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0. 满载而归
傅星瀚将柜台上的七块大洋悉数放进裤兜里,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大伙都哈哈大笑起来,傅星瀚转身走到店门外,将那块小黑板上的广告擦了,改写成:爱宝乳粉,一文不值,丧尽天良,害人不浅。
众人拍手称快:“写得好,就该这么治这帮唯利是图的奸商。“
“是啊,做这种事真是丧良心,连小娃娃也不放过,真的是要断子绝孙哦!“
“以后这家店不要来买了,这家店老板是个不法奸商,卖霉变的奶粉给小孩子吃,真是猪狗不如。“
“真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国家危难,有些不法分子居然大发国难财,其心可诛。“
一时间,大家义愤填膺,纷纷将隆庆食品店里的奶粉倒入店外的阴沟里。
店老板从茅房里出来,看见大家把他的乳粉都开封后扔进外面的下水道,连忙提着裤子跑过来:“不要啊,不要啊,你们不能这么干啊,只有这款爱宝奶粉是假的,发霉的,其他的奶粉都是正品啊!“
店老板苦苦哀求着众人,但众人对他的哭求置之不理,依旧一罐接一罐地把柜台上的乳粉倒掉,店老板走到傅星瀚面前,向他下跪磕头:“先生,好汉,求求你,手下留情,让他们别再倒了。这爱宝乳粉你们扔就扔了,可其他的乳粉是好的呀,是正品呀,我孙子也在吃呀!“
店老板忽然想起还收了傅星瀚一块大洋,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来还给他:“先生,这一块钱也还给你,请你大人大量,放我一马。”
傅星瀚一听,便手一挥,制止众人的行为:“好了好了,大家罢手吧,除了爱宝奶粉之外,其他奶粉不要扔了。想必是这位店老板昏了头了,想以次充好,浑水摸鱼,赚昧心钱,现在已经给了他一个教训,量他以后也不敢做这些昧良心的事,大家还是网开一面吧!“
众人见始作俑者都让步了,也就不再跟着起哄了,便纷纷把其他奶粉放回到了柜台上。
“好了,大家散了吧。”傅星瀚朝大家挥了挥手,然后转向店老板:“老板,我看你今天索性关门歇业吧,以免被别人把店给砸了。“
“嗯,嗯。今天歇业,歇业。“店老板望着一片狼藉的店铺,点点头。
“你孙子吃的是哪款奶粉啊?“傅星瀚问道。
“是这种天一牌乳粉,这是荷兰进口的纯乳粉,保证不掺假,不发霉,我发誓。“店老板抖抖索索地从柜台的最里面拿出两罐天一牌乳粉:”先生,你要的话,我可以送给你两罐作为弥补。“
傅星瀚接过来看了看,包装比爱宝牌乳粉精美许多,一看就是进口货,便点点头:“好吧,我也不多要,就五罐吧!“
“五罐?“店老板一脸苦相:”先生,这乳粉四块大洋一罐呢!“
“你不是说假一罚十吗?你要是不答应,那我也不客气了,给你这家店登个广告,看你这隆庆食品店什么时候关门大吉。“傅星瀚威胁道。
店老板知道今天碰到一个丧门星了,只得认栽:“好吧,五罐就五罐,请大爷你高抬贵手,放过小店。“
“我可以放过你,不过你要是还继续卖假货的话,那就是自掘坟墓,自毁家业。“
“不敢了,不敢了。“店老板连连向傅星瀚拱手作揖,随后拿出五罐天一牌乳粉,放在柜台上。
傅星瀚从店里找了个布袋,然后把这五罐奶粉放了进去,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隆庆食品店,只留下在店铺里欲哭无泪,气得直跳脚的店老板。
在回八方客栈的路上,傅星瀚和阿辉说说笑笑,好不得意,忽然,他俩看见前面一根电线杆周围站了好些人,便好奇地挤进去一看究竟。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这电线杆上贴了一张通缉令,上面是凌云鹏和他自己的画像,尽管把他画成一个女人的模样,带着耳环,项链,波浪卷发,但傅星瀚一眼便认出了是自己的相貌。
阿辉看了看通缉令,又看了看傅星瀚,小声说道:“戏痴,这通缉令上的人怎么跟老大和你好像啊?“
傅星瀚赶紧把阿辉拽出人群,低着头往前走去,低声说道:“别问了,快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傅星瀚和阿辉二人赶紧回到了八方客栈。
傅星瀚将五罐乳粉从布袋里拿了出来,一一排列在八仙桌上:“大嫂,给,这次保证是正品,不会掺假了。”
罗小芳眼睛挣得大大的:“哇,我的天呢,五罐天一牌奶粉啊!”
凌云鹏看了看摆放在面前的五罐乳粉,惊诧地望着傅星瀚:“戏痴,八块大洋能买五罐正品奶粉?这不打折吧?”
傅星瀚从裤兜里将八块大洋掏出来,递给凌云鹏,得意洋洋地说道:“这就叫本事,分文不花,这五罐进口奶粉都是老板心甘情愿奉送的。”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老板居然分文不取,心甘情愿送你五罐进口奶粉?“秦守义简直是难以置信傅星瀚竟然白捡了这些高档奶粉。
“要说心甘情愿那确实是有点夸张了,这可是在剜老板的肉啊,他还是挺心疼的,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嘛,在关门大吉还是损失五罐奶粉这两个选项上,这个老板还是理智地选择了后者。“傅星瀚得意洋洋地说道。
三人疑惑地望着傅星瀚,不知他是如何逼迫这个利欲熏心的店老板的,阿辉便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伙,大家一听,不由得佩服傅星瀚的手段。
凌云鹏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说笑起来:“戏痴,你的这种巧取豪夺的手法可是越来越娴熟了,而且还更上一层楼了,以前光靠骗,现在还带抢的,你可是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
“不过老大,对待这些不择手段发国难财的奸商,没什么好客气的。,戏痴,你这么做可真让人解气。“秦守义打心眼里佩服傅星瀚,在随机应变和洞察人心方面自叹不如,而傅星瀚总能使出那些阴招,让人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661. 再现危机
“戏痴,你这么做,解气是解气,不过,你确定那店老板认栽了之后,不会找你麻烦?”凌云鹏担心傅星瀚此举会带来后遗症。
“老大,你放心吧,就冲着那店老板向我下跪磕头的熊样,我量他也不敢。”傅星瀚自鸣得意地说道。
“戏痴,我还是要强调一句,我们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一定要收敛锋芒,低调行事,千万别太招摇。”凌云鹏担心傅星瀚会有种自我膨胀的感觉。
“放心吧,老大,我知道。”
“这下好了,等小东西不拉肚子了,我们就能给他喝高档奶粉了。“罗小芳高兴地说道:”喝了药水之后,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小东西还没拉过肚子呢,秦大哥,你这个药方还真是灵验。“
“哦?哪吒,看不出来嘛,你还是个郎中?“阿辉笑着拍了拍秦守义的肩膀。
“我大哥算是郎中,我只是略知皮毛而已,算不得什么郎中。“秦守义憨憨地回答道。
“哪吒,你还真是谦虚,不像戏痴,半瓶墨水就晃荡。“阿辉悄声对秦守义说道。
傅星瀚见两人在那儿咬耳朵,眼睛往他那儿瞟着,便嚷嚷道:“又在说我的坏话了,是吧?”
“没有没有,我们哪敢呢?”阿辉嘿嘿嘿笑着。
“量你们也不敢。”傅星瀚回了一句,随后跟凌云鹏咬了咬耳朵:“老大,你到我房间里来一下。“
凌云鹏见傅星瀚神神秘秘的模样,一时吃不准傅星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跟着傅星瀚出去了。
来到傅星瀚的房间后,凌云鹏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事啊,戏痴,还这么神神秘秘的?“
傅星瀚一脸严肃地说道:“老大,我们在回来的路上,看见电线杆上贴了通缉令,那上面的画像是你和我,只不过把我画成女人了,我匆匆看了一眼,也没看全,就看见通缉令上写着,他们正在寻找一个叫妙玉的女人。“
凌云鹏一听,暗暗吃惊,没想到逃离了香港,来到了广州之后,仓田的魔爪还是伸了过来,竟然在广州城里发出缉捕他们的通缉令,可见仓田,长谷已经跟广东当地的驻军联手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或许还有其他地方,他们也发出了追缉令。
这个情况让凌云鹏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戏痴,你看清楚了,通缉令上写的是他们要找叫妙玉的女人?”凌云鹏又问了一遍。
“我怀疑他们把我当妙玉了,否则也不会把我画成女人了。日本人可能做梦都没想到他们要找的妙玉是个大老爷们。”
“戏痴,我记得在香港你只扮过一次女人,就是扮作吉川夫人那次,跟我一起去圣乔治医院找格雷院长,搞清楚幸太郎的事情。现在通缉令上出现了你的女人形象,说明是格雷院长向仓田提供了你我的样貌。”
“嗯,肯定是他,除了他,还有谁见过我女人的扮相呢?”
