫不让步。
这时,龚培元又回到了审讯室里,他看见康钧儒正在质问唐崇信,唐崇信的脸上怒气冲冲,他立马冲到康钧儒的面前,扬手打了康钧儒一巴掌:“反了你了,竟敢这样跟我们司令说话,司令,甭跟他废话了,大刑伺候,我看他能狂到几时?”
康钧儒的脸颊上出现了五个明显的指印,嘴里有点咸涩的味道,他扭头将血水吐掉,冷冷地望着龚培元和唐崇信。
“康先生,我们先礼后兵,你要是识时务的话,就趁早把这些账本交出来,否则的话,可就应了那句话了,站着进来,躺着出去。”唐崇信继续威胁道。
康钧儒知道,自己今天恐难活着离开这间审讯室了,对于这个结果,并不出乎他的意外,也早就有了思想准备,尤其是被捕之后,他更清楚自己的命运会是什么,其实从参加革命的那天起,他们这些热血青年就做好了为了实现心中的理想,为了建立一个昌明的国家,甘愿抛头颅,洒热血的心理准备,这些人中间,有彭若飞,有谭鸿铭,有金翊轩,有许许多多的仁人志士,也包括他自己。
“如果唐司令一定要这么做的话,我能奈你何,但我若是死也不交,你又能奈我何?”康钧儒大义凛然地说道。
龚培元见康钧儒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朝审讯室内的两名打手努了努嘴,两名打手会意,将康钧儒从审讯椅子上解开,直接按在了老虎凳上了。
康钧儒的膝盖被皮带牢牢地绑在了那张狭窄的长凳上,双手则被捆在了十字刑架上,动弹不得,打手在康钧儒的双脚下垫上了两块青石砖,康钧儒顿时觉得自己的双腿的膝关节处被反向外翻,小腿立马抽筋起来,他疼得脸憋得通红,冷汗直淌,呼吸急促起来。
“怎么样,这才加了两块砖,你就受不了了?”龚培元见康钧儒一脸痛苦的模样,冷笑了一声:“还是快说了吧,否则你的这两条腿难保。”
“做梦,你们休想从我这儿得到。”康钧儒喘着粗气,怒视着龚培元。
“再往上加。”龚培元对打手命令道。
打手抬起康钧儒的双脚,又在他的脚下垫上一块青石砖,康钧儒顿时觉得双腿腿骨正在被用力反向掰扯,膝盖处的韧带像是被撕裂了,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哼叫起来,他感到自己心跳正在加速,一阵阵心悸让他感到胸闷气短。
“快说,那些账本到底藏在哪儿了?”龚培元大声吼道。
“放在……放在一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你们……休想……休想拿到。”康钧儒用尽气力说道,他双眼充血,对龚培元怒目圆睁,但目光里没有丝毫屈服之意。
“加,再加,我看他能坚持多久。”龚培元被激怒了,他冲打手大喊道。
又一块青石砖垫在了康钧儒的双脚下,康钧儒忍不住惨叫起来,他汗如雨下,觉得自己的膝盖骨正发出摩擦声响,双腿肌肉剧烈颤抖着,而双腿似乎要离开他的身体了,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他眼前出现了重影,康钧儒感到他快疼得窒息了。
“再不说,你的这两条腿就废了。”龚培元歇斯底里地冲康钧儒叫嚷道。
“你们……你们……枉费心机……,白日……白日做梦。”康钧儒紧咬牙关,忍受着车裂般的痛苦。
“再加。”龚培元咬牙切齿地说道。
打手继续将康钧儒的双腿往上抬,第五块青石砖刚垫上,就听得“咔嚓”两声断骨的声响,康钧儒的髌骨被折断了,碎骨破皮而出,膝盖处血迹斑斑。
康钧儒发出让人心悸的嘶叫声之后,便头一歪,昏死过去了。
在这第五块砖还没往上加时,唐崇信忽然想起康钧儒有心脏病,担心他万一受刑不过,心脏病复发而猝死,正要喊停,可还没等他喊出这个“停”字,康钧儒的双腿髌骨就被硬生生地折断了。
唐崇信连忙走到康钧儒的身边,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连忙命令身边的打手:“快,快把上官医生叫来,让他过来接骨,还有,让他带上治心脏病的药剂。”
唐崇信怕万一把康钧儒给整死了,那他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这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龚培元冷冰冰地望了一眼昏死过去的康钧儒。
“我看他是敬酒罚酒都不吃。没想到这个康大老板还是个硬骨头。这点倒是跟彭若飞有点相像。”唐崇信摇了摇头:“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康老板跟彭若飞是一路人,可惜呀,我们手上没有铁证。”
上官谦背着药箱匆匆赶到了刑讯室里,他看见一个身着白色衬衫,额头上缠着绷带的中年男子被绑在老虎凳上,脑袋低垂着,双腿下面垫了五块青石砖,腿部呈可怕的反折曲线,膝盖处鲜血淋漓。
676. 备受折磨
这么多年来,这种场面上官谦见多了,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了。他走到康钧儒身边,瞥了一眼这名犯人的脸,这一眼,让他差点失声叫了起来,上官谦这才看清楚眼前的犯人就是多年以前跟自己打过不少交道的,说服自己协助他替彭若飞翻案,想要救彭若飞出狱的共党负责人康钧儒,当年神采奕奕的康钧儒风流倜傥,潇洒干练,没想到今天会在这个鬼地方见到他,而且还遭受着酷刑折磨。
上官谦不禁愣在那里,凝视着康钧儒。
龚培元见上官谦在愣神,连忙催促道:“上官,你怎么啦,怎么愣住了?你又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怎么跟一个新手似的?快,你快给他接骨吧!”
上官谦回过神来,连忙从药箱里寻找绷带。
“上官,你还是先给他打一针强心针吧,这人心脏有问题。”唐崇信提醒了一句。
上官谦一听,赶紧拿出听筒放在康钧儒的胸口,仔细听了听,发现康钧儒的心跳很不规则:“这人原先就有冠心病,重刑之下,心脏病更加严重了,现在不适合打强心针,我还是给他打一针舒心康吧,缓解一下他的心跳!”
“你是医生,你看着办吧!”唐崇信对上官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
上官谦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舒心康针剂,然后将针剂抽入针筒内,撸起康钧儒的袖管,给他进行注射,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康钧儒渐渐苏醒过来。
然而一旦醒来,康钧儒就感到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席卷全身,他忍不住痛哼起来,他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大夫正在给他进行接骨治疗。
康钧儒望着大夫的身影,觉得有些熟悉,仔细一看,竟然是上官谦,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会在这儿再次见到了上官谦,他竟然还在这儿从事着自己的老本行救死扶伤,只是在这个魔窟里救死扶伤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很快,上官谦用木板和绷带将康钧儒的两条断腿固定住了。他抬起头来与康钧儒对视了一下,尽管上官谦戴着口罩,但康钧儒还是从上官谦的双眸中读懂了诧异,疼惜和难过。
康钧儒赶紧将目光移向别处。
“康先生,怎么样,现在知道这筋断骨折的滋味了吧?我实话跟你说,你若是不识时务,不肯乖乖地招供,我会将这接上的骨头继续折断。”龚培元继续威胁恐吓着康钧儒。
“龚处长,这人心脏病挺厉害的,不适合用刑,否则性命难保。”上官谦一听,心头一紧,他知道心狠手辣的龚培元是完全干得出这种狠辣之事的,便赶紧加以制止。
“上官,你真他妈的嗦,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要是受不了这种场面,你就先回去歇着,等需要你的时候,你再过来。”龚培元不耐烦地赶上官谦走。
龚培元知道上官谦是个基督教徒,心软,看不得他们折磨犯人,总是在背后骂他们是魔鬼,不过,龚培元跟上官谦关系不错,也知道他的脾性,所以也就不以为然,只是嫌他在这儿干扰他刑讯犯人,碍手碍脚。
上官谦把目光投向唐崇信:“唐司令,我说的是实话,这人不能再用刑了,否则心脏病突发,后果难料。”
“什么后果难料,大不了多一具尸体而已,这人手里捏着重要资料,不让他交出来,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况且这人极有可能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共党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上官,你就别在这儿捣乱了。”龚培元朝上官挥挥手,让他快点离开刑讯室。
“上官,这人对我们的重要性你大概还不清楚,先前我们已经对他晓之以理了,可惜这家伙软硬不吃,我们也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要不,你就在一旁候着,如果犯人受刑不过,你就赶紧过来抢救。”唐崇信既不想让康钧儒还没吐露秘密就一命呜呼,更不想自己一无所获,所以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上官谦就在刑讯室里候着,随时对康钧儒进行抢救。
上官谦没想到唐崇信竟然让他在刑讯室里观刑,这对他而言简直是最为残忍的事了,难道他就待在刑讯室里,眼睁睁地看着康钧儒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既不能出手阻止,也不能流露出疼惜悲伤之情,这无疑会让他在那里备受折磨,痛苦不堪。
上官谦愣着那里,手脚冰冷,脑子里一片空白。
“去给上官医生拿一张凳子过来。”唐崇信吩咐身边的打手。
打手将凳子递给上官谦,上官谦默默地坐在那儿。
“上官,你就坐那儿吧,如果你发现犯人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就过来抢救。”唐崇信对上官谦又嘱咐了一句。
康钧儒此时无奈地望了上官谦一眼,他希望在接下来的受刑过程中,他能快点猝死,这样,他解脱了,上官谦也不至于因失态而被唐崇信怀疑与他有染。
“好了,康钧儒,你现在应该明白了,今天你要是不说出账本在哪儿,对你的刑讯是不会结束的,你最好识相一点,免得受皮肉之苦。”龚培元继续恫吓康钧儒。
“大不了这儿多一具尸体罢了。”康钧儒已经做好了死在刑讯室的准备。
“那好,来啊,继续让康先生尝一尝断骨的滋味。”龚培元朝打手招了招手。
上官谦眼睁睁地看着两个打手这次把皮绳绑在了康钧儒膝盖的下端,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增加新的骨折点,刚才康钧儒的两腿膝盖处的髌骨已经折了,那这次有可能双腿的胫骨也会被折断。上官谦知道老虎凳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不是一下子就把腿骨折断,而是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增加痛感,让你亲眼看着,亲耳听着自己的骨骼在受刑过程中产生双腿的变形,发出骨裂的声响,直致筋断骨折,而像康钧儒这样,多次经受这种断骨的折磨,则会导致骨头坏死,面临截肢的危险,造成终身残疾。
上官谦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677. 生死一线
打手把两块青石砖放在康钧儒的脚下,康钧儒的双膝已经骨折了,稍微一抬腿,就感到锥心的疼痛向他袭来,他用力地咬住嘴唇,把嘴唇咬得鲜血淋淋。
“说,把账本藏哪儿了?”龚培元无视康钧儒疼得冷汗直淌,痛苦不堪,他们需要的只是口供。
康钧儒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见他喘着粗气,怒视着龚培元,不停地摇头。
“加砖。”龚培元让打手继续往康钧儒的脚下加砖。
康钧儒忍不住惨叫了起来,脖子上青筋直暴,面红耳赤,呼吸越来越沉重。
“没想到康大老板还挺能扛,康老板,招了吧,说出来了,你就不用这么痛苦了,我们保证帮你医治,让你还像从前一样,潇洒倜傥。”唐崇信走到康钧儒的身边,蹲下身子规劝他。
“滚开,混蛋,少他妈的假惺惺的,有种你就弄死我。”康钧儒冲唐崇信咆哮道。
“妈的,还嘴硬,给他再加块砖。”龚培元向打手努了努嘴。
打手抬起康钧儒的双脚,又垫上了第四块砖。
康钧儒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持续不断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上官谦听得浑身颤抖起来,他睁开眼睛望着痛苦不堪的康钧儒,只见康钧儒双目暴突,身子后弓,浑身止不住地剧烈颤抖着。
“你们别再对他用刑了,他快挺不住了。”上官谦忽然站起来,冲龚培元大叫道。
“就差这点火候了。”龚培元狞笑着:“说,快说,现在说了还来得及。”
康钧儒对着龚培元的脸上喷出一口血水,瞪视着他。
龚培元抹了抹脸,一看全是血,又见康钧儒虽然疼得快背过气去了,可还是怒目圆睁,龚培元被激怒了,他伸出手去,按住康钧儒的右腿,然后死命地往下一按,只听得“咔嚓”一声,康钧儒的右腿胫骨被生生折断了。
康钧儒发出一声令人窒息的惨叫声之后,脑袋便垂了下来。
上官谦连忙冲过去,翻起康钧儒的眼皮,然后听了听他的心脏,发现心脏骤停,没了心跳,情况十分危急,便快速从药箱里拿出一支强心针,给康钧儒注射下去。
上官谦焦急地看着手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可康钧儒还是没有丝毫反应。上官谦觉得不能再等了,赶紧给康钧儒按压胸口,做心肺复苏。
唐崇信也急了,走到上官谦的身边,焦急地问道:“怎么样,还能不能救活?”
