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5. 刮目相看
“刘三爷会打刘家拳?”凌云鹏一听,兴致勃勃地问道。
“是啊,你还不知道吧,刘三爷是刘家拳第十一代传人,当年可是威震一方啊!”梁叔桐翘了翘大拇指,很是钦佩地说道。
阿泰见梁叔桐身后的这两个年轻人,笑着问道:“这两位是梁会长新收的徒弟吗?”
“他们俩是我的朋友,我今天带他们俩来府上是有点事要麻烦刘三爷。”梁叔桐向阿泰解释了一下。
凌云鹏和龙仔朝阿泰拱了拱手。
“那我去向老爷通报一声。”阿泰说完,便要朝后院走去。
“不用麻烦了,阿泰,我们自己去后院吧!你去忙你的吧!”梁叔桐朝阿泰摆了摆手。
“好好好,那我去忙别的了。”
梁叔桐带着两人朝后院走去,边走边给二人介绍刘三爷:“刘三爷的上头有两位兄长,二哥因病早夭,大哥身体也是体弱多病,刘老太爷怕三个儿子都难以成年,所以就把三爷送去学刘家拳,三爷从小聪慧,悟性甚高,深得师傅喜爱,所以在众多的弟子中,他师傅独独看中了三爷,便把刘家拳的精髓全都传给了三爷,让他成为刘家拳的第十一代传人。”
“哦,那刘三爷后来怎么从军了呢?”龙仔好奇地问道。
“刘三爷的一位师兄加入了同盟会,他常常给三爷讲一些革命道理,三爷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热血男儿,所以后来就去报考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想学成归来助革命军一臂之力。但后来军阀混战,他觉得救国无望,便解甲归田了。不过三爷威名在外,深得这里乡亲的拥戴,是我们这里远近闻名的开明绅士。”
听梁叔桐这一介绍,凌云鹏对刘三爷的印象很不错。
梁叔桐带着凌云鹏和龙仔二人走进了后院,远远地,凌云鹏就看见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正在院子里聚精会神地练拳呢。
虽说刘三爷已经五十开外了,但却精神抖擞,容光焕发,面色红润,目光如炬,只见他脚下虎步生风,出拳刚劲有力,拳掌变化多端,身形灵活,有章有法,令人眼花缭乱。
凌云鹏曾经跟父亲的联络员郭子超学过几年形意拳,后来又跟养父冷劲秋学过点少林拳,所以对各种派别的拳术还是有所了解的,他看见刘三爷的这套刘家拳打得虎虎生风,忍不住击节叫好。
刘三爷听见有人在叫好,便收住了拳脚,回头见两个陌生的年轻人正站在后院的角落里,身旁是他的拜把子兄弟梁叔桐,便走了过去。
“叔桐,你来啦,这二位是……你新收的徒弟?”刘三爷指了指凌云鹏和龙仔。
“我哪有这福气,这二位是我的朋友。”
“哦,没想到你叔桐还有这么年纪轻轻的朋友。”刘三爷随即转向凌云鹏和龙仔:“请问二位如何称呼?”
“在下凌云鹏,见过刘三爷。”凌云鹏连忙朝刘三爷拱手致意。
“在下陆霆龙,见过刘三爷。”龙仔也对刘三爷抱拳致意。龙仔虽然常常借用刘三爷的名义运货,对刘三爷也有所了解,但还是头一次见到刘三爷的真容。
“免了,免了,请问二位在哪里高就啊?”刘三爷好奇地望着两个英姿勃勃的年轻人,觉得这两个年轻人像是有点来头。
“我们俩都在林叔的手下混口饭吃。”龙仔朝刘三爷点了点头。
“哦,林叔?”刘三爷马上转向梁叔桐:“叔桐,他们说的那个林叔是不是就是那次帮你从海匪手里把货给抢回来的那个林叔?”
刘三爷知道梁叔桐曾经被海匪劫走了一批贵重药品,后来是林叔带着十多个弟兄帮他把这些货夺了回来,所以梁叔桐对林叔很是感恩。
林叔其人很是神秘,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没几个人见过林叔的真容,在江湖上有多种传言,有人说他是共党,有人说他是过江龙,还有人说他是帮会头目,手下有人有枪,但从不滋扰百姓,却常常行侠仗义,被誉为香港的罗宾汉。
梁叔桐点点头:“是啊,就是那个林叔。”
“哦,原来是林叔的弟子,失敬,失敬。”刘三爷朝凌云鹏和龙仔二人拱了拱手。
“哪里,哪里,刘三爷过誉了。”凌云鹏和龙仔二人也连忙拱手回礼。
“刚才见你在这儿叫好,你也懂拳术?”刘三爷好奇地望着凌云鹏。
“学过一些皮毛而已。”凌云鹏谦虚地说道。
“哦?那你说说,我刚才的这套刘家拳怎么样啊?”刘三爷是刘家拳的第十一代传人,拳术高超,所以对于懂拳术的人往往会高看几分。
“既然刘三爷问了,那我就班门弄斧了,刚才刘三爷这套刘家拳是属于南拳流派,刘家拳在广东一带颇为盛行,这种拳法讲究以“灵”为主,短桥短马、功夫硬朗、灵巧敏捷、步走四方、拳打八面。正如其拳理:进似追风箭、退似雷电闪、走步似清风、出手似云烟。”凌云鹏如数家珍一般对刘家拳的特点侃侃而谈。
刘三爷一听,不禁对凌云鹏刮目相看,很少有人能这么全面而又概括地总结出刘家拳的精髓,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却能看出其中的道道,侃侃而谈,看来是个内行。
“没想到你倒是个行家,你以前也学过刘家拳?”刘三爷好奇地问道。
“刘三爷过奖了,云鹏只是略知皮毛而已,贻笑大方了。我未曾学过刘家拳,但幼年时曾学过几年形意拳和少林拳,但我对拳术颇感兴趣,所以成年之后,若是遇到拳术高手,我都想见识见识,故而认得刘家拳。”凌云鹏对刘家拳的认识其实源于当年在军校里,有些教官和同学是武林高手,凌云鹏常常与他们切磋技艺,其中一个便是广东人,学过刘家拳,因此凌云鹏知道刘家拳的套路和拳势。
“难得遇到一位同道中人,既然你能说得头头是道,那不妨跟我过几招,如何?”凌云鹏的这番言辞勾起了刘三爷想要跟凌云鹏比试一下的念头,棋逢对手是尚武之人的最大乐趣,今天有这么个好机会,刘三爷自然是不想放弃,所以,他给凌云鹏下了战书,欲与凌云鹏过过招。
586. 切磋武艺
刘三爷的反应正中凌云鹏的下怀,他就是希望刘三爷能对他产生好奇之心,继而勾起他跟自己比试一下的**,这样他能通过比武这一形式,更进一步与刘三爷接触,让刘三爷对他产生好感,也许这样更容易说服刘三爷了,因而面对刘三爷的邀战,并不推辞,笑着对刘三爷抱拳致意。
“刘三爷,云鹏道行浅,如有莽撞之处还请海涵。“
“你不用客套,我一看你的身形,就知道你是练武之人,凡是尚武之人,都喜好以武会友,今日能遇到一个懂拳术的人,对我而言,可谓是久旱逢甘霖。来吧,别磨叽了,我们来切磋一下武艺吧!“刘三爷说完,便张开双臂,摆出了迎战之势。
“恭敬不如从命。“凌云鹏说完,把西服一脱,扔给了龙仔,然后解开衬衣的领口,袖口,卷了卷袖子,恭敬地朝刘三爷抱了抱拳:”那云鹏就斗胆向前辈请教了。“
凌云鹏双手握拳,放在胸前,一边缓缓地朝刘三爷四周移步,一边双目注意观察刘三爷的招式变化,以便寻找可乘之机。
刘三爷随即对凌云鹏发起了凌厉的攻势,只见他大吼了一声,腾空而起,飞身朝凌云鹏冲了过来,凌云鹏见状,立刻一个后空翻,躲过了这凶猛的一击。可脚刚一落地,刘三爷的拳头就朝他的面部袭来,凌云鹏左躲右闪,连连后退,双拳护住面部,脚下灵活地移动着,随后倏地一下,跃到刘三爷的背后,刘三爷立马转身,来了个扫荡腿,凌云鹏赶紧腾跃起来,躲过刘三爷的这一脚。
“小子,别老是躲我呀,还手呀!“刘三爷知道凌云鹏有顾虑,不好意思出拳,怕伤了他,所以一直以守代攻,但这样就失去了对攻的乐趣了,而且他也不能评估凌云鹏的拳术的高低。
凌云鹏见刘三爷有些不悦,知道是自己消极逃避惹恼了刘三爷,便不再采用守势,而是采取了攻势,主动出击,只见他连着三个筋斗朝刘三爷进逼过来,随后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接着左右推掌,朝刘三爷的胸口而来,刘三爷赶紧一面后退,一面双手护胸,正好后面有棵香樟树,便双脚一蹬,随后一个转身,双拳朝凌云鹏的面门而来,凌云鹏随即用手掌抵挡住刘三爷的铁拳,接着双膝着地,身子后仰,从刘三爷的下方划过,随即一个腾跃,飞身一掌击中了刘三爷的后背,刘三爷朝前踉跄了两步,眼看着要跌倒,凌云鹏赶紧一把拉住了他,刘三爷便趁势飞起一脚,踢中了凌云鹏的左手手腕,凌云鹏感到一阵手麻。
凌云鹏挨了一脚之后,随即右手护住左手手腕处,后退了几步,然后收住脚步,笑着抱拳认输:“刘家拳果然名不虚传,前辈拳法精湛,云鹏输得心服口服。“
“是吗?这么快就认输了?“刘三爷还在兴头上,没想到凌云鹏却无心恋战,挂白旗了。
“我怕再打下去,我会输得很难堪的。还请前辈点到为止,给云鹏留个脸面。“
凌云鹏示意刘三爷见好就收,他此番跟刘三爷过招的目的只是想跟刘三爷套个近乎,从一开始,凌云鹏就觉察出刘三爷是个求胜心很重的人,跟自己比武的目的是为了证明刘家拳的威猛和他自己拳术的精湛,所以他决不能让刘三爷认栽,输得难堪,他必须保全刘三爷的脸面,维护刘家拳的名声,所以这场比武凌云鹏肯定会是以落败告终。
但如何落败也是一门学问,若是自己的武功表现得太弱,则会让刘三爷不屑一顾,就算赢了也觉得没啥意思;若是自己的武功表现得太强,而最后却莫名其妙地输了,刘三爷肯定觉得自己是让着他,是轻视他,这样做反而会弄巧成拙,会惹怒刘三爷,刘三爷就算是赢了,也会觉得自己胜之不武,所以要让刘三爷既觉得自己是个强劲的对手,不是能轻易获胜的,但同时又要让刘三爷觉得自己是一个勇武有余,经验不足的新人,这样既满足了刘三爷的好胜心,赢得了脸面,又让刘三爷觉得自己是个功夫不错的后生,增添对自己的好感,因而他要让刘三爷险胜,让刘三爷感觉自己作为刘家拳的传人,依然宝刀未老,雄风犹在。
所以在刚才的比试中,凌云鹏只是用了五分力,而且还略占上风,当时凌云鹏本可以一掌之后,乘胜追击,这样刘三爷则必输无疑,但此时,他要露出破绽,让自己反胜为败,他把即将摔倒的刘三爷给及时拉住了,这样一来便给了刘三爷可乘之机,反过来飞起一脚,踢中了他的手腕,于是刘三爷反倒占了上风,反败为胜。
而这样的结果正是凌云鹏想要的,既输得不露痕迹,又输得不卑不亢,这火候要拿捏得恰到好处。
“你呀,心太软,见我要跌倒了,就停止了攻势,岂不知这很可能是对方的一个陷阱,因你的一时手下留情,便葬送了即将到手的胜利。要是换作我,可不会就此收手,功败垂成,我一定会奋起直追,直到把对手打趴下为止。“刘三爷笑着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小子,你的身形,拳法还真是不错,是个习武的料,就是还嫩了点,要是在战场上,你这样心慈手软的话,那可就一命呜呼了。“
“多谢前辈指教。“凌云鹏笑着跟刘三爷拱了拱手。
刘三爷笑着摆摆手:“受之有愧。“
刘三爷边说,边从家仆的手中取过毛巾,擦了擦汗,走到梁叔桐面前:“叔桐,你一早来找我,什么事呀?“
“三爷,今天我是带这两位后生来见你的,他们找你有要事相商。“
“哦?是你们俩找我说事啊!“刘三爷回头望了望凌云鹏。
凌云鹏赶紧走到刘三爷面前,双手抱拳,举过头顶:“刘三爷,我有一事相求,我有个异姓兄弟昨夜被日本人带去了驻军总部,所以恳请刘三爷能出手相救,你能否跟长谷将军求情,让他放我兄弟一马,让我兄弟逃脱牢狱之灾。“
587. 三爷其人
“你们居然对我跟长谷的关系也一清二楚?”刘三爷很是惊讶地望着凌云鹏和龙仔。
“这事估计全港人都知道,刘三爷,您是长谷将军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学长,长谷将军到了香港之后,便亲自登门恭请您出山,而且对您甚是敬重,对您的人和您的货都大开方便之门,其他商人对您的这种特殊待遇都眼红得狠呢!”龙仔笑着解释道。
“看来,我的名声在全香港都被这个长谷给搞臭了,会有多少人在背后骂我汉奸啊!一人一口唾沫,就把我给淹死了。”刘三爷冷笑一声,对龙仔所言不屑一顾,甚至很是愤懑。
“刘三爷跟长谷将军师出同门,这同门之谊也是人之常情,刘三爷大可不必为此纠结。”凌云鹏笑着说道,这话既是在宽慰刘三爷,也是在试探刘三爷。
凌云鹏话音刚落,刘三爷便转过身去,横了凌云鹏一眼:“这话我听着别扭,我可不想跟鬼子有什么同门之谊。我当年留学日本,报考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一方面是因为一心想要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另一方面,是想师夷长技以制夷,一雪当年甲午海战之耻。可惜啊,壮志难酬啊!”