“不过这事你先别跟阿芳说,格雷院长是她尊重的人,她一直把格雷院长当作是自己可亲的长辈,如果让阿芳知道是格雷院长出卖了我们,她一定会难过的。”凌云鹏特地嘱咐了一下傅星瀚。
傅星瀚点点头:“这个我懂,我不会让大嫂难做的。”
傅星瀚一口一个大嫂,凌云鹏也懒得去纠正了,随他去胡诌了。
“可妙玉这个代号只有李明阳知道,当时我在他那儿用他的电台向总部请示时,他知道那是我的代号,难道是老李告诉了仓田我的代号?但如果是老李出卖了我,他应该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让日本人误认为妙玉是个女人。”凌云鹏一时难以弄清楚这张通缉令是如何炮制出来的。
“我先出去一趟,你们几个今天就别出门了,三餐让店老板给你们订外卖。“
“老大,你要去哪儿?这大街上可到处都贴着你的画像呢?“
“没事,我化个妆出去。“凌云鹏并没有告诉傅星瀚他要去哪里,因为此事他并不想让傅星瀚和他的队员们知晓。
凌云鹏根本就不知道香港站遭受了灭顶之灾,也根本不知道李明阳被捕了,已经殉国了,李明阳遇难时,他和他的队员们正在去往白石龙村的路上,故而对利德药房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但通缉令上出现了妙玉二字令他怀疑李明阳被日本人抓了,并且供出了他的代号,只是凌云鹏不明白,日本人为什么会误认为妙玉是个女人?难道是李明阳故意设下的**阵?不过这个代号也确实会让敌人产生错觉,这或许就是当初局座给他起这个代号的初衷吧,就是想要迷惑敌人。
此时凌云鹏想通过给李明阳发报来验证李明阳是否已经被捕了,,因为他曾经跟李明阳商讨过逃离香港之后,他们去重庆的线路,若是李明阳被捕了,供出了他们的这条线路,那长谷和仓田完全有可能先下手为强,与各地日军驻军联系,沿途设伏,就等着他们几个自投罗网了。而这条线路是凌云鹏思虑再三选择的一条线路,也就是走粤汉铁路到达武汉,再由武汉坐船去重庆,这是他认为最省时便捷也是最安全可靠的线路,如果弃之,改走其他线路,则花费的时间更长,而且要经过的关卡更多。所以他不愿轻易地放弃这条线路,若是李明阳没有告诉日本人他们的去向,那么他们依旧可以采用这条线路。
“老大,你小心点。”傅星瀚脸上露出关切之色,他这个人放荡不羁惯了,很少有这种真情流露的时候,不过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之后,傅星瀚渐渐改变了往日的轻浮,放浪形骸的模样,稳重了许多。
“嗯,我知道,戏痴,你们要时刻注意外面的情况变化,最好让阿辉在楼下望风,如果发现有人前来打听你们的情况,则马上化妆撤离此地,我们就在荣华楼碰头,你以你的名义订一间包间,我会先去那儿找你们的,听明白了没有?”凌云鹏担心此通缉令发布之后,他们的行踪会有人注意,所以一定要准备好撤离方案,原本他打算在火车站会和,但现在看来,日本人一定会对各个出口加强监视的,况且火车也停运了,去那儿碰头并不合适,而荣华楼是广州本地知名的食府,那儿人流量大,更便于隐蔽。
“好,我知道了。”傅星瀚郑重地点了点头。
凌云鹏随即来到自己那间房间,从行李箱里取出礼帽,长衫,金丝边眼镜,花白胡须。他换上长衫,戴上礼帽,将金丝边眼镜和灰白胡须放在口袋里。随后便朝楼下走去。
662. 寻踪觅迹
凌云鹏知道,李明阳一般每周有两次与总部联系的固定时间,一次是周一下午五点,另一次是周五晚上七点,而今天是周一,今天下午五点正是李明阳开机的时候。所以他要赶在这个时间之前与向李明阳发出电报。
凌云鹏在脑海里推演着,若是李明阳那里能正常接发报的,那说明利德药房那儿没事,那就让李明阳设法打听一下日本人最近的动作,以了解仓田他们是否已经掌握了他们的去向。
若是无法跟李明阳取得联系,那很有可能利德药房暴露了。如果利德药房暴露了,李明阳被捕了,那后果不堪设想,若是仓田在他们的线路上设伏的话,他们则必须绕道而行。
但若是要跟李明阳联系,则必须使用电台,而现在在广州这个地界上,唯一可能让他使用电台的地方,应该是给龙仔治伤的匡骏的诊所了,所以,凌云鹏将目标锁定在匡骏的私人诊所上,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这处私人诊所。
凌云鹏在白石龙村时,听曾宏提起过匡骏,还知道匡骏是个著名的外科大夫,在广州有家私人诊所,但很显然这处私人诊所是东江纵队的在广州的秘密据点,是东江纵队了解敌人动向的一个哨所,匡骏应该是广州的地下党员,他的作用远不止给东江纵队的游击队员们治伤那么简单,否则将他留在白石龙村岂不是更有利于给队员们疗伤,他应该是东江纵队了解敌情的耳报神,所以匡骏那儿应该有电台。
现在龙仔就在匡骏的诊所里治伤,凭借着他和龙仔的生死之交的关系,想必问匡骏借用电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凌云鹏才会产生这个念头。但他的这个想法不能告诉傅星瀚他们,毕竟那是共党的秘密据点。
但问题是,昨日跟龙仔分手时,是在远离匡骏诊所的地方,凌云鹏知道阿荣,包括曾宏他们对自己还是抱有戒备之心的,毕竟那是他们的秘密联络点,不可能向组织以外的人员泄密的,因此阿荣他们在远离匡骏诊所的地方就跟他们分道扬镳了。
不过如果想要找到这家诊所应该也不算是难事,那天阿荣他们驾车离开的方向他是清楚的,如果匡骏是个知名的外科大夫的话,认识他诊所的人应该有不少,鼻子下面就是路,一路打听过去,总能找到的。
凌云鹏首先想找店老板打听一下匡骏诊所的情况,毕竟开旅馆的人,消息比一般人灵通。
“老板,我向你打听个事。”凌云鹏下楼之后,直奔前台。
“什么事啊?”店老板态度和蔼地问道,毕竟凌云鹏这几个人算是他的大主顾了。
“我想问一下,你知不知道匡骏,匡医生?”
“匡骏,匡医生?这个名字名字好像听说过,好像是个外科大夫,蛮有名的。”
凌云鹏一听,有戏,连忙又问了一句:“那你知不知道他的诊所在哪儿吗?”
店老板摇了摇头:“这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而已。怎么,你们有谁病了?要找匡医生治病?”
“哦,我腰扭了,听说匡医生的医术挺高的,所以想找他看看。”凌云鹏搪塞了一句。
“那你去城东头找找看,我听人说在那儿附近,只是具体地址不清楚。”
“谢谢啊。”凌云鹏笑着点点头,随后出门了,朝城东头方向而去。有了大致的方向,离目标也就越来越近了。
出门之后,凌云鹏在一处角落里将那花白的胡须贴上,金丝边眼镜戴上,俨然一位老学究的模样。这一路,他果然看到有不少电线杆上,布告栏里都贴了他和傅星瀚的通缉令,所讲的内容与傅星瀚所述相差无几。
凌云鹏边走边打听,终于碰到一个曾经在匡骏诊所里治过病的路人,他给凌云鹏指了指路,凌云鹏便沿着这位路人所指的方向,找到了匡骏的诊所。
凌云鹏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望了望店招,上面写着“匡氏诊所”四个大字,他随即将眼镜摘了,胡须撕了,整了整长衫,便走了进去。
诊所内只有一个病人,有个三十七八岁,戴眼镜的,穿着白大褂的中等身高的医生正在为病人看病,凌云鹏猜测他应该就是匡骏。
匡骏见凌云鹏进来了,便和气地打了个招呼:“先生,您先请坐,我给这个病人看完了之后就给你看。”
“不着急,匡医生,您忙吧!”
匡骏点点头,随后仔细给那个病人问诊,凌云鹏朝诊所里望了望,诊室里面还有一个院子,估计龙仔和那些队员们就住在后面的院子里。
凌云鹏站起身来,要朝里面的院子走去。
匡骏见状,赶紧阻拦:“先生,后面是私人住所,闲人莫入。”
凌云鹏笑了笑,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匡骏给那个病人开了药之后,病人朝匡骏躬身致谢,然后离开了诊所。
“先生,轮到你了,请问,你哪儿不舒服?”匡骏朝凌云鹏招了招手。
凌云鹏坐到匡骏的对面,直截了当地说道:“匡医生,我是来找陆霆龙的。”
匡骏一听,心里一沉,随即眉头一皱说道:“先生,你找错地方了,我这儿是看病的诊所,不是报案的警察局,你想找人的话,请出门右拐,一直走,就可以看见警察局了。”
“匡医生,我叫凌云鹏,我和龙仔是生死之交的朋友。我知道龙仔就在这儿,他受了伤,是阿荣,阿杰他们送他来你这儿治伤的,龙仔身上的枪伤是在深圳河掩护我们渡河时,被日军击中的,白石龙村的医疗条件有限,所以曾宏曾队长决定把龙仔送到你这儿来治伤,他让我们和龙仔他们一路相互照应,我们是坐着马车从白石龙村到广州的,之后我们便分道扬镳了。”凌云鹏并不想向匡骏隐瞒自己的身份,他坦然地向匡骏亮明了自己与龙仔的关系。
匡骏扶了扶眼镜,望了望眼前的凌云鹏,他已经听阿荣他们说了这次他们的任务是护送几个军统人员带着一个婴儿离开香港,龙仔确实是在过深圳河时,为了掩护那些军统人员而负的伤。
663. 借用电台
匡骏见凌云鹏开门见山,一脸真诚地告知他这些机密之事,便打消了他对凌云鹏的怀疑。
“原来你就是凌云鹏?”匡骏小声地问道。
凌云鹏点点头:“对,我就是凌云鹏。”
“你怎么找到我这儿的?”
“匡医生在这方圆百里闻名遐迩,找到你并不难。”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
凌云鹏还没开口,阿荣从后面院子里走了进来,他见凌云鹏在诊所,不禁一愣。
“凌先生,你怎么会来这儿的?”阿荣又惊又喜。
“阿荣,龙仔怎么样了?伤势要紧吗?”凌云鹏赶紧向阿荣打听龙仔的情况。
“已经不碍事了,没有生命危险了,就是人还很虚弱。我就是过来问匡医生拿点药,等龙哥醒了之后让他吃药。”
“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他?”凌云鹏望了望阿荣,又望了望匡骏。
“好吧,你跟我来吧!”
匡骏虽然对凌云鹏有所戒备,但见阿荣与他如此热络,便知道此人跟龙仔他们的关系不一般,而他此次到访,肯定是有要事,所以他决定今天停诊。匡骏先走到诊所门口,将停诊的牌子挂在门上,随后将房门反锁上,随后朝凌云鹏招了招手。
凌云鹏跟在匡骏后面,来到了后院,后院里有几间房间,那儿被当作了病房。
匡骏打开房门,凌云鹏走了进去,看见龙仔的手臂和肩膀处都绑着绑带,应该是刚动完手术不久,龙仔迷迷糊糊地睡着。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吧?”凌云鹏轻声地问匡骏。
“嗯,已经取出来了,现在就是靠静养了。”
龙仔听见身边有人说话,便睁开眼睛,看见凌云鹏站在床边,很是兴奋,挣扎着要坐起来:“云鹏,你怎么来了?”
“快躺下吧,快躺下。”凌云鹏赶紧上前,他坐在龙仔的身边,握着他的手说道:“龙仔,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是啊,没想到我们俩还真是难分难舍。”龙仔呵呵一笑:“云鹏,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凌云鹏点点头,苦笑了一声:“我原以为逃离了香港我们就安全了,没想到仓田的手够长的,竟然把通缉令贴到广州的大街小巷上来了。”
龙仔一听,神情严肃地问道:“你是说,你们被仓田通缉了?”
“嗯,先前在香港的街头巷尾都贴满了阿辉和罗小芳的通缉令,这次是我和傅星瀚的通缉令,蹊跷的是,他们把傅星瀚画成女的了。所以我想要借用你们的电台跟香港站的老李联系一下,我担心老李被捕了,万一老李被捕了,事情就麻烦了,我曾经跟老李商讨过把幸太郎带离香港之后,我们会走哪条线路到重庆,若是他向仓田供出了我们的线路,那很有可能长谷和仓田会与其他各地驻军联手在我们途径的沿路上设伏,对我们进行抓捕,我们等于是在自投罗网。”
龙仔一听,原来凌云鹏找到这儿的目的是想要借用他们的秘密电台,龙仔当然清楚匡骏这儿确实是有一部电台,是用于与东江纵队联络的,匡骏这个诊所作为东江纵队了解外界敌情的一个窗口,必须常常与总部保持联系。
可凌云鹏毕竟是军统的人,把电台借给凌云鹏使用,肯定是违反组织规定的,但是,现在情况迫在眉睫,万一凌云鹏他们因无法判断仓田等人的部署,而落入仓田的魔爪,那他们先前所有的付出都将化作泡影。
龙仔思虑了再三,决定还是要再帮凌云鹏一把,他转向匡骏:“匡医生,凌云鹏是我信得过的人,我们这次任务就是护送他们撤离香港,让幸太郎顺利到达重庆,幸太郎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想必曾队长在信里也告诉你了,如果他们不能把幸太郎安全送到重庆,那我们先前的所有的心血也全都付之东流了,所以我觉得这个忙我们应该帮。况且林叔和凌云鹏的父亲是至交,他对凌云鹏也是绝对的信任的,你看……”
匡骏接到曾宏的来信时,知道龙仔是为了完成护送几个军统分子带一个婴儿离港的任务而受的伤,而这个婴儿也许会对整个战局产生影响,所以他很清楚凌云鹏这些人所要完成的这个任务的重要性。
“龙仔,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少说话,多静养,后面的事就交给我去办吧。“匡骏向龙仔摆了摆手,随后朝凌云鹏招了招手:”事不宜迟,凌先生,你跟我来吧!”