龚培元见状,也挤了过来:“妈的,我没怎么用劲啊,怎么就不行了呢?”
上官谦瞪了龚培元一眼,龚培元自知自己有些过火了,在上官谦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之下,他还是一意孤行,对康钧儒施以重刑,从而导致现在康钧儒命悬一线,不省人事。
过了好一会儿,康钧儒苏醒过来,他看见眼前为了救他而累得满头大汗的上官谦,露出一丝惨淡的微笑,而后,又晕过去了。
上官谦连忙用听筒听了听康钧儒的心跳,发现心脏已经能正常起跳了,又摸了摸他的脉搏,尽管还很微弱,但比刚才几乎摸不着脉搏的状态有了很大的好转。
“现在这个犯人情况很不稳定,不能再用刑了,我的意见是把他抬到我的医务室去,这人需要二十四小时的监测。“上官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向唐崇信建议道。
“行,就按你说的办,把他先送到你的医务室去,上官,你一定要保证他活着。“唐崇信知道,现在再对康钧儒用刑是毫无意义的,先得保证康钧儒还活着。
“这个我可不敢打包票,这人的心脏本来就有问题,现在受了这么重的刑,双腿至少三处骨折,还有韧带撕裂,肌肉拉伤,这些巨痛对他的心脏也是极大的损伤,他现在之所以还昏迷着,主要是疼痛引起的。“
龚培元挠了挠头:“上官,你也别说那么多了,你只要想办法救活他就行,只要能救活他,多贵的药都行。“
“哦,我把他救活了,再送到你这儿来,你再把他打得半死?再送到我那儿去?是你吃饱了撑的,还是我吃饱了撑的?“上官谦不无讥讽地冲了龚培元一句。
“咦,你这个上官,怎么这么说话呢?“龚培元被上官谦质问得张口结舌。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还是给他治伤要紧,来,你们两个,把他抬到医务室去。“唐崇信连忙过来打圆场。
两个打手将康钧儒抬到了上官谦的医务室,上官谦连忙赶过去,让打手把康钧儒抬到了一张旧床上。
“好了,你们出去吧!“上官谦将两个打手打发了之后,便给康钧儒接上了一台心电图仪,对康钧儒的心跳进行监控,康钧儒的心电图显示他的心跳很不规则,时快时慢,时强时弱,有时呈一直线。
上官谦给康钧儒注射了缓解不规则心跳的药物,然后开始处理他的断腿。刚才在刑讯室里,他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断腿固定,但之后康钧儒的双腿又经历了一次老虎凳的折磨,先前固定的夹板已经移位,髌骨处的碎骨刺穿肌肉和皮肤,因而膝盖处鲜血淋漓,而新增的右腿胫骨骨折也是呈开放性的,右小腿的表面就能看见胫骨的断骨,右小腿处一大片青紫,这是由皮下瘀血造成的。
上官谦无奈地摇了摇头,根据他以往的经验,这种刑伤很可能造成骨头缺血性坏死,康钧儒这两条腿极有可能保不住了,下半辈子或许要拄拐,或是坐轮椅了。
上官谦亲自给康钧儒清理伤口,然后用夹板将断裂处固定好,望着康钧儒血迹斑斑的两条腿,上官谦感到自己的心也一阵阵的绞痛,也许,也许康钧儒也将步彭若飞的后尘,被枪杀在这个魔窟里,一想到这儿,上官谦不由得泪眼婆娑,
旁边的护士小兰见状,不知上官谦为何落泪,轻声问道:“上官医生,你怎么啦?“
上官谦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用手擦去眼里的泪水:“没事,眼睛进灰了。“
上官谦赶紧跑到卫生间里,他打开水龙头,双手捂脸,止不住痛哭起来,哗哗的流水声掩盖其憋闷许久的痛哭声。
678. 南京来人
此时在唐崇信的办公室里,唐崇信正手撑着额头,来回踱步,康钧儒生死难料,而那些账本,名单至今还是个迷,对康钧儒真实身份的认定也陷入瓶颈,原本十拿九稳的审讯现在变得骑虎难下,还真是应了康钧儒的那句话:“我若是死也不交,你又能奈我何?“
“唉,康钧儒啊康钧儒,我对你还真是束手无策,无可奈何。“唐崇信重重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卫兵手里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报告司令,外面有个人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唐崇信连忙将信拆开,一看,连忙对卫兵说道:“快请。”
宋泽炎是正在筹建中的南京政府的实权人物周部长的秘书,自从日本方面打算扶植南京傀儡政府之后,便四处网罗各类社会贤才,或是直接招降重庆政府内的大小官员,以期与重庆政府分庭抗礼。
而淞沪警备司令部在抗战爆发之后不久便收到随军西撤的通知,唐崇信对此次西撤顾虑重重,一来,司令部西撤之后,人员将有大幅调整,届时他还能不能保住这个位置还真不好说;二来,他的家人都在上海和南京,尤其是八十岁的老娘,更是故土难离,说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家里头,埋在祖坟里,而唐崇信又是个孝子,不愿把老母亲独自一人留在南京老家,所以一直为这事左右为难。
正当他踌躇之际,这位周部长向他伸出了橄榄枝,说是给他在南京政府内留了个位置,无论是官职还是薪俸都比现在要高,并且“善意”地提出替他照顾在南京的老母亲。
唐崇信知道周部长是想以他的老母亲为人质来要挟他,同时又以高官厚禄来笼络他,而他权衡再三之后,便答应周部长,等淞沪警备司令部西撤之时,他便会率部分官员向南京政府投诚,而宋秘书便成为了他与周部长之间穿针引线的联络人。
此时,身着长衫,头戴礼帽的宋泽炎悄悄地跟在卫兵的身后,在进入唐崇信的办公室之前,他特意将帽檐拉低,东张西望了一下,确定周围没人,便很快闪入了唐崇信的办公室。
进入唐崇信的办公室之后,宋泽炎将礼帽脱下,唐崇信连忙上前迎接,双手握着宋泽炎的手,轻声问道:“泽炎老弟,今天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你我每周六在雨溪茶室见面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贸贸然来我的司令部,要是让别人知道我跟你之间有掰扯不清的关系,那我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要不是周部长命我必须来你这儿,与你见上一面,我才不会冒这个险来你的司令部闲逛呢!”宋泽炎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哦?这么说,你今天来我这儿是有要事找我?”
“是啊,废话我也不多说了,我问你,康钧儒现在是不是在你手上?”宋泽炎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找他?”唐崇信有点纳闷。
“对,这是周部长点名要的人,报纸上说他出车祸了,我随即去医院调查了,医生起先不肯说,我亮明了身份之后,他告诉我其实康钧儒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不碍事,已经被你接走了。可报纸上却说他被撞成重伤,生死难料,我猜这一定是你唐兄的手笔吧!他现在应该还在你手里吧?”
唐崇信知道瞒不过宋泽炎,便点点头:“实不相瞒,泽炎老弟,这个人现在确实在我手里,我们对他已经注意多时了。这人背景深得很,我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在报纸上登了这则消息,免得那些大佬天天朝我这儿打电话,要人。怎么,周部长点名要康钧儒?”
“是啊,他是个难得的商业奇才,以前也找过他,接触过,但此人似乎对官场毫无兴趣,所以只得作罢,不过,现在正逢他落难之时,他也许会改变当初的想法。周部长对这个康钧儒真可谓是求贤若渴啊,说是他若是能为南京政府效力,那会让重庆政府在经济上一蹶不振。”宋泽炎向唐崇信坦言康钧儒对南京政府的重要性。
唐崇信眉头皱了皱:“泽炎老弟,其实我们对这个康钧儒已经注意多时了,我们怀疑他很可能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
“哦?真的吗?有证据吗?”宋泽炎一听,眼里闪过一丝警惕的目光。
唐崇信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铁证,我们找到的证据都被他一一驳斥了,所以到目前为止还没得到非常有力的证据。”
“既然没有证据,那就只是怀疑了,你们呢,草木皆兵,好像每个人都有共党的嫌疑,这都成了你们的职业病了,唉,还真应了坊间一句话:天下谁人不通共,其实就算是真的共党又如何呢?周部长以前还是共党的创始人和早期领导人之一呢,后来呢,还不是脱离了共党,成为了老蒋的亲信,现在又成为南京政府的肱股之臣,这人啊,不是一成不变的,往往是此一时来彼一时。”宋泽炎倒是并不太计较康钧儒的身份,不管是重庆方面的,还是延安方面的,只要能为我所用,管他是哪个政党,哪个派系的,英雄不问出处。
“这倒也是。”康钧儒讪笑道:“确实,这个康钧儒在金融,商业方面眼光还是很独到的。”
对于康钧儒是个经济方面的人才,这点唐崇信并不否认。
“他现在在哪儿?要不我现在就去找他谈谈。”宋泽炎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康钧儒见面。
“这个,泽炎老弟,你来得还真是不凑巧。”唐崇信面露尴尬之色:“实话跟你说吧,他刚从刑讯室里出来没多久,可能现在还没醒呢!”
“你是说,你对他用刑了?”宋泽炎一听,惊愕地望着唐崇信。
“我事先也不知道他是周部长点名要的人,我要是知道的话,我肯定会关照下面的人对他手下留情。”唐崇信双手一摊,无奈地望着宋泽炎。
“唉,唐司令啊,你……你可真是的,好了,废话少说,你快带我去看看他。”宋泽炎对唐崇信投来不满的目光。
“好好好,他现在就在医务室里,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他吧!”唐崇信连连点点头。
唐崇信亲自带宋泽炎去医务室看望康钧儒。
上官谦见唐崇信带着一个陌生人走进了医务室,有些奇怪。
“上官医生,康钧儒现在情况怎么样啊?”唐崇信问道。
“哦,唐司令,他现在还昏迷着呢!”
