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0. 众说纷纭
”司令,那我们什么时候提审康钧儒?“龚培元迫不及待地想要从康钧儒的嘴里获悉他们所要了解的关于上海地下党组织的一切。
唐崇信思忖了片刻,随后笑着拍了拍龚培元的肩膀:”不急,反正这条大鱼现在已经落入我们的手里了,既然进来了,就插翅难飞了,这两天让他把伤养养好,可千万不要出现失忆这种现象,你去关照上官谦,让他派最好的护士照料康钧儒。不过你先去办两件事,一是去趟各大报社,刊登一则消息,就说宏利商行的老板康钧儒因车祸昏迷不醒,生命垂危,医生正全力抢救;二是去趟济康医院,就说昨天遭遇车祸的那名伤者正在抢救中,且不许探视。“
龚培元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地望着唐崇信:“司令,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你呀,还是头脑简单,这样做我们就会少了许多压力,否则以康钧儒的人脉关系,想要捞他出去的人不要太多,到时候我们忙着应付那些方方面面的大佬就够受的了。就让这些人围着医院去吧,况且这人知道的内幕太多,要是公开审讯的话,恐怕对党国不利,所以对康钧儒,我们只能秘密处置。“
“那我们不如说康钧儒因车祸去世,岂不更干脆利索?”
“培元,这你不懂,康钧儒可不是等闲之辈,他手上可是握有那份军政大佬们贪赃枉法的名单,这可是他的护身符,尹修文这只老狐狸在康钧儒出了车祸之后就出现在宏利商行,他去那里干什么?送钥匙?鬼才相信,他不就是想要得到那份名单吗?可他没找到,我们搜了半天也没发现,可见康钧儒早就把这份名单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他肯定会留一手,做最坏的打算,到最后玉石俱焚,鱼死网破。我担心一旦我们向外界宣布他死亡的消息,那很有可能那份名单就曝光了,所以即便把康钧儒处决了,他被处死这一消息也要封锁起来。否则那份名单就公之于众了,这可是一枚重磅炸弹,会引发连锁反应,我们要从康钧儒的嘴里得到那份名单,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那今后那些大佬还不是我们的盘中餐,乖乖就范?”
”嗯,还是司令您想得周到,想得长远,我明天一早就去办。“龚培元对唐崇信所分析的利害关系十分佩服。
次日,各大报纸都刊登了一条消息:本市名流,商场骄子,惨遭车祸,命悬一线,宏利商行总裁康钧儒先生因车祸而性命堪忧,目前医护人员正全力抢救。旁边还附了车祸现场惨烈的照片。
”谭叔,那我康爸后来怎么样了?“凌云鹏迫不及待地问道。
”车祸发生的第二天,报纸上就刊登了一则新闻,说是宏利商行的老板康钧儒因车祸生命垂危,还附上了车祸现场的照片。我当然不相信这事,后来我打听到,其实钧儒被秘密逮捕之后,直接被投进了淞沪警备司令部的龙华监狱了。敌人清楚钧儒知道的事情太多,很多事情还牵扯到国府高层,怕公开审判的话,会抖搂出许多丑闻,所以就秘密关押,对外宣称,康钧儒因车祸而生死未卜。
我曾经想要组织人手去劫狱,把钧儒救出来,但因为那里戒备森严,无法靠近而最终放弃了这一计划。
而我,因为上海地下党组织遭到重创,中央随即把我调离了上海,派我来广东筹备南方抗日武装力量。后来所发生的事情,我也不甚了解了。”谭鸿铭很是遗憾地把这个结果告诉凌云鹏:“所以,云鹏,我对你康爸被捕后的情况也是知之甚少,不能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凌云鹏听后有些失望,看来谭鸿铭也不清楚他康爸的最终下落。
”钧儒被捕后没多久,淞沪警备司令部随军西撤,司令部也随之撤销了,我托了好些人打听了钧儒的情况,但说法不一,有的说敌人西撤时,杀害了一批**员,钧儒有可能也在其列,因为上层的一些官员怕康钧儒把他们之间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给捅了出来,便将他秘密处决了;也有的说他被人保释出来,然后送出国了;还有的说他叛变投敌了,被周佛海策反,加入了汪伪政府。反正众说纷纭,无法考证。但我一直坚信,钧儒是不会背叛组织的,他跟你的父亲一样,都是有着坚定信念的人,不会为了苟且偷生而背叛自己的信仰。“
“我也相信康爸是个有坚定信念的人,他绝不会背弃组织。”凌云鹏至始至终认定他的康爸是个铮铮铁骨的硬汉,决不会卑躬屈膝,背信弃义,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谭鸿铭喝了口酒,继续说道:”老金逃出如意轩之后,躲到了圣母院路的那栋小楼里,跟我曾经见过一面,把如意轩的情况都详细告诉我了。我当时提议让老金离开上海,去外地避避风头,但老金执意留下,说一定要重建上海地下党组织,为钧儒,孝波还有如意轩的那些兄弟们报仇,现在看来,他的确做到了。青鸾同志告诉我,仅仅过了三个月,上海地下党组织又重建起来了,老金注册了一家金顺贸易行,并以此作为掩护,作为新的联络点,上级又从根据地派遣了一些有斗争经验的战士来上海,以补充上海地下组织的战斗力。“
”上海地下党组织发生重大变故时,我正在陈诚的部队里,等我回到宏利商行时,才发现商行被封了,而康爸和孝波叔叔也不知行踪了,随后我又去了如意轩,发现如意轩已被查没了,我也去过采韵书场,想要直接跟你联络,但采韵书场也是人去楼空,我从此也就同组织失去了联系。“凌云鹏无奈地叹了口气。
谭鸿铭把手搭在凌云鹏的肩头,双眸凝视着他:“我戎马倥惚了半辈子,无数的战友,兄弟倒在了我的面前,但我们不能气馁,只能擦干血泪,继续前行,为了他们,我们也要把这个光辉的事业进行到底,否则对不起那些长眠于地下的同志们。”
凌云鹏郑重地点了点头:”谭叔,我明白。“
571. 寻求外援
”哎,云鹏,你还没说你这次来香港是执行什么任务,需要我帮你什么忙呢?“谭鸿铭忽然想起凌云鹏这次赴港是带着任务前来的。
”哦,是这样的,有个叫宫泽真一的日本人,他是个著名的情报破译专家,香港沦陷前,他和即将临盆的妻子千惠子特意来香港,想让圣乔治医院的格雷院长给他孩子接生,而就在这当口,他接到日本军部的命令,要求他速速回国,宫泽真一只能把妻子留在了圣乔治医院,自己与联络官一起乘坐了飞往日本的飞机,没想到途中飞机发生了故障,迫降在我防区,宫泽真一被当场俘获,后被押至重庆。
军统得知他的身份之后,希望他能与重庆方面合作,这将对前线战局有着重要的作用,先前这个宫泽很是顽固,想以绝食的方式自裁,但后来因为他难以割舍他的妻儿,所以就回心转意了,与重庆方面达成协议,答应只要把他的妻儿送到他身边,他就与重庆方面合作,将他所知道的那些机密情报告知重庆方面。“
”这么说,护送宫泽真一妻儿返回重庆这件任务就落在了你头上了?“
凌云鹏点点头:”是的,上峰点名要我们妙影别动队负责此事,我和我的队员们接到任务后,随即出发,从深圳河偷渡至香港,并与军统香港站的站长李明阳取得了联系,现在就暂居在他的药房内,后来我们几个化妆成日军进入了圣乔治医院,见到了给千惠子接生的格雷院长,他告诉我们千惠子因难产死了,不过千惠子和宫泽真一的儿子宫泽幸太郎则幸存了下来。而我们的任务现在就变成了将幸太郎送到重庆去,但鉴于宫泽真一的重要性,日本人现在也加大力度来搜寻这个孩子,前些日子就以统计人口为名,查询不明人员,尤其是对新生儿的排摸,所以这几天我们一直蜗居在药房里,不敢轻举妄动。“
凌云鹏将自己这次前来的任务和目前的状况一五一十告诉了谭鸿铭。
”嗯,你们的这个任务可不轻松,现在日军很是猖狂,你们目前还是应该以静制动为上策。“
”但一直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得突破日军的围捕,想方设法把孩子带离香港,否则宫泽真一会怀疑我们的诚意,拒绝与重庆方面合作。出发前,赵锦文把你那张照片交给我,让我来找您,他说你们东江纵队在香港沦陷前后陆陆续续地将那些著名爱国人士,外国友人都偷运出香港,你们也一定有办法,有渠道帮助我们离港的。”
谭鸿铭听后,略略点了点头:”赵锦文说得没错,我们确确实实的已经将几百位文化名人,社会名流陆陆续续地送出了香港。这样吧,这件事我们还得好好商议一下,毕竟是带一个娃娃离港,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待会儿,我让龙仔跟你详谈,他可是一名行动高手,我们护送那些文化名人的任务,有一大半都是由他们这个行动组完成的。“
“好。谭叔,这杯酒就预祝我们顺利完成任务。”凌云鹏举起酒杯敬谭鸿铭,随后一饮而尽。
饭后,谭鸿铭把龙仔叫了进来,向他介绍凌云鹏:“龙仔,这位是我故人的儿子,也算是我的侄儿,凌云鹏。”
“你好,凌先生。”龙仔见谭鸿铭很是器重这个年轻人,知道此人在谭鸿铭心目中的份量,连忙伸出手去,跟凌云鹏握了握手。
“云鹏,这是我们东江纵队港九大队地下武装队队长陆霆龙,大家都叫他龙仔。”谭鸿铭向凌云鹏介绍龙仔。
凌云鹏拍了拍龙仔的肩膀:“你好,陆队长。”
凌云鹏见到龙仔之后,就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亲近感。
“凌先生客气了,叫我龙仔吧。”
“那你就叫我云鹏吧。我属龙,你属什么?”