凌云鹏没想到匡骏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心里一阵惊喜,原本他以为要说服匡骏借用电台得费尽口舌,没想到龙仔的三言两语就帮他解决了难题,可见东江纵队方面对他们这项任务是非常重视,竭尽全力在帮助他。
凌云鹏随匡骏来到了院子里最西边的一间屋子,这里看上去像是一间仓库,里面堆放了不少药品。
匡骏走到一堵墙那儿,墙边堆放着许多纸箱,匡骏带着凌云鹏侧过身子从两列纸箱中间的小道走过去,走到尽头之后,匡骏一只手伸进旁边的一摞纸箱与墙壁的缝隙间,按了一下隐藏在其间的按钮,忽然墙体折转成九十度,原来那些纸箱是作为伪装粘在墙体上的,不知情的人根本想不到这儿还有一个密室。
凌云鹏惊讶地看了看匡骏,匡骏微笑着向凌云鹏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凌云鹏走了进去,匡骏又按了按内墙上的按钮,成九十度的墙体又恢复了原样,凌云鹏不禁想起了当年康钧儒在宏利商行暗置的那个密室与这儿的机关布置几乎如出一辙。
凌云鹏赫然望见里面的桌上放着一部德制发报机,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四十,离李明阳定时开机时间只有二十分钟了。
“凌先生,您请便吧!”匡骏指了指桌上的电台。
凌先生向匡骏点头致谢,然后走到桌旁,熟练地打开发报机的开关,然后调制好波段,当时针定格在四点五十时,凌云鹏手指伸向电键,向香港站发出了呼号。
664. 内情毕露
李明阳当初向仓田供认了周五晚上七点是与总部联络的时间,但并没有告诉仓田周一下午五点也是他与总部联系的固定时间,所以仓田当时只知道李明阳与总部联络时间是每周五的晚上七点,因而只在周五晚上六点半左右开机,接听重庆方面传递过来的消息。
凌云鹏提早十分钟发出了呼号,如果李明阳开机的话,一定会收到他的呼叫,并与他进行联络。
凌云鹏一直在等待对方的回应,但等到五点十五分了,耳机里还是没有传来李明阳的回应,跟李明阳联系不上了,这让凌云鹏心里猛地一沉,他随即判断利德药房出事了。
凌云鹏顿时感到手脚冰凉,虽然他曾猜测李明阳被捕了,可一旦确定无疑了之后,凌云鹏还是感觉被人重击了一下。
“怎么啦?”匡骏见凌云鹏心情沉重地将耳机拿下,双目低垂,脸色煞白,连忙问道。
“香港站可能出事了。”凌云鹏轻声对匡骏说道。
“你确定?”
“如果不出事的话,老李会有回应的,但直到现在,他都没回应,十有**是出事了。”凌云鹏心情沉重地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
凌云鹏想了想,回答道:“那我跟重庆总部联络一下吧,让他们事先有所准备。”
凌云鹏知道重庆总部的电台是全天候待命的,所以他可以随时跟总部取得联系。
“好,你自便吧,我去给龙仔换药。”匡骏估计凌云鹏此次发报时间不会短,便退出密室。
凌云鹏赶紧将波段调整好,然后戴上耳机,向重庆发出了呼号。
远在重庆的电讯科内,一位报务员忽然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电台呼号,连忙向苏惠民报告。
“报告科长,我听见一个陌生的电台呼号。”
苏惠民一怔,连忙走到那位报务员身边,拿起耳机,仔细聆听,耳机里传来凌云鹏的按键声:“妙玉呼叫总部,妙玉呼叫总部。”
苏惠民兴奋地对身旁的报务员叫道:“快去,快去向局座报告,是妙玉来电。”
苏惠民赶紧坐下,手指有节奏地按着电键:“总部收到,总部收到,妙玉,请报告你的具体位置,请报告你的具体位置。”
凌云鹏听明白了苏惠民的意思了,赶紧回应:“妙影别动队目前正在广州,我们已经顺利逃离了香港。”
苏惠民把凌云鹏的电文进行口述,让身旁的报务员抄录下来,随即又继续发报:“幸太郎情况如何?”
“一切正常,我们即将启程,计划走粤汉铁路,到达武汉,然后走水路到重庆。”
此时,局座已经疾步走进了电讯室,苏惠民赶紧将抄录下来的电文交给局座。
局座一看,喜上眉梢,用手敲打着电文稿,兴奋地说道:“我就知道这小子行,再次证明我没看错人。”
“我适才试图与李明阳联络,但未见回应,香港站可能出事了,李明阳有可能被捕了。”凌云鹏将他推测的情况向总部汇报。
局座收到这条电文时,叹了口气,对苏惠民说道:“妙玉还不知道香港站的情况呢,你告诉他实情吧!”
“好。”苏惠民随即按键,向凌云鹏告知他们所了解的和所推断的情况:“妙玉,香港站已遭到重创,李明阳和他的队员可能均已殉国,日军曾逼迫李明阳向总部发报,并谎称幸太郎落入他们的手中,现得知幸太郎一切安好,甚慰,请务必将幸太郎安全送达我处。”
凌云鹏收到这一电文时,大吃一惊,他呆呆地坐在电台前,眼前出现了李明阳那慈眉善目的脸庞和温文尔雅的笑容。阿南,威仔,旭仔,这些充满朝气的年轻人的笑脸从眼前掠过。他与他们只不过分手了几天而已,如今却已经天人永隔。
凌云鹏的感到心里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巨石,心痛不已,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凌云鹏不知道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致使香港站遭到了灭顶之灾,他感到心里堵得慌,但那句“日军曾逼迫李明阳向总部发报,并谎称幸太郎落入他们的手中”,不禁让他暗暗吃惊。
仓田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逼迫老李发这个电报给总部?谎称幸太郎在他们手中?难道是想要向重庆示威,让重庆觉得争取宫泽真一已然无望了吗?老李既然做好了殉国的准备,那为什么还要把与总部联络的时间,波段,呼号告诉仓田?
忽然,凌云鹏想到了小寒江,香港站遭到洗劫,李明阳被捕,那小寒江呢?李明阳与鬼子有杀子之仇,怎会背叛党国,倒向日寇?唯一能让李明阳屈服的只有小寒江,李明阳早已把小寒江和幸太郎当作是自己的孩子,平日里对这两个小东西真是无微不至,甚至可以说是宠溺,这也许是李明阳痛失爱子之后所做的心理补偿吧!
如此看来,仓田一定是拿小寒江作为要挟李明阳的工具,逼迫李明阳供出了与重庆总部联络的呼号,波段和时间。但自己的代号是否也是李明阳告知仓田的呢?
凌云鹏连忙向重庆总部传递他的疑问:“报告总部,我等现被日军通缉,且敌已获悉妙玉这一代号。但敌却视妙玉为一女子,何解?”
苏惠民将这个情况告知了局座,局座愣了一下:日本人把妙玉当作一个女子?这说明这个信息应该不是李明阳供认的,莫非是他当时情急之下让苏惠民向李明阳发报,询问凌云鹏的情况时透露的?
局座仔细回顾了一下当日的情形,当时苏惠民递给他第二份李明阳的电文稿,当他看到‘幸太郎已被日军虏获’这几个字时,一时乱了方寸,连忙让苏惠民向李明阳发报,让李明阳将妙玉的情况告知与他。后来才推断出这第二封电报不是李明阳亲自发的,应该是日本人仿冒李明阳的指法发的电报,但电文已经发出去了,已然覆水难收,后来也没有再收到其他的电文,想必是日本人正在研究这个妙玉到底是何许人也。
665. 危如累卵
那么现在根据凌云鹏汇报的情况来看,这个消息确实是自己当初的失误造成的,日本人已经确定妙玉是军统人员,但妙玉这个代号却让日本人误入歧途,以为是个女子,这也算是不幸中之万幸了。
局座正色道:“你马上给妙玉去电,让他莫要纠结此事,只需将幸太郎安全送达重庆便是万事大吉。”
“好,我这就电告妙玉。”苏惠民赶紧将局座的意思通过电波告诉了远在广州的凌云鹏。
凌云鹏收到重庆的电文之后,一笑了之,看来重庆是知道此事的,那说明他的代号被泄密可能并非李明阳所为。
凌云鹏长吁了一口气,忽然又一个问题闪现了出来,小寒江现在落入了仓田的手里,那仓田会不会拿小寒江做文章呢?他以李明阳的名义给总部发电,告诉重庆幸太郎已被日军虏获,其目的应该不会是简单地向重庆方面炫耀,示威。
凌云鹏忽然想起当初他们初到香港时,因为无法寻找到幸太郎,傅星瀚曾经给他出了个馊主意,让他随便找个婴儿冒充幸太郎就行了,当时被他怒斥了一番。那会不会仓田也有此意?想要鱼目混珠,狸猫换太子呢?
一想到这儿,凌云鹏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如果仓田却有此意,让小寒江冒幸太郎之名来到了宫泽真一的身边,那宫泽肯定会把小寒江当作自己的亲儿子幸太郎,那么和宫泽有真正血缘关系的幸太郎则会被视作冒牌货,这不仅是宫泽真一和幸太郎的悲哀,也是他们别动队的悲哀,更是李明阳和香港站以及龙仔他们的悲哀,这么多人千辛万苦,前赴后继,设法把幸太郎送到重庆,最终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也许宫泽真一会以为是局座为了笼络他,感化他,而用欺骗的手段,找了一个与他非亲非故的婴儿来冒充他的儿子,这种愤怒将会让宫泽断然拒绝与重庆方面的合作,甚至会让宫泽产生报复心理,用一些假情报来欺骗我方,从而把我方带入歧途,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凌云鹏不敢往下想,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如坐针毡,仓田的这个计划太可怕了,他们这一个多月来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艰辛很有可能化为泡影,况且这个李代桃僵计划极有可能实现,因为格雷院长现在已被仓田掌控,否则不会有通缉令上的画像。那么格雷院长作为宫泽夫人的主治医生为她接生,而且格雷院长又是宫泽夫人的故交,宫泽真一没理由怀疑格雷院长,只要格雷院长证明小寒江就是宫泽真一的亲儿子,宫泽真一肯定深信不疑。
相比较之下,虽然他们有罗小芳作为证人,也有千惠子的病历来证明幸太郎是宫泽真一和千惠子的儿子,但罗小芳毕竟只是个助产士,跟宫泽一家也没有渊源,宫泽会选择相信罗小芳还是格雷院长呢?