“那他有没有生命危险?”宋泽炎连忙问道。
679. 追忆故人
“这位是……?”上官谦望了望宋泽炎,愣了愣,不知这是何许人也,这么关心康钧儒。
“哦,这位是上头派来的宋监察长,他特地来看看康钧儒。”唐崇信赶紧给宋泽炎编造一个身份,宋泽炎身份特殊,若是让人知道他出现在司令部里,给唐崇信扣上一顶汉奸的帽子也不为过,所以他很是提防,不过他一向把上官谦视作是不问政治,不懂权谋的书呆子,所以觉得对他也不必太过防范,便随口编了个借口。
“你好!”上官谦向宋泽炎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说道:“哦,宋监察长,最危险的阶段应该是已经度过了,不过目前因为他刑伤严重,恐怕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
宋泽炎听上官谦这么一说,便赶紧来到了康钧儒的床前,见康钧儒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煞白,嘴唇发紫,且布满血痕,额头上则缠着绷带。
“他的头怎么啦?”宋泽炎怀疑康钧儒的脑袋受了刑伤,担心他的脑子受到影响。
“哦,那是车祸造成的。”唐崇信连忙解释了一下:“我们没对他的头部用刑,连电刑也没用。”
唐崇信知道宋泽炎在担心什么,怕宋泽炎责怪他把康钧儒的脑子弄坏了,不能为南京政府效力了,那周部长肯定要找他算账的,所以赶紧辩解。
宋泽炎看见床头有一台心电图仪,便问了一句:“他有心脏病?”
上官谦点点头:“是的,他原本就有冠心病,被老虎凳折断双腿之后,疼痛引发了心脏骤停,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上官谦实话实说,而唐崇信则不停地朝他使眼色,意思是要他避重就轻,可上官谦毫不领会,还在向宋泽炎谈及刑伤对康钧儒身体造成的影响。
宋泽炎一听,连忙把盖在康钧儒身上的被子掀开,看见康钧儒的两条肿胀变形的腿上绑着夹板,断骨处鲜血淋漓,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唐司令,你下手也太狠了,你让他以后还怎么走路?”宋泽炎瞪视着唐崇信,忍不住斥责了一句。
唐崇信连忙向宋泽炎解释:“泽炎老弟,你听我解释,这个康钧儒真的是软硬不吃,我们也是被他逼急了,才出此下策。本以为他一个生活优渥的大老板见到那些刑具早就吓得腿软了,肯定会屈服于三木之下,供出那些机密材料,可没想到这人骨子里还真的是挺硬的,死也不肯交代,我们也是一时心急,手里便失了分寸,我已经严厉斥责了负责刑讯的龚处长。”
“他到底掌握了什么机密材料让你们下此毒手?”宋泽炎不明白是什么机密材料让康钧儒死都不肯交代。
“这个……”唐崇信尴尬地笑了笑,他并不想让宋泽炎了解那些账本之事,于是编造了一个理由,搪塞了一句:“就是有关共党内部的一些文件。”
“你不是说只是怀疑他是共党分子吗?既然没有抓住真凭实据,就想让他屈打成招,你们也太过武断了,你看看,现在把人打成这样,你让我怎么向周部长交代?”
唐崇信无语,他不知道康钧儒在周部长的心目中份量这么重,早知如此,他一定把康钧儒奉若上宾。
“上官医生,根据你的经验,他大概多久能醒来?”宋泽炎转头问上官谦。
“这个……不好说啊!也许一两天,也许要三五天。这要看他的体质了。”上官谦模棱两可地说道。
“这么着吧,我先不回南京了,就在上海待几天,等康钧儒醒了之后通知我。”宋泽炎对唐崇信说道。
“好的,好的,泽炎老弟,那你住哪儿?”唐崇信恭敬地问道。
“我就住在华懋饭店314房间,你可以打电话给我。”宋泽炎将礼帽戴上,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给唐崇信:“差点忘了,这张照片是你老母亲前两日在自家院子里拍的,你收好!你老母亲还是挺牵记你的。”
宋泽炎每个月都会为唐崇信的母亲拍一张照片,转交给唐崇信,以示他们对唐母照料有加,让他安心,同时也是为了提醒唐崇信,他的老母亲在他们的手里拽着呢!
唐崇信接过照片,望着母亲在自家庭院里,坐在藤椅上所拍的照片,百感交集:“唉,老娘又苍老了几分。”
“好了,唐司令,那我先走了,有事随时电话联系。”
“好的,好的,我送你出去。”唐崇信亲自送宋泽炎离开淞沪警备司令部。
上官谦疑惑地望着宋泽炎和唐崇信的背影,感觉有些奇怪,从没见过唐崇信对谁如此恭敬,尽管嘴里不停地叫着‘泽炎老弟’,但浑然没有年长几岁的老资格,反而让人觉得他在姓宋的面前像是跟班的小弟。
康钧儒直至第二天半夜才苏醒过来,这两天上官谦一直密切关注着康钧儒的身体状况,所以一连几天没回家,在医务室里值班,守在康钧儒的身边。
见康钧儒终于苏醒了,上官谦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康先生,你终于醒啦!”上官谦兴奋地叫了一声,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康钧儒马上认出了眼前的上官谦,他想撑起虚弱的身子,向上官谦致意,被上官谦阻止了。
康钧儒只能躺在床上,微微地向上官谦点点头,轻声说道:“上官医生,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我们还真是有缘。”
上官谦点点头:“是啊,我也没想到,不过我真不希望在这儿见到你。”
康钧儒淡然一笑。
“这次你还真是命悬一线,突然心脏骤停,我当时吓得手脚冰凉,按了足足半个小时,才让你恢复了心跳。”上官谦回想起前天的那次经历,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辛苦你了,上官医生,不过要是这颗心脏真的停跳了,也好,我就彻底解脱了。”康钧儒无奈地笑了笑。
“康先生,你别这么说,你和彭先生都是我这辈子最钦佩的人,我希望看到你们得天下的那一天,也希望你能活着亲眼目睹那一天。“上官谦看见了康钧儒,就不由得想到了彭若飞,他是多么希望彭若飞也能亲眼看见他的理想实现的那一天,可惜,彭若飞再也看不到那一天了。
上官谦一直视彭若飞是他的人生导师,是彭若飞开启了他对这个社会不同阶层的认识,是彭若飞帮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的了解,是彭若飞豁达的人生观改变了他,是彭若飞那充满魅力的人格感染了他,他为此生能结识这样一位高尚的人而深感荣幸。
680. 誓言无声
一提到彭若飞,康钧儒的眼睛有点湿润了:“若飞兄已经离开我们十多年了,没想到我现在正在步他的后尘,不过我想就算是到了地下,我也不会感到寂寞,我又能和他见面了,又能聆听他那些说也说不完的历史典故了。“
“彭先生确实是才华横溢,学富五车,我记得他当时就躺在这张床上,跟我讲古代圣贤的故事,跟我讲古今中外那些英雄人物的事迹。“上官谦眼里仿佛又出现了当年彭若飞说起历史故事时,那神采飞扬的的模样。
“这张床是若飞当年躺过的?“康钧儒连忙支撑起身子,转头看了看自己所躺的这张床。
上官谦点点头:“是的,这张床以及被子,被单,枕头我一直都保留着,医务室几次更换用品设备我都极力要求留存下来,每次我看到这张床,我就会想起彭先生。“
康钧儒深情地用手抚摸着床架,床单,枕头,仿佛那上面还留有彭若飞的气息,曾经在这里,他与彭若飞见了最后一面,与彭若飞进行了组织交接,彭若飞将儿子云麟托付与他;在这里,他与彭若飞生离死别,肝肠寸断。
一想起这些,康钧儒悲从中来,眼睛湿润了。
突然,康钧儒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向他席卷而来,让他忍不住闭起眼睛,咬牙硬挺。
“怎么啦,是不是伤口又疼了?”上官谦知道康钧儒的腿伤会让他时不时地饱尝这种深入骨髓般的疼痛:“我这里有吗啡针剂,止痛效果不错,我还是给你打一针吧。”
上官谦说着,赶紧从柜子里拿出一盒吗啡针剂,然后将药水抽入针筒,给康钧儒进行注射。
“这是美国原装进口货,一般人都拿不到,不过姓唐的和姓龚的都放话了,只要能救活你,多贵的药都可以使用,现在他们都把你视若上宾呢!”上官谦一边注射,一边笑着跟康钧儒说。
“哦,是吗?没想到我还有机会从阶下囚转身成为座上宾的可能?”康钧儒自嘲了一句。
“这是真的,你还不知道吧,前天你还昏迷着的时候,那个姓唐的带着一个姓宋的,说是上头派下来的监察长到这儿来看你。”
“姓宋的?监察长?”康钧儒在脑海里检索着他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这样的人。
“我听姓唐的叫他泽炎老弟,好像是从南京来的,姓唐的在那人面前就像是跟班的小弟。”上官谦回忆着那天的情形,不屑地摇了摇头。
“南京怎么会有上头派来的监察长,汪主席不是打算在南京另立政府吗?”康钧儒马上觉察出其中的漏洞。
“是呀,从南京来的,怎么可能是上头派来的呢?“经康钧儒这么一提醒,上官谦也觉得这里存在着问题:”可我确实听他对姓唐的说,他暂时不回南京了,就在上海待几天,等你苏醒了之后他再来。对了,他还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给姓唐的,说是他老母亲的照片,这应该错不了,姓唐的就是南京人。”
康钧儒听到上官谦提到这个信息,似乎有点明白了:“上官医生,你还听到些什么?”
“我好像还听这个姓宋的责怪姓唐的对你下手太重,说‘你让我怎么向周部长交代?’”上官谦将他所听到的原话向康钧儒陈述。
康钧儒立即明白了,那个宋泽炎是正在筹备中的南京汪伪傀儡政府的人。
康钧儒猜测,唐崇信给宋泽炎编造了一个监察长这个身份显然是想要隐瞒什么,从上官谦所陈述的内容上看,唐崇信对宋泽炎的态度很是恭敬,而且宋泽炎还把唐崇信母亲的照片交给他,显然唐崇信的母亲现在被南京政府所挟持,作为人质以要挟唐崇信,看来唐崇信已经倒向了南京方面了。
而宋泽炎来医务室看望他,目的应该也是想要拉拢他为南京方面效力,康钧儒记得前些时日,南京方面也曾派人来找他,想要以高官厚禄笼络他,但被他严词拒绝了,康钧儒自然清楚,一旦自己答应为南京政府做事,那就意味着自己成了不折不扣的汉奸了。
而现在宋泽炎在他被捕落难之时,特地来找他,其目的应该还是想要拉拢他去南京为汪伪政府效力,也许他们以为,此时的他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之时,一定会因强烈的求生欲而对他们伸出的橄榄枝来之不拒。
康钧儒知道,在现阶段,正在筹备中的南京汪伪政府正拼命地招兵买马,扩充实力,此时若是能进入南京政府,肯定能被委以重任,掌握其重要的职能部门,这将能获取大量信息,不仅有汪伪政府方面的资讯,还能得到日本当局高层方面的情报,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若是能打入其内部,可以让我军对日军和汪伪政府的动向有一个准确而清晰的把握。
只是这么做,对他个人而言,今后或许就打上了汉奸的烙印,这将是他一生的耻辱,党内同志会认为他为了苟活于世而背叛信仰,出卖灵魂,屈膝投降,为虎作伥,即使他甘当无名英雄,但这段尘封的秘密也许在他死后都无法得到解密,也许他将背负着千夫指万人骂的罪名离开这个世界。无论在他生前,或是死后,他都将成为一个饱受争议的人物,不知那些史学家今后会如何评述他这个人,如何看待他今天所作的抉择。
康钧儒望着窗外的一轮皓月当空,不由得心潮澎湃,自己个人的荣辱得失与整个国家,民族的兴亡安危相比,是多么的渺小,心底无私天地宽,胸中有度是非明,勇于担当生前事,何必计较身后评。
如今有谁能体会到当初康钧儒痛下决心,立下誓言时是何等的豪迈,何等的悲壮!