凌云鹏一听这话,心头一热,依照刘三爷这直肠子的性格,这些话绝非虚言,而是他的肺腑之言,看来这个刘三爷并未因为有这么一个香港驻军最高长官的同门而觉得脸面有光,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耻辱,一种精神枷锁,这么看来,刘三爷还是一个挺正义的中国爷们,那么他对被日本人扣押的傅星瀚应该抱有同情心。
刘三爷边走边说道:“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之后,我也参加过北伐,流过血,负过伤,但后来我发现我们这些人就是被那些军阀用来争权夺利的棋子,便对所谓的革命心灰意冷,于是便早早地解甲归田,守着祖上留下的一份家产,只是想过几天与世无争的日子罢了。唉,没想到你不去惹鬼,鬼倒来惹你,那个长谷得知我赋闲在家,就三番五次来我府上游说我,让我当什么维持会会长,这会长说白了,不就是日本人养的一条狗吗?我刘子良也算是汉高祖的后人,我放着堂堂的中国人不做,卑躬屈膝给日本人当狗?岂不笑话?“
“三爷,小弟我还就是佩服您这骨气!“梁叔桐向刘三爷翘了翘大拇指。
“是啊,刘三爷,您是真爷们。“龙仔听了刘三爷这番话,也很是钦佩刘三爷。
“那个长谷和彦确实来了好几次,可我并没有答应他出来帮他做事,我以年事已高,犬子身体欠佳为托辞,婉拒了他多次,但长谷这人就是不死心,为了笼络我,他给了我一张特别通行证,对我的人和货大开方便之门,说是在港九范围内可以畅通无阻,可这并不是我私底下跟长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出卖了自己的良知换来的,这是长谷向我投来的糖衣炮弹。“刘三爷向众人解释他的人和货之所以能在全港内畅通无阻的缘故,并不能因为这个而把他视为汉奸走狗:”既然人家给你提供了这么个便利,不用白不用,说实话,在这种高压态势下,有这么一张特别通行证确实挺受用的,那些鬼子只认证不认人,所以有些商家问我来借这张特别通行证,我也是二话不说,慷慨出借,叔桐,我不就经常把这张通行证借给你用的吗?”
梁叔桐频频点头:“是是是,要不是靠你三爷这张特别通行证,我哪有机会囤积一些所谓的违禁药。“
凌云鹏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龙仔他们的那车消炎药能顺利过关的原因了,要不是刘三爷乐善好施,暗中资助,港九大队也不可能日益壮大,有今天的规模。从这个角度说,刘三爷可谓港九大队的恩人。
“刘三爷,我们也是从梁会长那里了解到您的为人,所以才斗胆前来相求,望刘三爷能能出手相救,让我兄弟免遭日本人的涂炭,云鹏一定会铭感五内,没齿难忘。“凌云鹏说着,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向刘三爷叩拜。
刘三爷见凌云鹏言辞恳切,又知书达理,而且见多识广,身手了得,对这个后生已经心存好感,此时见他有求于己,而所求之事又是去搭救自己的兄弟,足见此人重情重义,便开口说道:“你先别急,先到客厅去,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告知于我。等我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我才能判断自己是否有能力帮到你。“
“多谢刘三爷。“凌云鹏从刘三爷的言谈中,觉得他是个挺靠谱的人,不会事前说大话,拍着胸脯给你吃定心丸,事后却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他不会敷衍你,给你打包票,他会仔细权衡过了利弊得失和此事的可行性,才会做出决定。
“不用客气,不过,我丑话先说在前面,我是个爽快人,不喜欢兜圈子,如果我觉得行,我肯定会帮你的,而且分文不取,如果我觉得不行的话,则多说无益,我办事的原则就是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刘三爷停顿了一下,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不过,就算是买卖不成但仁义还在,若是我这次不能帮到你,你这小子我还是挺喜欢的,以后可以多来我府上走动走动。“
“多谢刘三爷抬爱。“凌云鹏笑着点点头,但刘三爷的这番话,却让他心里七上八下。
龙仔走在凌云鹏的身后,悄声地说道:“我估计面相这一关应该算是过了,下面就是黄历这一关了,但愿今天诸事皆宜。”
“但愿如此。”凌云鹏的心里也直打鼓,虽然从刘三爷的言谈之中,感觉得到他对戏痴很是钦佩,也痛恨日本人的所作所为,看似站在傅星瀚这一边,照理会出手相救,可他又拘泥于那些黄历,面相之类的虚无缥缈的玄学之中,要是错过了时机,傅星瀚最终迫于日本人的淫威而叛变了,那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588. 隐约其辞
四人来到了客厅,待落座了之后,家仆奉上茶点。
刘三爷招呼大家用茶,随后他掀开茶杯盖,喝了一口清茶,对凌云鹏说道:“好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凌云鹏立即站起身来,向刘三爷躬身行礼,随后开始细述事情的经过:“刘三爷,事情是这样的,我那位兄弟昨夜搭乘龙仔的渔船想要渡海去九龙,但在途中遭遇风浪,我兄弟不慎落入海中,而他又不识水性,不会游水,龙仔当时也没能抓住他,且又是黑夜,又是浓雾的,难觅踪影,可等龙仔跳入海中去寻找他时,发现日本宪兵的巡逻艇已经先他一步到了,日本兵发现了我那位兄弟后,便将他打捞上船,押往驻军总部了。”
凌云鹏当然不能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告诉刘三爷,这样就会牵扯到幸太郎,若是刘三爷在长谷面前说漏了嘴,那不仅傅星瀚救不出来,而且还暴露了幸太郎的行踪,日本人肯定会顺藤摸瓜,加大力度在这范围内搜寻罗小芳和幸太郎的踪迹,这样不仅害了罗小芳和幸太郎,还会牵连到港九大队,所以他只能先说个大概,若是刘三爷对此有疑问,他才会进行解释,他只能采取挤牙膏式的方式回答刘三爷的问题,而不能竹筒倒豆子,全盘托出,那些关键的信息他还是要有所保留的。
“刘三爷,刚才凌哥说的全是实情,我当时就在巡逻艇附近的海里,日本人将他兄弟打捞上来之后,就开着巡逻艇走了,我懂点日语,他们在巡逻艇上的对话我听得真真切切。”龙仔等凌云鹏说完之后,便立刻在一旁作证,以证明凌云鹏所言非虚。
“哦,你兄弟昨夜渡海时落水了,后被日本人的巡逻艇给救起来了,随即押去日军驻香港总部了,是吗?”刘三爷反问道。
凌云鹏点点头:“是的。”
“你兄弟叫什么?”
“我们都叫他戏痴。”这个问题凌云鹏其实很难作答,傅星瀚应该不会告诉日本人他的本名,那他的化名呢,李明阳给他的那张假身份证上写的是周祥林,可那个名字的身份是利德药房的伙计,而昨夜渡海时,傅星瀚身着一套光鲜的西服,一个伙计是不可能穿得如此体面,所以凌云鹏判断,傅星瀚也一定不会告诉日本人他叫周祥林,那傅星瀚会取个什么名来应付日本人呢?凌云鹏不得而知,所以他只能用傅星瀚的绰号回应刘三爷,但这显然会令人质疑。
果然,刘三爷马上又问了一句:“那他真名叫什么?”
“傅星瀚。”凌云鹏决定对刘三爷还是应该坦诚一点,否则他一定会拒绝出手相帮。
“他为什么要深夜渡海呢?”刘三爷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不仅是刘三爷想要知道的,也是梁叔桐想要知道的,刚才他不好意思问,怕牵扯到人家的机密,但刘三爷却替他问了这个横亘在他心头的问题。
“因为他是日本人想要抓的人。”为了绕开幸太郎,凌云鹏只能把傅星瀚说成是被日本人盯上的文化名人:“他是位表演艺术家,是上了日本人的那份黑名单的,所以不敢在白天抛头露面,只能趁着黑夜渡海。”
“你那位兄弟傅星瀚是表演艺术家?”刘三爷和梁叔桐,以及龙仔都有些惊讶,尤其是刘三爷,一脸懵然:“请恕我孤陋寡闻,我怎么对这位名叫傅星瀚的表演艺术家没有一丁点儿的印象?”
“是这样的,傅星瀚是他的本名,而他还有其他不少艺名,笔名,比如海螺,灯影,夫子,潜行者,凡此种种,有二十多个呢!我也记不住,他呢,确实是位表演艺术家,但一次手臂骨折之后,他就告别了舞台,把精力基本上都放在培养学生方面了,自己则退居幕后,除了教学之外,他还发表了一些剧评,他的一些学生如今都功成名就,比如陈燕燕,叶秋心,谭瑛,白云,朱飞等等他都教过。“凌云鹏灵机一动,把傅星瀚包装成一个资深的表演艺术的教育工作者。
在吹牛扯谎这方面,凌云鹏虽不及傅星瀚那样炉火纯青,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直跟这么个牛皮,谎言张口就来的大骗子待在一起,便潜移默化,就如同唐诗熟读三百遍,不会作诗也会吟。
“哦?你兄弟这么厉害?这些角儿都是他的学生?他今年多大啊?“刘三爷觉得凌云鹏的这位兄弟不简单,能给当今那些当红的角儿当老师,那老师的水平应该高了去了,且应该是个老学究的模样。
这牛皮已经吹到这份上了,凌云鹏只能接着吹:“他年纪虽不大,跟我差不多,不过在表演艺术方面确实是有很高的造诣,他沉迷于舞台艺术,想要将它发扬光大,自然是要培养一些好苗子,使之传承下去。刘三爷,我兄弟不仅是个醉心于表演艺术的大师,也是一个有着拳拳爱国之心的文化人士,如今他的一些学生正在为抗日救亡运动进行义演,而他就是其中的组织者之一,这次他来香港也是为了抗日而筹款,日本人对他恨之入骨,所以千方百计想要抓住他,因此他需要速速离开香港,回到内地去。”
凌云鹏明白,此时将傅星瀚抬升为一名抗日爱国的文化界名流,一定能够得到刘三爷的同情和赞许,即使所谓的命理星象方面不利于傅星瀚,但心里的这架天平会偏向傅星瀚,最终刘三爷也许会弃命理,从道义,伸出援手,搭救傅星瀚。
“哦,原来是这样,你兄弟年纪虽轻,不过倒是有所建树,且是个挺有骨气的中国人。”刘三爷听罢,果然频频点头:“日军在中国的所作所为,人神共愤,如今太平洋战争爆发了,香港也变成了孤岛,任凭日军蹂躏,哪个中国人能咽得下这口气呢?”