由此看来,这封电报与其说是发给重庆,发给局座的,不如说是发给宫泽真一的,让他知道重庆方面手里并没有幸太郎,幸太郎被日本军部所控制,宫泽若是倒向重庆,那么他的儿子将有性命之虞,对于宫泽这个重视家庭,重视亲情的人而言,儿子在哪儿,他就必定倒向哪一方。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宫泽将如何得到这则电文呢?也许在重庆内部有日本人的鼹鼠,只要他们窃取这份电文,交给宫泽,宫泽必然反水。
必须马上把这一情况向总部汇报,让重庆方面预先做好准备,提防内鬼。
于是,凌云鹏将这一大胆的预测向总部报告:“总部,日军的电报极有可能蕴含阴谋,可能他们想要李代桃僵,让一个与宫泽毫无血缘关系的婴儿假冒幸太郎,而李明阳手里确实有一名叫小寒江的婴儿,仓田可能要借这个婴儿做文章,且幸太郎的接生医生格雷院长已被仓田控制,极有可能作伪证,当务之急,速查总部内部有无日军鼹鼠,以防宫泽获悉这份电报。”
当苏惠民将这份电文呈交局座时,两人都大吃一惊,半响说不出话来。
“惠民,你觉得是妙玉杞人忧天呢,还是确有此事,我们还蒙在鼓里?”局座望着苏惠民,眼里充满了疑虑。
“局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万一被妙玉言中的话,宫泽不再信任我们,甚至编造假情报,让我们上当受骗,那我们的损失可就不可估量啊!”苏惠民显得很是忧心忡忡。
“赤那,日本人够阴险的,早知道他们会采取如此下作手段,还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直接在重庆找个婴儿给宫泽,也就万事大吉了。何苦让妙玉他们千里迢迢去香港,还搭上一个香港站,到最后还有可能落得个鸡飞蛋打的结果。”局座咬牙切齿,太阳穴上的青筋直跳。
“局座,你看我们是不是按妙玉所说的,排查我们内部是否存在内鬼?”
“这件事我就交给曲志勇去办吧,让他去做甄别,先从你们电讯科开始排查,然后扩展至整个军统。”局座长吁了一口气,随后对苏惠民嘱咐了一句:“那份电报一定要保存好,切不可大意。”
“哎,局座放心,保险箱钥匙我是寸步不离,就连睡觉时,我都把钥匙塞在枕头下。”苏惠民指了指皮带上的保险柜钥匙。
“嗯,这样我就放心了。”局座笑着拍了拍苏惠民的肩膀:“唉,干我们这一行的,就连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睛。”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苏惠民苦笑了一声。
“哎,惠民,妙玉现在在广州,是不是跟广州站联系上了,从猎狗那儿发的报啊?”局座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苏惠民摇了摇头:“不是啊,这是来自于一个陌生的波段。”
“这么说,妙玉并没有跟猎狗联系,那他现在用的是谁的电台呢?而且还能使用这么长时间。”局座眼里充满着狐疑。
“可能赵锦文只给了他羚羊的联系方式,并没有告知他猎狗的联络方式,所以妙玉用的不是猎狗的电台,我估计赵锦文是不想让妙玉的这次行动让更多的人知晓。“苏惠民猜测道。
“这个赵锦文,也真是的,谨慎有余,冒险不够。“
“不过妙玉这人总是有奇思妙想,不按常规出牌,不知这些人从哪儿搞到了一部电台。”苏惠民欣慰地笑了笑:“起初报务员也没听出是妙玉在呼叫,但我一听就听出是妙玉的指法,在军校时,我还给这批学员上过一个学期的报务课和译电课呢,妙玉的发报水平和译电水平都是最好的,他发报时,指法非常干脆利落,清晰准确,所以我只听了一耳朵,就确定是妙玉在向总部发报。”
666. 一场虚惊
局座听了苏惠民对凌云鹏的评价也频频颔首点头:“是啊,妙玉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行动能力,组织能力,思辨能力,推断能力都是最上乘的,当年他不就是军校里的最出色的学员吗?怪不得赵锦文抓在手里不肯放呢,上次他还跟我说,就是给他一百个行动队员换他的这张王牌,他都不换。“
“他们这对师徒,就像是父子,自然是不愿分开啦!”苏惠民对赵锦文和凌云鹏的关系还是相当清楚的,当年在军校时,就常看见凌云鹏一到礼拜天就往赵锦文家里跑,赵锦文也是处处维护他这个得意门生。
“惠民,给妙玉去电,让他去找猎狗,他们现在被日本人通缉,肯定寸步难行,同时电告猎狗,必须确保妙玉等人的安全。”
“局座,你不是刚给猎狗他们下达了暗杀令,现在又让他们去保护妙玉几个,猎狗会不会分身乏术,顾及不暇啊?”
“我们军统可不是养闲人的地方,猎狗要是连这两件事都不能办好的话,趁早解甲归田养老去吧,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局座冷冷地说道:“已经过去了五天了,猎狗居然连对方的踪影都没摸清楚。”
“局座,你别生气,也许猎狗是想要谋定而后动。”苏惠民劝慰了一句。
“谋定而后动,你还真是抬举他了,他有谋吗?这只猎狗除了还比较忠心之外,简直是乏善可陈!”局座不屑地说道:“唉,要是我的那些个站长都像妙玉一样有能耐的话,那我就不会整夜睡不好觉!好了,惠民,就按我刚才说的给妙玉发报,他们可是我们手里的王牌,一定要保护好他们的安全。”
“好,我现在就给妙玉去电。”苏惠民连忙坐在电台前,给凌云鹏去电,告诉他去找广州站站长,代号猎狗的孟令忠,并将地址,接头暗号都一一告知凌云鹏。
凌云鹏收到了总部的回电,得知局座已经安排广州站协助他,心里一阵欣喜,虽然他曾经在广州待了三年,在康钧儒的照顾下,对广州城并不陌生,但毕竟时过境迁,他在广州除了梁伯之外,没有其他可靠的人脉关系,而梁伯如今情况如何,他也全然不知,也无从知晓。况且梁伯是地下党组织的人,而他现在是军统人员,无法产生交集。
现在局座让他去与广州站的站长孟令忠联系,这无疑是一则好消息。
收发完总部的电报之后,凌云鹏站起身来,按了按墙上的按钮,墙打开了,凌云鹏从里面走了出来,来到了龙仔的病房里,屋子里所有队员都在那儿。
“发完了?”龙仔见凌云鹏进来了,连忙问了一声。
“嗯,跟总部联系上了。”凌云鹏心情沉重地说道:“香港站被日军端了,老李和阿南,威仔他们都殉国了。”
龙仔和其他队员们一听,也都大吃一惊,怔怔地望着凌云鹏,无言以对,尽管龙仔几个跟李明阳这些军统人员并不熟,只是临时在利德药房过了一夜而已,但那毕竟是同胞,是一支抗日的有生力量,就这么被日本人摧毁了,心情也异常沉重。
“云鹏,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龙仔关切地问道。
“还是得尽快离开广州,把幸太郎尽早送达重庆。好了,打扰你们许久了,大恩不言谢,等到抗战胜利的一天,我们一起喝庆功酒。”凌云鹏向龙仔,匡骏和其他队员们拱手致谢!
凌云鹏辞别了龙仔他们之后,便匆匆前往火车站,了解粤汉铁路是否恢复通车之事,但得到的答复还是没有消息,继续等待。
凌云鹏随即来到了荣华楼,询问是否有一位傅先生订了包房,服务生查了查,点点头,告诉凌云鹏确实是有一位傅先生在二楼的荣昌厅订了位。
凌云鹏一听,心里一沉,难道敌人这么快就已经嗅到了他们的踪迹,对傅星瀚等人进行围捕了?幸亏早有预案,否则跟他们一时还联系不上呢!
凌云鹏径直朝二楼的荣昌厅走去,他敲了敲房门,房门微微露出一条门缝,傅星瀚从门缝里看见外面站着的是凌云鹏,便一把将他拉了进来,随后把房门关上。
“老大,你来啦?”傅星瀚脸上流露出一种焦虑和不安。
“八方客栈出事了吗?”凌云鹏赶紧问了一句。
“老大,你总算是来了,刚才我们还为你捏把汗呢!”阿辉赶紧上前抓住凌云鹏的手,凌云鹏感到阿辉的手还在微微发颤。
凌云鹏望了望屋内,所有人都到齐了,稍稍放下心来,他朝怀抱着幸太郎的罗小芳微微点了点头,罗小芳见凌云鹏戴着金丝边眼镜,贴着花白胡须,俨然一位老学究的模样,差点没认出来。
“你快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凌云鹏迫不及待地问道。
“老大,你走后,我就让阿辉去楼下望风。”傅星瀚向凌云鹏细述着凌云鹏走后的情况。
原来凌云鹏走后没多久,阿辉就看见隆庆食品店的老板带着两名警察在这附近转悠着,逢人便向路人和居民打听着什么,阿辉赶紧上楼告诉了傅星瀚,傅星瀚怀疑自己被店老板识破了,便赶紧退了房,带着大家从八方客栈的后门悄悄溜走了,直接来到了荣华楼。
“戏痴,你是说那个卖奶粉的店老板带着警察在找人?”凌云鹏问了一句。
“是啊,我亲眼看见的,那个店老板,逢人就打听,还比划着高矮胖瘦,我看他那样,是在向人描述戏痴的长相,后面还跟着两个穿黑皮的警察呢!”阿辉在一旁作证。
“我估计啊,这个店老板可能是因为你把他的生意给搅黄了,还讹了他五罐高档奶粉,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以受害人的身份报警,寻找你的下落。”凌云鹏听完傅星瀚的叙述之后,判断并非是傅星瀚暴露了,而是因为他去找店老板算账,结果惹怒了店老板,店老板便报警,想让警察帮他出口恶气,看来这是一场虚惊。
“老大,你肯定店老板没认出我就是通缉令上的那个女的?”傅星瀚一脸疑惑。
667. 栖身之地
“要是你真被认出来了,那店老板肯定会向日本人报告,就算是他向警察报告你就是那个通缉令上的女子,警察也一定会向日本驻军报告此事,所以前来抓捕你的应该是日本兵,或是日本兵加上警察,而且也不会挨家挨户打听你的模样,而是直接将方圆几公里都封堵了,随后日本兵挨家挨户进行搜查,而且日本人认定你我是危险分子,怎么可能派两个小警察前来进行抓捕?”
听完凌云鹏的分析解释之后,傅星瀚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哎呀,我的妈呀,虚惊一场,我还以为被那个店老板认出来了。”
“你呀,就跟那惊弓之鸟似的,听风就是雨,害得我们一路提心吊胆。”秦守义向傅星瀚投来不屑的一瞥。
“还是小心点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傅星瀚横了秦守义一眼,反驳了一句。
“那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办,还回八方客栈吗?”阿辉问道。
“既然已经退房了,再回去有些不妥,何况八方客栈离那家隆庆食品店也不远,危险性还是存在的,就算不被日本人发现,被警察找到,也是件棘手的事,所以当时我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惹事,你就是当耳旁风,现在知道惹麻烦了吧?我们是在逃亡的路上,要尽量避免被人瞩目,你倒好,反其道而行之,还这么张扬,唯恐大家不认识你这么个英雄人物。”凌云鹏对这次傅星瀚大闹食品店的做法并不赞同,这样做,无疑会遭致他人的关注,这对他们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傅星瀚也知道自己错了,因自己的一时争强好胜,逞英雄而让大伙又开始颠沛流离了。现在满大街都是他和凌云鹏的通缉令,再去另找旅馆投宿的话,那么店老板对住客的审核肯定更严格,难免不被识破发现。
“这样吧,你们先在这儿待着,我去找栖身之地。”凌云鹏说完,起身要走。
“凌大哥,你饿了吧,先吃点茶点再走吧。”罗小芳见凌云鹏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要出去了,赶紧把桌上他们点的茶点端过去。
“谢谢啊,阿芳。”凌云鹏经罗小芳这么一提醒,才觉得自己早已饥肠辘辘了,便随手从桌上拿起两只叉烧包,狼吞虎咽吃下肚去。
“饿了,你们就继续点宵夜吧。”凌云鹏说完,便匆匆往外走去。
凌云鹏决定去找广州站站长孟令忠,于是他朝位于位于包公庙附近的一家名为“心怡”旅馆走去。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很多商店都已经打烊了,大街上只有一些昏暗的路灯在指引着晚归的人回家。而心怡旅馆则在黑夜中依旧闪着霓虹灯光,凌云鹏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一切都静悄悄的,于是,他走进心怡旅馆。
“先生,住店吗?”一个伙计前来招呼。
“你们老板在吗?”凌云鹏朝四周望了望。
“客官,你找我吗?”从屋内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的中年人。
“老板,我听人介绍说,你这里有一对嘉庆年间的太师椅?”凌云鹏轻声问道。
“不,你搞错了,我这里的太师椅是嘉靖年间的。”
“椅背上是否刻有牡丹图案?”