康钧儒决心已定,便对上官谦说道:“上官,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你尽管吩咐,我愿意为你们效劳。“上官谦对康钧儒笑了笑,对他而言,能为自己所钦佩的人做些事情,他是心甘情愿,荣幸之至。
“我想写一封信给韩牧师,麻烦你把这封信带给韩牧师。“
681. 受人之托
韩牧师是康钧儒的另一条与中央联系的通道,早在彭若飞时期,韩牧师就经常将中央下拨的活动经费通过他的教会善款方式移交给彭若飞,他与**高层领导的关系密切,若是谭鸿铭那里的联络点受阻,韩牧师这儿则是备用联络站。
当年四一二事变时,彭若飞和他的地下党组织受到重创,地下党员死的死,走的走,散的散,康钧儒接到命令,让他重振上海地下党组织,可当时彭若飞被捕,他两眼一抹黑,不知从何着手,是从凌云鹏的嘴里的只言片语,对彭若飞常去的场所才略知一二,随后从韩牧师那儿找到了突破口,逐步与各个党组成员联系上了,终于把那些散落在外和转入地下的党员们唤醒召集起来,才使得上海地下党组织重新开始运作。
康钧儒记得当年唐崇信想利用尸体认领的方式寻找那些暗藏的上海地下党组织成员和彭若飞的亲属,这一招极其阴毒,他和谭鸿铭都无法抛头露面,将彭若飞的遗体认领回来,结果由韩牧师出面将彭若飞的遗体领回了教堂,因为韩牧师有个美国基督教会神职人员这个身份作掩护,所以唐崇信对韩牧师并未产生怀疑。之后,康钧儒和张孝波将彭若飞的遗体悄悄地从卿恩堂运到了云雾山,与他爱妻薛莹梅合葬在了一起。
所以,韩牧师绝对是值得信赖的人,也只有通过他与中央取得联系,让青鸾知道自己的设想,从而建立与中央联络的秘密通道,以便今后将获取的各类情报通过这个渠道送达党中央。
“上官,你这儿有米汤水吗?”
“有有有,你等着。”上官谦知道康钧儒想要写密信给韩牧师,连忙走出病房,从桌上拿来了一盆作为宵夜的粥汤进来了。
康钧儒将粥汤放在康钧儒的手边,又从桌上拿了几根棉签递给康钧儒:“给,康先生,你写信吧,我去外面帮你看着。”
康钧儒会意地点点头,随后拿起棉签,在信纸上开始写密信。
上官谦将病房的房门锁上,然后回到办公室里,护士小兰见上官谦进来了,便迎了上去:“上官医生,你给那个康先生检查完了?”
“是啊,刚检查完。”
“那我给他打针去。”小兰说着,拿着托盘要往病房走去。
“哦,小兰,你不用去了,他还没苏醒呢,我刚给他打过针了,你先去休息吧。”
“啊,上官医生,你已经把我干的活都干掉啦?”小兰露出调皮的笑容:“上官医生,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去休息了。”
“没事,你去休息吧,有我看着就行了。”
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上官谦拿着托盘又来到了康钧儒的病房,此时康钧儒已经写完密信,正在将几张信纸折叠好。
“上官,我已经把信写好了,麻烦你送到卿恩堂的韩牧师那儿,你就跟他说,想办法把这封信的内容告知青鸾。”
上官谦接过信,顿时感觉沉甸甸的,他郑重地点点头:“天亮之后,我下班回家的路上去卿恩堂走一趟,你放心,我一定会亲手把这份信交给韩牧师的。”
“那就拜托了。”康钧儒对上官满怀谢意。
上官谦将信件放在他贴身的衣袋里:“不客气,康先生,你好好休息吧,好好静养,伤口才恢复得快。哦,对了,我还是给你吃颗安眠药吧,这样你就能多睡会儿了。”
上官谦怕自己走了之后,护士给康钧儒换药,喂药时,发现康钧儒已经苏醒了,便会向唐崇信汇报,上官谦担心唐崇信会对康钧儒再次进行威逼,所以就让康钧儒事先服下安眠药,这样的话,要到下午五六点康钧儒才可能醒来。
康钧儒点点头,上官谦给康钧儒服下了安眠药,看着他入睡了之后,才离开了病房。
等到天亮了之后,康钧儒便带着康钧儒的密信离开了司令部,随后乘坐黄包车,来到了福煦路上的卿恩堂,这里他已经来了多次了,跟教堂的看门人彼得已经很熟了。
“彼得,请问韩牧师在吗?”
彼得是个哑巴,他点点头,随后拉响了小铃铛,指了指教堂里面。
上官谦向彼得说了声谢谢之后,便朝里走,在教堂的走道上,上官谦遇到了韩牧师。
“韩牧师,你好!”上官谦连忙向韩牧师打了个招呼。
多年未见,如今韩牧师也已经头发灰白了,他觉得上官看上去很是面熟,仔细辨认了之后,认出上官就是多年之前为他与彭若飞,康钧儒传递消息的那个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医务科科长上官谦。
“原来是你啊,上官先生。”尽管分别了近十年,但韩牧师还依然记得上官的名字,见上官谦一大早就来找他了,便知道肯定是有要事找他:“上官先生,你到我这儿来,是不是有要事找我啊?”
上官谦点点头:“是啊,我这里有一封密信想要交给你。”
“请跟我来。”韩牧师一听,赶紧将上官谦带进自己的房间里。
走进房间之后,韩牧师轻声问道:“密信?谁的密信?”
“是康钧儒,康先生亲笔写的一封密信。”
韩牧师一听,脸色一变:“康钧儒,康先生的密信?他怎么会把密信交给你的?”
“康先生被捕了,他受了重刑,双腿断了,所以现在躺在我的医务室里进行救治,这封信是他在我医务室里,用棉签蘸着粥汤写的,他委托我一定要把这封信交到你的手里,并说希望你能将这封信的内容告知青鸾。”
韩牧师听罢,知道情况的严重性了,赶紧将信收下,他沉思了片刻,对上官谦说道:“上官先生,你若方便的话,今天下午四点,你能不能再到我这儿来一次?”
上官谦点点头:“行,反正我今天在家休息,那我下午四点来你这儿吧!”
韩牧师点点头。
上官谦告别了韩牧师之后,便离开了卿恩堂。
等见上官谦走了之后,韩牧师便来到彼得那儿,把这封信交给他:“彼得,你把这封信交给青莲街的邱老板吧!”
彼得点点头,随后将这封信揣在怀里,迅速离开卿恩堂,前往青莲街的邱老板那里。
682. 孤狼来电
邱老板就是在青莲街那里专门替人代写书信的老板,代写书信只是门面而已,邱老板其实有一门绝技,就是擅长临摹,所以暗地里给人制作假证,凌云鹏后来就曾多次在邱老板那儿制作假证,邱老板的规矩是:拿钱办事,不问来处,不问去向,钱货两讫,出门不认。
但其实邱老板的真正身份是共党的地下联络员,代号孤狼,他负责与中央进行联络,但他与谭鸿铭,彭若飞,康钧儒等上海地下党组织负责人均无直接联系,当初是作为一枚暗子,由青鸾特地安排他蛰伏于此地,他也是韩牧师这条线上的重要一环,只有在重要时候才会启用,而彼得便是他和韩牧师之间的交通员。
当彼得把这封密信交给邱老板时,邱老板点点头,走进里屋,然后拿出一瓶碘酒,在信纸上涂抹了一下,信纸上显露出了字迹。
邱老板仔细看了看这封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对彼得说道:“彼得,你在门外望风,我去给青鸾发报。”
彼得点点头,走到了这家不起眼的小店门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注意着来往的人群。
邱老板撬开床底的一块地砖,从里面拿出一部电台,然后架好天线,打开发报机,调好波段,向青鸾发出呼号。
在接到延安的回音之后,邱老板便把康钧儒的信件内容经过加密电码发送了出去。
远在延安窑洞里的电讯科报务员立即将这封电报抄录下来,随后将电文稿交给了电讯科科长丁学峰,丁学峰一看此电报的加密等级,立刻转交给了电讯部门的一把手潘荣之。
潘荣之亲自翻译电文,译完这封电报之后,觉得这封电报的内容非同小可,不敢怠慢,赶紧拿着这封电报前往三号首长的窑洞,向首长报告。
“报告首长,孤狼来电。”
青鸾一听,赶紧接过这封电报,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三遍,然后立刻走出窑洞,迈着矫健的步伐前往一号首长的窑洞,将这封电报交与他。
一号首长见青鸾面色凝重,便从他手里接过这封电报,看完这封电报之后,平时举重若轻的他也不禁心情沉重起来,他手持香烟,默然无语,窑洞里烟雾缭绕,手上长长的烟灰微微颤动。
过了许久,一号首长面色凝重地对青鸾说道:“你手下的兵,我绝对信得过,这确实是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比我们今后再派人打入南京政府内部要有利得多,不过他这么做,对他个人而言是一种极大的冒险,也许他这辈子都等不到解密的那一天,这会让他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会背负骂名。“
“是啊,康大老板这次真的是完全豁出去了,这样的同志是我们党最为宝贵的财富,他们不惜生死,不畏严酷,不计个人荣辱,一心为党,一心为民,忍辱负重,这样的同志是我们事业的中流砥柱。“
一号首长点点头:“你说的没错,那些在隐蔽战线上的无名英雄为我们的事业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没有他们默默无闻地奉献,我们这些人就是聋子,瞎子。“
一号首长沉思了片刻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将烟蒂熄灭:“你马上给他回电,同意他的设想,立即与他建立独立的情报站,同时,要确保他的人身安全。”
青鸾点点头:“好的,我这就去安排。”
将具体事务安排好了之后,青鸾随即给孤狼回电,向他转达了中央的意见,并让他转告康钧儒,待他到位之后,即刻启动联络程序,他的代号改为孤雁。
邱老板将中央的回电抄录好了之后,进行译电,然后将此译电文用密写的方式誊写在信纸上,随即将此信交给了彼得。
彼得拿到邱老板的信件之后,便回到了卿恩堂,交给了韩牧师。
下午四点不到,上官谦就来到卿恩堂找韩牧师,韩牧师随即将这封信交于上官谦:“上官先生,请你务必将此信件交到康先生的手上。”
上官谦点点头:“好的,我一定不辱使命。”
等上官谦来到淞沪警备司令部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了,此时康钧儒还昏睡着。
“怎么样,葛护士长,康先生醒了吗?”上官谦连忙询问葛护士长。
葛护士长摇了摇头:“没有,还没醒,不过唐司令已经来过几次电话了,询问康先生的情况。”
“哦,我知道了,这样,你跟我一块儿进去,我给他检查一下心脏,你给他换个药。”上官谦吩咐了葛护士长一句。
“好的,我这就来。”葛护士长赶紧去准备纱布,碘酒等用品。
上官谦走进了康钧儒的病房,此时康钧儒还在昏昏欲睡,上官谦给看了看康钧儒的心电图仪,情况已经好转了许多了。随后又搭了搭脉搏,这两天的情况已经相对稳定了。
不一会儿,葛护士长拿着托盘进来了,她来给康钧儒换药。
葛护士长将康钧儒双腿上的夹板除去,然后将断腿处的绷带解开,在掀开纱布的一刹那,突然听得康钧儒发出一声痛哼,葛护士长的手哆嗦了一下,此时康钧儒被痛醒了,他睁开眼睛,脸上冷汗直冒。
上官谦连忙拿了块毛巾给康钧儒擦汗,对葛护士长轻言了一句:“葛护士长,你动作轻点。”