“我也属龙。“
“这么巧,我们居然是同年生人。“
“是啊,真巧。“
两个年轻人彼此熟络起来。
“云鹏是奉了军统戴局长之命来香港执行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因为凌云鹏的特殊身份,谭鸿铭自然不会将凌云鹏的真实身份暴露给他人,只能向龙仔介绍凌云鹏的另一层身份。
“哦,原来你是重庆方面的。”龙仔一听凌云鹏是军统人员,眼里不免露出一丝警惕和不屑,虽说现在国共摒弃前嫌,共同抗日,但曾经受过的伤害岂会一笔勾销,从记忆中彻底抹去的?
龙仔眼里流露出来的这一丝警觉和不屑可没逃过凌云鹏的眼睛,他微微一笑,对龙仔说道:“龙仔,希望我们彼此能相互提携,相互合作。”
“龙仔,我不是跟你说过许多次了,诗经有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云鹏现在正在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若是这项任务能顺利完成,对我们前线抗击日寇是非常有利的。”谭鸿铭也注意到了龙仔的表情变化,他担心龙仔对凌云鹏会有不满情绪,影响此次任务的完成,连忙提醒龙仔:“这次任务不亚于我们将那些爱国的文化界人士护送出港,我们一定要全力以赴。”
龙仔见谭鸿铭一脸严肃,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点头回应道:“是,林叔,我一定全力以赴,协助他们完成任务。”
“好,云鹏,你把你的任务跟龙仔交代一下吧。”谭鸿铭见龙仔态度转变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龙仔,我们想要撤离香港,但遇到点麻烦,所以我们想借助你们的渠道离开香港,还得有劳你们港九大队鼎力相助啊!”凌云鹏向龙仔拱手致意。
龙仔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可以,没问题,你们一共几个人?”
“算上我,五个大人,四男一女,外加一个婴儿。”
“还有一个婴儿?”龙仔眉头皱了皱:“这可能有点难度。”
“我们就是为了这个婴儿才来香港的。我们必须把这个婴儿安全带离香港。”凌云鹏面色沉静,语气坚定地说道。
572. 商讨撤离
龙仔好奇地望着凌云鹏:“这个婴儿到底是什么身份,让你们千里迢迢来香港接他走?”
既然龙仔问了这个问题,凌云鹏也不想隐瞒实情,便实言相告:“这个婴儿是日本人。”
“日本人?”龙仔睁大眼睛望着凌云鹏:“云鹏,你有没有搞错,让我们全力以赴搭救一个日本人?”
“孩子是无辜的,况且这个男婴的父亲是日本的一位著名的情报破译专家宫泽真一,现在已被重庆方面俘获,这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我们希望他能跟我们合作,这样我们就能掌握许多日本方面的情报,这对于我们的战局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但宫泽真一开出条件,他提出只有与他的妻儿团聚了,才肯合作,所以上峰让我们来香港找到宫泽的妻儿,但他的妻子因难产去世了,这孩子是宫泽唯一的骨肉,所以我们必须带他去重庆。”
龙仔听凌云鹏这么一说,意识到了这次任务的重要性:“我明白了,那我来安排一下,让你们能安全离港。”
“好,一切听从你的安排。”凌云鹏见龙仔应承下来了,心中一喜,忽又想起一件事来,好奇地问道:“哎,龙仔,我来的时候,发现这一路虽然有日本人设卡检查,但好像对你们来说,形同虚设,你们像是进入无人之境,一路畅通。”凌云鹏想起来这儿的路上,虽然卡车被日本兵拦下了,但一个警察跟日本兵耳语了几句,日本兵马上就放行了。
龙仔还没来得及开口,谭鸿铭立马呵呵一笑,得意地说道:“我们有护身符,自然可以畅通无阻。”
“哦,你们有护身符?”凌云鹏回过头来望着谭鸿铭。
龙仔点点头:“说起这张护身符,还得感谢梁会长,要不是他,我们也不会与这儿的刘三爷相识,刘三爷是这里方圆百里的乡绅,早年去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留过学,是如今这儿日本驻军的最高长官长谷和彦的学长,所以长谷一来这儿就登门拜访了刘三爷,希望刘三爷能出山,出任这儿的华人维持会会长一职,但刘三爷以身体欠安为由,婉拒了长谷,长谷一时也没辙,但为了拉拢刘三爷,所以对这个刘三爷很是客气,凡是刘三爷的人和货,都大开绿灯,于是我们就冒了刘三爷的名,把这些药品运往这儿。”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我们若要离港的话,是否也能借助刘三爷的威名呢?”
“这个恐怕有点难度,刘三爷的威名也只限于港岛内,要离港的话,恐怕就爱莫能助了,何况现在日本人加大了各个口岸的检查力度,所以现阶段风声很紧,不过你们既然有如此重要任务在身,我们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那真是多谢了。”凌云鹏笑着向龙仔拱了拱手,随后问道:“那你们的离港线路是什么呢?”
“我们主要有四条线路。”龙仔用手指沾了沾杯子里的水,在八仙桌上画起了路线图:“东线,坐船撤到海丰;东二线,坐船撤到沙鱼涌;西线,经澳门撤往台山等地;中线,是最重要的一条线,就是走陆路,先从香港岛坐船偷渡到九龙,由武工队护送,从九龙走青山道,翻过九百多米高的大帽山,到达落马洲,渡过深圳河,经水围一带,最后翻越梅林坳进入广东抗日游击队驻地龙华白石龙村。
目前,我们走中线的居多。因为海上风浪大,我们的船小,而且日本人把我们所有渔船的发动设备都拆了,因此坐在小船上只能听天由命了,上次护送何香凝和柳亚子这两位老人家去海丰时就遇到了惊险的一幕,因为遇到了大风,他们被困在大海上足足有七天七夜,断水断粮,后来还是被我们的队员发现才算是幸免遇难。所以我们现在以走陆路为主,虽然要爬山涉水,很是辛苦,但相对而言安全系数更高些。”
”好,那就听你的,走陆路,那龙仔,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后天晚上吧,我来接你们。“龙仔估算了一下准备时间,给了凌云鹏一个确切的出发时间。
”好,我们目前住在弥敦道20号,利德药房,掌柜的名叫李明阳。你到时敲门,就说是九龙湾的,掌柜就会开门的。“
”弥敦道20号,利德药房,九龙湾,好,我记住了。“
凌云鹏伸出手去,跟龙仔握了握手:”那后天晚上,利德药房,不见不散。“
原本谭鸿铭想要留凌云鹏彻夜长谈,凌云鹏也想与谭鸿铭多待一会儿,虽然这个祠堂很破旧,屋子也很是简陋,但凌云鹏却把这里当作是避风港,在这儿他能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亲人的呵护。只是目前形势逼人,时间紧迫,凌云鹏急需回到利德药房做好准备,因此,凌云鹏依依不舍地跟谭鸿铭告别,随后连夜赶回了市区。
一回到利德药房,大家就都围了过来问长问短:
”老大,你去哪儿了,都一整天了不见你的踪影,急死我们了。“阿辉最先开口,眼里满是焦虑。
”是啊,凌哥,你说你有事跟梁会长谈,我还以为很快就谈完了,可左等你不来,右等你不来,我又回去找梁会长,结果他说没见到你,我一听急得冷汗直冒。“阿南见到凌云鹏的一刹那,大舒一口气。
“阿南,不好意思啊,让你担心了。”凌云鹏拍了拍阿南的肩膀。
”老大,你平时总是跟我们说要有组织性,纪律性,你身为一队之长,更应该以身作则,你说是不是?你这次跟我们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失踪了十多个小时,要是万一出了什么差池,我们大家岂不群龙无首了?大家都替你捏了把汗,就差报警了。“傅星瀚虽然也一直惦记着凌云鹏的安危,但却表现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数落着凌云鹏。
凌云鹏抬头望了望傅星瀚,傅星瀚自知自己有点过了,不好意思地说道:“当然这有点夸张,不过我们的心情,对吧,你老大应该能理解的吧!”