“先生,您记错了,椅背上刻的是芙蓉图案。”
暗语对上了,老板连忙伸出手去,跟凌云鹏握了握手:“我是广州站站长孟令忠,你就是凌云鹏,凌队长吧?”
凌云鹏点点头:“我就是凌云鹏,孟站长,您好!”
“来,我们到屋里谈。”孟令忠将凌云鹏带到底楼的一间房间里。
孟令忠亲自给凌云鹏斟茶:“凌队长,您先喝杯茶吧,这是上好的铁观音。”
“谢谢,孟站长,你就叫我云鹏吧。”凌云鹏双手接过茶,笑着朝孟令忠点点头。
“我已经接到局座的指示了,他命令我们护送你们安全离开广州。”
“那就有劳孟站长了。”
“那其他人呢?”
“哦,他们现在正……”
凌云鹏还没说完,只见一个伙计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老板……”
伙计见有个陌生人在房间里,便把要说的话咽回去了。
“没事,阿鑫,这位就是局座下令让我们进行护送的凌队长,自己人,你但说无妨。”
“老板,我们已经查到了陆尧久的踪影了。”阿鑫把咽下去的话又吐了出来。
“你说什么?你们已经发现了陆尧久的踪迹了。”孟令忠一听,里面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在哪儿呢?”
“就在荣华楼,我看见他和两个日本军官一起进了荣华楼,不过他身边有不少人。站长,我特地回来向你请示一下,我们是不是就在荣华楼动手?”
“荣华楼?”凌云鹏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了,云鹏?”孟令忠诧异地望着凌云鹏。
“我的人现在也在荣华楼。”
孟令忠一听,一脸惊诧:“你说什么,你的人现在就在荣华楼?”
“是啊,孟站长,我正想跟你说呢,我打算去荣华楼把他们接到你这儿的心怡旅馆来。没想到你们要去荣华楼执行任务。要不,我跟他一块儿去吧!”
“也好,阿鑫,你和凌队长一起去荣华楼吧,等凌队长带人离开了荣华楼之后再动手,千万别伤了凌队长的人。”孟令忠特地嘱咐了一下阿鑫。
孟令忠有点头大了,陆尧久是他们要刺杀的对象,而凌云鹏等人是他们要保护的对象,没想到这两拨人竟然都出现在了荣华楼。
“好,凌队长,我们快走吧。”阿鑫催促了一句。
于是,凌云鹏赶紧和阿鑫一起前往荣华楼。
“阿鑫,你们要杀的那个陆尧久是谁呀?”凌云鹏很好奇孟令忠想要刺杀的对象是何许人也。
“是南京汪伪政府的财政司司长,周大汉奸的得力干将,上头点名要清除的对象。”
“哦,原来是个汉奸啊!你们在荣华楼的人手够不够?”
“加上我,一共是四位队员,他们现在正密切监视着陆尧久呢,我们找这个陆尧久找得好辛苦,这回可被我们逮着了,我们要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阿鑫信心满满地说道。
668. 不期而然
凌云鹏和阿鑫二人一路小跑,回到了荣华楼,阿鑫在底楼找到了那几位打扮成食客的队员,跟他们窃窃私语着什么,而凌云鹏则赶紧上楼,通知秦守义,傅星瀚等人快速撤离此地。
凌云鹏走进荣昌厅,跟大家交代了一番:“戏痴,哪吒,阿辉,阿芳,来,你们听好了,我已经给大家找到了新的落脚点了,就在包公庙附近的心怡旅馆,旅馆老板是广州站站长,我已经跟他们联系过了,现在我们就去他那儿。”
“老大,你可真牛啊,这么快就帮我们找到了栖身之地了,有了广州站的支援,我们不愁走不出广州了。”傅星瀚一听,心花怒放。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走吧。”
凌云鹏说完,打开房门,一行人走出了荣昌厅,而此时,隔壁荣耀厅的房门也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群人,凌云鹏望了望,先走出包房的是四五个年轻人,他们簇拥着一个手持拐杖,头发花白,西装革履的五十岁出头的中年人,而后面则走出两位穿着军服的日本军官,两个日本人跟那个中年人在走道上躬身告别。
凌云鹏禁不住止步,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中年人,这人的身影很是熟悉,而此时那个中年人也正好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一触碰,凌云鹏和那个中年人同时一怔。
天啊,这不是他的康爸吗?
凌云鹏的脑袋“嗡”的一声,他马上反应过来,楼下阿鑫他们要刺杀的对象就是他的康爸,也就是如今的汪伪政府财政司司长陆尧久!
而康钧儒也在同一时间认出了凌云鹏,尽管凌云鹏一袭长衫,与他印象中身着西服,军服的英姿勃勃的模样截然不同,但这身儒雅的打扮让康钧儒仿佛见到了凌云鹏的亲生父亲彭若飞。
凌云鹏知道,只要他们一离开,或是他们晚走几步,康钧儒这些人便成了阿鑫等人的活靶子了,他不管眼前的康爸是康钧儒还是陆尧久,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他。
此刻他能做的就是跟康钧儒的一群人混在一起,这样楼下的阿鑫他们会因投鼠忌器而不敢贸然行刺了。
于是,他挤到康钧儒身旁紧挨着楼梯的一侧,用自己高大的身躯为康钧儒封挡子弹射入的角度,以免他的康爸遭到袭击。
傅星瀚和阿辉见老大突然冲到那些人中去,不知何故,也连忙跟紧了,一时间,两拨人都挤在了走道上。
“怎么回事啊?挤什么挤,你们会不会走路啊?”康钧儒周围的保镖发飙了。
“对不起,对不起。”凌云鹏赶紧跟那几个保镖打招呼。
而在楼下的阿鑫看见陆尧久的人和凌云鹏的人挤在一块儿了,心里那个急呀,他用双手做着分开的动作,向凌云鹏他们示意,要么赶紧离开,要么退回房间里去。
凌云鹏对此视而不见,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极力阻止阿鑫他们的刺杀行动,保护好康钧儒。
凌云鹏赶紧侧身对身旁的傅星瀚耳语道:“你看见楼下的那个在打手势的人了吗?”
“看见了,他好像是在对楼上的人做手势呢!”
“你赶紧带着阿芳下去,让他带着你们速速离开。”
傅星瀚愣了愣,但马上明白过来了,连忙拉着怀抱着幸太郎的罗小芳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边走边打招呼:“劳驾,借光,孩子病了,要马上去找医生。”
康钧儒连忙让保镖给傅星瀚和罗小芳让路:“来来来,让他们先走。”
傅星瀚和罗小芳匆忙跑到楼下,来到阿鑫面前,轻声说道:“我们队长说了,麻烦你们赶紧带我们去旅馆。”
阿鑫望着眼前抱着婴儿的罗小芳,又望了望陆尧久,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一个是他们奉命要保护好的人,另一个则是他们奉命要刺杀的人,这事情怎么会这么凑巧,都赶一块儿了。
“快点啊,你想让日本人注意到我们吗?”傅星瀚催促道。
阿鑫连忙对身边的两名队员说道:“肥仔,阿四,快,你们先带他们回去,我和阿元留下来。”
阿鑫不愿放弃这千载难逢的刺杀机会,所以决定兵分两路,让肥仔和阿四护送着傅星瀚和罗小芳,幸太郎先走,他和阿元留下来继续刺杀陆尧久。
肥仔和阿四连忙带着傅星瀚和罗小芳,幸太郎快速离开了荣华楼。
而楼上的凌云鹏见四人中走了两个,还有两个依旧等在那儿,知道阿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今天非要取了康钧儒的性命不可。
凌云鹏既担心康钧儒被伤害,也担心阿鑫被暴露,忽然灵机一动,连忙对秦守义耳语了几句,秦守义愣了一下,随即赶紧拉着阿辉快速离开。
今日与康钧儒意外重逢,让凌云鹏欣喜不已,然而如今的康钧儒已然成为了一个大汉奸,这让凌云鹏难以置信,他一定要弄明白他的康爸这些年到底在干什么,所以他决定设计绑架康钧儒。
凌云鹏让秦守义去拉电闸,这样,一片漆黑之中,就可以带着康钧儒趁乱离开,而阿鑫也可以全身而退。
秦守义看了看电线走向,便悄悄地朝荣华楼底楼楼梯下方放电表的一间杂物房走去,这时,一个伙计叫住了他:“喂,这里闲人莫入。”
“我找厕所。”秦守义面露尴尬地说道。
“厕所在那边呢!”伙计指了指方向。
秦守义只得从楼梯下走了出来,他向阿辉使了个眼色,阿辉立即会意,他见身旁的一张餐桌上的剩菜还没被收拾掉,赶紧拿了一只餐盘,然后抓了一只苍蝇放入剩菜里。
“伙计,伙计,你看,你们这菜让人怎么吃得下去?”阿辉冲伙计叫嚷道。
伙计一看,连忙向阿辉道歉:“对不起啊,先生,对不起,我现在就让厨房给你重做一份。”
伙计拿着餐盘朝厨房走去,秦守义朝阿辉翘了翘大拇指,随后用一根铁丝打开杂物间的门锁,走进去,找到电表箱,打开之后,把电闸往下一拉,顿时荣华楼里一片漆黑,只听得惊呼声此起彼伏。
秦守义赶紧拉着阿辉溜出了荣华楼。
669. 父子重逢
走道上的几个保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腰间拔出手枪,紧张地望着周围,但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凌云鹏早就把撤退线路熟记于心,他一把将康钧儒背起,沿着墙壁悄悄地下楼了,而康钧儒很是配合地趴在凌云鹏的身上,一声不吭,凌云鹏趁着众人大呼小叫地涌向出口时,也混入其中,随着人流离开了荣华楼。
“黄包车。”凌云鹏叫了一辆黄包车,随即将康钧儒拉上了黄包车。
“车夫,去光孝路88号。”康钧儒对黄包车夫轻轻地说了一声。
车夫抬起脚便朝着光孝路跑去,两人顿时消失在夜幕中。
而阿鑫和阿元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莫名其妙地被人群推搡着,出了荣华楼的店门。
凌云鹏拉着康钧儒的手,一边催促着车夫快点,一边不停地往后张望,看看后面有无人员追踪而来,等过了两条马路之后,凌云鹏并未发现后面有其他人员跟进,才松了口气。
康钧儒紧紧握着凌云鹏的手,看似面无表情,但内心波澜起伏,汹涌澎湃,四年了,整整四年了,他与凌云鹏分别了整整四年。
虽然康钧儒一路上一声未吭,但凌云鹏从他深邃的目光里闪着的泪光,起伏的胸口,紧握着的手,便知此时康钧儒与自己一样,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黄包车在光孝路88号前停了下来。凌云鹏走下黄包车,望着门口那个硕大的“和记”二字,愣住了,这个“和记当铺”不就是当年他父亲彭若飞送他来广州上学,带他来见康钧儒的地方吗?这也是凌云鹏有记忆之后,第一次见到康钧儒的地方,他记得当时还有梁伯,还有孝波叔叔经常出现在这里。
凌云鹏回头看见康钧儒正费力地拄着拐杖,从黄包车上下来,连忙走过去搀扶。
“康爸。”凌云鹏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
“进去再说,进去再说。”康钧儒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打开店门,打开电灯。
凌云鹏望着空空荡荡的当铺,记忆一下子拉到了十多年前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情景。那时,他父亲彭若飞带着他走进了店铺,把手上的那块劳力士手表解了下来,放在柜台的托盘上,说是请康掌柜的掌掌眼,当时还是账房先生的梁伯见到此表,便拿着托盘匆匆上楼去了。
没多久身着绫罗绸缎,贵气逼人的康爸就下楼来了,望着彭若飞,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说道:“先生,这块手表可是稀罕物,能否请到楼上一叙?”