凌云鹏一听,大喜过望:“这么说,刘三爷肯施以援手救我兄弟了?”
“不过,我还有些疑问。”
“您说。”凌云鹏面带微笑地朝刘三爷示意。
589. 顺乎天意
刘三爷清了清喉咙,不紧不慢地说道:“刚才你说昨夜因为夜黑,雾大,你那位兄弟落水之后,龙仔当时没能抓住他,而等龙仔跳入海中去寻找他时,才发现晚了一步,日本宪兵的巡逻艇已经先他一步将你兄弟捞起来了。我就有疑问了,当时你那位兄弟一落水,龙仔,你干嘛不立马跳入海中,而非要等上一段时间再去海里寻找,你说是吗?”
刘三爷说完,把目光移向了龙仔。
龙仔一听,愣了一下,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凌云鹏一听这话,不禁觉得刘三爷心思缜密,直击问题的关键,龙仔当时不跳入海中救傅星瀚,不就是因为当时为了把也同样处于危境之中的罗小芳和幸太郎安全送上岸,所以才耽搁了,可他不能告诉刘三爷这事。
凌云鹏脑子飞快地旋转着,思考着如何使龙仔的举止合乎常理,思忖了片刻之后说道:“刘三爷,当时龙仔没在第一时间跳下海去救我兄弟,因为当时船上还有其他人,他不能两者兼顾,所以只能先顾一头。”
“船上还有其他人?”刘三爷和梁会长都好奇地望着凌云鹏:“是什么人啊?”
“是戏痴的妻子和他们还没满月的孩子。”凌云鹏不紧不慢地说道:“龙仔只能先把戏痴的妻儿送上岸才能回头去救他,否则他谁都救不了。”
龙仔一听,心里十分佩服凌云鹏,这样一说,罗小芳和幸太郎就能置身事外了,而他当时的举措也就顺理成章了。
刘三爷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刘三爷,请你看在戏痴刚出生的孩子面上,别让这孩子刚一来到世上就失去了父亲。”凌云鹏红着眼睛恳请刘三爷。
“我也是当爹的,骨肉相连,父子情深,这我懂。”
“多谢刘三爷体恤。”凌云鹏朝刘三爷拱手致意。
“不过,你还得等一等,我得先看看今天的黄历,这事今天能不能成?”
刘三爷说着,从客厅的一个橱柜里拿出一只精美的木匣子,打开木匣子,里面有一本精致的黄历小册子。
刘三爷打开黄历小册子,翻到今天的日期,仔细看了起来,凌云鹏和龙仔二人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紧盯着刘三爷的脸部细微的变化,屋内鸦雀无声,大家凝神屏气,等待最终的结果。
“有了,今天宜普渡,嗯,看来今天可以帮你兄弟度过此劫,此乃天意,我自当顺从天意。”刘三爷说完,合起黄历,装入木匣之中。
凌云鹏和龙仔一听,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谢天谢地,今天还真是良辰吉时。
“不过,我还得算上一卦,看何时出发为宜。”说着,刘三爷从另一个木盒中拿出三枚铜钱。
凌云鹏原以为黄历这一关过了之后,刘三爷就可以立马启程去找长谷了,没想到刘三爷又不紧不慢地掏出三枚铜钱进行算卦,让老天决定何时出门为妥。
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凌云鹏担心时间拖得越久,傅星瀚承受能力越弱,要是去晚了,傅星瀚因忍受不了日本人那些非人的手段而吐露机密,那他们的营救简直就是画蛇添足,不仅龙仔和他的港九大队的队员们要遭殃,刘三爷也会遭到怀疑,而他自己则无疑是自投罗网,因而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只见刘三爷将三枚铜钱往上一扔,一爻就成了,连续抛撒六次,则成一卦,大家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三枚铜钱,但却不解其意,只有刘三爷懂得其中的玄妙。
“嗯,这卦象上说,要等到申时才能出门,那我们就在家候着,等到申时我再去找长谷。”刘三爷边说边将三枚铜钱收了起来。
“申时?”凌云鹏一听,心凉了半截,申时意味着下午三点到五点,他们将在刘府等上近八个小时,这么长时间在这儿干等着,真是白耽误工夫,不知傅星瀚那儿会发生什么状况,能不能扛得住,这实在是令人心急如焚,如坐针毡。
龙仔见凌云鹏的眼里流露处焦虑之情,连忙朝刘三爷拱了拱手:“三爷,您看,能否提前一点,我们那位兄弟毕竟是个文人,他哪经得住牢狱之苦?”
“可天意难违,这卦象上说申时是吉时,我们那时去才顺乎天意,事情便能迎刃而解,否则就会事倍功半,得不偿失。”刘三爷劝说龙仔要有耐心。
龙仔还不死心,继续恳请刘三爷:“刘三爷,其实事在人为,还望刘三爷看在我兄弟是位初为人父的爱国文人的份上,及时施以援手,让他早一点重获自由。”
刘三爷一听,脸一沉:“古语不是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成事,还得看天意才能决断,我刚才已经跟你们讲了我办事的原则,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多说无益。”
凌云鹏见刘三爷面色不悦,赶紧朝龙仔递眼色,龙仔便坐下,不再多言。
但愿戏痴那出神入化的演技和三寸不烂之舌能撑到申时,凌云鹏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刘三爷,待会儿我跟你同往,你看行吗?”凌云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凌云鹏了解傅星瀚,他一定会为了蒙混过关而在鬼子面前胡编乱造,若是他所言的跟刘三爷在长谷面前所说的那套说辞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岂不是弄巧成拙,错漏百出。而刘三爷对傅星瀚毫不了解,根本就不清楚傅星瀚的套路,届时定会让长谷疑窦顿生,这样的话,傅星瀚肯定是出狱无望了,恐怕还要牵连刘三爷,长谷肯定会对刘三爷起疑的,最低限度会收回那张特别通行证,这损失可大了去了。而自己虽然现在还不清楚傅星瀚在鬼子面前会怎么胡诌,但毕竟彼此了如指掌,又曾是配合默契的搭档,多少能帮他圆谎,补漏。
刘三爷点了点头:“行啊,你们毕竟是兄弟,你比我更了解他的情况。”
590. 踌躇不前
“那我们先得讨论一下您跟戏痴的关系,能让您刘三爷亲自出马,前去说情,那么您所救之人必定得与您沾亲带故,否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却让刘三爷如此热心相救,这似乎有点不合常理,长谷一定会起疑的。”
“你说得对,我们是得先好好商量一下,如果你那个兄弟跟我非亲非故的话,长谷未必肯卖我这个面子。“刘三爷对凌云鹏的建议点头称是,这点很是重要。
“刘三爷,听说您已将大哥的次子收为养子,那可不可以让戏痴假冒您养子之名?“从刚才梁叔桐的介绍中,凌云鹏便得知了刘三爷家的情况,此时他所设想的是让傅星瀚假冒刘明璋,若是刘三爷为了救自己的儿子而去向长谷求情,合情合理。而长谷为了笼络刘三爷,应该不会驳刘三爷的这个面子:”刘三爷,您刚才说父子情深,骨肉相连,所以您作为父亲,亲自前往驻军总部,请长谷放过自己的儿子,是最合适不过的理由了,想必长谷不会不给您这个面子。“
刘三爷听了凌云鹏的建议之后,起初一怔,随后频频颔首:“这个法子倒是不错,可以一试。看来你对我家的情况早已一清二楚了。“
刘三爷说着,斜睨了一下梁叔桐,梁叔桐赶紧避开刘三爷的目光。
“请刘三爷多担待,我兄弟高攀了。”凌云鹏喜出望外,连忙向刘三爷抱了抱拳。
“哎,谈不上,只是为了应付一下长谷而已。况且我有这么个表演艺术家当儿子,做梦都没想过,此乃老夫的荣幸。”
“刘三爷过谦了,那我与您同往,我算是您的家仆,可以吗?”凌云鹏给自己设定了刘府家仆这一角色。
“哎,让你来当我的家仆,我可雇不起。“刘三爷连忙摆手,那张威严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我给你想好了,你不是跟戏痴是兄弟吗,那你索性就冒充我另一个侄儿刘明玮,他是璋儿的亲哥哥。反正璋儿和玮儿现在都在美国求学,日本人查不到他们本人。”
刘三爷马上把凌云鹏,傅星瀚和他自己的关系确立好了:“你现在得改口叫我三叔了。”
“三叔在上,请受云鹏一拜。”凌云鹏赶紧向刘三爷叩拜。
“免礼,免礼,这都是临时做戏给长谷看的,我已经看出来了,你小子应该是个有来头的人,让你屈尊当我的侄子,老夫是占便宜了。”
“三叔说笑了,是云鹏高攀了。”凌云鹏不好意思地朝刘三爷拱了拱手。
“那我呢?我能否也一同前往呢,刘三爷?”龙仔觉得好像没自己什么事,有点没着没落的。
“要不,你就当我的保镖随从吧,龙仔,会不会觉得有点屈才啊?”刘三爷望了望龙仔,揶揄了一句。
“行啊,这角色是我最擅长的了。”龙仔高兴地答应着,从林叔那里,龙仔已经深知这次凌云鹏任务的重要性,所以这次他会全力以赴协助凌云鹏几个离港,现在戏痴被抓进驻军总部了,作为港九大队地下武装小队的队长,他自认为营救戏痴一事责无旁贷,所以他一定要与凌云鹏一起深入虎穴。
“那我们再探讨一下其他一些细节问题吧!”凌云鹏提议道。
“对对对,想得周到些才行,那些小鬼子狡猾着呢!”梁会长连连点头,赞成凌云鹏的意见。
于是,四人便围坐在八仙桌旁,细细探讨起来。
这时,阿泰匆匆走进客厅,手里拿着一张纸,径直朝刘三爷的方向走来。
阿泰走到刘三爷面前,把手里的一张纸递给了他:“老爷,您看,这是贴在大街上的告示,我不知道有用没用,就撕了一张回来让您过过目。“
刘三爷将告示展开,凌云鹏一眼就认出了傅星瀚:“刘三爷,这告示上的人正是我的兄弟。“
刘三爷一听,便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告示:“这上面说昨晚在九龙附近的海域发现了一个幸存的落水者,但此人因惊吓过度而思维混乱,所述前言不搭后语,希望认识该男子的亲朋好友前往驻军总部认领。“
凌云鹏听罢,心头一凛:因惊吓过度而思维混乱,所述前言不搭后语,这是什么意思,是戏痴在海水里泡久了,濒临死亡,被吓得魂飞魄散而出现了精神问题,还是被日本人的刑讯吓破了胆,被逼疯了,或是戏痴在日本人面前再次演技爆棚,装疯卖傻?