凌云鹏只能无奈地笑着点点头:“理解,理解。”
573. 拿钱干活
”好了好了,戏痴,瞧你,叨叨个没完了?“秦守义见傅星瀚抓住凌云鹏的小辫子不放,心里很是不爽,他瞪了傅星瀚一眼,转而回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凌云鹏一番,担心地问道:”老大,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没有,我好着呢!“凌云鹏张开双臂,转了一圈,让秦守义放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秦守义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
”凌队长,你是不是想找梁会长商量离港一事啊?“李明阳猜测凌云鹏之所以这么晚回来,一定是想要寻找离港的途径,但听阿南说,凌云鹏并没有去找梁会长,那他去干什么了呢,搞到这么晚才回来,心里不免满是疑惑。
而在楼梯口,罗小芳抱着幸太郎远远地望着凌云鹏,凌云鹏没回来前,她一直心神不宁,站在二楼窗口不停地往马路上张望,翘首以盼凌云鹏的身影,现在见他毫发无伤地回来了,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于是抱着幸太郎默默地回到了婴儿房。
”不好意思,让大家为我担心了。“凌云鹏向大家伙儿拱手作揖,然后解释道:”我原本想要和梁会长商讨一下有没有离港的办法,但无意中听见和梁会长谈生意的年轻人说他上周刚运送了一批药品离港,躲过了日本兵的搜查,很是顺利,所以我就想通过他们的渠道离港,于是我一路跟随着这个名叫龙仔的年轻人,找到他们的居所,跟他们谈了此事,没想到他们很爽快,一口答应了,打算后天晚上来接我们走。”
凌云鹏自然是不能提及谭鸿铭和赵锦文,因而删减了一些重要的关键信息,只是告诉大家,他找到了离港的途径。
“真的,我们找到安全撤离的办法啦?”阿辉一听,兴奋地蹦了起来。
“这个龙仔是谁呀?他怎么会有离港的途径的?”李明阳很是好奇,现阶段有能耐从日本兵的眼皮子底下逃离香港的人可谓少之又少。
“我估计是当地人吧,日本人虽然想要封锁整个香港,让香港变成孤岛,可香港人并不心甘情愿受日本人的摆布,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打破这种封锁,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日本人再横,也不如当地人天时地利人和呀!”凌云鹏笑着给李明阳释疑。
李明阳听后点点头:“嗯,虾有虾路,蟹有蟹道,这倒是可以一试。”
“不过,他们是江湖人士,拿钱干活,他们开价八百英镑。”为了掩饰龙仔的身份,凌云鹏只能把龙仔描绘成拿钱干活的江湖上的地头蛇。
“多少?八百英镑?他们这是想要抢钱啊?”秦守义吃惊地望着凌云鹏,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漫天要价,趁火打劫。
“哪吒,瞧你大呼小叫的没见识的模样,我们这些人的命难道不值八百英镑啊?就你命贱。”傅星瀚见秦守义一副守财奴的模样,很是不屑。
“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而且现在形势紧迫,日本人正在抓捕我们这些人,只能有求于人,我们得尽快离开这儿,免得夜长梦多,这该花的钱还得花。”凌云鹏拍了拍秦守义的肩膀,跟他讲明利害关系。
“哼,等下次他们有求于我们的时候,我们也狠狠地宰他们一刀。”阿辉不服气地嘟哝了一句。
“哼,你还等着下次?”傅星瀚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后转过头去,低声地对凌云鹏说道:“不过,老大,你可别急着付钱啊,等他们把我们都毫发无损地护送离港了,再付钱,否则这些江湖人士拿钱走人了,我们都没地哭去,这可是我一个老江湖的忠告。”
傅星瀚以老江湖自居,给凌云鹏提个醒。
“这我知道,我哪会这么傻。”凌云鹏笑着斜睨了一下傅星瀚:“不见兔子不撒鹰,这道理我比你懂。”
“对对对,在钱财方面,你可比我抠门多了,哦,你还不是最抠的,还有一个比你更抠门,一个铜板都想掰成两半花。”傅星瀚望了一眼凌云鹏,随后又瞟了一眼秦守义,眼里满是不屑:“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当兵的出身怎么都一个德行,一个比一个抠。”
凌云鹏扬了扬眉毛,不去搭理傅星瀚了,走到李明阳身边。
“老李,我们这儿也要做些准备。”凌云鹏将李明阳拉到一边,轻声说道:“老李,这一路我们可能要翻山越岭,爬山涉水,我担心幸太郎的身体虚弱,经受不起风餐露宿,你能不能给他备一些儿童用的药品,以备不时之需。”
“凌队长,这事你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给这小家伙准备的,我已经给幸太郎准备了十几种可能用得着的药品了。”
“老李,你真是想得太周到了。”
“我当过父亲,知道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我儿子小时候也是体弱多病,是个药罐子,我也是被逼无奈,所以才成了半个郎中。”李明阳无奈地笑了笑。
望着李明阳苦涩的笑容,凌云鹏抿了抿嘴,无言地拍了拍李明阳的肩膀,对于一个中年丧子的父亲而言,这种痛苦是剜心裂肺,难以愈合的。
凌云鹏上了楼,走进婴儿房,看见罗小芳正在轻轻地摇着摇篮,哄孩子入睡。
“你回来啦,凌队长。”罗小芳轻言细语地跟凌云鹏打了个招呼。
“嗯,罗小姐,今天这俩孩子怎么样?”凌云鹏走到摇篮前,望着熟睡中的两个小东西,脸上露出关切的笑容。
“这两个小东西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挺好的,就是……就是他们总要人抱,我有时抱了这个,那个就哭闹,抱了那个,这个又闹小脾气,挺有趣的。”
“那可把你累坏了,罗小姐,其实你不必太客气,只要你招呼一声,戏痴,阿辉他们都会帮着你一起哄孩子的,何况我看他们几个都挺喜欢这俩孩子的。”
“我知道阿辉几个都挺喜欢幸太郎和小寒江的,可是这两个小东西认人,他们一抱,反而哭得更凶了。”
“是吗,这两小东西这么小就懂得认人了?这么坏,就黏着你一个?”凌云鹏斜着脑袋,朝罗小芳微微一笑。
574. 两情相悦
“其实这两个小东西也挺喜欢你的,只要你一抱,他们都不哭不闹了。”罗小芳脸红着脸,斜睨了一下凌云鹏,继续轻声说道。
凌云鹏一听,脸“唰”地一红,挠了挠后脑勺,支吾着说道:“是吗,我还不知道我居然这么受这俩小家伙待见。”
“你虽然是个当兵的,平时不苟言笑,看似拒人以千里之外,但其实你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表面看上去你冷冰冰的,但你比谁都热心,比谁都善解人意。孩子虽小,但也是有感觉的。”罗小芳柔声细语地说道。
凌云鹏听着罗小芳对他的评价,内心怦怦乱跳。除了母亲和云凤,他还从来没有从其他女性的嘴里听到过对自己的评价,不禁心慌意乱,连忙岔开话题:“罗小姐,我们后天晚上就要离开这里了,麻烦你这两天清点一下幸太郎的必备用品,如果需要添置什么,尽管跟我们说。”
“嗯,我知道了。”罗小芳点点头。
“时间已经很晚了,你赶紧休息吧,我们这一路要爬山涉水,风餐露宿,很是辛苦,需要充沛的体力,你也要多注意身体。”凌云鹏特地关照了一句。
“嗯,我知道,我会的。”罗小芳轻声地回答道,面对凌云鹏的关心,她的内心泛起涟漪,流淌着丝丝甜蜜。
“那我先回屋了。”
凌云鹏跟罗小芳告别之后,便朝门口走去,一拉房门,却见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三人正脑袋叠脑袋,躲在门外面听门缝呢,见房门忽然被打开了,三人连忙尴尬地朝他讪笑着。
罗小芳一见,也满脸绯红,手足无措,手指绞着一块手帕,羞涩地转过脸去。
“你们这是干嘛呢?都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守在门口干嘛呢?”凌云鹏拉下脸来,瞪视着这三人。
“老大,你不在,我们睡不着。所以我们仨来找你了,没想到听见你正和罗小姐互诉衷肠呢!”阿辉笑嘻嘻地辩解道。
“滚。”凌云鹏一脚踢在阿辉的屁股上,阿辉佯装痛苦地“嗷嗷”大叫道。
其他二人赶紧朝屋子里跑去,边跑边叫到:“老大,我们知道你是外冷内热,最善解人意了,你最面慈心善了。”
凌云鹏双手叉腰,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赶紧走出婴儿房,把满脸绯红的罗小芳独自留在婴儿房内。
凌云鹏走进屋子,其他几个已经躺在床上了,脸对着墙,佯装睡着了,还夸张地发出呼噜声。
“好了,都别装了。”凌云鹏一把掀开傅星瀚身上的被子,见傅星瀚正躲在被窝里偷笑呢:“戏痴,你笑什么呀,笑个不停,瞧你,脸都笑抽抽了。”
“老大,我这不是替你高兴吗?”傅星瀚索性一骨碌爬了起来。
“替我高兴?替我高兴个什么呀?”凌云鹏横了傅星瀚一眼。
“当然是替你和罗小姐两人两情相悦高兴啦!”傅星瀚朝凌云鹏眨了眨眼睛,两只大拇指相对弯曲着,意思是成双成对。
阿辉也来劲了,从床上坐了起来,也加入这场谈话中:“是啊,是啊,老大,我觉得罗小姐挺不错的,人长得挺漂亮的,性子也温顺,又会照顾孩子,要是你们以后有孩子了,她肯定是个好妈妈,你也会是个好爸爸的。”
阿辉兴奋地畅想着凌云鹏和罗小芳的未来。
“你想多了吧,阿辉,我跟罗小姐根本就没有的事,你们少造谣生事啊!”凌云鹏极力否认道。
“老大,你就别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我们都看见好几回了,上次罗小姐含情脉脉地说你以后肯定是个好爸爸,后来警察上楼来搜查,你们俩假扮夫妻,手里各抱了一个孩子,那配合可是相当默契,简直是天衣无缝,就连警察也都丝毫不怀疑你们俩是假夫妻,这要是缺乏心有灵犀,那早就当场穿帮露馅了。”傅星瀚煞有介事地说道。
“老大,你真的是看上罗小姐啦?”老实巴交的秦守义眨巴着眼睛望着凌云鹏:“那金小姐怎么办啊?”