之后,父亲拉着他跟着康爸上了楼,一进房间,康爸就与父亲紧紧拥抱在一起,故友重逢,两人激动不已,之后他俩畅谈过往,当时凌云鹏拿起手表,望着表盖上那串陌生的俄文字,好奇地问父亲是什么意思,父亲告诉他,那串俄文的意思是:愿相会于中华崛起时。父亲和康爸都曾在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深造,而那块劳力士手表是当初父亲回国前,康爸送给父亲的礼物。
之后,凌云鹏就留在广州读书,父亲则回到了云雾山。康钧儒给他安排了最好的学校,每个礼拜天都会带他去广州最好的食府,在广州的这几年,康钧儒带着凌云鹏几乎吃遍了广州所有的美食。如果说父亲对他是宽严相济,那康爸对他简直是宠溺有加。
之后,还是在这里,他得知了母亲坠崖牺牲的消息,是康爸和孝波叔叔带着他去云雾山为母亲收尸,把母亲掩埋在了云雾山的青山碧水之间了。
再后来,父亲被捕了,并被送往了淞沪警备司令部,康爸被派往上海重整地下党组织,在获知敌人炮制父亲叛变投敌的假新闻之后,为了还父亲清白,康爸和孝波叔叔深入虎穴,从淞沪警备司令部的文件柜里把父亲的审讯记录偷了出来,然后经谭叔之手送往中央,中央领导得知真相之后,在报纸上痛斥了国民党的卑劣行径,使父亲的冤屈得以昭雪。
再往后,他的父亲被枪杀在了狱中,是康爸和孝波叔叔偷偷地将父亲的灵柩从上海运到云雾山,与母亲合葬在一起。
在他十五岁那年,康爸把他从广州接到了上海,从此他和康爸一起在上海生活着,康爸安排他在上海最好的教会学校里读书,三年之后,他高中毕业了,在父母的坟前,他立誓要去上军校,这也是父亲生前对他的期许,又是康爸亲自送他去了南京陆军军官学校,同时在那一年,康爸和谭叔作为他的入党介绍人,批准他加入了中国**,从此他作为一枚我党的暗子战斗在敌人的心脏里。
可以说,康爸是他凌云鹏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是他父亲的同窗好友,生死兄弟,也是养育他长大的恩人,是他的指路明灯,是对他最为关心爱护的长辈,在凌云鹏的心目中,无人能取代康钧儒的位置。
但四年前,康钧儒突然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上海地下党组织也遭受了灭顶之灾,谭叔,金叔叔他们也杳无音讯,而他成了彻彻底底的断线风筝,在蛰伏的这三年里,他多次寻找,打听康钧儒的下落,但得到的却是支离破碎,各不相同的消息,而这些消息让他无从判断他的康爸到底怎么了,是牺牲了,还是叛变了,还是隐居了,他难以下定论。
这次来香港执行任务时,机缘巧合,他见到了曾经的谭叔,现在的林叔谭鸿铭。从谭叔口中,他得知了康爸最后是落入了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唐崇信之手,然后唐崇信又在报纸上炮制了康爸因车祸重伤,生死不明的消息,谭叔不相信这事,但康爸的最后去向还是一个谜。
没想到今天在荣华楼里,他与康爸竟然不期而遇了,但此时的康爸却变成了军统广州站刺杀的对象,一个与日本人打得火热的汪伪政府的财政司司长陆尧久,彻彻底底的大汉奸。
670. 遥想当年
凌云鹏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一定要了解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所以他在荣华楼制造了这次绑架,他要亲口问问他的康爸,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康爸却把他带到了这儿,那个他曾经那么熟悉的地方。
凌云鹏再也忍不住了,他紧紧地与康钧儒拥抱在一起,像孩子般地嚎哭起来:“康爸,康爸!你这些年到底去了哪儿了?”
康钧儒也不禁泪流满面,他紧紧地抱着凌云鹏,喃喃地叫着凌云鹏的真名:“云麟,没想到我们父子今生还能再见面。”
两人伤心了好一会儿后,平复了一下心情。凌云鹏给康钧儒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搀扶康钧儒坐下:“康爸,你曾经走起路来健步如飞,没想到四年不到,你就拄拐了,是得了关节炎吗?”
康钧儒淡淡一笑,然后将右腿裤管拉了起来,凌云鹏一看,顿时惊愕了,原来康钧儒的右小腿是假肢。
“康爸。”凌云鹏失声叫了起来:“你的腿……”
“被截肢了。”康钧儒深深地吸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悠悠地说道。
凌云鹏蹲在康钧儒的面前,心疼地抚摸着康钧儒的假肢:“怎么会这样,是车祸造成的吗?”
凌云鹏从谭叔那儿得知,康钧儒在落入唐崇信之手前,曾经接到工部局尹修文的邀约,去赴宴,而那次是一次不折不扣的鸿门宴,席间唐崇信就粮食一事对康钧儒进行旁敲侧击和威胁逼迫,但康钧儒机智从容,应对自如。
之后,康钧儒和张孝波竟然从这场鸿门宴全身而退,然而就在回宏利商行的途中,却遭遇车祸,张孝波不幸丧生,康钧儒也受了伤,后被唐崇信逮捕,送进了淞沪警备司令部。
因而凌云鹏认为康钧儒的右腿是在车祸中被截肢的。
康钧儒摇了摇头:“不是车祸造成的,就在我们的道奇车和大卡车迎面相撞的千钧一发之时,波仔把我推出了道奇车,我就势滚到路边,只是被撞晕了而已,而波仔却因此丢了命。”
一想到波仔的惨死,康钧儒眼睛又湿润了。
“谭叔跟说起过,孝波叔叔的遗体是他从变形的汽车里拖出来之后,运到郊外的乱坟岗掩埋了。”
“哦,你见过老谭?”康钧儒眉头一展。
凌云鹏点点头:“就在一个月前,我们俩机缘巧合见了一面,我们谈起了当年上海地下党组织遭受灭顶之灾的情况,他告诉我的,他说当时他亲眼看见唐崇信把你拉上了他的汽车,然后去附近医院稍微医治了一下,就把你扔进了淞沪警备司令部的监狱里了。”
康钧儒点点头:“老谭说的没错,我这条腿就是在监狱里被弄残的。”
康钧儒眼前又闪现了四年前的那一幕。
在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审讯室里,唐崇信和龚培元手里拿着从他的宏利商行里搜出来的那些灰烬复原的材料对他进行审讯。
“康先生,把你请到这儿来,非我所愿,但是我手里的这些灰烬都是从你的宏利商行的火盆里找到的,我们经过技术复原,得到了原文,这让我们大吃一惊,所以今天把你请到这儿来,就是希望听听你的解释。”
康钧儒一声不吭地望着唐崇信。
“要不,我念几段给你听听。”唐崇信得意地翻开文件夹,从里面取出一份材料,念了起来:“今年冬季北方异常寒冷,各部队普遍棉衣短缺,故命你部积极筹措棉纱,以确保我军将士安然过冬;目前战事吃紧,我方伤亡严重,前线部队缺医少药,故命你部尽快筹措多息磺胺等消炎药物,以及药棉,纱布等物资;近期投降派的言论甚嚣尘上,为了打击这股势力,积极宣传抗日,各地党组织可采取各类有效行动,对那些亲日派给予严惩。怎么样,还需要念下去吗?”
唐崇信说着,把手上的一些材料放在康钧儒的面前。
康钧儒翻了翻这些材料,这些都是当时他和波仔准备撤离时销毁的文件,上面记录的都是一些中央给他们上海站下达的命令,或是安排的任务。
康钧儒不禁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当时康钧儒和波仔已经决定去广州暂时避一避风头,所以两人将一些重要的文件烧毁,没想到这时尹修文来电,邀他去工部局一谈,而当时他已经获知淞沪警备司令部已经对他和宏利商行进行了监控,而如意轩被摧毁正是唐崇信一手炮制的,连他的宏利商行也已经上了淞沪警备司令部的黑名单了,所以谭鸿铭建议他赶紧撤离,而此时尹修文的邀约无疑表明这是一场鸿门宴,但为了稳住尹修文和唐崇信,康钧儒还是决定前往。
波仔得知康钧儒要去赴宴,便极力阻止,康钧儒为了让波仔能幸免于难,便佯装心脏病复发,趁机击昏了波仔,随后驾车前往工部局。
但在工部局门口时,康钧儒看见谭鸿铭坐着黄包车过来了,显然是波仔苏醒了之后,发现康钧儒走了,便打电话给谭鸿铭,希望能阻止他前往工部局,但此时,后面监视他的特务也已经赶到了,一旦谭鸿铭与他接上头,那谭鸿铭肯定暴露了,为了掩护谭鸿铭,他大声训斥那些特务,给谭鸿铭示警,然后直奔工部局,一场危机算是化解了。
但后来波仔还是赶到了工部局,佯装给他送药,一直待在他身边保护他,之后唐崇信出现了,从唐崇信的言谈中,他已经感觉到唐崇信怀疑他就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对他进行旁敲侧击,威逼诱供,但因为早已识破了唐崇信的计谋,因而他从容应对,让唐崇信始终无法找到突破口,对他无可奈何。
而后,他和波仔坐上了尹修文的汽车前往紫云阁用餐,途中,尹修文问他要那份军政大佬参与投资和敛财的名单资料,这份名单记录了尹修文这些国家蛀虫贪赃枉法的证据,是尹修文的心病,但这也是他康钧儒的护身符,他早有预料,所以已将这份名单交给了金翊轩,让他好好保管。
671. 以攻为守
在紫云阁里用餐时,尽管唐崇信千方百计想要从他嘴里获取有用的信息,可惜竹篮打水一场空,唐崇信始终未能从他嘴里获取什么证据来指证他,最后只能悻悻而归。
他和波仔搭乘尹修文的汽车回到了工部局之后,便开着他们自己的道奇车回宏利商行,可是途中波仔发现汽车刹车失灵了,他当时就怀疑是尹修文派人对他的车子动了手脚,因为他担心那份名单公之于众之后,自己的乌纱帽不保,所以对他和波仔痛下杀手。
当时迎面驶来一辆大货车,为了保全他,波仔在千钧一发之时,将他推出了车外,而自己则来不及避险,与大客车相撞,当场殒命。
当时他看见空中的大火球,知道波仔恐难活命,而他当时也被撞晕过去了,后来被赶到的唐崇信带上了汽车,送往附近医院进行了检查医治,随后便被带往了淞沪警备司令部。
看着眼前的这些文件的复原材料,康钧儒知道唐崇信已经对宏利商行进行了搜查,而这些材料无疑都指向他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纵然他有三寸不烂之舌,恐怕也难以推翻这些指证,但康钧儒依然决定放手一搏。
康钧儒将这些材料合上,不屑地说道:“这些都是尹修文给你的吧!”