葛护士长点点头,继续将伤口处的纱布揭开,但伤口处的皮肉与纱布已经黏连,揭开纱布的同时,把皮肉也一起撕裂,尽管葛护士长动作很轻柔,但对于康钧儒来说,再轻柔都无法消除这锥心的疼痛,他痛得眼冒金星,浑身直打哆嗦,但他紧咬牙关,双手紧紧抓住床上的铁栅栏,努力使自己不发出哼叫。
“上官医生,你来看,他右腿的伤口好像开始化脓了。”
上官谦一听,连忙弯下腰,低下头来仔细查看,果然,康钧儒右腿胫骨断裂处的伤口已经红肿得发光了,上官谦用棉签稍微触碰了一下,康钧儒忍不住发出一声嘶叫。
上官谦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一旦伤口发炎溃烂,可能就要面临截肢的危险。
683. 日月可鉴
“先用碘酒进行消毒,再给他注射多息磺胺。”上官谦立即采取抗感染措施,力保康钧儒的双腿。
葛护士长点点头,随后打开碘酒瓶,准备给康钧儒的伤口进行消毒。
当碘酒一碰到康钧儒的伤口时,康钧儒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向他袭来,疼得他头往后仰,身子扭曲起来,右手本能地想要去触碰伤口。
上官谦连忙抓住康钧儒的手,防止他碰到伤口。
康钧儒疼得死命地捏紧上官谦的手,把上官谦的手都掐成青紫色的了。
葛护士长终于给康钧儒换好了药,康钧儒疼得大汗淋漓,他喘着粗气,望着上官谦的手,上官谦的手给康钧儒都掐得瘀青了。
“对不起,上官医生,把你的手都掐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了。”康钧儒不好意思地向上官谦致歉。
“没事的,比起你的疼痛,我这点算什么呀!”上官谦羞涩地笑了笑,然后转向葛护士长:“葛护士长,你辛苦了,你先去休息吧,我来给他打针。”
葛护士长点点头,出去了,上官谦便给康钧儒注射了消炎用的多息磺胺针剂。
等康钧儒稍稍缓过来之后,上官谦将房门反锁了,然后从内袋里将那封回信递给康钧儒:“这是韩牧师让我转交给你的。”
康钧儒接过信,赶紧打开,里面是一张白纸,上官谦随即将一瓶碘酒和一支棉签交给他,康钧儒感激地向上官谦点了点头,上官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走出病房,并将房门锁上。
康钧儒用棉签蘸上碘酒在白纸上涂抹,信纸上的字迹便显现出来。
“飞鹰:来信收悉,同意你的设想,已成立了与你单独联络的情报网,待你到位之后,即刻启动,你的代号改为孤雁,首次联络可沿用百灵的波段,呼号。
孤雁,我谨代表全军将士向你致敬,君心如玉,日月可鉴,天降大任,共克时艰。青鸾”
当康钧儒看见最后十六个字时,顿时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不禁掩面而泣。
康钧儒已经明白了中央的意思了,飞鹰是他在上海地下党组织内的代号,如今上海地下党组织遭到摧毁,也许飞鹰这个代号已被敌人掌握,所以中央决定废弃这一代号,而改为孤雁,意味着今后他也许是独自一人战斗在南京政府的心脏中,这对他来说是个极大的考验,这是中央对他寄予的厚望和信任。而他与中央的首次联络将沿用百灵的电台,呼号,也就是告诉他用谭鸿铭的联络途径与中央取得联系。
康钧儒又把这封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信纸上的每个字都像是一团火,印入他的脑海,温暖着他的内心。随后他将信纸撕碎,揉成团,咽下肚去。
唐崇信又来电话了,来催问康钧儒是否已经苏醒,电话是葛护士长接的,她如实地向唐崇信报告,康钧儒刚刚苏醒。
唐崇信得知后,连忙给华懋饭店的宋泽炎打电话,宋泽炎听说康钧儒已经苏醒了,便化妆成一名大夫的模样,驱车来到了淞沪警备司令部。
宋泽炎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提着药箱朝大门走来,门口的卫兵连忙拦住了他。
“是唐司令叫我来的。”宋泽炎向卫兵解释道。
而此时,唐崇信已经到门口来迎接宋泽炎了,他见宋泽炎被卫兵拦下了,便赶紧上前:“这是我请来的医生。”
卫兵随即放行,唐崇信便带着宋泽炎来到了医务室。
上官谦见唐崇信带着一位大夫前来,不由得站起身来,望着眼前的两人。
“哦,上官,这是我特地请来的大夫,是来给康钧儒治病的,你和葛护士长都出去吧,我带他进去给康钧儒检查一下。”
上官谦见唐崇信要让他和葛护士长回避,觉得有点纳闷,照理,如果是同行前来会诊,他这个主治医生应该在场才是,现在让他和葛护士长出去,显然,他们是有什么重要的机密事情要谈,不想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上官谦点点头,偷偷地瞄了一眼这个大夫,觉得跟那天来这儿的姓宋的很像,心里便明白几分了。
等上官谦和葛护士长离开了医务室之后,唐崇信便将宋泽炎领进了康钧儒的病房。
康钧儒见房门打开了,唐崇信和另一个陌生人出现在他的床边,康钧儒猜测这个陌生人应该就是上官谦提到的那个姓宋的所谓的监察长。
“康先生,听说你醒了,所以我特地带了一位朋友来看望你。”唐崇信赔笑地说道。
“托你的福,我还没死呢!”康钧儒冷冷地,不无讥讽地回敬道。
唐崇信面露尴尬之色,随后赔笑道:“康先生说笑了,唐某人也是奉了上头的指令对你进行调查审讯,得罪之处,还望康老弟多多海涵。”
“谁跟你称兄道弟?你他妈的少跟我套近乎。“康钧儒眼里冒着火:”在刑讯室里,你对我可没这么客气,你那是要把我往死里整。姓唐的,我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没想到你对我竟然下如此毒手,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是恨我入骨,我现在也很后悔,对你确实是下手太重了,我已经训斥了龚处长,如果你觉得还不解气的话,我可以让龚处长摆酒赔礼,当众向你表示歉意。”唐崇信现在还真是骑虎难下,要不是康钧儒是周部长点名要的人,他才不会这么低声下气地请求一个阶下囚的原谅。
“道歉?这是道歉能解决的吗?你让也他尝尝老虎凳的滋味吧!”康钧儒一腔愤怒。
“康先生,这事呢,我也觉得确实是唐司令做得过火了,他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特地过来向你道歉,他一个堂堂的少将司令能放下身段向你赔礼,康先生,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宋泽炎连忙在一旁打圆场,在一旁开腔劝解康钧儒。
康钧儒望了望宋泽炎,冷冷地问了一句:“你是哪位?我不认识你。”
“哦,我忘了给你介绍一下了,这位是宋泽炎先生,他现在是正在筹备中的南京政府周部长的秘书。”唐崇信连忙向康钧儒进行介绍。
684. 与狼为伍
“南京方面的人,可我跟南京方面素无来往,你怎么会找到我的?”康钧儒显得很是惊讶。
“康先生可是名闻遐迩的商业奇才,周部长对康先生的商业才能甚是欣赏,所以特意派我前来,想邀请康先生出山,为我们经济,财政方面出谋划策。”宋泽炎向康钧儒坦言他来这儿的目的。
“宋先生,多谢周部长的器重,可若是康某答应了你的邀约,岂不是被国人赐了一顶汉奸的高帽了吗?这以后我岂不是变成了千夫指,万人骂的卖国贼了吗?“康钧儒面露难色地说道。
“哎,康先生,此言差矣。“宋泽炎连忙向康钧儒解释道:”汪先生只不过不想让太多的中国人死于战火,生灵遭到涂炭而已,跟日本国相比,我们落后太多了,无论是经济上的,还是军事上的,我们怎么可能跟他们抗衡呢?所以嘛,和呢,我们确实是会吃亏的,但是战呢,那我们一定是会打败仗的,所以汪先生才提出了曲线救国,但现在许多中国人不理解,硬是说汪先生卖国,唉,这个中曲直又有几个人能看明白的?康先生,其实不管是救国还是卖国,大家的日子都还是要过下去的,把大家的经济生活搞好了,这些论调自然而然就会烟消云散的,你说是吗?“
康钧儒听罢,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周部长对康先生可是求贤若渴呀,不止一次地对人说,若是康先生能加盟即将成立的南京政府的财政部,那他就是如虎添翼啊!“
“承蒙周部长如此看得起我康某,可康某实难从命。”康钧儒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康先生,现在的局势我想你也一定看明白了,如果你不跟我们合作的话,你在这儿是没有出路的,难道你愿意在此耗尽自己的生命,浪费自己的才华?”宋泽炎以为康钧儒还是不愿与他们为伍,所以拒绝他的盛情相邀。
“你看我现在,跟一个废人无异,怎能堪此大任?”康钧儒心情沮丧地说道。
“哦,是这个呀!”宋泽炎一听,原来康钧儒是担心自己的身体难以胜任这个重任,马上转怒为喜:“这事好办,我们马上帮你医治伤病,如果你觉得国内的医疗水平不行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国外医治。”
康钧儒听后,淡然一笑:“看来你们对我还真舍得花血本。“
“那是自然的,康先生今后也许就是周部长身边的红人,到时说不定我们还得仰仗康先生呢!“宋泽炎高兴地指了指唐崇信和他自己。
“哦?难道唐司令也易帜啦?“康钧儒敏锐地抓住了宋泽炎的这一小小的疏漏。
宋泽炎一愣,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唐崇信见瞒不住了,便讪笑道:“康先生,你我殊途同归,今后我们可就是在同一阵营里的同志了。希望你我能摒弃前嫌,携手共进。“
康钧儒嘴角向上歪了歪:“这真像是一场梦,前两天你我还水火不容,没想到现在居然握手言和,甚至还要携手共进,我只能说,真是造化弄人。“
“是啊,是啊,一切都是天意!“宋泽炎在一旁附和道:”要不是康先生有伤在身,我真想跟你们干一杯,祝贺我们形成了统一战线。那就等我们仨在南京相聚时,再举杯同庆。“
望着宋泽炎喜不自禁的模样,唐崇信还是稍许有些惴惴不安:“泽炎老弟,钧儒老弟,现在还是非常时期,这毕竟是我们仨之间的秘密,可千万不能泄露出去啊!“
“这是自然,非常时期,我们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以免被人发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宋泽炎也知道这是一件高度保密的事情,切不可被人察觉。
“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就派人将你送到南京的马林医院,那里是南京最好的教会医院,名医云集,先让他们给你诊断一下,如果他们医院的设施还不够先进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东京的大医院,送你去日本就医。“
康钧儒点点头:“那就有劳宋先生了。“
待唐崇信将宋泽炎送走之后,上官谦便来到了康钧儒的病房里。
“怎么样,康先生,刚才姓唐的没有为难你吧?”