秦守义一直以为凌云鹏心仪的女孩是金嘉琪,现在又冒出一个罗小姐,对他的老大也情有独钟,这让秦守义这个憨直的汉子觉得凌云鹏一定会左右为难。
“哪吒,你真傻,又不是让你挑媳妇,你着什么急呀,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不过要我说呀,罗小姐虽然不及金小姐那么大气,泼辣,果敢,有魄力,但罗小姐温柔,体贴,细腻,有女人味,选老婆嘛,我觉得还是罗小姐更合适一些。”傅星瀚滔滔不绝地谈起了两位女性的不同个性。
凌云鹏听了,又好气来又好笑,那些人都把云凤当成了他的女友了。
“戏痴,我觉得你有点不怀好意,你这么说,是不是想打金小姐的主意啊?”阿辉一眼就识破了傅星瀚的鬼心思:“你自己想追金小姐,是不是?”
“哎,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不隐瞒了,我对金小姐确实有点意思,从我在戴公馆第一次见到金小姐起,我对金小姐就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老实说,我也算是阅女人无数,但金小姐身上流露出的那种率性,机敏,豪气是大多数女人不具备的,所以这种女人可不好掌控,也就得我这种对女人了如指掌的人才能驾驭得了。”傅星瀚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对女人的把控能力。
望着傅星瀚这副恬不知耻的嘴脸,凌云鹏有些按捺不住了,云凤是自己最亲的亲人,他这个做哥哥的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妹妹,尤其在感情上,他不允许云凤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而傅星瀚这个曾经的拆白党,向来用情不专,且始乱终弃,是玩弄女性的老手,傅星瀚身上的这个毛病是凌云鹏最为痛恨的,也是他最为鄙夷的,所以他绝不允许傅星瀚染指云凤,哪怕是动点歪心思都不行。
“戏痴,我警告你啊,别打金小姐的主意。”凌云鹏声音虽不大,但却是一字一坑,掷地有声。
575. 儿女情长
傅星瀚见凌云鹏拉长着脸,觉得纳闷,老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不起玩笑了,那说明他刚才所言触犯了凌云鹏,所以才会这么一脸严肃样:“老大,你怎么啦,我只不过这么一说而已,你怎么反应过度啊?你要是放不下金小姐,那还是归你得了,俗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何必为了一个金小姐,让我们兄弟之间生嫌隙呢?”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似的,把女人都视作衣服,想穿就穿,想脱就脱,想扔就扔?”凌云鹏听不得傅星瀚的这种歪理邪说,忍不住训斥了他几句。
“我倒是想穿金小姐这件衣服,可你不让啊,老大,你也太霸道了,你现在有了罗小姐,那就把金小姐让给我们吧,你倒好,一占就占俩,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傅星瀚原本想讨好一下凌云鹏,没想到却碰了一鼻子灰。
傅星瀚有些看不懂了,看起来凌云鹏对罗小姐颇有好感,可对金小姐也极力维护,难道他想脚踏两只船?可这与他所认识的凌云鹏反差太大了,老大这人平时很是高冷,甚至有点不近女色,怎么突然间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呢?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这老大的心,比女人心还难以让人琢磨。
“没影的事,你别在那儿乱嚼舌根子,让人家罗小姐听见了,不知人家会怎么想?”凌云鹏可不想让那些闲言碎语骚扰了罗小芳。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老大,你要是真对人家罗小姐没意思的话,那我可就追了。”
傅星瀚一向认为自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没想到跟凌云鹏待在一块儿时,竟然会相形见绌,女人们都纷纷朝凌云鹏扑过去,这让傅星瀚这个采花大盗不禁对凌云鹏充满了嫉妒。
诚然,傅星瀚承认凌云鹏是个颇具魅力的男人,高大挺拔,英俊潇洒,足智多谋,外冷内热,对女性彬彬有礼,真诚以待,所以,无论是伯爵夫人,还是金小姐,到现在的罗小姐,都对凌云鹏充满了好感,凌云鹏还真是有女人缘。傅星瀚顿时滋生出一丝自愧不如的沮丧。
“戏痴,我们这次要完成的任务非同一般,你还是多花点心思在如何完成任务上吧!别一天到晚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凌云鹏说完,把灯一关:“好了,睡觉。”
“我想什么啦?我想。”傅星瀚嘴里嘟哝着,满肚子的委屈。
凌云鹏躺下之后,心绪却难以平静,人非草木,罗小姐对自己的好感和关爱,凌云鹏岂能不知,罗小芳确实如戏痴所言,清秀,温柔,体贴,细致,对他格外关心,凌云鹏是个敏感的人,他当然感觉到了罗小芳对自己的倾心,自己见到罗小芳时也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每当他见到罗小芳时,总有一种心慌意乱,手心出汗,眼神闪烁的紧张感,或许这就是书上所描述的两情相悦时所出现的症状。
但凌云鹏不仅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同时也是一个相当理智的人,相对于情感上的微澜,他更明白自己身上的担子和责任,儿女情长只能暂且撇在一边了。
得知凌云鹏他们即将离港的消息之后,李明阳就开始给他们筹措路上所需的吃的,用的,尤其是婴儿用品更是不敢有一丝马虎,不仅给幸太郎准备了奶粉,尿布,还有各种儿科疾病所需的药品,考虑到这一路气温变化巨大,还特地给幸太郎备了冬衣,冬被。
“老李,你还真是想得周到,连幸太郎的冬衣冬被都备齐了,不过我们这一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这些东西也太过累赘了。”望着李明阳办公室里堆满的婴儿用品,凌云鹏觉得他们即将面对的似乎不是一次危机四伏的逃亡,而是一次轻松愉快的旅行。
“凌队长,你可别嫌麻烦,这些东西都是新生儿的必需品,况且幸太郎是个早产儿,更要小心伺候才是。俗话说穷家富路,你们这一路上为了躲避日军,肯定要走一些偏僻的地方,那里可不像在城里,缺少点什么还都能买得到,那些穷乡僻壤的地方可是有钱也没处花,多带一点以防万一总是没坏处的。”
凌云鹏笑着点点头:“好好好,我全带上。我觉得你在育儿经验方面,一点都不输罗小姐,甚至更胜一筹。”
李明阳哈哈一笑:“那自然,我可是过来人,人家罗小姐虽说是个护士,可毕竟是个未婚的大姑娘,可能在婴儿喂养方面比我更在行,其他方面未必比我更有经验。凌队长啊,我看那个罗小姐对你挺有意思的,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机缘难得,你可要好好把握哦!”