凌云鹏吃不准傅星瀚属于哪种情况,但有一点他能肯定,日本人贴出这张告示,绝非是善意地替傅星瀚寻找家人,领他回家,而是想要挖坑,等着傅星瀚的同伙入坑。
这张告示让他一时处于两难之间,到底是与刘三爷一起去驻军总部营救傅星瀚,还是放弃这一营救计划,因为他现在无法确定傅星瀚是否叛变了,他自然是希望告示上所述是第三种情况,傅星瀚再次在日本人面前展现他的出神入化的演技,装疯卖傻,让敌人无从下手,所以想通过告示来确认傅星瀚的身份。
但万一是第二种情况呢,傅星瀚没能扛住日本人的刑讯,出卖了别动队和香港站,而鬼子便以傅星瀚为诱饵,引诱他们前去认领傅星瀚,那他们的这个营救计划就等同于自投罗网。
所以这次营救行动无疑是场豪赌,凌云鹏不仅要拿自己的性命来赌,也将押上了龙仔的港九大队和刘三爷的后半辈子。
可万一输了呢?他自己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惜一切代价,但若是港九大队毁在自己的手上,那他就是个罪人,他也不愿刘三爷为了救他的人而将安稳的后半辈子搭上。
凌云鹏开始有些犹豫不决,踌躇不前了。
“刘三爷,要不取消这次营救计划吧。“凌云鹏面色凝重地说道。
凌云鹏的声音不高,但在龙仔和刘三爷听来却犹如一声霹雳。
“怎么啦,云鹏,怎么突然想要取消营救计划?“龙仔不解地望着凌云鹏。
“是啊,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怎么突然间又想作罢了呢?“刘三爷也一脸困惑望着凌云鹏。
“我们兴师动众地去救一个可能已经被逼疯的人,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凌云鹏喃喃地说道。
591. 水来土掩
“云鹏,你是不是被鬼子的告示误导了?鬼子嘴里哪有实话?“龙仔走到凌云鹏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凌云鹏回过头去,苦笑地拍了拍龙仔的臂膀:“那你想过鬼子这张告示的真实用意吗?就算是戏痴没疯,他们这么说的目的无非是想让我们这些去营救他的人自投罗网。明知这是个圈套,我们还不顾一切往里钻,搭上你我和其他几个弟兄的性命,还有刘三爷安宁的下半辈子,我于心难安,我做不到。“
“哎,小子,你多虑了,你怕连累我们,可你就不怕你兄弟寒心吗?他在那鬼地方肯定是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你去救他呢!你若是对他弃之不顾,那还有什么兄弟情义可言,还有什么江湖道义可讲?老夫既然已经答应你们了,就不会反悔,否则传出去,我就是千夫指,万人骂的缩头乌龟。何况,我还真的是想要见见这位表演艺术家。“刘三爷给凌云鹏打气,试图打消他的顾虑。
“是啊,刘三爷说的没错,云鹏,我们是兄弟,又都是林叔的干将,林叔点头的事情要是完不成,岂不是对不起他老人家。“龙仔在暗示凌云鹏,他们港九大队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帮助凌云鹏一行人。
“是啊,凌先生,你放宽心,三爷和龙仔都是值得信任的人,否则我也不会带你来刘府了。“梁叔桐也在一旁劝慰凌云鹏。
凌云鹏听后,很是感动,患难见真情,无论是龙仔,还是刘三爷都是慷慨乐助的义士。
“小子,你别担心,不管你兄弟疯没疯,我们都得去看看,想办法把他弄出来。我想我这张老脸,他长谷多少还是会买账的。“
凌云鹏眼睛红了,他抿了抿嘴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三爷和龙仔叩首行大礼。
“哎,多大的事,值得你小子行如此大礼,男儿膝下有黄金,快起来,快起来。“刘三爷心疼地将凌云鹏扶起。
“现在既然满大街都贴了告示,那正好我们找上门去,就说璋儿昨晚一夜未归,刘府上下急得火烧火燎,看到了告示之后才得知璋儿的下落,所以就亲自上门来领人了。“刘三爷捋着胡须,从容地说道。
凌云鹏笑着朝刘三爷翘大拇指:“三爷想得周全。“
“那现在离申时还有几个小时,我们再仔细探讨一下细节问题。“刘三爷招呼大家坐下,一起商讨如何跟长谷要人。
这时,阿泰走到梁叔桐跟前,俯下身子,跟梁叔桐轻言道:“梁会长,瑞少爷已经起床了,正在卧室等着您呢!“
梁叔桐点点头,随后站起身来:“三爷,要不你们仨在这儿详谈,我去给瑞少爷把把脉。”
“好好好,叔桐,你去看看瑞儿吧,这孩子的身子骨不知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弱,拉肚子刚刚好了没多久,又气喘起来了,唉。”一想到儿子这病怏怏的身子,刘三爷不禁眉头紧蹙,叹了口气。
梁叔桐跟大家示意了一下,便随阿泰朝刘明瑞的卧室走去。
“三爷,那我们怎么向长谷解释明璋少爷半夜渡海一事呢?”龙仔觉得这个问题日本人肯定会问及。
刘三爷用手指敲击着脑袋:“让我想想,对了,就说瑞儿昨晚气喘不上来,我派璋儿渡海去接九龙塘的姜大夫来府里给阿瑞治病。可没想到这一去就彻夜未归,让刘府上下都急死了。幸亏看到了大街上的告示,方才得知璋儿是被日本巡逻艇所搭救,估计是昨夜海上风浪大,璋儿被海浪打下了渡船,多亏了日本人的巡逻艇经过,救了璋儿。”
凌云鹏听后,点了点头:“刘三爷,这个借口倒是挺顺理成章的,不过,还有个细节我们要注意一下,我猜想当时可能是因为戏痴那个襁褓中的孩子遇到风浪,害怕得哭了起来,孩子的哭声把日本宪兵的巡逻艇吸引过来了,所以龙仔只能在风浪中加速前行,结果小船越发不稳了,以至于浪头把戏痴掀翻,落入海中,所以,刘三爷,我估计日本人会问及戏痴有没有听见婴儿的哭声一事。”
“那你的那位兄弟会怎么回答呢?”刘三爷问道,他现在的说辞应尽量与傅星瀚一致,否则就会穿帮,弄巧成拙。
“我猜戏痴的回答无非是两个,一则说是没听见婴儿的哭声,因为当时被海浪砸晕了,但日本人未必相信戏痴这一说辞,连巡逻艇上的宪兵都听见了,戏痴就在婴儿哭声的附近,怎会听不见,所以我猜想戏痴也许会承认自己确实听见了婴儿的哭声。”
“云鹏,当时巡逻艇上的宪兵说他们隐约看见了一艘小渔船,那他们一定会认定戏痴和婴儿是在同一艘小船上,那么日本人接下来一定会问这个婴儿跟戏痴是什么关系。”龙仔按照凌云鹏的思路进行分析。
“对,龙仔分析得很对,日本人肯定会问这个婴儿跟璋儿有何关系。”刘三爷侧过脸来看着凌云鹏,希望他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璋儿还没成亲,怎么可能有孩子?”
凌云鹏皱了皱眉头:“要不,就推说那婴儿是船家的孩子,这样一来,这孩子也就不关明璋少爷什么事了,他只是想渡海而已。“
“这主意好,这样就不用费尽心思去想璋儿与这孩子有什么关系了。”刘三爷听了凌云鹏的建议后,觉得可以解释这个问题了。
“既然明璋少爷与那婴儿毫无瓜葛,那么如果长谷问及婴儿一事,我们要表现出对这个婴儿一事一无所知的态度。”凌云鹏提醒刘三爷和龙仔。
“嗯,我明白了,我们当然是不清楚船上有婴儿这回事,所以要是长谷问及婴儿一事,我们应该感到莫名其妙才是。”刘三爷点点头,觉得凌云鹏所言极是,应否认璋儿与婴儿有任何瓜葛,璋儿只是搭乘船家的渡船去九龙塘请医生而已。
“云鹏,你这主意不错。“龙仔朝凌云鹏翘了翘大拇指。
592. 无路可退
这一棘手的问题解决了之后,刘三爷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他又转向龙仔:“哎,龙仔,你还没告诉我那个戏痴的妻儿情况怎样了?“
龙仔想了想,说道:“我把他们送上岸了,后来我回去找戏痴了,他们母子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我估计他们应该已经被送离九龙了。“
刘三爷听后,点了点头:“离开了就好,现在是能走一个是一个。但愿他们一家三口都能顺利离开香港,合家团圆。“
“刘三爷,如果长谷问及婴儿这个问题,我们暂且就这么回应,不过我猜想戏痴所言未必会依照我们这个脚本进行,我们到时还得随机应变才是。”
刘三爷点点头:“但愿我们的说辞能骗过长谷他们,不过我相信我们能行,黄历,卦象都已经表明我们此行应该是顺顺当当的。”
凌云鹏和龙仔听了刘三爷的这句话,都面面相觑,一脸苦笑。
正当凌云鹏和刘三爷,龙仔几个在起商讨如何与长谷和彦打交道,营救傅星瀚出狱之时,在驻军总部仓田智久的办公室里,仓田正在来回不停地踱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仓田拿起电话,里面传来渔船监察小队长佐藤的声音:“报告仓田中佐,昨晚我们连夜清点了各个码头上的渔船,发现少了五艘小渔船,两艘大渔船,据查,昨天凌晨时分,有一伙渔民想要外出打渔,结果被海上巡逻队发现了,便开火阻止,打死了两个渔民,击毁,击沉了数艘大小渔船。报告完毕。”
“好的,我知道了。”仓田放下电话,思忖着中村他们隐约看见的那艘小渔船是来自何处。
办公室的门打开了,只见中村英夫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只皮箱。
“仓田君,果然不出你所料,我们的巡逻艇在昨日打捞起刘桑的水域附近,发现了一些散落在海面上的婴儿用品,然后我又让士兵下海打捞了一下,把一些东西都捞了上来,这只皮箱也是从海里捞上来的,你看。”
中村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只皮箱打开,把里面的一些零零落落的物品拿了出来:“尿布,披风,小棉被,小衣服,奶瓶,玩具,奶粉罐头。”
望着这些琳琅满目的婴儿用品,仓田智久的脸上荡漾着笑容:“哟西。“
仓田拿起那些婴儿用品,细细查看,嘴角微微上扬:“中村君,我们现在可以再次提审那位刘慕萍先生了。”
仓田随即按了按桌上的红色响铃,一名士兵走了进来。
“你马上把昨晚抓获的那个支那人带到审讯室里去。”仓田命令道。
“哈依。”士兵领命出去了。
“中村君,你把这些东西装进皮箱里,然后拎着这只皮箱跟我一起去审讯室吧,我想看看那位刘先生的尊荣。”仓田得意洋洋地说道,随后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
中村明白了仓田的意思,一边笑着点点头,一边收拾着桌上的婴儿用品。
两人容光焕发地来到了审讯室,没多久,就见傅星瀚被再次押进了审讯室里,锁在了审讯椅上。
仓田抬起眼皮望了望傅星瀚,随后不经意地用中文问了一句:“刘先生昨晚睡得可好?”
傅星瀚垂头丧气地坐在座位上,摇了摇头,喃喃说道:“我一闭眼就看见了我的萍儿和我们的儿子,我想他们,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跟他们母子在九泉之下相会?”
傅星瀚一边伤心地喊叫着,一边又嘤嘤哭泣起来。
“刘先生痴心一片,令人同情,我们若是不满足你这一要求,似乎太过残忍,我们也不忍心把你们这对苦命的鸳鸯拆散,让你们天人永隔。不过在此之前,我们有些疑问想要刘先生帮我们来解释一下。”仓田走到傅星瀚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中国人有句话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刘先生既然已经心如死灰,一心求死,那死之前帮我们这个忙,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如实说出来,你也一定不会拒绝的,是吧?“
傅星瀚一听仓田将会成全他求死的心愿,心头不禁一凛,但随即马上佯装镇定:“哀莫大于心死,将死之人,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我一个连死神都毫无畏惧的人还会害怕说真话吗?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嗯,刘先生的这个态度我很欣赏,那请你先看看,这只皮箱是我们在你昨天落水的地方找到的,你仔细看看,这个是不是你的?”仓田说着,把那只皮箱从桌子底下拿了出来,放在傅星瀚的面前:“我相信你也一定会毫无隐瞒地回答这个问题,实话实说,对吗?”