康钧儒摇摇头,轻声地对上官谦说道:“上官,多谢你那天在刑讯室里为我施救,也谢谢你这几天的悉心照料,更要谢谢你为我们奔走,牵线搭桥,你是我们永远的朋友。”
“康先生,这些都是我的分内之事,不足挂齿,你们相信我,我能为你们效力,是我的荣幸。”
“上官,明天我就要离开这儿了。”康钧儒觉得还是应该和上官谦告个别。
“他们要把你带到哪里去?”上官谦不禁紧张起来,他害怕康钧儒会步彭若飞的后尘,被唐崇信秘密杀害。
“去南京。”
“他们这是要把你……”上官谦紧紧握着康钧儒的双手,生怕康钧儒马上被带走,面色惨白,感到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不是,他们还舍不得杀我,他们要我去为他们做事。”
“那你答应他们了?”上官谦问道。
“上官,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机会,也不是每件事都是非黑即白,有时候选与不选都不是自己能左右的。”康钧儒微微淡然一笑:“上官,对我来说,也许这条道更适合我,不过这条道上没有鲜花,没有掌声,也没有光明,有的只是荆棘,鄙夷和危险。”
上官谦似懂非懂地听着康钧儒的这些似有所指的话语,不知该说些什么。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所肩负的使命是不同的,也许那就是我的宿命,不过我无怨无悔。”
上官谦疼惜地握着康钧儒的手:“我不知能为你分担些什么?只要你需要,我会义无反顾的。”
康钧儒拍了拍上官谦的手:“谢谢你,上官,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知足。”
康钧儒说这话时,眼睛有些湿润。
那天夜晚,康钧儒无法入眠,他望着窗外的那轮皓月,又想起了那十六个字:君心如玉,日月可鉴,天降大任,共克时艰。
685. 千言万语
“第二天一早,宋泽炎就派车把我从淞沪警备司令部接走了,送到了南京马林医院,医生检查了我的断腿之后,发现我的右腿已经缺血性坏死了,他们建议截肢,否则可能危及生命。”康钧儒向凌云鹏讲述之后发生的事情。
“宋泽炎当时对我的伤情确实很上心,可能是他们对我寄予厚望吧,一度想让我赴日就医,但那些专家认为就我目前的状况不宜远行,后来他们就把东京医学院的权威骨科医生从日本请来,专门对我的右腿进行了几次会诊,最后这位日本医生的结论与那些医生一致,认为截肢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于是我这条右腿就被截了,后来装了假肢。”
凌云鹏听了,泪水哗哗直淌,他心疼地抚摸着康钧儒的右腿:“康爸,康爸,你受苦了。”
康钧儒替凌云鹏抹去泪水:“云麟,别伤心了,你我父子今生还能见面,我已经很知足了。”
“康爸,那你怎么又改名叫陆尧久了呢?”
“我向他们提出,可以为他们效力,但必须隐姓埋名,这其实是我的私心,我不想让‘汉奸’两字玷污了我们康家一门的清白。所以我改名叫陆尧久,意为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康爸,你放心,你的一片冰心不会化为乌有的,后人一定会记得你所做的一切。”
“但愿吧,云麟,干我们这一行的,有时不能想得太多,想太远,想多了,就会踌躇不前,就会前功尽弃,就会一事无成。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我们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四个字就够了。”
凌云鹏点点头,在他看来,康爸所走的这条路比父亲更艰难,父亲珍视自己的清白胜于自己的生命,所以宁折不弯,舍生取义;而康爸,为了心中的理想,这壮丽的事业,可以不惜钱财,可以不惜生死,甚至可以不惜自己一辈子的清誉,他所付出的心血和代价,他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远远大于常人,没有坚定的信仰,没有坚强的意志,没有坚韧的毅力,没有磊落的胸怀是难以做到的。
凌云鹏对康爸的抉择除了钦佩,更有景仰,疼惜。
“康爸,那后来呢,那些账本和名单唐崇信就没再问你要过?”凌云鹏问道,为了保护这些账本,康爸吃了那么多的苦,还失去了一条腿。
“当初在刑讯室里,唐崇信逼问我这些账本的下落,我就已经识破了他的如意算盘,他想把这些账本占为己有,以此来讹诈那些名单上军政大佬,现在见我进入了汪伪政府的财政部了,自然不能对我怎么样了,在宋泽炎的面前根本就不敢提及此事。不过他并不死心,曾经私下里想跟我达成协议,想出点钱买我的账本和名单,被我拒绝之后,又乞求我吐露几个名字给他,这副吃相可真是难看极了。”康钧儒一脸鄙夷之色。
“这些账本我放在老金那儿了,我曾经关照他,如果一个月得不到我的消息,或是得知我已经亡故的讯息,就把那个文件袋内的资料加印两份,一份交给报社,另一份寄给重庆政府的稽查委员会。果然一个月之后,报纸上刊登了这些账本和名单,一时间群情激愤,舆情汹汹,重庆官场来了场大地震以平息民众的愤怒,那些名单上的军政大佬都被老蒋下了大狱,这件事我直接向周某人挑明了,他对我扔下的这颗重磅炸弹自然是欣喜若狂,因而也对我信任有加,南京政府成立了之后,我便坐上了财政司司长的位置了。“
“康爸,你这一石数鸟之计还真是厉害。“凌云鹏对康钧儒的这一举措甚是钦佩:”你既取信了南京政府,又激起民愤,让重庆方面不得不清理门户,正本清源,尽管是官样文章,但总好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还将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蛀虫绳之以法,为民除害。“
“还替波仔报了仇,我听说尹修文在狱中自杀了。”一提到波仔,康钧儒的神情黯淡了:“唉,你孝波叔叔从十八岁起就一直跟着我,我们俩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他替我挨过刀子,挡过子弹,最后还是为了救我而死于非命,要说我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波仔了。你刚才说,老谭把波仔埋在了郊外的乱坟岗了,那我以后每年在他的祭日,我都要去那里给他上坟,给他烧纸,祭奠他。”
一想起孝波叔叔,凌云鹏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十多年前,他来广州时,每次回康钧儒这儿度周末时,孝波叔叔总是跟他闹着玩,他当时在康钧儒面前还有些拘束,对梁伯则是尊敬,循规蹈矩的,只有在孝波叔叔面前,他可以无拘无束,经常跟孝波叔叔切磋武艺,嬉耍打闹,得知孝波叔叔牺牲了之后,凌云鹏很是伤心难过。
“康爸,那梁伯呢?你有没有他的消息?”
“梁叔去年病故了。”康钧儒叹了口气:“唉,梁叔临终的时候,我也没在他身边,我也不可能出现在他身边,我一直把梁叔视为我的父亲,二十多年来他一直跟着我东奔西走,可我竟然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我以前一直对他说,你无儿无女的,以后我给你养老送终,可我没想到这句话竟成了一句空话,我对不起他老人家。”
康钧儒说着,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竟捂着脸伤心地痛哭起来。
凌云鹏搂着康钧儒,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他,想起那位慈祥的老人,他不禁也泪眼婆娑。
凌云鹏能理解康爸内心的痛苦,他孑然一身,无妻无子,身边就是波仔和梁叔两位亲人,如今这两人都离他而去,他心中的悲凉可想而知,而他如今孤身一人战斗在敌人的心脏里,为我党默默地奉献着,他身上所承担的压力,痛苦,无人倾诉的苦闷又有谁能体会?
两人伤心了一阵之后,逐渐平复了心情。
“我知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其实说到底,人生就是一场不停地告别,或走,或留,但终究都是要走的,等我百年之后,再向梁叔请罪吧!”康钧儒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深深地吸了口气。
686. 父子情深
“康爸,别太伤感了,你还有我呢!”凌云鹏连忙劝慰康钧儒。
康钧儒点了点头:“对,我还有你呢!云麟啊,你可要多加小心啊!康爸还指望你为我养老送终呢!”
凌云鹏破涕为笑:“康爸,我知道我身上未尽的责任,我一定会小心的。你也得多保重,将来让我在你身边,为你端茶倒水,尽一份为人子的孝心。”
“哎,我等着,我一定等着。”康钧儒拉着凌云鹏的手,轻轻地拍打着:“我还想等着看到你结婚生子,我能在晚年享受着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呢!云麟啊,告诉康爸,有没有遇到你喜欢的女孩子啊?“
云麟羞涩地笑了笑,随后认真地说道:“康爸,我以前不是跟您说过,一日不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去,我一日不娶妻生子。“
“云麟啊,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若是碰到钟意的女孩子,可别错失了,康爸可不希望你跟康爸一样,打一辈子光棍,抗战和结婚并不矛盾,亲情和爱情都是难能可贵的,要珍惜,一旦错过了,也许一辈子都弥补不了。“康钧儒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当初为了革命理想,与封建家庭决裂,与父母亲朋断绝了往来,如今却常在梦里梦见父母苍老的面容。
“康爸,那你自己呢,你比我更需要有个人来照顾你。“
康钧儒笑了笑:“云麟,还不瞒你说,组织上还真是照顾我,给我派了个女报务员,说是让我俩假扮夫妻。“
“哦?是吗?组织上想得还真周到,康爸,我看你不如就假戏真做吧,身边有个伴,不会太寂寞。“
“泓玉是来配合我的工作的,她是我们自己培养的优秀报务员,业务很过硬,觉悟也很高,是一个不错的助手,生活上她也很照顾我,只是……只是我们是不可能假戏真做的。“
“为什么呢?康爸?“
“她太年轻了,我一问她的岁数,比你还小两岁,我都可以当她父亲了,我怎能有这种非分之想,所以我就认泓玉当义女了。“康钧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凌云鹏不由得为康爸感到惋惜:“康爸,那你有没有遇到岁数相当,自己心怡的女人呐,有的话,就娶了她吧!“
“康爸这辈子就爱过一个女人,可惜她红颜薄命,年纪轻轻就走了,康爸这辈子不打算再娶了,何况我现在是个残废,何必给别人添麻烦呢?“
“康爸,你何必这么苦着自己呢?“凌云鹏心疼康钧儒这些年来一直孑然一身。
“好了,不谈我了,云麟啊,倒是你自己,不要错失了好女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个人问题了。“
“等抗战结束吧,康爸,到时,我一定带着她来看你。“
“好,好,我得准备份大礼给我未来的儿媳妇。“
凌云鹏不好意思地笑了。
忽然,凌云鹏想到了什么,神情严肃起来:“哦,对了,康爸,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处境很危险,军统广州站的人打算在荣华楼行刺你。”
“从你的反常举止中我已经觉察出来了,今天荣华楼里有埋伏,不过像这种刺杀,我已经经历了许多次了,见怪不怪了。”康钧儒倒是显得很是平静:“去年我就遇到了不止三次,在南京,在武汉,在上海都有人想要我的命,不过老天佑我,每次我都能化险为夷。”
“康爸,你这样太危险了。”凌云鹏一听,对康钧儒的处境甚是担心。
康钧儒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笑着说道:“没事,你别担心,你康爸是见过大风大浪的。”
“哎,云麟,我们父子俩快四年没见了,你现在情况怎么样啊?是不是已经离开了部队了?”