李明阳的最后一句话让凌云鹏窘得面红耳赤,连忙辩解道:“老李,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也知道我们军统的家规,抗战期间,一律不准结婚,我可不敢明知故犯,害了人家罗小姐。”
“这家规也太不近人情了。”李明阳摇摇头,叹了口气:“唉,说实话,这仗也不知要打到猴年马月,难道大家伙都不结婚,不生孩子啦?依我说呀,你跟罗小姐先这么处着,等抗战结束了,再补办个手续不就结了?”
“老李,这对人家罗小姐可不公平,你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能过几天安稳日子?受伤,牺牲,那都是司空见惯的家常便饭,你说有哪个女人愿意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又有哪个女人愿意年纪轻轻的就当寡妇?”凌云鹏淡淡地说道。
凌云鹏觉得婚姻对他而言,是非常遥远的,可望而不可及之事,所以即便凌云鹏对罗小芳有点爱意萌动,他也会理智地将这份感情深埋于心,他害怕这份感情中途夭折,难以善始善终。
“云鹏,我觉得你对婚姻太悲观了。”李明阳觉得凌云鹏对待婚姻太消极悲观了,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不应该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576. 痛定思痛
“好了,老李,我们不谈这个了,你这里有行李箱吗,我得把这些东西都装进去。”凌云鹏觉得气氛有些压抑,便扯开了话题。
“有有有,我去给你拿。”
李明阳从床底下拿出一只大皮箱,交给凌云鹏:“这个够大,应该能装下。”
凌云鹏打开皮箱,发现箱子里有张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照片,凌云鹏拿起照片,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照片上,当年风华正茂的李明阳搂着他年轻漂亮的妻子,妻子的怀里抱着的是他们虎头虎脑的儿子,照片上的李明阳笑得很灿烂,意气奋发的模样,那段日子也许是他此生最幸福的时光。
凌云鹏默默地把照片递给李明阳,李明阳望着照片,脸上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这张照片原来在这儿呢,我前些日子还一直在找这张照片,却一直找不到,这张照片还是我儿子刚满周岁时照的,你看我那个时候,头发多浓密,哪像现在,都已经谢顶了。”
李明阳自嘲地笑了笑,从凌云鹏手里接过这张照片,端详了许久,忽然双唇颤抖起来,自言自语道:“蕙兰,悦儿,我对不起你们,我没能保护好你们。我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我对不起你们啊!”
起初,李明阳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喃喃自语,紧接着,开始饮泣,再后来变成了嚎啕大哭。
凌云鹏从李明阳凄惨的哭声中能感受到这个丧妻丧子的男人心中那种悲戚绝望之情。他与李明阳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让这个饱受创伤的男人有个肩膀可以依靠,有个地方可以宣泄,有个朋友可以倾诉:“老李,你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
李明阳伏在凌云鹏的肩头,似乎找到了一种支撑,多日来积郁在内心的痛苦终于能够酣畅淋漓地释放了出来,。
而凌云鹏的泪水也涌了出来,他想起了自己的亲爹亲娘,想起了义父冷劲秋,想起了养父康钧儒,想起了小郭叔叔,想起了孝波叔叔,想起了金叔叔,想起了如霜,想起了师母,想起了营长姚子青,想起了裴俊杰,李立峰,张勇,想起了他的那些战友,那些同袍,那些同志们,那些曾经经历过的难以忘怀的岁月,令他不由自主地心潮澎湃,难以自已,他紧咬嘴唇,眼睛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感伤了一阵之后,两人的心情都释然了许多,李明阳擦干眼泪,自言自语道:“好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肆无忌惮地宣泄过了,干我们这行的,总是把感情置于内心最深处,让人无法察觉到我们最真实的一面,总给人一种冷酷无情的错觉,其实,我们岂是冷血动物,无情无义之人,无情未必真男儿,只是我们把常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都掩盖了起来,隐藏了起来,这也可以算是一种职业病吧!”
对于这份职业,李明阳颇有感触。
“老李啊,你入这行多久了?”凌云鹏长舒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一边把那些婴儿用品装箱,一边询问李明阳。
“我母亲祖籍广东,而我父亲的祖籍是东北吉林,日本鬼子占领东三省之后,我就参军入伍了,后来加入了军统,被派往香港,屈指算来也有十个年头了。”李明阳掰着手指,算着自己的入伍的年头。
“那你算是老资格了。”
“算是吧,十年啊,弹指一挥间,这十年,斗转星移,物是人非。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李明阳颇有感慨地说道。
“老李啊,我相信总会有云开日出的那一天的。”凌云鹏给李明阳打气。
“但愿我能等到这一天吧。”李明阳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苦涩的笑容。
“一定能。”凌云鹏拍了拍李明阳的肩膀,目光里充满了信心。
后天晚上九点多钟时,龙仔带着阿荣,黑仔等五个队员,开着一辆厢式货车,来到了弥敦道。龙仔把货车停在拐角处,然后带着队员来到了利德药房门前,敲了三声店门。
“谁?”李明阳知道今天晚上会有人来接凌云鹏几个离开,所以一直待在店内守着,听见敲门声后,连忙走到门前,压低嗓音问了一声。
“九龙湾的。”龙仔对着门缝轻轻说了一句。
李明阳一听,同凌云鹏告诉他的暗号相同,便赶紧将店门打开:“来啦,快进来!”
龙仔几个闪了进来,李明阳望了望外面,没发现异常,便将店门关上。
此时,凌云鹏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楼下,凌云鹏跟龙仔握了握手:“龙仔,你们来啦,怎么样,路上顺利吗?”
“还行,没遇到什么麻烦,你们准备好了没有,我们开了一辆厢式货车过来,你们几个就坐在车内。”龙仔说完,跟秦守义,傅星瀚,阿辉和罗小芳点头示意了一下:“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我们先坐车到码头,随后坐船到九龙。”龙仔把线路简单地说了一下。
“好,我们一起走吧!”凌云鹏一挥手,大家都拿起行李,准备出发。
李明阳打开店门,朝外面看了看,没有异常情况,便朝凌云鹏等人招了招手,于是一行人悄悄地走出店门。这时,天空中飘起了毛毛细雨,罗小芳抱着熟睡中的幸太郎,凌云鹏则打着伞,搂着罗小芳前行,其他人则簇拥着这两人。
走过一条马路之后,大家看见了一辆厢式货车。
龙仔打开后车厢的车门,凌云鹏率先跳上了车,然后把罗小芳拉了上来,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也全都带着行李上了车,虾仔,黑仔等也一起上了车。
龙仔把车门关上,然后来到驾驶室里:“阿荣,都上车了,开车吧。”
阿荣点了点头,随后一踩油门,卡车朝码头疾驰而去……
路上很是宁静,只听见车轮在湿润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罗小芳低头望着怀里熟睡的幸太郎,又抬头望了望身旁的凌云鹏,心情又紧张又甜蜜。
577. 护送离港
货车一路前行,但就在朝码头行驶时,阿荣忽然发现远处有点点灯光,便低声叫了一声:“龙哥,前面好像设了个关卡。”
龙仔一听,身子立刻前倾,仔细辨认了一下,果然,在黑幕中有灯光闪现,还有一些影影绰绰的背着长枪的士兵在来回踱步。
“妈的,见鬼了,这儿居然也增设了关卡,阿荣,掉头,绕道过去。”龙仔随即命令阿荣立即掉头。
坐在车厢内的罗小芳发现卡车掉头而行,眼眸里露出紧张之色,她默默地抬头望着身旁的凌云鹏。
凌云鹏则微笑着握了握罗小芳的手,宽慰道:“没事的,龙仔是老码头了,他会有办法的。”
这话听上去像是对罗小芳说的,其实也是对车上其他人而言的,因为凌云鹏已经发现秦守义下意识地把手移到后腰处,想要拔枪,连忙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千万别轻举妄动。秦守义瞥见了老大的眼色之后,把手从后腰处移到了行李箱上。
听了这话,罗小芳像是松了口气,微笑着点点头。
“老大,这龙仔靠得住吗?像这种给钱干活的人,会不会为了几个赏钱而出卖我们?”多年的行走江湖的经验告诉傅星瀚,看在钱的份上办事的人往往不怎么牢靠。
凌云鹏当然不能把龙仔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这会牵扯出太多的机密,当时他告诉大家伙,他发现龙仔在给梁会长运送药品,有一条香港和内地的交通线,所以他觉得这是个机会,便一路跟随龙仔到了他的住所,跟他说有五个人大人一个婴儿想要离港,想请他们保驾护航,龙仔开价八百英镑,他答应了,所以这次离港只是一桩买卖而已,他们跟龙仔的关系也就是雇佣关系罢了。
“是啊,老大,我觉得戏痴讲的有道理,要是日本人出的赏钱比我们给的佣金高的话,说不定他真的会出卖我们。”阿辉也有同感。
“你们多虑了,江湖人士也是讲江湖道义,有江湖规矩的,他若是为了几个赏钱出卖我们,那到时我们在日本人面前攀咬他运送违禁药品,他岂不是惹祸上身,也难逃牢狱之灾?”凌云鹏设法打消傅星瀚和阿辉的顾虑。
阿辉听后,觉得凌云鹏讲的也有道理,便释怀地舒了口气。
傅星瀚则将信将疑,不可置否地轻叹了一句:“现在事已至此,也只能听天由命!”