仓田一边说着,一边将这只皮箱打开,把里面的婴儿用品一一拿了出来,让傅星瀚过目:“刘先生,这些东西应该是你的吧?”
傅星瀚一看到这只皮箱,心里便咯噔一下,他的脑子飞快地旋转着,回想着自己当时落水时的情景,当时他心慌意乱,想要抓住船舷,结果只抓住了这只皮箱,连人带箱子一起掉进海里了,而当时除了他们乘坐的这艘小船之外,附近没有其他的船只,而自己昨天对日本人胡编乱造,说那个哇哇大哭的婴儿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和一个杜撰出来的萍儿所生的儿子,现在日本人居然在这片海域找到了装有婴儿用品的皮箱,若是否认这只皮箱是自己的,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狡猾的仓田会相信吗?若是不信,该不会对他动刑,逼迫他承认?傅星瀚一看见审讯室里琳琅满目的刑具,心就砰砰直跳。
但承认这只皮箱是自己的,无疑是钻进了仓田的另一个圈套,一个伤心欲绝的人,居然带着满满一箱婴儿用品去自杀,有谁会信啊?怪不得仓田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一定是觉得已经抓住了自己的死穴,自己无法自圆其说,投海自尽只是一个借口而已,自己真正的目的是要渡海。
傅星瀚觉得自己已无路可退了。
593. 应付自如
傅星瀚索性豁出去了,于是他咬了咬牙,点了点头,承认这只装有婴儿用品的皮箱是自己的:“这只皮箱确实是我的。这里面装的都是我儿子的吃的,穿的,用的,玩的。没想到居然被你们找到了。”
仓田冷笑了一声:“刘先生,你不觉得你的这个行为有些怪诞,不合常理吗?你一个想要投海自尽的痴心汉,还有心情把这些婴儿用品都收拾干净,装进皮箱,然后带着你儿子去投海?我看你不像是要投海自尽,倒是想要偷渡离港。”
傅星瀚不理会仓田的质问,神情落寞地说道:“萍儿活着的时候,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对我们的儿子百依百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现在萍儿走了,我们父子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我要带着我们的儿子去九泉之下找她,我们一家三口能在阎王殿里团圆,也算是一件幸事。我要让她在地底下也能是个好母亲,宠爱着自己的儿子,给他穿衣,喂他喝奶,逗他玩耍,所以我把儿子所有的物品都装入皮箱,给我的萍儿送去,我想她看见这些东西,一定会高兴的。”
反正自己是豁出去了,傅星瀚心里反而沉静了下来,他并没有被仓田的质问吓得六神无主,瞠目结舌,反而倚仗自己那三寸不烂之舌,振振有词地诉说着自己对萍儿痴心不改,就好比是梁祝,生生死死永不分离。
仓田和中村一边望着傅星瀚那声情并茂,煽情动容的诉说,一边不约而同地眨着眼睛,一脸懵懂,原本以为找到了傅星瀚的死穴,能一下子拆穿他的鬼把戏,没想到傅星瀚几句话就把这给化解了。
“刘先生,我还有一事不明,你是一步步走进海里的,还是乘船到你落水的地方的?”仓田试图从另一个角度进行突破,因为傅星瀚落水之处距离岸边有一段较长的距离,若是一步步迈向大海,那海水早就没顶了,根本不会出现在把他打捞出海的地方,仓田试图从这点着手,让傅星瀚说出那条送他出海的船只是何人提供的。
傅星瀚当然不能说是坐船出海,然后跳海,这无疑会将罗小芳和幸太郎牵扯进来,于是他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将死之人还要坐什么船,我是一手抱着我儿子,一手拎着皮箱,一步一步迈向大海深处的。”
“可照你这么说,你在没有到达你落水之处,海水就已经没顶了,把你吞噬了,你应该早就沉入大海了,可你怎么在离海岸这么远的地方,还在海面上挣扎?既然你一心求死,何必在海里张牙舞爪乱扑腾呢?”仓田不相信傅星瀚所言,步步紧逼不放。
傅星瀚听完仓田的质疑,并不慌张,反而展现出心静如止水一般的从容:“我是随波逐流,被海浪推向大海深处的,我当时已经神志不清了,也许是出于求生的本能,我竟然在海水里挣扎不已,这虽然并非我本意,但我确实曾有过那么一丝的求生欲,如今想想,我为我当时的行为而感到羞愧。”
傅星瀚的一番陈述,让仓田感觉自己用尽全力却击打在棉花上。傅星瀚四两拨千斤,轻易就化解了他那些直击要害的问题。
“也许是老天认为我还没尝够人间之苦,还要让我苟活下去。“傅星瀚苦笑了一声,随后把目光投向中村,他居然以攻代守,询问起中村来了:”你们既然找到了皮箱,那你们是否找到了我的儿子?”
中村摇了摇头:“没有,我们只找到这些婴儿用品,没有发现婴儿的尸体。”
傅星瀚一听,悲从中来,又是一阵伤心落泪,掩面而泣:“儿子,爸爸对不起你,爸爸不是想害死你,爸爸只是不想把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留在这个世上,独自遭受痛苦和磨难,我们是一家人,要生生死死守在一起。”
傅星瀚虽然被锁在了审讯椅子上,但他的肢体语言依然十分丰富,从眼神到表情,从声音到语气,似乎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充满着戏剧张力,尽情地表演着,他把那种丧子丧妻的悲天动地,痛不欲生的凄苦演绎得淋漓尽致,以至于中村也有点被感动了,忍不住也在那儿连连叹息。
可仓田并没有被傅星瀚所表现出来的哀哀欲绝所打动,他始终认为傅星瀚是重庆方面派来的,他一定就是那个想带着宫泽之子离开香港的军统分子。可问题是现在宫泽之子在哪儿?难道真的如眼前这个男人所说的已经被他掉进了海里淹死了?当时中村他们是循着婴儿的哭声来到这个刘慕萍落水之处,但到达附近之后,婴儿的哭声消失了,这孩子难道真的已经死了吗?
仓田一时一筹莫展,他掏出根烟,点燃后吸了几口,在尼古丁的作用下,仓田烦躁的心情似乎有所好转,他走到傅星瀚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刘先生,听你一句一个萍儿的,那你告诉我萍儿的真名叫什么?你和萍儿是怎么认识的?”
傅星瀚抬起头,用红肿的眼睛望着仓田:“你想听我和萍儿的故事?”
“是啊,这世上很少有像你们这样的夫妻了,就像白居易的《长恨歌》里所写的,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种至死不渝的爱情我以为只有在书本上才会出现,没想到我的眼前就有一个,所以我对你与萍儿的故事很感兴趣,你能否跟我讲一讲你们俩之间这个感天动地的故事呢?”
傅星瀚知道仓田肯定没憋着好屁呢,他虽然善编瞎话,可是言多必失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仓田就是想从他的言谈中发现漏洞,然后给他致命的一击。可是拒绝仓田显然是行不通的,傅星瀚只能硬着头皮,理清思路,慢慢悠悠地向仓田诉说起他和那个萍儿之间的故事。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我和萍儿之间的故事吧,萍儿真名叫夏金萍,长得如花似玉,我第一次见到她,就被她吸引了,她纯洁,善良,温柔,体贴,虽识字不多,却喜欢听故事,我经常给她讲一些《山海经》上的故事,她总是坐在那儿,双手托腮,饶有兴致地聆听着,她总是用崇拜的目光望着我,她神情专注的小模样,总是让我意乱神迷。”
傅星瀚一边说着,一边嘴角荡漾起一丝笑意,仿佛眼前又出现了那个令他怦然心动的女孩,而此刻他的心里却在暗骂仓田:妈的,你这个东洋混球,想让你大爷露马脚,做梦去吧,今个儿就让你们好好瞧瞧我这个上海滩的大骗子,超级巨星是如何把你们耍得找不着北的。
594. 爱情故事
仓田见傅星瀚沉浸在往日的甜蜜之中,连忙咳嗽了两下,傅星瀚的思绪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将迷离的目光收回,随后怔怔地望着仓田那张阴险的脸。
“这位夏金萍小姐住那儿?”仓田随时抓住可乘之机来验证傅星瀚所讲故事的真实性。
“她家住在一条小河边上的一幢小红楼里,平时她就倚在花窗边,手持团扇,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一次我从她楼下经过,她的手绢不慎掉落了下来,正好落在了我的脸上,一股幽香沁入我的心扉,我抬起头来,看见萍儿正朝我眼波流转,顾盼生辉,我一下子被萍儿虏获了。“
“哦,原来是一见钟情啊!挺动人的,不过我怎么觉得这个画面很是熟悉,与《水浒传》里的潘金莲与西门庆第一次见面的情形简直是如出一辙。“仓田不愧为中国通,对中国古典文学很熟悉。
傅星瀚横了仓田一眼,不理会他的戏谑,继续说道:“我上楼把这块帕子还给了萍儿,萍儿对我嫣然一笑,她把帕子塞进我的手里,说是让我留作纪念,欢迎我以后常来,她的声音是那么的轻柔委婉,身姿是那么的婀娜曼妙,自那天之后,萍儿的身影就一直在我眼前飘荡,我自此彻底沉沦了,一日不见萍儿,我就茶不思,饭不想,睡不着。“
“看样子你是害了相思病了。“仓田斜睨了一眼傅星瀚。
“确实如此,萍儿是我的初恋情人,这份感情最是刻骨铭心了,每次看见我来了,她就面带笑靥,掏出手绢,轻轻地朝我挥舞几下,我的心就会被她撩拨得荡漾起涟漪来。”傅星瀚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有多么迷恋这个萍儿。
“那她家里还有哪些人啊?”仓田再次打断了自我陶醉中的傅星瀚。
“她与她的母亲和一帮姐妹同住,她的这些姐妹高矮胖瘦,脾气性格,情趣品味都参差不齐,唯有萍儿最为出挑,最合我意。就这样,我与萍儿一来二去的,时间久了,她便滋生嫁我之意,我也有娶她之心。“
“嗯,两情相悦,挺不错的。“仓田歪着嘴,呵呵一声:”不过我怎么觉得这个萍儿是个烟花女子?“
“烟花女子怎么了?只要我们彼此倾慕,世俗的目光又有何惧?”傅星瀚立刻反驳仓田,展现出捍卫爱情的坚贞不屈的一面:“柳如是,董小宛不都是烟花女子吗,可她们的芳名永垂史册,我的萍儿比起她们来也差不到哪儿去。”
仓田吹了一声口哨,随后嘴角露出一丝阴笑:“那么刘先生,你那个萍儿赖以营生的小楼名叫什么,有具体地址吗?”