唐崇信一愣,确实,当初是尹修文从康钧儒的宏利商行给他打的电话,说是在宏利商行内发现了一个火盆,里面有许多纸张的灰烬,猜测是康钧儒想要在逃跑前销毁的资料。
于是唐崇信便命龚培元带人把宏利商行查抄了。唐崇信当时也奇怪,康钧儒刚出了车祸,而尹修文怎么会出现在宏利商行?尹修文当时自称是康钧儒把钥匙落在了他的办公室,他是来送钥匙的,闻到一股焦味,便开门进去,一进门就发现了这些灰烬,不过这些小伎俩在唐崇信看来不过是尹修文想进入宏利商行的借口而已。
康钧儒见唐崇信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随即说道:“我是怎么出的车祸,就算是我不说,想必唐司令也心知肚明吧,要不是尹修文在我的车上动了手脚,以波仔的驾驶技术,怎可能出此事故?尹修文这老贼,居然为了一份名单,对我痛下杀手,全然不念我这些年来为他立下的汗马功劳。”
康钧儒难掩心中的愤懑,继续说道:“尹修文既想让我为他挣钱,又对我提防,几次三番让我把那些账本名单交给他,我一直跟他解释,这份名单只是我的护身符而已,我只是保存这份名单,要一份保障,并无要挟之意,但他就是心魔难除,非要拿到这份名单不可,而这次唐司令对我的调查,无疑是提醒了他,他正好趁此机会逼迫我交出名单,见我拒绝了他,他便恼羞成怒,他担心如果不把我除去,万一我被你逼迫,交出了那份名单,那对他和他的那些大佬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所以他非置我于死地不可,然后把这些伪造的资料栽赃与我,这样一来,唐司令也就顺理成章地自以为抓到了一个共党地下组织的负责人而弹冠相庆。呵呵,这主意甚好,你和尹修文都能各取所需,可以高枕无忧,牺牲的只是我这个一介平民而已。”
听完康钧儒的一番愤慨的陈述,唐崇信觉得站在康钧儒的角度,这个解释也有其合理的一面,尹修文为了自保,所以故意制造车祸,想置康钧儒于死地,然后从他身上拿走钥匙,去宏利商行寻找那份名单,尹修文知道自己在怀疑康钧儒是共党负责人,索性就栽赃与他,将事先准备好的一些所谓的文件烧毁,造成康钧儒想要逃跑的迹象,然后再打电话通知他前去搜查,这样对他来说,无疑是除去了一个隐患。
唐崇信笑了笑:“康先生,你可称不上是一介平民哦,你家大业大,又与国府的一些军政大佬打得火热,背景深得很,怎可说是一介平民?”
“我无官无职,虽说还算是有点财力,结交了不少达官显贵,但若是有点风吹草动,还不是官官相护,说到底,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是官本位的体制,以官为本,以官为贵,以官为尊,一个七品芝麻官都能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手里没有实权还不是任人宰割,一旦风云突变,便成为了祭品。”康钧儒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康先生,你放心,我唐某人做事一向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如果确实冤枉了你,那我一定向你摆酒致歉,但如果你跟我耍滑头,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这样吧,我把尹修文叫来,你们当面对质。”
很快,尹修文被唐崇信请到了淞沪警备司令部唐崇信的办公室。
“唐司令,你有什么事找我啊?”尹修文满脸堆笑地问道。
唐崇信开门见山地说道:“修文兄,这康钧儒虽然是被逮住了,可他就是死不承认这些材料是他的,还推说是你栽赃陷害与他。”
“胡说八道,这些全都是在宏利商行发现的资料,怎么可能是我栽赃与他的呢,他这是反咬一口。”尹修文极力否认。
“那就麻烦修文兄跟这个康钧儒当面对质,也好让这个家伙哑口无言,也算是还了修文兄的清白。”
“这……”尹修文望了望唐崇信,他并不想与康钧儒见面,毕竟康钧儒的这次车祸是他一手炮制的,面对康钧儒,他多少有些心虚。但他抬头看见了唐崇信向他投来的狠厉的目光,那目光无疑是告诉他,拒绝的后果会很严重。
尹修文只得硬着头皮点点头:“好吧,我跟你去见一见这个康钧儒,康大老板,跟他当面对质。”
来到了审讯室之后,尹修文看见坐在审讯椅子上的康钧儒,头上包着纱布,脸上,手上都有些瘀青,知道这是车祸留下的印迹。
康钧儒一见尹修文,便有种热血上涌的感觉,要不是被审讯椅子固定了双手,他必定会冲过去,将尹修文生吞活剥,为波仔报仇。
康钧儒大声怒骂起来:“尹修文,你这个老贼,你竟然对我和波仔下毒手,你还波仔命来。”
672. 避重就轻
“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我没有。”尹修文见康钧儒那股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气势,吓得连连摆手,极力否认。
“你还敢狡赖,你这个无耻之徒,敢做不敢当,是吗?你敢说,你没叫人在我的车子上动手脚,把刹车破坏了,造成了这场车祸,让波仔命殒当场?你敢说,你没有从我身上偷走了钥匙,跑到我的宏利公司里去,像个贼一样,想偷我的那些账本,名单?你敢说,你没有对我栽赃陷害,把那些子虚乌有的文件烧毁了,然后嫁祸与我?你个老贼,亏我这么年来,哥哥长,哥哥短的,鞍前马后,替你赚钱,替你理财,让你赚的盆满钵满,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你还是不是人啊?”
康钧儒慷慨激昂,怒斥尹修文的不义,一呵而就,让尹修文插不上嘴。而他那三个“你敢说”让尹修文感到排山倒海般的窒息感,就算是尹修文死不承认最后一项,烧毁文件,对他栽赃陷害,但这么一说,无疑是承认了前两项。
尹修文被康钧儒这一通连珠炮似的发问弄懵了,他一进门,还没说上半句话,就被康钧儒暴风骤雨般的叱骂搞得昏头转向,他除了摇头否认之外,难以辩驳,只得向唐崇信投去求助的目光。
原本想让康钧儒哑口无言的,到头来却是尹修文自己哑口无言,这大大地超出了唐崇信的预料。
唐崇信心里暗骂了一句:真是个草包。亏你还是在上海滩上有权有势的人物,怎么在康钧儒面前,竟成了个窝囊废,别说是还手之力了,就连招架之功都没有。
尹修文作为工部局的局长,虽说有一定的实权,也算是上海滩上的一个人物,但在唐崇信的眼里还算不上什么厉害角色,但尹修文的大哥尹修武则是一方诸侯,唐崇信当然掂得出其中的份量,所以必须撑一把尹修文。
“好了,康钧儒,你骂够了没有,这儿是淞沪警备司令部,不是任你撒野的地方。”唐崇信大喝一声,制止康钧儒对尹修文的怒斥。
康钧儒因为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感到心跳加剧,胸口有些隐隐作痛,浑身冒着冷汗。
“康钧儒,我现在就这些材料,问你几个问题。”龚培元开始向康钧儒提问。
“这些材料不是我的,你要问,问那个老贼去。”康钧儒矢口否认与这些材料有关。
“这些东西也不是我的,我当时进门的时候,闻到一股子焦味,我走进办公室一看,那里放着一只火盆,里面都是那些被烧毁文件的灰烬,一看就知道他已经打算逃跑了,所以在销毁文件。后来我就打电话给唐司令了。”尹修文连忙向唐崇信解释。
“你进的是谁的办公室?”康钧儒死盯着尹修文,咬牙切齿地问道。
“当然是你的宏利商行的办公室。”
“你怎么会有我宏利商行办公室的钥匙?”康钧儒继续追问。
“是你落在我办公室的。”尹修文眼神闪烁。
“胡说,我的钥匙一直在我皮带上挂着,从不离身,怎么可能落在你的办公室?”康钧儒立刻反驳道:“那你告诉唐司令,我怎么会到你的办公室去的?”
唐崇信当然知道此事,当初就是他让尹修文打电话给康钧儒,想要试探一下康钧儒是否会赴约,如果赴约的话,说明他还没觉察到自己正在监视他,或是根本没有逃离上海的打算,但若是不肯来赴约,则说明康钧儒心里有鬼,想要逃离上海。
尹修文连忙说道:“是我打电话给你,让你来工部局,跟你谈一件投资的事项。”
“你觉得如果我想要逃跑的话,我还会去你的办公室,跟你谈什么投资,这种对我来说无关紧要的事情吗?我要是想逃的话,早就一走了之了,难道还自投罗网?唐司令,你觉得呢?况且,我为什么要逃?我的资产,我的公司,我所有的一切都在上海,我为什么要抛弃所有的一切,逃之夭夭?”
“因为我们怀疑你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我们对你监视了很久了,而如意轩被我们摧毁之后,你马上觉察到了危险,所以想要赶紧离开上海。”龚培元见康钧儒坐在那儿,理直气壮,振振有词,觉得康钧儒太嚣张了,便开始向他发难。
“你们凭什么怀疑我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有什么证据吗?如意轩?如意轩被毁跟我有什么关系,就因为我跟如意轩的老板金翊轩很熟吗?我记得唐司令当时在饭桌上也提到了如意轩的事情,我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了,我再说一遍,我把所有的资产都在黑市上购买了粮食,想要大赚一把,可宏利商行没那么大的地方来囤放这些粮食,我就跟如意轩的金老板商量了,借用他的如意轩来存放这些粮食,没想到金老板起了黑心,竟然把我这些粮食偷运出去了,至于你们说的,他已把粮食送往共区,这我不清楚,反正我的这批粮食全让他给吞了,而我原本也要与共党的一个后勤干部做成这笔买卖,就因为这点,被你们怀疑我是跟共党是一伙的,说实话,跟谁做生意不是做,我找共党做生意,只不过是他们讲信用,资金到位快,我只是图利而已,没想卷入什么政治争斗,像我这样的商人,上海滩比比皆是,难道他们都是共党分子?可我现在是有口难辩,反正事实就是这样,你们爱信不信。”
康钧儒的这番辩解,确实让唐崇信和龚培元感到有些棘手,硬是把康钧儒与如意轩扯上关系,把康钧儒视作金翊轩的上级,似乎并无铁证。
“我觉得在这件事上,我再一次犯了识人不明的错误,就像我把尹修文这个老贼当作是我的大哥一样,我把金老板也当作是我的至交,所以才会把这么多粮食放在他那儿,这两件事无疑是让我明白了一个最浅显的道理: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以后一定要慎交朋友。不是所有的朋友都是值得信任的,那些嘴上说的好听的酒肉朋友是万万交不得的。”康钧儒似乎顿悟了他这次麻烦缠身的缘由。
673. 一张旧照
唐崇信和龚培元二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对康钧儒身份的怀疑,竟然被康钧儒用什么犯了识人不明,交友不慎的错误,这么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简直就是避重就轻,把他们当猴耍。
“可你那天为什么要乔装成菜农,挑着担出去?”龚培元又找到了康钧儒一处反常的行为,想以此为突破口,让康钧儒原形毕露。
听龚培元这么一说,康钧儒立即想起当初他得知如意轩被端了之后,急需通知谭鸿铭做好撤离准备,但当时担心电话被监听,所以便让波仔找了一个菜农,与他换装了之后,挑着担子去采韵书场找谭鸿铭,通知他赶快撤离,同时将那份记录着军政大佬贪赃枉法的证据的账本名单交给了藏在圣母院路那幢小楼里的金翊轩。
现在龚培元质问他这件事,康钧儒立即断定肯定是那个菜农被那些监视他的便衣抓获了,从而得知他摆脱了他们的监视,悄悄地溜出去了,但这些便衣只知他换装出去了,至于他去哪儿了,干什么去了,他们则无从知晓,但他们一定是怀疑他跟那些地下党组织成员去联络了。
康钧儒淡淡一笑:“对,我那天确实是找了一个菜农,跟他换了衣服,挑着担子出去了一趟。”
“没想到康大老板也有如此寒碜之时?”唐崇信讽刺了一句。
“要不是察觉到被你们监视了,我何必如此打扮,不过大丈夫能屈能伸,算不得丢脸。”康钧儒坦然地回答道。
“你去哪里了,干什么去了?”龚培元紧追不舍地问道。
“我还能干什么,我怕被你们搜出那些账本,就把那些账本,名单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了。”康钧儒索性大方承认他去转移账本,名单这些他的护身符了,反正这事唐崇信他们已经掌握,也无需隐瞒,以此来掩饰了去采韵书场通知谭鸿铭一事了。
尹修文一听,果然是康钧儒早有察觉,所以先下手为强,事先把这些账本,名单转移了,怪不得他在宏利商行找了半天都没有见到这些账本和名单。
“你把账本,名单都转移去哪儿了?”尹修文急问道。
“这些账本,名单现在不仅是我的护身符,也是你的死穴,老贼,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康钧儒蔑视地望了尹修文一眼。
尹修文恼羞成怒,他冲到康钧儒的面前,一把抓住康钧儒的衣襟:“你说,你把这些东西放哪儿了,放哪儿了?你快告诉我,告诉我!”