货车绕道而行,终于来到了海边,龙仔跳下车,朝海边一块礁石方向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掏出手电,闪了三下,过了一会儿,又闪三下,这时,礁石后面也出现了光柱,闪了三下,随即跳出一个人影,朝龙仔跑了过来。
“龙哥,你们来啦?”来人望了望龙仔和他身后的一群人。
“阿彪,船准备好了吗?”
阿彪脸色有些尴尬,把龙仔拉到一边,低声说道:“龙哥,情况有点变化,原先准备的大船今天一大早出海捕鱼时被日本兵发现了,被打成了筛子了,只好问隔壁的文伯借了一艘小船过来。”
“你是怎么搞的,不是跟你说了,这两天我要借你的大船一用,你呀,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了。”龙仔一听,心头一紧,不免心生埋怨。
龙仔考虑到有十多个人要坐船走,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快速摆脱日本人的海上巡逻艇,所以最好大家伙都一次性渡海,而港九大队也没有一次性运送十人以上的大船,都是只能坐三四人的小渔船,所以便向他的发小阿彪借了一艘大船。
阿彪的祖父曾经是个船东,有三条大船五条小船,但后来父亲早逝,母亲改嫁,从此家道中落,家里的船只也都一一卖掉了,只剩下一条大船赖以谋生,阿彪也从先前的小少爷沦落成了一个靠打渔为生的渔民。
阿彪是个单纯的年轻人,并非港九大队的队员,并不知道龙仔的真实身份,只知道龙仔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手下有帮兄弟,一起在道上混,不买日本人的帐,维护村民们的利益,挺受村民们尊敬的,所以对龙仔很是佩服,也想跟着龙仔一起闯天下,只是怕龙仔看不上自己,所以一直把这一心愿藏在心底。
没想到前两天龙仔来找他,问他借船,阿彪心里可高兴坏了,也不问个缘由就一口答应了,他觉得龙仔问他借船是看得起他,只要这件事办成了,以后就可以跟着龙仔一起混了。
可是,今天一清早,老渔民田伯就告诉大家鱼汛来了,机会难得,快出海捕鱼去,要知道,日本人最近颁布法令,严禁渔民出外海捕鱼,怕有人借此偷渡,所以对渔船也统一进行管理,将渔船上的马达都拆了,每天还要定时检查渔船数量。所以这阵子渔民们的日子苦不堪言,不捕鱼就没有收入来源,大家只能整天守着空船发呆,或是在周边摸个鱼,捞个虾,勉强充饥度日。
因而当田伯告诉大家鱼汛来了,大家都抑制不住兴奋,想趁着大清早捕捞一船鱼虾,卖个好价钱,于是纷纷驾船出海,阿彪也跟着一起去了,可没想到,还没到外海呢,就被日本巡逻艇发现了,立即朝他们开火,打死了两个渔民,大家吓得都纷纷跳海,算是逃过一劫,性命算是保住了,但渔船却被打成了筛子。
阿彪望着破损不堪的渔船,欲哭无泪,当下他便决定以后跟着龙仔跟日本人斗,可一想起龙仔向他借船一事,心就拔凉拔凉的,龙仔第一次托他办事,他就办砸了,以后还有什么颜面见龙仔呢,于是阿彪问隔壁的文伯借了一艘小船,在指定的地点等候着龙仔的到来。
龙仔见阿彪面露愧色,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便拍了拍阿彪的肩头:“阿彪,龙哥刚才说话冲,你别往心里去,走,去看看你那艘船去。”
阿彪见龙仔向他道歉,又惊又喜,连忙带着龙仔去往礁石后面,那儿果然停着一艘小渔船,可以一次乘坐四个人。
578. 渡海遇险
“好吧,阿彪,你先回去吧,船我用完了就还给你。”龙仔拍了拍阿彪的肩膀。
虽然不是艘大船,但也算是有了一个渡海的交通工具,好歹也能将凌云鹏这些人分期分批运送过海,只是要多冒点风险。
“龙哥,船你尽管用,反正文伯这几天老毛病犯了,也用不了船。那我先走了。”
阿彪说着,笑着跟龙仔挥手告别,一蹦一跳,脚步轻快地回家去了。
等阿彪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龙仔才返身回到凌云鹏等人那儿。
“凌先生,我原本打算用一条大船送你们渡海的,现在情况有点变化,只能用小船送你们走了。”龙仔的神情有些严峻,他知道这样一来无疑会将渡海时间拖长,而这意味着风险在增大。
“只要能过去,大船小船无所谓。”阿辉插嘴说道。
龙仔望了望阿辉,继续对凌云鹏说道:“大船的话,我们这些人可以一次性渡海,现在换成小船的话,一次最多坐四个人,我们就要分期分批走了,阿荣是驾船好手,而到了对岸,还得由我来安排接头,所以,我和阿荣只能先带你们其中的两位过去,凌先生,你看,第一批谁先走?”
凌云鹏听后点点头:“好,龙仔,我们听你的,这样,第一批就让罗小姐抱着孩子和戏痴先过去。”
“好,那快上船吧!”龙仔朝罗小芳和傅星瀚挥了挥手。
罗小芳听后,眼巴巴地瞅着凌云鹏:“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戏痴见状,连忙止住脚步:“老大,要不还是你跟罗小姐一起走吧。”
“戏痴,别嗦了,还是你先走,把这箱婴儿用品带上,照顾好罗小姐和幸太郎。”凌云鹏把那个装有幸太郎用品的皮箱交给傅星瀚,随后转身对罗小芳说道:“我是队长,我必须殿后,你放心吧,他们一路上会照顾好你的。”
罗小芳抿了抿嘴,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抱着幸太郎,跟着龙仔上了船。
黑暗中,一叶扁舟在大海里摇曳前行,晚上风浪大,小渔船摇晃得厉害,傅星瀚感到胃里翻江倒海似的,没多久就趴在船舷上呕吐个不停。
“你没事吧?”龙仔见傅星瀚晕船晕的厉害,关心地问道。
傅星瀚痛苦地摆了摆手:“龙先生,我没事,什么时候可以到对岸啊?”