显然,仓田想要查实那个妓院。
傅星瀚当然明白仓田的用意,可自己对香港的地理环境一点儿都不熟悉,忽然,他灵光一现,立刻为一个虚拟的人物寻找到了一处虚拟的住所。
“那栋小楼名唤‘春意浓’,就在玲珑巷里,可惜已经在战火中被摧毁了,萍儿的妈妈和姐妹们也已经作鸟兽散,各奔东西了。”虽然傅星瀚对香港的大街小巷,路名店招根本就不清楚,但他随口编造的这个妓院名称和地址让不熟悉香港的人猛一听还真像是有那么回事。
仓田听罢,便起身来到审讯桌前,在一张白纸上写下“玲珑巷,春意浓妓院,夏金萍妓女“几个字的中日文,然后按了按桌上的响铃,一个卫兵进来了。
“你把这张纸交给负责户籍登记的龟田君,让他去核实一下。顺便问问他,昨天让他去核查的刘明华的资料准备好了没有?”仓田用日文向卫兵交代了核查一事。
仓田以为傅星瀚不懂日文,所以毫不避讳,但坐在审讯椅子上的傅星瀚完全听明白了仓田对卫兵所交代的任务,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
卫兵出去了之后,仓田索性拿了个凳子坐在了傅星瀚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刘先生,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呢,请继续。“
“我刚才讲到哪儿了?“傅星瀚心乱如麻,但还需强作镇定。
“哦,你刚才讲到你和你的萍儿姑娘两情相悦,彼此相爱。“
“是啊,我俩两情相悦,彼此相爱,不久,萍儿怀孕了,我们便开始准备谈婚论嫁,但无奈她妈妈太过贪心,索要无度,原本说好了的赎金,一增再增,我虽贵为公子哥,可是所有开销用度都是我父亲把控的,实在是囊中羞涩,而我父亲已经给我说好了一门亲事,自然是不肯让我迎娶萍儿的,原本我想同我父亲商量,纳萍儿为妾,萍儿也愿意,但还未开口,父亲就告诉我亲事要提早进行,原因是我那岳父大人得了重病,女方希望我们能早日成婚,给我老泰山冲喜,我自然是不答应的,于是我悄悄地带着萍儿私奔了。“
“哦?你带着萍儿姑娘私奔了?你们去哪儿了?“仓田想要了解这个刘先生和萍儿最终在哪儿落脚的,只要找到这个地方,许多问题就会有答案了。
“我们还能去哪儿?我们只能四处打游击,我拿出了我所有的积蓄,在郊外租了一间小屋,虽然简陋,但我们并不在乎,只要彼此相爱,陋室又如何?就在这间简陋的小屋里,萍儿诞下了我们的儿子,我们还没给他取大名呢,看他长得圆滚滚的,便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圆圆。萍儿以为她诞下了刘家的子嗣,刘家肯定会认她,接纳她,她对我说,祖辈都是隔代亲,等我父亲见到了圆圆,也许老爷子一高兴了,就能让她进门了。可她想错了,我父亲见到我们仨时,怒气冲天,非但不肯认萍儿,而且还把萍儿和圆圆一起赶了出去,从此我和萍儿就被强行分开了,犹如牛郎和织女。“傅星瀚说着说着,又抽泣起来。
“萍儿姑娘真是可怜,你父亲还真是狠心,居然棒打鸳鸯,让你们饱受相思之苦。“中村听得入神了,竟然在一旁为萍儿抱屈。
595. 核查身份
“可我对萍儿的感情始终如一,就算是海枯石烂,天荒地老,也至死不渝,于是我想方设法逃出那个令人窒息的樊笼,我曾经成功地逃出去一次,回到了那个充满了爱的小屋,可我的萍儿因思念过度而忧郁成疾,与我先前见到的模样判若两人,而圆圆也面黄肌瘦,我心痛不已,可没多久我又被我父亲捉了回去,他们将我锁在了屋内,还派家丁看着我。
原本下个月我父亲就逼我成亲,可我此生想要娶的女人只有萍儿,于是我买通了家丁,逮了个机会,跑了出去,我跑到我们那间小屋去找萍儿,可是等我到小屋里的时候,我的萍儿已经归西了,床边留着一块绢帕,萍儿在临终前,用尽气力咬破手指,在绢帕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爱’字,我知道萍儿直到临死都念着我,爱着我。“说着,傅星瀚再一次潸然泪下。
“嗯,真是感人。刘先生,那后来呢?“仓田饶有兴致地听傅星瀚讲故事。
“后来,我将萍儿掩埋了,我已经万念俱灰,便将圆圆的用品全都装箱,趁着黑夜,我抱着圆圆,拎着皮箱,来到海边,我在海边徘徊了很久,最后一步一步走进大海里,我对圆圆说,我们一起去找妈妈,圆圆虽小,但也记得他的母亲,一直张望着四周,寻找他母亲的身影,他见我痛哭流涕,也跟着伤心地大哭起来,随后浪头一个接一个地朝我们打来,圆圆掉进了海里,渐渐听不见他的大嗓门了,而我则被海浪推向了远方,我以为我们仨此后将永不分离,没想到却被你们救起,真是造化弄人啊!”
傅星瀚滔滔不绝地讲述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好了,我和萍儿的故事讲完了。”傅星瀚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
仓田拍了拍手:“真是精彩,像这样凄美的爱情故事,只有在文学作品中才能得以一见,没想到现实生活中还真的存在这样的痴男怨女。刘先生,想必你也说累了,请你坐在这儿休息一下,喝口水,润润嗓子。”
仓田说完,把桌上的一杯水递给了傅星瀚,傅星瀚拿起茶杯,咕咚咕咚地把杯子里的水喝了个底朝天,他太渴了,他在海水里浸泡了这么长时间,灌了一肚子的苦涩的海水,现在又唾沫横飞地编造了一个冗长的故事,嗓子直冒烟,急需喝杯纯净的凉白开滋润一下干涸的嗓子。
仓田和中村一起离开了审讯室,回到了办公室,还没坐下,就见龟田拿着一叠资料进来了。
“仓田中佐,这是我查到的关于香港所有名叫刘明华的户籍资料,我是从香港户籍警察那儿拿到的户籍资料,他们去年刚刚做过全市范围内的人口普查,可信度还是挺高的,户籍资料查阅量太大,从凌晨接到您的命令开始,我派了我们科所有人员去查,直到刚才才完成。”龟田一边擦汗,一边打开资料袋,从里面拿出一叠户籍证明:“请您过目,现在我们查到的全港名叫刘明华的华人总共是六十七位,除去女性,已故的,以及二十岁以下和四十岁以上的,我们进行了排查,发现其中年龄在二十到四十岁的男性共有十五位,而这里面家境比较优渥的有三位,分别是在圣玛利亚医院工作的医生刘明华,在政府财政司工作的刘明华和天华贸易公司股东刘明华,这三人我们都已经查实了,都有其人,这是他们三位的照片。”
仓田从龟田手里接过这几张照片,照片上的三个人与审讯室里的那个刘明华相去甚远。
“你有没有遗漏了?再扩大范围,把那十五个名叫刘明华的都一一查实。”仓田大失所望,这些资料里竟然没有审讯室里的那个公子哥的记录,于是命令龟田继续核查:“我给你的那张纸条看到了吗?”
“看到了,我已经派人去查找玲珑巷,春意浓妓院和名叫夏金萍的妓女。”
“好,要快,我下午两点等你的报告。”仓田抬手看了看手表,给龟田四个小时完成这项调查任务。
“哈依。”龟田朝仓田顿了顿首,随后领命离去。
“中村君,走,我们去吉野酒馆喝一杯清酒提提神,这两天可把我累坏了。”仓田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
“好啊,仓田君,我们去喝一杯吧。”中村欣然接受仓田的邀请。
话说阿杰将罗小芳和幸太郎带去了位于九龙海边的港九大队的交通联络站。
老交通员江伯早就点了油灯在屋内守候着,阿杰在屋外轻轻地敲了敲门:“江伯,我是阿杰。”
木门打开了,江伯见是阿杰,便赶紧招呼他们进屋,阿杰领着罗小芳和幸太郎走进了那间小木屋。
“江伯,他们是第一批,后面还有人要渡海,我去接应龙哥他们。”
“好,你去吧,把他们交给我吧,我带他们去后屋。”
“哎,那我走了。”阿杰说完,朝海边跑去,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了。
“姑娘,你跟我来吧。”江伯掌着油灯,在前面领路,穿过一条僻静的小径,就到了几间茅草屋前。
江伯打开屋门,领着罗小芳进屋:“姑娘,你暂且就在这儿栖身,等龙仔他们回来了,再带你们走。这个渔村人口少,还是比较安全的,被子和被褥都是干净的,你就安心地住这儿吧!”
罗小芳抱着熟睡中的幸太郎,环顾了一下这个茅草屋,虽简陋破旧,但好歹算是有个遮风避雨之处了,便点了点头。
“那你早点休息吧。”江伯笑着朝罗小芳点点头,随后转身要走。
“老伯,请留步。”罗小芳却连忙叫住了江伯。
“什么事啊?”江伯转过身来问道。
“老伯,刚才渡海的时候,风浪太大,我们有个人落水了,而且我们所带的那只装有婴儿用品的皮箱也掉进海里了,宝宝所有的吃的,穿的,用的都没了,我怕待会儿宝宝饿醒了之后会哭闹,会惊动这儿的村民的,说不定还会把鬼子引过来。”罗小芳满脸惆怅,欲哭无泪地望着江伯。
江伯一听,也愣住了:“姑娘,你是说这个苏虾仔一点都没得吃了?”
596. 六神无主
罗小芳点点头:“宝宝所有的东西都掉进海里了,连一丁点儿奶粉都没有了。”
罗小芳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莫急莫急,办法总会有的。”江伯顿了顿,然后劝慰罗小芳:“我这里还剩下点小米,要不我去熬点米汤来,你试着喂喂。”
罗小芳点点头:“那麻烦老伯了。”
“不麻烦,不麻烦。”江伯一边摆手,一边走出茅草屋。
半个小时之后,江伯把一小锅小米粥端来了。
“姑娘,小米粥煮好了,等凉了之后,你喂给这苏虾仔吃,我先去小木屋守着,估计下一批人要到了。”
“多谢老伯。”罗小芳对江伯满怀谢意。
罗小芳此时也是身心疲惫,刚才渡海时所遇到的风浪让她差点支撑不住,当时她一手把幸太郎紧紧地抱在怀中,为他遮挡风浪,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抓住船舷,任凭风浪如何汹涌,她始终不撒手,最后她和幸太郎总算是安全抵达了。但她已经精疲力竭,加上紧张害怕,到了茅草屋后,她终于顶不住了,很快就倚在床边睡着了。
天色已渐渐放亮了,此时,秦守义和阿辉二人也已经上岸了。阿荣,明仔和阿杰三人护送他俩来到了江伯的小木屋。
阿杰敲开了江伯的屋门,几个人快速闪了进去。
“都到了吗?”江伯望了望这一行人,但没见到龙仔:“哎,龙仔呢?”
“龙哥没过来,他和凌先生打算一起去驻军总部救那个叫戏痴的去了。”阿荣把这一情况告诉了江伯。
“啊?龙哥去了日本人的驻军总部?”明仔和阿杰二人异口同声,惊讶地望着阿荣。
江伯一听,也吃惊不小:“阿荣,怎么回事啊?”
阿荣于是把事情的大致经过告诉了大家,随后说道:“龙哥让我们先在这儿待着,他说最迟等他三天,若三天之后他们还没到,就让我们几个别等了,直接走青山道,翻大帽山,渡深圳河,一路护送他们到达白石龙村。”
阿荣把龙仔与他分手前,在他耳边给他交代的任务跟大家交了个底。
大家听罢,一阵沉默。
“不行,我们不能在这儿干等着,我去找几个兄弟,我们一起到驻军总部附近打探消息,万一鬼子扣人,我们也好一起冲进去救人。”阿杰首先打破沉默。
“不行,阿杰,你别瞎嚷嚷,你以为驻军总部是你家后院呢?就凭我们几个兄弟能救龙哥吗?你这不是带着兄弟们往枪口上撞吗?”阿荣立即阻止阿杰的蛮干:“龙哥决不会允许你这么干的。”
“是啊,阿杰,你先别激动,龙仔让我们在这儿等他,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就按照龙仔的命令行事。”江伯也不赞成阿杰的鲁莽。
“是啊,阿杰,我们先等等,看看情况再说。”明仔也在一旁劝慰阿杰稍安勿躁。
“那就先这么办吧!”阿杰见大家都不同意他的想法,便不再坚持了。
来香港都已经大半个月了,秦守义和阿辉虽然还不太会说广东话,但大致能听懂个七七八八,从阿荣这几个人的言谈中,他们清楚这次离港不会一帆风顺,前面可能还有许多沟沟坎坎等着他们,此时他们特别想念老大凌云鹏,只要他在他们身边,他们就特别有信心,似乎任何艰难险阻都奈何不了他们,而现在,老大和戏痴都远离他们,秦守义和阿辉顿时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来,我带你们先去休息一下吧,这一路你们肯定是累坏了。”江伯笑着招呼秦守义和阿辉二人。
“哎,多谢老伯。”秦守义向江伯拱了拱手。
“不客气,不客气,来,走吧!”