“康爸,我现在是军统人员,一年多前,局座成立了一支妙影别动队,由我负责,隶属军统上海站,上海站的站长赵锦文就是我在军校里的老师,他对我倒是挺照顾的,这一年里我们这支别动队也完成了不少艰巨的任务,不过,我始终没有忘记我是信鸽,我记得当初你告诉我,我的这个代号是青鸾亲自给我起的,说这只信鸽不仅仅是用来传递情报,信息的,他必定是一只有信仰的鸽子,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不会忘记回家的路。所以,我始终没有忘记我的信仰,我的初心,只要一有机会,我都会将一些物资,情报传递给上海地下党组织,我虽然没有跟金叔叔见过面,他也不知道我就是信鸽,但他知道信鸽的存在。”
“云麟啊,你干的不错,你这一身的本事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了,康爸为你骄傲,你父母地下有知,也该欣慰了。”康钧儒疼爱地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
“康爸,你还不知道吧,我找到妹妹云凤了。”
“哦?你已经找到云凤啦?”
“我们在云雾山上巧遇,后来我才认出她就是云凤,我带她去了爹娘的坟冢,拜祭了爹娘。”
“哦,这么巧,你和云凤居然在云雾山上邂逅,这冥冥之中还真是天意。”
“其实,云凤就是金叔叔的养女,云凤那年走失了之后,在火车站被金叔叔发现了,后来金叔叔就把云凤带在身边,视如己出,如今云凤也是我们组织中的一员了。”
“老金还真是用心良苦。”康钧儒没想到云凤就是金翊轩的养女,而老金没有向组织交代此事,其实他也向老金隐瞒了云麟之事,说到底,他们都想让彭若飞的遗孤能有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亲手抚养这两个可怜的孩子长大,以告慰彭若飞夫妇在天之灵。
“云麟,来,跟康爸聊聊你的那些经历吧!”康钧儒让凌云鹏坐在他身边,疼爱地摸了摸他的头。
于是,凌云鹏便向康钧儒细述起他这些年来的经历,听得康钧儒不时为凌云鹏的这些生死经历而捏了把汗,同时也为凌云鹏的智勇双全而拍手称赞。
“云麟,那这次你们怎么会来广州的呢?”康钧儒知道凌云鹏出现在广州绝非偶然,他一定是肩负使命而来的。
687. 依依惜别
“康爸,这次我们是为了完成一项特殊的任务,局座派我们别动队去香港,将一名日本破译专家在香港出生的孩子幸太郎送到重庆去,如果能让这个破译专家倒向重庆,那可能会对扭转整个战局产生积极的影响,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孩子,在军统香港站和港九大队的协助下,历经艰辛,总算是带着这个孩子逃离了香港,但没想到,我们前脚刚到广州,我们的通缉令后脚也到了,现在大街小巷都贴满了我们的通缉令,所以一时间无处藏身。“
“哦?怪不得我看见满大街都贴了通缉令,原来是找你们。”康钧儒早就注意到了大街小巷里张贴的通缉令,他觉得画像中的男子与凌云鹏有几分相像,但因为与凌云鹏已经数年未见,也不知道他的情况,所以就没将这两者联系起来。
“我担心我们有可能被所投宿的旅馆识破身份,于是我让队员们先到荣华楼避一避,我去找广州站的同仁协助,没想到刚到那儿,广州站的行动队员便来向他们的站长汇报,说是在荣华楼里发现了你的行踪,请示是否在荣华楼里动手,我立即向站长说明我的人也在荣华楼里,站长便让我尽快带着我的人撤走,所以我便跟广州站的行动队员一起来到荣华楼,原本想要接走我的队员,没想到与康爸您不期而遇,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幕。”凌云鹏向康钧儒讲述着自己这一个多月来的经历。
康钧儒不禁为凌云鹏等人捏了把汗:“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是无巧不成书,那你们后面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尽快离开广州,先走粤汉铁路,到达武汉,然后再坐船去重庆,可现在铁路暂时不通,一时走不了,我担心时间不够,因为我有种预感,日本人可能会用狸猫换太子之计,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婴儿冒充幸太郎,如果这条毒计成功的话,那有可能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也可能会给后面的战局带来不利的影响,而且我怀疑重庆总部内可能有日军的鼹鼠。”凌云鹏说到这里,不禁显得忧心忡忡。
“这样的话,你们得尽快离开广州,我这次来广州,主要是南京政府想要与日本人在广州长洲岛那儿建立一个后方物资保障基地,特地派我前来与驻广州的日军商谈此事,我这里倒是有一张他们给我的特别通行证,能让我畅通无阻,你拿去用吧。”康钧儒说完,从西服内袋里掏出这张由日军签发的特别通行证,递给凌云鹏。
凌云鹏接过这张特别通行证,上面有驻广州的日军司令部的印章。
“你们可以开车直接从广州到湖南怀化,再由怀化到贵州同仁,随后经铜仁进入重庆,时间上可以节省一半。”康钧儒给凌云鹏出谋划策:“而且这条线路上关卡相对来说少一点。”
凌云鹏没想到康爸送了他这么一份大礼,大为欣喜:“康爸,你还真是及时雨。”
康钧儒疼爱地拍了拍凌云鹏的手:“康爸现在能为你做的事不多了,后面还全得靠你自己了。”
“嗯。康爸,你放心吧,我早已不是乳臭未干的莽撞少年了。”
“康爸可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是乳臭未干的莽撞少年,康爸一直以你为傲,你从小就显现出比同龄人早慧,懂事,有思想,有见地,足智多谋,继承了你父亲身上的品格和长处。”康钧儒满脸喜悦,看着眼前英气逼人的凌云鹏,眼前浮现出他少年时的老成持重的模样。
凌云鹏被康钧儒夸得不好意思起来了。
“哦,对了,你刚才提到重庆总部有可能潜伏着日军鼹鼠,我觉得这倒是极有可能的,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了。“康钧儒忽然脑海里闪现出一个人名。
“康爸,你说的是谁?“凌云鹏一听,不禁为之一振。
“当年唐崇信在淞沪警备司令部西撤之时,带着几个亲信一起叛逃到了南京,但这几个亲信里却没有龚培元,我当时就觉得蹊跷,照理龚培元是唐崇信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唐崇信去哪儿,他应该跟到哪儿才对,但这次龚培元却跟唐崇信分道扬镳,带着大队人马去了重庆,我听说龚培元到了重庆之后还得到了提拔,就这事,我曾经问过唐崇信,他当时以人各有志,强求不得来搪塞我,但我始终怀疑龚培元是唐崇信埋在重庆的一枚棋子,说不定就是你所说的潜伏着的鼹鼠,你去重庆时,要提防这个人。”
凌云鹏一听,面色也变得严峻起来,没想到杀害父亲,残害康爸的凶手现在居然身处重庆,还得到提拔,要是龚培元是南京政府埋在重庆政府里的一枚暗子的话,那这次日本军部很可能会启用他与仓田里应外合,共同实施这次的李代桃僵之计。
凌云鹏觉得康爸所言极是,必须立即通知重庆总部,让他们查找这个隐藏在重庆的鼹鼠龚培元。
父子二人就在和记当铺里畅谈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凌云鹏抬起手,看了看那块劳力士手表,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了,凌云鹏和康钧儒知道,分手的时候即将来临了。
“云麟啊,我们父子俩失踪了三个多小时了,那些人肯定是急得上蹿下跳的,我们也该回去了,否则不好交代了。”
凌云鹏点点头,望着康钧儒花白的头发,心中顿起悲意:“康爸,我们这一别,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康钧儒不知如何作答,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别经年,世事两茫茫,此去经年,天涯路途远,云麟,你我各自安好就好。”
凌云鹏紧紧抱着康钧儒:“康爸,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我们父子俩一定要等到胜利的那一天。”
康钧儒含泪点点头:“嗯,一定,一定。”
“康爸,那你怎么回去?”凌云鹏担心康钧儒失踪的这几个小时会不会引起日本人的怀疑。
“云麟,你先走吧,我自有办法。”
凌云鹏不放心地望着康钧儒,康钧儒朝凌云鹏挥挥手:“云麟,你快走吧,否则广州站的同事和你的队员对你失踪的这几个小时会起疑的。”
凌云鹏点点头,走了两步,忽然他转身向康钧儒屈膝下跪,磕了三个响头:“麟儿拜别父亲,您多保重!”
康钧儒忍不住老泪纵横,双唇止不住颤抖起来,默默地向凌云鹏挥手告别。
凌云鹏一咬牙,站起身来,随后转身离开了和记当铺,但泪水却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康钧儒目睹着凌云鹏孤独的背影,独自坐在空旷的和记当铺里,嘴里默默地念叨着:“一别经年,世事两茫茫,此去经年,天涯路途远,麟儿,多珍重。”
过了许久,康钧儒才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将自己手上的一块金表褪下,将身上的钱包掏出来,一起放在当铺的柜子里。
康钧儒环顾了一下和记当铺,然后走出当铺,锁上店门。随后一个人拄着拐杖,沿着大街似乎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夜幕下,月朗星稀,一个孤独的身影在天地之间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足迹……
688. 佯装被劫
康钧儒一直走,走了几个小时,一直走到了郊外。
凌晨四点的郊外,一片寂寥,除了老树昏鸦,田间青蛙鸣叫之外,空旷而静谧,那条主干道上空无一人,康钧儒走到路边的水沟旁,把拐杖扔进水沟里,随后跃入其中……
过了许久,一个路过的黄包车夫听见有人在沟渠里发出呻吟声,便循声而来,看见有个人掉进水沟了,浑身又湿又脏,便将康钧儒从水沟里拉了出来。
“送我去爱群酒店,我会重赏你的。”康钧儒对车夫说道。
车夫见此人衣着贵重,像是个有钱有身份的人,不知为何会掉入水沟里,纳闷地问道:“先生,爱群酒店离这儿远着呢,你怎么会掉沟里了?”
“唉,一言难尽,遇到贼人了,你快送我去酒店吧。我付十倍的车钱给你。”
车夫一听,喜出望外,赶紧将康钧儒扶上黄包车:“先生,您坐好了。”
说完,车夫拉起车杆,朝爱群酒店跑去……
康钧儒的几个保镖正为康钧儒的失踪而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们甚至打电话给驻广州的日军司令部,告诉他们康钧儒不见了,司令部的藤田将军一听,也大吃一惊,赶紧派宪兵去找康钧儒。
一时间,广州的大街小巷响起了宪兵队的摩托车声和军靴声。
进入广州市区后,康钧儒看见日本宪兵正满大街地转悠,连忙吩咐车夫停车。
康钧儒从黄包车上下来之后,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朝日本宪兵走去,结果看见了其中的一个保镖。
保镖见到康钧儒之后,连忙迎了上来:“陆先生,你上哪儿去了,怎么搞成这样了?”