“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吧。”龙仔望了望黑咕隆咚的对岸,算了下时间。
海风把幸太郎给吹醒了,他张开双眼,好奇地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黑漆漆的,冷飕飕的,于是变得惊恐不安起来,小嘴一撇,“哇”的一声哭开了。
婴儿的哭闹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刺耳,船上的人见幸太郎哇哇大哭起来,也都紧张地手忙脚乱起来。
“这孩子,嗓门可真大,小姐,你快让他别哭了,这大半夜的,把鬼子惊动了可不是闹着玩的。”龙仔一边紧张地注视着周边的动静,一边轻声地对罗小芳命令道。
罗小芳赶紧一边拍着幸太郎,一边哄着他:“幸太郎乖,不哭了,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你是不是饿了呀,我们一会儿就到了,马上就有吃的了,哎呀,你别哭了呀,别把鬼子给招来了呀。”
面对嚎啕大哭的幸太郎,罗小芳也慌了神。
傅星瀚则支撑着身子,忙不迭地朝幸太郎扮鬼脸,希望幸太郎能停止哭泣。
“扮什么鬼脸啊,这乌漆嘛黑的,他能看清吗?”阿荣朝傅星瀚嘟哝了一句。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达声。
“不好,是鬼子的巡逻艇,阿荣,快点,从那块礁石后面绕过去。”龙仔马上判断出这马达声一定是来自鬼子的巡逻艇。
显然,幸太郎的哭声惊扰了巡逻艇上的鬼子,他们开着巡逻艇循声而来。
阿荣加快摇橹的速度,但速度一快,小船就更是晃个不停,一个浪头打了过来,正打在傅星瀚的脑袋上,他头一晕,人一懵,手没抓住船舷,只抓住了身旁的那只皮箱,扑通一声,连人带箱子一起掉进了海里。
罗小芳惊呼了起来:“不好了,戏痴他掉海里去了。”
此时,巡逻艇的声音越来越近了,龙仔一手抓住船舷,身子几乎与海面平行,一手在海里打捞,可捞了好几下也没捞着,又见巡逻艇越来越近了,便命令阿荣:“先上岸再说。”
阿荣快速将小船驶向岸边,此时的幸太郎哭累了,昏昏欲睡。龙仔接过罗小芳怀里的幸太郎,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拉着罗小芳,朝岸上飞奔而去,嘴里发出三声野鸭的叫声。
从岸边灌木丛中跑出两个人来,龙仔见到他俩,连忙喊道:“明仔,快去帮阿荣把船藏起来,阿杰,带这位小姐去江伯那儿。”
龙仔把手上的幸太郎交给罗小芳,随即要朝海边跑去。
“你要去哪儿啊?”罗小芳一把拉住龙仔。
“我去海里找找你们的那个同伴,说不定他还活着呢!”龙仔说完,挣脱开罗小芳的手,朝海边飞奔而去。
“小姐,快跟我走吧。”人高马大的阿杰从罗小芳手里接过幸太郎,催促着罗小芳。
罗小芳愣愣地望着阿杰,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无助,她摇了摇头:“不,我要在这儿等他们。”
阿杰见罗小芳杵在那儿,没有挪步的意思,不禁有些着急:“姑奶奶,别犯倔,这里可不是你耍小姐脾气的地方,给日本人发现可是要掉脑袋的。”
可罗小芳还是一动不动站在那儿,阿杰也顾不得许多了,一手抱着幸太郎,一手扛起罗小芳就跑。
明仔和阿荣两人把小船抬到了海边的灌木丛中藏了起来,随即二人便躲在灌木丛中等候龙仔。
龙仔跑到海边,一个猛子扎进海里,朝刚才傅星瀚落水的方向奋力游去……
而此时,日本人的巡逻艇已经接近傅星瀚落水的水域了,巡逻艇上的探照灯朝水里照射着,发现有个人正在海里浮浮沉沉,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
“去把那个人捞上来。”一个日军小队长的对几个日本兵命令道。
很快傅星瀚被打捞了上来,他浑身颤抖着,有气无力地躺在巡逻艇的甲板上,不停地朝外吐着海水。
“看样子是个支那人。”日本兵向小队长报告。
“有没有看见那艘小船?”
“没有,雾太大,看不清。”
“有没有听见婴儿的哭声?”
“刚才我们大家明明都听见了,现在又没声了。”
“走,先把这人带回驻军总部再说。”小队长手一挥,巡逻艇便掉头离去。
龙仔在水里望见了这一切,赶紧回头,朝岸边游去。
579. 始料未及
龙仔上岸后,发出三声野鸭的叫声,随即阿荣和明仔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
“龙哥,怎么样?”阿荣和明仔急切地问道。
“他被日本人带走了。”龙仔有些沮丧地望着阿荣,随即果断地说道:“趁现在日本人把人带去总部这个时机,我们得抓紧时间把对岸的人运过来。”
“好,明仔,来,搭把手,把那艘小船抬出来。”阿荣马上带着明仔一起把藏在灌木丛中的小渔船又抬了出来。
“明仔,你在这儿守着,准备接应第二批人。阿荣,走,我跟你一起去接他们,我得跟凌先生交代一下。”
龙仔说完,和阿荣一起将小渔船推入海中,阿荣撑着篙,龙仔划着浆,朝对岸驶去。
在岸上等候着的凌云鹏刚才听见海面上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心里咯噔一下,猛地一沉,随后又传来巡逻艇的马达声,更是将心揪了起来。他掏出烟,点燃后猛吸了几口,望着漆黑一片的大海,内心很是焦灼,一边吸烟,一边来回地踱着步。
“唉,我还从未看见老大这么坐立不安的样子。”秦守义望着凌云鹏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你就不懂了,老大心里一定是牵挂着罗小姐的安危,所以才会魂不守舍的。”阿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你没听见刚才幸太郎的哭声和巡逻艇的马达声啊?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的?”秦守义见阿辉那副没心肝的模样,不禁瞪了阿辉一眼。
“哪吒,你朝我吼什么,我又不聋,怎么会没听到幸太郎的哭声和巡逻艇的马达声,可你听到枪声了吗?”
秦守义摇了摇头。
“要是日本人真发现他们了,还不开枪射杀啊?最起码也得鸣枪示警吧?现在没听见枪声,这就表明他们有惊无险,已经逃出了小鬼子的魔爪。”阿辉得意地给秦守义分析道:“老大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没意识到这点呢,这主要还是心里头牵挂着罗小姐,关心则乱嘛。”
听阿辉这么一说,秦守义那颗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
这时,龙仔和阿荣撑着船过来了,凌云鹏赶紧上前,一把抓住龙仔的手,急切地问道:“龙仔,没出事吧?”
“云鹏,罗小姐和孩子都没事,已经顺利上岸了,现在正去往我们的交通站呢,但你那个兄弟,刚才风大浪急,他掉海里了。”龙仔面露难色地望着凌云鹏。
“戏痴掉海里了?他可是旱鸭子,不会游水呀!”凌云鹏一听,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里了。
这话被赶来的秦守义和阿辉听了个正着,两人怔怔地望着凌云鹏和龙仔。
秦守义一把抓住龙仔的衣领:“你说什么?戏痴他掉海里了?”
阿辉也一把拉住龙仔的手:“龙先生,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当时怎么没跳下海去救他呀?要是戏痴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这……这不是坑人吗?”
“当时情况紧急,我要是下海去捞他的话,罗小姐他们可能就遇上鬼子了,我只能先顾一头,所以……”
“所以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戏痴他掉海里淹死?”秦守义朝龙仔大声吼道。
“你们别着急,你们听我说,我把罗小姐和孩子送上岸之后就回去找你们那位兄弟了,正巧看见鬼子的巡逻艇赶到他落水的地方,鬼子把他捞上巡逻艇了,现在正送往驻军总部呢!”
“你是说戏痴还活着,他被鬼子逮住了,送去驻军总部了?”凌云鹏再次确认一遍龙仔所传递的信息。
龙仔点了点头:“我懂几句日语,当时我就在巡逻艇附近的海里,我听见那个日军小队长这么说的。凌先生,你看,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不是再送两个去对岸?”
“你带他们俩走吧,我留下来。”凌云鹏指了指秦守义和阿辉,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老大,你不走我们也不走。”阿辉和秦守义也执意要留下,与凌云鹏共进退:“我们陪着你一块儿去救戏痴。”
“胡闹,别忘了我们身上的任务,我们是军人,我们的使命就是完成任务。“凌云鹏神色严峻地望着秦守义和阿辉,在他的心目中完成任务高于一切,哪怕是别动队所有队员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你们俩先渡海,照顾好罗小姐和幸太郎。我先去打探一下戏痴的下落,稍后我会来找你们的。”
“这样吧,我留下,帮着你一起打探戏痴的下落,毕竟你们人生地不熟的。”龙仔自告奋勇地留下来帮助凌云鹏搭救傅星瀚。
“好,就这么办。”凌云鹏向龙仔投来感激的目光,随后吩咐秦守义:“哪吒,我们兵分两路,你们一定要保护好罗小姐和幸太郎,你们暂时就待在他们的交通站里,听从他们的安排。”
秦守义知道凌云鹏这次又要去闯龙潭虎穴了,而他却不能在他身边帮衬,助他一臂之力,不免有些担心,但他也知道罗小姐和幸太郎的重要性,便默默地与凌云鹏握了握手:“当心一点,老大,我们几个在九龙等着你和戏痴。”
说完,秦守义跟凌云鹏紧紧拥抱了一下。
“凌哥,多保重,你一定要和戏痴一起回来。”阿辉红着眼睛搂住凌云鹏说道。
凌云鹏点点头,挤出一丝笑容:“放心吧,你们快走吧!”
于是,秦守义,阿辉拿着行李,跟着阿荣和虾仔上了船,而凌云鹏和龙仔,黑仔,阿生则留下来,准备一起搭救傅星瀚。
等小船离开之后,凌云鹏和龙仔几个往回走。
“龙仔,你看我们是不是去找找刘三爷?”凌云鹏提议道:“林叔不是说刘三爷与这儿的长谷和彦长官交情匪浅,也许有他的帮忙,事情就有转圜之地。”
龙仔点点头:“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刚才也想到了这层关系,不过,虽说我们跟刘三爷有点交情,但听说这人脾气有点古怪,不太好打交道,我看我们还是先找梁会长帮忙,一般他出面,刘三爷不太会驳他的面子,让梁会长从中斡旋,说服刘三爷出面,这样事情也许好办一些。”
凌云鹏点点头:“嗯,还是你考虑周到。哎,龙仔,这个梁会长怎么会跟刘三爷有这么大的交情?”