江伯将秦守义和阿辉二人带到了罗小芳隔壁的一间茅草屋内。
“你们就住这儿吧,这里简陋了些,不过安全没问题,你们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谢谢老伯。”阿辉向江伯点点头:“老伯,那个罗小姐和小宝宝住在哪儿呢?”
“他们就住在你们隔壁。”江伯指了指旁边的茅草屋。
“哎,谢谢老伯,我现在就去找她。”阿辉说着,就要往外走。
江伯连忙拦住了他:“哎,那个罗小姐累坏了,估计现在还在睡觉,你现在去打扰她不方便,等鸡叫三遍之后再去吧!”
阿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我知道了。“
而此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江伯警惕地问了一句:“谁啊?“
“是我。“屋外传来罗小芳的声音。
阿辉连忙将门打开,只见罗小芳站在屋外,眼里饱含着焦虑。
罗小芳见屋门打开了,秦守义和阿辉都到了,但却不见凌云鹏的身影,急切地问道:“你们队长呢,他怎么没和你们一起过来?他还要等下一批才过来吗?“
罗小芳始终牵挂着凌云鹏的安危,原本以为他会和自己一起渡海的,结果他说他要留下殿后,现在戏痴掉海里了,生死未卜,而幸太郎所有的物品也全都泡汤了,罗小芳急需要有个人来倾诉宽慰,有个坚强的肩膀来倚靠,有个温暖的怀抱来给她力量,而这个人无疑就是凌云鹏。只要有凌云鹏在,罗小芳就不会惊慌失措,不会六神无主,不会无依无靠。
“哦,罗小姐,你还不知道吧,戏痴掉海里了之后,被日本巡逻艇捞上来了。“秦守义向罗小姐解释道。
“哦,上帝保佑,他没死,这太好了。“罗小芳一听,高兴地用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好什么呀,才摆脱了海里的水鬼,又落到了小鬼子手里了,戏痴被日本人带去驻军总部了。“阿辉垂头丧气地说道。
“啊?“罗小芳一听,刚才的喜悦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局促不安:”那怎么办呀?“
“老大和龙先生去想办法了,他说他要把戏痴从驻军总部给救出来。“秦守义把情况告诉了罗小芳。
罗小芳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眼神黯淡,嘴里喃喃说道:“那可是驻军总部啊,那是魔窟呀!“
“谁说不是,我和阿辉想留下来,跟老大一起去救戏痴,可老大不让,硬是让我们渡海,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秦守义双手抓着头发,内心烦躁不安。
江伯见状,连忙宽慰他们几句:“放宽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天无绝人之路,放心,龙仔跟你们队长一定能全身而退的。”
三人望了望江伯,江伯的话并没有减轻他们的担心。
“你们先休息,我去前面安排他们几个。”江伯说完,离开了茅草屋。
屋内一片寂静,三人垂头丧气地面面相觑。忽然,一阵婴儿的啼哭打破了这沉闷而压抑的气氛。
597. 人为食愁
三人一听,赶紧冲出屋子,来到了隔壁的茅草屋里,只见罗小芳迅速将幸太郎抱起,然后不停地摇晃起来,而跑在最后的阿辉则赶紧将屋门关闭,以免婴儿的哭声引起附近村民的注意。
罗小芳一边摇晃着幸太郎,一边吩咐阿辉:“阿辉,你把锅里的小米粥盛一点米汤出来,幸太郎肯定是饿了。“
“奶粉呢?奶瓶呢?“秦守义望了望四周,然而四面徒壁。
“戏痴连人带箱子一起掉海里了。“罗小芳终于忍不住了,嘤嘤地哭了起来:”你们队长也不在,孩子现在也没有吃的了,我们该怎么办?“
“小芳姐,你别哭呀,你一哭,幸太郎哭得更凶了,办法总会有的。“阿辉连忙劝慰罗小芳。
罗小芳赶紧擦干泪水,继续哄着幸太郎。
阿辉将盛了一小碗米汤水放在桌上:“小芳姐,要不你先歇歇,我来喂他吧!“
“还是我来吧。“罗小芳舀了一勺米汤水,吹了吹,然后放进幸太郎的嘴里。
幸太郎小嘴吮吸了一下,小眉头皱了皱,然后把米汤水吐了出来,继续在那里啼哭不已。
“这小东西,嘴太刁了,一尝味道不是奶粉,就全吐出来了。“阿辉见幸太郎不喝米汤水,有点来气,不禁唉声叹气直摇头:”唉,这可怎么办,再这么哭下去,准保把鬼子给引来了。“
“幸太郎吃惯了奶粉,换了一种食物,不太习惯,何况这米汤水哪有奶粉好喝呀!“罗小芳放下小勺子,不停地摇晃着,想让幸太郎停止哭泣。
“要不在米汤水里加点糖,这样就好喝了。“秦守义建议道。
“对,小孩子最爱吃甜的了。我去找老伯问问,他这里有没有糖,村里有没有卖糖的。“阿辉说着,打开屋门,向小木屋跑去。
阿辉见到江伯,把来意说了一下,江伯为难地挠了挠头:“细仔啊,我们这里靠海,盐有的是,可是糖这东西,村里人都把它当作奢侈品,难得过年过节吃一点,买是买不到的了。”
阿辉一听,耸了耸肩,一脸为难之色:“这可怎么办?”
“哦,你等等,或许我这儿还有一点儿。”江伯说着,从碗柜的角落里拿出一只小玻璃瓶:“这还是去年龙仔送给我的呢,当时我们缺食少粮,大家就喝点糖水充饥。瓶子里的糖是吃完了,不过应该还有一点甜味吧,要不你把这交给罗姑娘,让她看看还能不能用。”
阿辉接过小玻璃瓶,赶紧回到茅草屋内,把玻璃瓶递给罗小芳:“小芳姐,这是老伯这里仅存的一只放过糖粉的玻璃瓶,不知道里面沾着的糖粉还能不能吃?”
罗小芳接过玻璃瓶,看了看,只见瓶身四周还沾着一点儿糖粉。
望着啼哭不已的幸太郎和犹豫不决的罗小芳,秦守义一把把玻璃瓶拿了过来,打开瓶盖:“还磨叽个啥,能有点甜味,让这小东西喝点米汤下去,不哭了就行了。”
秦守义说着,用小勺舀了几勺米汤水到玻璃瓶里,晃了晃,然后递给罗小芳:“给,先对付一下再说。”
罗小芳望了一眼秦守义,接过玻璃瓶,用小勺舀了一勺玻璃瓶里的米汤水,放在嘴里一尝:“太甜了,小孩子这么早吃甜食,会影响食欲的,以后可能还会长蛀牙的。”
“这小东西长牙了吗?还蛀牙,罗小姐,拜托你就别穷讲究了,先让这小东西安静下来再说吧。”秦守义被幸太郎的哭声闹得头都大了,见罗小芳还在那儿严格按照书本上的标准喂养方式进行喂食,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罗小芳横了秦守义一眼,不理会他,往玻璃瓶里又多加了好几勺米汤水,搅拌均匀后,尝了尝,觉得不那么甜了,便舀了一勺放进幸太郎的嘴里,幸太郎用小嘴吮吸了一下,觉得滋味不错,马上停止了哭泣,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罗小芳。
“哎,你看他,不哭了耶,这甜甜的米汤水对他的胃口。”阿辉高兴地咧开嘴笑了。
秦守义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唉,总算是摆平了,这小东西嘴还真是刁。”
也许是太饿了,也许是甜甜的滋味很对幸太郎的胃口,小家伙一口气将小玻璃瓶里的米汤水都喝完了。
“这一顿算是混过去了,可下一顿怎么办啊,糖粉已经吃完了,奶粉也没有,到时候,他还是会哭闹个不停。”罗小芳依旧忧心忡忡。
“你别担心,罗小姐,等天亮了之后,我们就去想办法,保证让这小东西不饿肚子。”秦守义拍着胸脯向罗小芳保证,保护照顾好罗小姐和幸太郎是凌云鹏交给他的任务,他一定不能辜负老大对他的信任。
“你们也累了,先去休息吧。”罗小芳柔声地说道。
“好,罗小姐,你也要注意休息,我们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我们。”
罗小芳轻轻地点了点头。
秦守义和阿辉二人便回屋去休息了,屋内剩下罗小芳一人。罗小芳一边来回走动,哄着幸太郎入睡,一边又不禁想起了凌云鹏,为他的安危而担忧。
鸡叫三遍之后,秦守义便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推了推身旁的阿辉:“阿辉,快起来了,那小东西已经两个钟头没吃的了,待会儿又要嚎了。”
阿辉一听,一骨碌爬了起来:“还真是的,这小东西哭起来还真是让人受不了。”
一想起幸太郎哇哇大哭的模样,阿辉头皮直发麻。
“可哪吒,我们上哪儿去给小东西找吃的?这儿穷乡僻壤的,估计也没有奶粉卖呀!”阿辉双手抓着头发,脸上写着“苦逼”二字。
“走一步看一步,混一顿是一顿,要不,我先去山上看看,有没有什么野果子,榨点果汁给小家伙吃,他不是爱吃甜的吗,野果子应该对他的胃口。”秦守义决定让幸太郎喝果汁充饥。
“嗯,这倒是一个法子。”阿辉觉得秦守义这个想法不错:“那我也在村子里转转,看看有什么吃食适合这小东西的。”
“那好,我们兵分两路,一个小时之后回来,否则时间久了,小家伙醒了,又要闹腾了。”秦守义说完,赶紧起床。
598. 吃饱喝足
阿辉和秦守义二人早早地出门了,秦守义朝山上跑去,而阿辉则在这个海边小渔村里闲逛着。
朝霞映照下的渔村很是宁静,阿辉走了十来分钟也没见着一个人,以前大家还起早出海打渔,现在日本人下了禁渔令,所以渔民们过起了闲散的日子,这个时间大家还躺在被窝里做梦呢!
忽然身后有婴儿的哭声响起,阿辉以为幸太郎又醒了,吓了一跳,仔细一听,这婴儿的哭声温柔多了,时断时续的,阿辉便循着哭声而去。
他来到了一个小茅屋旁,只听见小茅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哦,细仔乖,莫吵,妈妈马上给你喂奶。”
阿辉一听,欣喜若狂,朝四周望了望,认清了这个小茅屋所处的位置,然后飞奔回去。
阿辉来到罗小芳的茅草屋前,敲了敲门:“小芳姐,小芳姐,我是阿辉,你开开门,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很快,屋门打开了,罗小芳满脸惊喜地望着阿辉:“是不是你们的队长到了?”
“哦,不是,老大还没消息。”
罗小芳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同时有些尴尬,满脸绯红:“不好意思啊,我看你这么高兴,还以为是你们队长已经渡海过来了呢!”
“哦,我是来告诉你,我已经找到了解决幸太郎口粮的办法了,小东西再也不会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了。”阿辉兴奋地说道。
“是吗?你买到奶粉啦?”罗小芳一听,也很兴奋。
“比奶粉好,不用消毒,不用冲泡,不会变质,想吃就吃,而且还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好了,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我找到了一个村妇,准确地说是奶妈,她现在正在给她儿子喂奶呢,我们把幸太郎抱过去,蹭口奶喝。”阿辉洋洋得意地说道:“小芳姐,怎么样,有了这奶妈,幸太郎还愁吃不饱吗?”