“一言难尽,这是怎么回事?“康钧儒指着满大街的日本宪兵。
“是我们打电话报告驻军总部你失踪了,所以藤田将军出动了宪兵队,全城找你。“
“唉,没想到这事动静闹大了。“
“当时荣华楼一片漆黑,我们几个在四周找你,没找着,后来荣华楼电力恢复了之后,我们几个在荣华楼上上下下找你,还是不见你的身影,又找了周围几条大街,也见不到你的人,江口大佐和成田大佐也急得要命,命我们赶紧给藤田将军去电话,找寻你的下落。陆先生,你到底去哪儿了?“
“等我回去了之后再告诉你吧!”康钧儒随后转身对车夫说道:“你先别走,跟我一起回爱群酒店去拿钱。”
车夫起初被日本宪兵队这阵仗吓呆了,也不敢提车钱的事了,一听康钧儒让他跟着回酒店去拿钱,喜出望外,便满心欢喜地拉着车跟在康钧儒后面。
保镖将康钧儒扶上了摩托车的车斗里,然后把康钧儒送回了爱群酒店。
此时,在爱群酒店康钧儒下榻的房间里,广州驻军司令部的藤田将军正在等康钧儒的消息,忽见康钧儒一瘸一拐进来了,浑身脏兮兮,湿漉漉的,而脸上和手上都是一块块的瘀青,一副狼狈样,很是纳闷。
“陆桑,你这是怎么啦?”藤田惊讶地望着康钧儒。
“藤田将军,让你见笑了,今晚我与江口君和成田君在荣华楼商议共建后方物资保障基地一事,没想到刚跟他俩告别后不久,就遇到了荣华楼停电,周围一片漆黑,荣华楼里乱作一团。“康钧儒讲到这儿,忽然问藤田:”将军,江口君和成田君都回来了吗?“
“他们都回来了,只是没看见你回来,大家都不放心。“
“让大家为我担心了,真是过意不去。当时,我腿脚不灵便,被人推搡着,差点摔下楼去,黑暗之中,我只感到脑后生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击昏了,等我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躺在郊外的水沟里,可怜我这条残腿,连从水沟里爬出来的力气也没有,唉,我在那条水沟里躺了足足七八个小时,没想到这次来广州竟然还会遭此劫难。”康钧儒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幸亏遇上了这位车夫,是他把我从沟里拉了出来,一路拉着我回爱群酒店,后来在路上遇到了宪兵,才把我给送回来了。”
“啊?竟有此事?”藤田惊讶地目瞪口呆。
“来来来,你过来。”康钧儒转向车夫,向他招招手:“你别害怕,你告诉这位日本将军,你当时看到的情况。”
车夫连连点头:“我住在郊外,今天想早点出门去拉活,所以四点不到我就出门了,我经过路边田埂的时候,听见水沟里有人在叫救命,我就过去一看,发现这位先生倒在水沟里,浑身上下全是泥浆子,我就把他从沟里拉了出来,我当时还纳闷了,这位先生看上去像是个有钱人,怎么会躺这儿了?我起先还以为他是喝醉酒了,不小心摔沟里了呢,他告诉我说是遇上贼人了,让我把他送到爱群酒店来。”
“陆桑,那你丢什么了吗?”藤田问道。
“身上的钱包不见了,连我手上的一块金表也被抢走了。”康钧儒叹了口气:“唉,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贼人盯上了,或许是他们看见我戴了块金表,引起贼人注意了?唉,这年头还真是得小心,还是古语说得对,财不露白,否则就会有杀身之祸,我还算是幸运,贼人只要了我的钱,没要了我的命。”
“那你人伤到了没有啊?”藤田关心地问道。
“我本来就是个残废,现在更惨了,瞧我这个狼狈样,搞得我真是灰头土脸的,我还是先去洗个澡去吧,这身味儿,我自己都嫌弃。”
“好好好,陆桑,你先去洗个澡吧,人没事就好,看来广州的治安需要加强整治。”藤田向康钧儒鞠了个躬,随后转向几名保镖,瞪着眼说道:“你们几个要寸步不离,好好保护陆桑,听到了没有?“
“是是是,我们一定,一定。“几个保镖唯唯诺诺地答应着。
康钧儒随后吩咐保镖给车夫十块大洋,车夫拿到这么多钱之后,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向康钧儒连连鞠躬致谢,随后离开了爱群酒店。
“陆桑,让你受惊了,你好好休息吧,有事可以随时来找我。”藤田再次向康钧儒鞠躬致歉,康钧儒可是南京政府的要员,如果康钧儒在他的防区里出了事,那他这个驻军司令可吃罪不起。
“多谢藤田将军关心。阿进,帮我送送藤田将军。”
藤田走了之后,康钧儒松了口气。
此时,服务生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先生,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您请。”
康钧儒点点头,随后走进浴室,躺在水汽氤氲的浴缸里,康钧儒闭上眼睛,眼前都是凌云鹏的身影。
689. 自圆其说
当凌云鹏回到心怡旅馆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孟令忠和他的队员们,以及傅星瀚,秦守义,阿辉,以及罗小芳见凌云鹏回来了,都松了口气。
“凌队长,你去哪儿了,让我们担心了半天呢!你再不回来,我可就要派队员去四处找你了。”孟令忠眉头一皱。
“孟站长,真是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在荣华楼里出了点意外,我看见那里有日本人出现,担心被他们认出来,就让我的人分期分批来你这儿,后来我发现荣华楼里见到的那两个日本军官军衔还挺高的,是两个大佐,我猜测他们随身也许带有重要文件,所以想一探究竟,于是我让我的人把电闸拉了,然后趁乱将那两个日本军官撞倒了,趁机搜了搜他们的衣袋,没想到真的是让我搜到了一张特别通行证,你们看。”凌云鹏从衣袋里掏出那张康钧儒给的特别通行证,得意地给大家过过目:“有了这张特别通行证,我们就可以畅通无阻了。”
“老大,你还真牛,居然搞到了这个!”秦守义从凌云鹏手里接过这张特别通行证,仔细看了看。
“老大,我还以为你担心被日本人认出来,所以让我和哪吒去拉电闸,没想到你居然去摸老虎屁股去了。”阿辉嘿嘿地笑着。
“老大,你嘛,忙着去摸老虎屁股了,可你让大家为你提心吊胆了好久,你知不知道啊?你现在可不是无牵无挂的状态了,老是孤身一人,单独行动,你得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尤其是……”傅星瀚的嘴朝罗小芳那边努了努,朝凌云鹏眨了眨眼睛。
凌云鹏望了望罗小芳,罗小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见这些男人们正在谈正事,便知趣地抱着幸太郎回她的房间里去了,对她来说,只要凌云鹏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她面前了,她就心安了。
“凌队长,你拿到特别通行证之后,又去哪儿了呢?你失踪了近四个小时。”孟令忠想要知道凌云鹏的行踪。
“哦,孟站长,我拿到特别通行证之后,就随着人群离开了荣华楼,可是我发现后面有人在跟踪我,我怀疑是不是被人识破了我就是通缉令上的人,或是在窃取特别通行证时被日本人发现了,因而被跟踪了,我当时想尽量甩了身后的人,就这样,我绕了大半个广州城才把身后的尾巴甩掉,所以才这么晚回来。”凌云鹏赶紧编造理由,以填补这四个小时的空白。
“凌队长,今天本来是一个绝好的刺杀陆尧久的机会,可惜阴差阳错,我们错失了这次机会,我估计他们肯定会加强防范,下次不知要等到何时了,局座肯定会对我们的办事效率很不满意。”阿鑫对今天没能将汉奸陆尧久除去而耿耿于怀:“凌队长,你当时有没有看见我在楼下给你打手势啊?当时你们和陆尧久他们一帮人一起走出了包房,我让你和你的人要么快点下楼离开,要么退回到包房里去,可你的人却跟陆尧久他们混在一起,让我们无从下手。”
“真是抱歉,阿鑫,我不知道坏了你们的大事了,我们也不认识陆尧久,我只是见到了两个日本军官,怕被他们认出我们是通缉犯,所以让戏痴和阿芳抱着孩子先走,这样,兵分几路可以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可我没想到这样做竟然是救了陆尧久一命,让你们功亏一篑了。”凌云鹏向阿鑫等几个行动队员道歉。
“算了算了,阿鑫,陆尧久只要还在广州,就还有机会,倒是凌队长他们得赶快离开广州,今天也不是没有收获,凌队长搞到的这张特别通行证真是及时雨,可以让他们顺利离境。”孟令忠劝慰着阿鑫,然后转向凌云鹏:“凌队长,如果有了这张特别通行证的话,那你们不用走铁路了,可以直接走公路,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对,我也是这想法。”凌云鹏点点头:“只是不知道孟站长这儿有没有汽车?”
孟令忠为难地耸了耸肩:“我们只有一辆汽车,而且还比较破旧,平时只在市区里开一开,就算是借给你们,恐怕走山路时会故障频发,所以,这车最好还是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凌云鹏点点头:“好的,没事,这车子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两点了,赶紧吩咐傅星瀚他们去睡觉:“好了,今天已经很晚了,大家快回房间去睡觉吧,有事明天再说。”
孟令忠也让阿鑫几个赶紧去休息。
当孟令忠刚要转身离开时,凌云鹏叫住了他:“哦,对了,孟站长,我能否借用一下你这儿的电台?我要向总部发报。”
“你要发报?”孟令忠有些纳闷,什么情况要让凌云鹏三更半夜地向总部发报,但从凌云鹏的眼里,他感觉到情况的紧迫性。
“好,你跟我来。”
凌云鹏从康钧儒那儿听说了龚培元的事情后,觉得把龚培元挖出来一事刻不容缓,应该立即将此事上报总部,否则龚培元和仓田里应外合的话,宫泽真一很有可能会把小寒江错当成他自己的亲儿子幸太郎。
孟令忠将凌云鹏领到了地下室,那里有间杂物间,走到杂物间的尽头,有一个柜子,把这个柜子搬开,里面便露出了一间密室。
凌云鹏和孟令忠赶紧进入密室,凌云鹏见密室里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有部电台,而旁边的一个柜子里则放着一些短枪和子弹,手雷等武器。
孟令忠将电台调节好,然后把耳机递给凌云鹏:“凌队长,你发报吧。”
凌云鹏点点头,随即戴上耳机,向重庆总部发出呼号:“妙玉呼叫总部,妙玉呼叫总部。”
很快耳机里传来回音:“总部收到,总部收到,妙玉请讲,妙玉请讲。”
凌云鹏连忙熟练而有节奏地按着电键,发出一串串莫斯电码:“速查一个名叫龚培元的人,此人年约四十岁出头,身高一米七五左右,民国二十六年从上海淞沪警备司令部赴渝,这人极有可能是汪伪政府在重庆的鼹鼠。妙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