龚培元连忙示意身旁的两个打手把已经失去理智的尹修文拉开,尹修文被两个打手架了出去,他一边走,一边发疯似地叫嚷着:“康钧儒,你这个混蛋,你把账本放哪儿了?放哪儿了?”
唐崇信见康钧儒始终不松口,不承认,觉得甚是棘手,虽然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康钧儒决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人,但他苦于没有过得硬的物证,原以为那些从灰烬中恢复的材料足以置康钧儒于死地,没想到却被他轻易化解了,推说是尹修文栽赃陷害与他,而尹修文确实有害康钧儒之心,所以按照康钧儒的说法,这点也完全说的过去。
康钧儒矢口否认那些材料是他的,反而推在尹修文的身上,硬说是尹修文诬陷他所为,而尹修文这个蠢货也是有口难辩,无法批驳康钧儒,反而在刚才的对质过程中,一直是康钧儒占据主动,尹修文这草包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这件铁证变成了一张废纸。
这一回合显然是康钧儒胜了,唐崇信感到有些束手无策。
龚培元见唐崇信解开风纪扣,拿着扇子,不停地扇着,一看就知道司令有些急躁了,他连忙将那张从康钧儒的密室里搜出来的凌云鹏的照片递给唐崇信。
唐崇信眼前顿时一亮,对,这张照片足以说明问题。
“康先生,这是从你的宏利商行的密室里找到的照片,请你告诉我,这照片上的人是谁?”唐崇信拿着那张凌云鹏当年在南京陆军军官学校门口拍的照片,在康钧儒的面前晃了晃。
康钧儒一看,心猛地一沉,这张照片是他珍藏在密室的一本古籍书里,没想到被龚培元发现了。
“这是我的儿子。”康钧儒很快恢复了平静,冷静地回答道。
“你的儿子?”唐崇信反问了一句。
康钧儒点点头:“准确地说,他原先是我的外甥,我没有妻儿,所以我大姐就把她的小儿子过继给我当养子了,这事很多人都知道,算不上什么秘密。”
“可你的这个养子怎么跟彭若飞如此相像呢?”唐崇信说着,又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彭若飞的照片:“你看看,这两人是不是很像?”
凌云鹏确实跟父亲彭若飞长得很像,不仅是五官,身形,就连气质,神态相似度也极高,只是彭若飞身上多一份儒雅,而凌云鹏身上则多一份冷峻。
“彭若飞是谁?这天下长得相似的人多得是,有什么奇怪的?”康钧儒反诘了一句。
“彭若飞是谁?难道康大老板一点都不知道吗?”唐崇信质疑地望着康钧儒。
康钧儒摇了摇头。
“那好吧,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彭若飞是何许人也,彭若飞曾经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四一二事变时,仓皇出逃,到云雾山落脚,之后他对当地的土匪进行赤化,率那帮泥腿子,匪徒洗劫当地的财主,并筹划将那些云雾山的土匪带往广东,归入**军队,之后,在**剿灭土匪的过程中,被击伤,抓捕入狱,后被发现其真实身份为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随即被移送到了我这儿。“
唐崇信也不禁沉浸在十多年前的这段往事之中:“这人应该算是我见过的最难对付的共党分子,他竟然在我这儿设计揪出了上海地下党组织里的叛徒,并借用我们之手将这个叛徒除去,借刀杀人,这一招确实是高,我承认,我不如他心思缜密,否则也不会被他当枪使。怎么说呢?我虽然败在他的手上,但我不讨厌他,不恨他,各为其主嘛,共党能有他这样的人才,确实不容小觑。“
674. 难以核实
唐崇信呼了口气,深有感慨地说道:“老实说,撇开党派之争,我对这个彭若飞是相当钦佩的,他这个人意志坚定,足智多谋,博闻强记,又有牺牲精神,是个难得的人才,所以我多次劝他弃暗投明,可惜他始终不肯改换门庭,是个不折不扣的死忠之士,最后我们也没有办法,只得将他除去了,否则留着他便是党国的心腹之患。”
康钧儒听着唐崇信的叙述,感到心在滴血,他最崇敬,最投契的同窗好友,同袍兄弟就是被这些刽子手杀害在这里的监狱里的。
唐崇信边说,边注意着康钧儒的神情变化,但他看见康钧儒面无表情地低着头,便继续说道:“我们当时就知道彭若飞有一个未成年的儿子,只是他把这个儿子保护得很好,我们一直未能找到他的儿子,就连最后在报上登载尸体认领的启事,也没见到彭若飞的亲属前来领尸,最后是一个牧师把彭若飞的尸体领走了,安葬在教堂内的墓园里了。”
“不过,当我看见这张照片时,我恍若见到了彭若飞一样,我敢确定,这张照片上的年轻人一定就是彭若飞的儿子,可为什么这张照片出现在你康老板的密室里?你说这是你的养子,难道说你收养了彭若飞的儿子当养子了吗?”唐崇信步步紧逼。
“唐司令,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对这个彭若飞肃然起敬,要是我能收养他的儿子,那是我此生的荣幸,不过,这张照片上的年轻人确实是我大姐过继给我当儿子的外甥,我外甥长得跟彭若飞如此相像,对我来说,倒是三生有幸。”康钧儒不卑不亢,依旧死不承认。
“你这个养子叫什么?”龚培元问道。
“康大为,希望他能大有作为。”
“他现在在哪儿?”龚培元直截了当地问道,他可没有唐崇信这么好的耐心,跟康钧儒兜圈子,他喜欢直奔主题。
“已经出国了,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读书。”
“那这张在陆军军官学校门口拍的照片是怎么回事?”龚培元紧追不舍。
“那年我带他去南京玩,看见陆军军官学校前面正好在招生,他又好奇又羡慕,也想参军,但我们康家世代都是从商,所以我希望大为也能子承父业,况且兵荒马乱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舍得让他去当兵呢?可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他赖在那儿不走,央求我让他圆一个军人的梦,所以我就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问军校里的学员借了一套军服,让他穿上,在校门口拍了一张照,算是了却了他的这一从军的心愿了。”康钧儒镇定自若,侃侃而谈。
康钧儒有问必答,但所有的答案都不是朝着唐崇信和龚培元预想的方向而去的,这让唐崇信和龚培元都甚是沮丧,况且康钧儒所供认的这些情况很难得到证实,抗战爆发后,南京陆军军官学校早已内迁,军校如今分散在九江,武昌,瑞金,西安,甚至是新疆迪化等各地,要想核实一个十年前入校的学员,简直是大海捞针。
至于康钧儒所言的如今他的养子康大为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读书,那更不可能核实清楚,总不见得派人漂洋过海去核实真伪,就算是拍电报,这一来一去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唯一可行的就是了解一下康钧儒的姐姐,是否曾经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了康钧儒。
于是,唐崇信又询问关于康钧儒姐姐的情况:“你说你的姐姐把自己的小儿子过继给你了,那你姐姐现在在何处?”
“我姐姐前年已经去世了。”康钧儒这次说的是实话,是当初梁伯捎信给他的。
康钧儒与他的封建家族决裂了之后,家里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只有梁伯还与康家有些联系,有时会把家里的情况告知康钧儒,年轻时的康钧儒意气风发,激进执拗,大少爷的任性让他毅然决然地与家族决裂,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人格的成熟,他对父母手足的思念之情与日俱增,但此时他却不敢再与他们有任何来往,怕自己的身份连累了家人,给他们带去危险,所以这么多年来,梁伯成了他和康家人唯一的纽带。
“已经死了?”唐崇信难以置信地望着康钧儒。
“是的,是病死的。”康钧儒心情沉重地说道。
“那你姐夫呢?”唐崇信继续问道。
“姐夫如今带着全家移民去了印尼了。”
康钧儒知道唐崇信想要对他姐姐一家进行调查,从而来证实他的供词的真伪,因此康钧儒谎称姐夫一家已经移民去了国外,这样一说,唐崇信自然是难以核实其真伪。其实,他的姐夫在他姐姐去世之后又续弦了,他的两个儿子如今由他资助,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读书。刚才他对唐崇信所言也并非全是虚言,而是真真假假,张冠李戴,让唐崇信难以捉摸。
审讯似乎进入了一个死胡同,唐崇信觉得康钧儒没有说实话,但又苦于手头没有证据来反驳他,于是他决定让龚培元派人去康钧儒的老家了解情况。
唐崇信跟龚培元耳语了几句,龚培元便离开了,他去安排下面的人去康钧儒的老家浙江吴兴了解情况。
唐崇信只得先把康钧儒那个有争议的养子一事搁置一边,随后将审讯重心又转移到了那些被康钧儒藏匿起来的账本,名单上来。如果他能掌握这些账本和名单的话,就能以此作为要挟,从而可以对那些军政大佬的操控自如。
尹修文想要这些账本,因为那是他授人以柄的证据,是他的死穴,康钧儒想要这些账本,因为那是他得以自保的护身符,是他的利器,而唐崇信想要这些账本,因为那是他开启财富的钥匙,是他的宝库,同时,他若是将这份名单上交,那他成了国府反腐倡廉的英雄,成为他升官发财的垫脚石;他若是将这份名单按下,那他就是那些贪赃枉法大佬们的恩人,真金白银就会滚滚而来。
所以,对于这份名单,唐崇信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