“母乳当然是婴儿最好的营养了,可人家同意了吗?”罗小芳听后也满心欢喜,可一个奶娘同时喂两个孩子,这奶水足不足啊?人家肯不肯啊?
“多给点钱,应该没问题,老大把钱都交给了哪吒了,我现在就去拿。”
阿辉说完,跑到隔壁的茅草屋内,打开行李箱,在夹层里找到了一叠叠的英镑,阿辉从里面拿了一张十英镑的钞票,揣在怀里。
阿辉回到罗小芳的屋内,向罗小芳扬了扬手里的英镑:“小芳姐,快走吧,晚了,小东西醒了之后又要闹了。”
罗小芳点点头,连忙抱着幸太郎,跟在阿辉的后面,朝那间小茅屋走去。
两人来到了那间小茅屋门口,罗小芳敲了敲门:“请问里面有人吗?”
“谁呀?”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财神爷来了。”阿辉得意地喊了一声。
“你又去喝酒了,把我和儿子扔家里头,天亮了才回来,满嘴醉话。”
小茅屋的门打开了,村妇以为是老公喝醉酒回来了,刚想骂人,眼前出现了一张票面为十英镑的钞票。
村妇的眼睛都直了,随后高兴地叫了起来:“哎呀,发财了,阿旺,我们发财了,你这次真的是撞大运了,居然能捡到了这么多钱。”
阿辉把十英镑钞票从脸上移开,露出一张笑脸,村妇见到一张陌生人的面孔,吓得蹦了起来:“你是谁呀?”
“我不是你家的阿旺,我是财神爷,我给你送钱来了。”阿辉说着,把钱递给了村妇。
阿旺媳妇手里拽着钱,感觉像是做梦:“你,你想干什么?”
罗小芳连忙拉了拉阿辉的衣襟,然后从阿辉身后走到了前面:“阿旺嫂,有件事想要麻烦你,你若是答应的话,这钱就归你了。”
“什么事啊?”阿旺嫂愣愣地望着罗小芳。
“这是我孩子,他已经饿了两天了,你能否给他喂口奶?”
“哦,是这事啊,没问题,来,交给我。你们进来坐吧!屋子小,别嫌弃啊!”阿旺嫂一边招呼着罗小芳和阿辉,一边把幸太郎从罗小芳的手里接了过去,然后解开衣襟,给幸太郎喂起奶来了:“我奶水多,细仔也吃不完,不吃也浪费,你是不是奶水少啊?”
罗小芳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低下了头。
阿辉忙在一旁嬉笑着:“是啊,是啊,她奶水不够,阿旺嫂,你看,这几天你就算是帮我们一个忙,这孩子要是饿了,我们就抱过来,你呢,给我们的孩子喂喂奶,只要他吃饱不哭,不仅这十英镑归你,我还会再给你十英镑作为酬谢。”
“好好好,没问题,没问题,我保证让他吃得饱饱的,长得壮壮的,你们放心吧。”阿旺嫂没想到今天真的是碰上财神爷了,只要喂几口奶,就有二十英镑的酬劳,自己这奶水简直是天价:“你们是外乡来的吧?”
“是啊,是啊,我们是从内地逃难来的,本想在这儿安居乐业,没想到香港现在也不太平。”阿辉跟阿旺嫂打着哈哈。
“那你们是不是想回内地去啊?”
阿辉和罗小芳面面相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情况,看情况。”
“我告诉你们啊,现在风声紧,日本人盯死了这儿的码头和渡口,你们可别冒险过海,所有的渔船都不让出去,你们要是想走的话,最好等风声过了之后再走,否则就撞上枪口了。”
“嗯,我们懂,我们懂,谢谢你提醒啊,阿旺嫂。”阿辉笑着跟阿旺嫂打招呼。
阿旺嫂一边给幸太郎喂奶,一边跟阿辉,罗小芳攀谈,闲谈中,阿辉了解到阿旺嫂的丈夫因为偷偷地出海去捕鱼,被日本人的巡逻艇发现了,结果家里的那艘渔船被日本人扣下了,人被日本人打了一顿,浑身是伤地回了家,家里因此也就断了营生,只能靠阿旺嫂给人家洗衣服,一天赚几个先令勉强度日,而阿旺则整日借酒浇愁,拿着阿旺嫂辛苦赚来的钱去买醉,渐渐养成了酗酒的毛病,家里现在就靠阿旺嫂支撑着,又要洗衣赚钱,又要喂养孩子,日子很是艰辛。
幸太郎在阿旺嫂的怀里尽情地吮吸着**,半个小时之后,幸太郎吃饱喝足了,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咿咿呀呀地跟阿旺嫂进行交流。
“这细仔还真是讨人喜欢。”阿旺嫂把幸太郎竖了起来,拍了拍他的后背,听见他打了个饱嗝之后,便把他交给了罗小芳:“待会儿他饿了,你再抱过来吧!晚上的话,要不我多挤点奶备着,万一半夜里他饿的话,也能对付。”
“哎,好的,真是太谢谢你了,阿旺嫂,我过几个钟头再来麻烦你。”罗小芳抱着幸太郎跟阿旺嫂道别。
599. 各显身手
而秦守义则跑到了山上去采野果子了,这山上野果子还真多,有野桑葚,覆盆子,毛桃,野山楂,野树莓,秦守义将带来的布袋挂在脖子上,然后蹭蹭蹭地就爬上了树,每种野果他都尝一尝,觉得味道甜甜的,便采摘下来,扔进胸前的布袋里。
没多久,布袋里就装满了野果子。秦守义从树上跳了下来,把布袋扎紧了,背在肩上,准备下山。忽然,他抬头看见几只蜜蜂一直围着一棵树在飞舞,仔细一看,树梢上有个蜂窝,秦守义心头一喜,连忙爬上树梢,悄悄探头一看,蜂窝内密密麻麻的工蜂正忙着酿蜜呢,蜂巢内流淌着蜂蜜。
有了这蜂蜜,以后米汤水里加上一点这玩意儿,甜滋滋的,小东西一定喜欢喝。秦守义一想到这蜂蜜对幸太郎而言,有止饿止哭的功效,心里乐开了花。
可怎么才能将蜂窝内的蜂蜜取走呢?这可难不倒秦守义,打小他就是掏鸟窝,偷蛇蛋,取蜂蜜的高手,只是成年了之后,这些小儿科的把戏基本上不玩了,有点生疏了而已。
秦守义想了想,便将树底下的树叶聚拢,然后找了两块石块,相互摩擦,产生火花,再将这些树叶点燃。因为昨晚下过细雨,所以这些树叶有些潮,点燃后不见明火,只冒白烟。秦守义在一旁不断地添加树叶,随着树叶的增加,烟味越来越浓了,树上成千上万的蜜蜂都被这烟气熏了出来。
秦守义坐在地上,乐呵呵地望着树林里那些慌不择路的蜜蜂飞离蜂巢,等蜂窝里基本上没有蜜蜂飞出来了,秦守义便将那堆冒着白烟的树叶踩灭,然后爬上树梢,把手伸进蜂窝,打算把蜂房从蜂窝里取出来。
忽然秦守义的右手食指被蛰了一下,秦守义叫唤了一声,原来里面的蜂王还没飞走,它对这个入侵者可不客气,狠狠地用尾刺蛰了一下秦守义的手指。
“好家伙,够狠的。”秦守义嘀咕了一句,然后把右手食指放入嘴里,吮吸了一下,把吸出来的鲜血吐掉,随后将蜂窝所附着的树枝折断,把整个蜂窝取了下来。
从树上跳下来之后,秦守义将蜂窝里残余的蜜蜂都驱赶走,随后脱下褂子,把蜂窝包起来,抱在怀里,背着野果,吹着口哨,凯旋而归了。
回到茅草屋后,秦守义将今天一早的收获都放在了桌上,得意地向阿辉炫耀起来:“阿辉,你看,我这一小时效率高吧,摘了这么多的野果子,还搞到了一个蜂窝,我打算把野果榨汁给幸太郎吃,把蜂窝里的蜂蜜都弄出来,以后米汤水里加点这个,准保小家伙喜欢。”
“行啊,哪吒,你天生就是干这个的。”阿辉朝秦守义翘了翘大拇指,随后挑了一个野树莓,放入嘴里,一咬,连忙吐了出来:“哪吒,你这摘的是什么果子呀,又酸又涩的,幸太郎能咽得下吗?”
“怎么会又酸又涩?我每种果子都尝过的,都是挑最熟的那个才摘下来的。”秦守义也挑了颗野树莓放入嘴里,咀嚼了一下:“我觉得还好嘛,稍微有点酸而已,不至于难以下咽吧,你的嘴现在跟幸太郎一个样,都刁得有些过分。”
“我的嘴还刁啊,我有戏痴刁吗?要是戏痴在这儿,准保把你这些野果子都当垃圾给扔了。”阿辉不服气地反驳道。
一说到戏痴,两人不禁又无语了,现在距离戏痴被带去驻军总部已经七八个小时了,不知戏痴现在怎样了,罗小芳望着他俩,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秦守义清了清喉咙:“你们爱吃不吃,我给那个小东西榨点汁,待会儿睡醒了之后,有点东西充饥总比饿着大哭大闹强。”
说完,秦守义从那一堆野果子里,挑出一些又大又熟的野果子,准备去洗一下,用筷子捣碎了,弄点果汁出来给幸太郎吃。
“不用这么麻烦了,幸太郎现在不缺粮了,我们已经彻底解决了幸太郎的口粮问题。”阿辉满脸写着“得意”二字。
秦守义简直不能相信阿辉所言:“你说什么,你们已经彻底解决了幸太郎的口粮问题?”
罗小芳微笑着点点头:“是啊,秦大哥,阿辉给幸太郎找到了一个乳母,离这儿也不太远,走过去也就五六分钟而已,只要幸太郎饿了,我就抱他过去,那个阿旺嫂会给他喂奶的。”
“怎么样?是不是现在不用为幸太郎的口粮担忧了?”阿辉摇头晃脑地说道。
“行啊,小子,这叫什么来着,哦,对了,这就叫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秦守义捶了阿辉一拳:“哎,这个阿旺嫂倒是挺够意思的。”
“我们是各取所需,我们需要母乳,她需要money。”阿辉耸了耸肩,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哦,那你给人家阿旺嫂多少钱啊?”
“先给了她十英镑,我们走之前再给她十英镑。”阿辉向秦守义坦陈这场交易所需费用。
“啊?二十英镑啊?人家当一年奶妈才挣多少钱?她喂三天奶就可以拿二十英镑,阿辉,你也太败家了。”一听这个天文数字,秦守义差点蹦起来。
“哪吒,你这个守财奴的本色又露出来了,你要想清楚,现在什么是最重要的?老大怎么关照我们的?是不是让我们要照顾好小芳姐和幸太郎?”
“没错,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照顾好他们。”
“可现在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什么?是不是填饱肚子?我们大人无所谓,有一顿没一顿的,都能忍得住,可幸太郎行吗?幸太郎所有的吃的,穿的,用的,都喂海龙王去了,他能像我们一样,有了上顿没下顿?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不是要马上解决幸太郎的口粮问题?一顿米汤水就差点让他闹绝食,如果找不到奶源,别说他一直哭闹会把这儿的村民惊动了,或是把日本人给引来了,如果一个月子里的小婴儿没有母乳或是奶粉的话,他还有抵抗力吗?还能跟我们一起长途跋涉吗?你用脑子想一想,行吗?”阿辉激动地给秦守义上课。
秦守义当然明白这些道理,可他就是舍不得花这么多钱:“我当然明白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我只是觉得你出手太大了,给那个奶妈两英镑顶了天了,你居然一出手就是二十英镑。”
“哪吒,你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物以稀为贵,知道吗?现在我们有什么?有钱,对不对?我们没什么?没奶啊,你有奶吗?我有奶吗?她有奶吗?我们都没奶,你一身的腱子肉,有用吗?没用,幸太郎啃不动。“阿辉越说越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