580. 忐忑不安
龙仔呵呵一笑:“当年刘三爷的独子刘明瑞得了一种怪病,老是用手抠泥墙,然后把这泥灰放进嘴里,吃得是津津有味,这怪癖哪个爹娘受得了啊,可要是不让吃,他就大哭大闹,后来刘三爷让他住在用竹子做的屋子里,不让他出门,结果这小子寻死觅活的,绝食抗议,那刘三爷只能顺从了他,搬回原先的房子里住,结果呢,他把屋子四周的墙都扣得只剩下砖头了,为此刘三爷苦恼不已,于是悬赏重金,寻遍名医,但都毫无见效,后来遇到了梁叔桐,只服了三剂汤药,就药到病除了,从此之后他儿子再也不吃土了。”
“看来这个梁会长还真是扁鹊再世啊!”凌云鹏没想到这个梁会长并不只是个药商,还是个医术高明的郎中。
“是啊,不过当年梁叔桐只是个小郎中而已,这事之后,刘三爷就把梁叔桐视为刘家的恩人,跟他拜了把子,后来就扶持他坐上了香港药品协会会长的宝座。不过这个梁叔桐也并非浪得虚名,虽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会长,不过此人确实医术高明,妙手仁心,而且古道热肠,对街坊邻里也是能帮则帮,所以深得大家的赞赏,被誉为梁大善人。”
“此人确实是一位仁义之士,那你们怎么会跟梁会长这么熟络呢?”凌云鹏对港九大队与梁会长之间的良好关系很是好奇。
“我们之前跟梁会长也没打过什么交道,不过,有一次他的一批货被海匪劫了,是我们帮他把这批货抢了回来,所以后来我们就成了梁府的座上宾,一来二去的,就熟络了,我们是干什么的,其实梁会长心里也清楚,我们有时问他进点治刀枪伤的消炎药,他也没二话,有求必应,自打日本人来了之后,这消炎药成了违禁药品,要搞到这消炎药就不那么容易了,好在梁会长朋友多,只要他开口,多少也能搞到一些。”
“看来这位梁大善人确实名不虚传啊,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找他商量搭救戏痴的事。”
龙仔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云鹏,现在才凌晨三点多,现在去敲门恐怕不合适吧,这样吧,我们还是先去你那个利德药房休息一下,等天亮了,我带你去找梁会长。”
凌云鹏一听,不禁哑然失笑,自己只惦记着尽快搭救戏痴一事,忘了现在是凌晨时分,现在去叨扰人家显然是不合适的:“好,那我们先回利德药房吧。”
四人又回到了利德药房,李明阳见凌云鹏等人又折返了,神色不禁凝重起来:“云鹏,怎么回事,你,你们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出事了?”
“嗯,老李,出了点事,刚才渡海的时候,戏痴掉海里了,被日本人巡逻艇发现了,被捞起来送到驻军总部去了。”
“啊?怎么会出这种事?那罗小姐他们呢?”李明阳一听,吃惊不小。
“罗小姐和那孩子都已经顺利达到我们的联络点了,另两位应该也顺利抵达了。”龙仔向李明阳说明其他人的状况。
“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老李,我打算先把戏痴救出来,然后跟哪吒他们会合,再离港。”凌云鹏将自己的打算告诉李明阳。
“你要去驻军总部救人?”李明阳睁大眼睛望着凌云鹏:“云鹏,那里可是龙潭虎穴,就凭你们这几个?那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得闯一闯,老李,这事你就别管了,我会跟龙仔他们商量的。”凌云鹏语气坚决,毫不含糊地说道。
李明阳一听,望了望龙仔几个,然后向凌云鹏示意了一下:“云鹏,你先上楼来一下。”
“龙仔,你们几个先坐下休息一会儿,我去去就来。”凌云鹏跟龙仔几个打了个招呼,便随李明阳上楼去了。
一进办公室,李明阳就把门关上,小声地劝告凌云鹏:“云鹏,这些人只是走江湖的,你找他们去救戏痴?这靠谱吗?万一把你自己再搭进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老李,你放心,龙仔有路子,我想试一试。”
“一个走江湖的能有什么路子进日本人的驻军总部?他们这些人无非就是拿钱干活,现在钱没到手,戏痴掉海里了,这事肯定跟他们脱不了干系,所以他们就蒙骗你说有办法救人,一旦见势不妙,他们才不管你呢,肯定拍拍屁股走人,比兔子溜得还快,到时候就剩你一个,你就孤掌难鸣了。”
“老李,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任人摆布吗?”凌云鹏反诘了一句。
“云鹏,我是担心你斗不过这些地头蛇,他们在这儿肯定有根基,有人脉,要是出了事,他们肯定能全身而退,溜之大吉,然后让你一个人处于危境之中,你人生地不熟的,孤立无援。依我看,壮士断腕,你还是别管戏痴了,带着罗小姐他们先走吧!”
“让我抛下戏痴,一走了之,我做不到,老李,戏痴是我的人,他对我们别动队的重要性你还不了解,他是我的左膀右臂,缺了他,我们这支别动队也差不多散架了,而且我和他也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所以我一定要把他给救出来,而且我正是看中了龙仔他们的根基和人脉,所以想放手一搏,不尝试一下就放弃,这不是我为人处世的风格。老李,你别为我担心,我心里有数,他们骗不了我的。”凌云鹏不能向李明阳挑明龙仔的真实身份,以免受到通共的怀疑。
“唉,你呀,还真是拧。”李明阳见自己说服不了凌云鹏,只能摇头叹息:“好吧,如果需要我们香港站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谢谢你,老李,我先让他们上楼来,休息一下,等天亮了,我们再行动。”
“好吧,我去叫他们上楼来睡一会儿吧!”
李明阳说完,打开房门,走下楼去,招呼龙仔几个上楼来休息。
一夜未眠,又加上紧张劳顿,这些大小伙子头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但凌云鹏却难以合眼,他正忐忑不安,担心着傅星瀚的安危,自妙影别动队成立之后,他们四人一路走来,共同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完成了多次艰巨的任务,这其中傅星瀚的作用功不可没,毕竟朝夕相处了这么多时日,又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他怎忍心抛下傅星瀚不管?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将傅星瀚从魔窟中救出来。但要从这驻军总部里把傅星瀚给捞出来,谈何容易?
581. 意外收获
凌云鹏孤注一掷想把傅星瀚救出魔窟,不仅仅是感情方面的考虑,其实他更担心傅星瀚有可能迫于日本人的淫威而叛变,依照他对傅星瀚的认识,这人骨子里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虽然他会耍小聪明,会察言观色,会巧言善辩,会装疯卖傻,会拿腔拿调,可一旦日本人的施压手段超过他的承受能力,他也许会将他们这次任务和盘托出,出卖别动队和香港站,从而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倘若傅星瀚真的叛变了,那凌云鹏别无选择,必须将他除去。尽管这会让凌云鹏心如刀割,难以下手,但这是军统的家规,也是自保的措施,无法回避,且必须执行。
所以他要趁敌人还未掌握傅星瀚的真实身份之前探听到他的情况,按照他的预估,如果不是脑子进水了,凭借傅星瀚的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加上出神入化的演技,应该至少能撑个一天一夜,因此他必须赶在今夜之前进入驻军总部,而如何说服梁叔桐,如何争取刘三爷,如何让长谷和彦放人则是他目前必须面对的难题。
凌云鹏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而在日军驻香港总部的审讯室里,浑身湿漉漉的傅星瀚正坐在审讯椅子上不停地哆嗦着,刚刚经历过的那一幕至今令他心有余悸,胆战心惊。他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刚才生死一线间的可怕遭遇,海面上波涛汹涌,那个巨浪劈头盖脑地朝他打了过来,他都来不及哼一声,就扑通一声掉进了海里。
当时周围漆黑一片,犹如地狱一般可怖,他虽然听见有人在呼喊他,可他的嘴里全是咸涩的海水,连呼吸都不畅,更别提应声了,喝了几大口海水之后,他感到自己的双腿像是灌满了铅,被什么东西往下拖拽着,仿佛要把他整个人拖入海底,他用尽气力,双手不停地在空中挥舞着,希望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可是周围连根毛都没有,难道他傅星瀚今夜就命绝于此吗?他不相信,他更不甘心,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始终坚持着在大海里扑腾着,希望有奇迹的出现,可是渐渐的,他体力不支了,身体不断往下坠,他感觉死神离他越来越近了。
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光柱,照亮了他的四周,难道这是通向天堂的路吗?难道他真的已经灵魂出窍了吗?等他脑子清醒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是被鬼子逮住了,那道光柱并不是什么天堂之光,而是日军巡逻艇的探照灯,他长舒了一口气,可转念一想,虽然刚刚摆脱了水鬼的纠缠,但却要面对凶残狰狞的小鬼子,这境遇也好不到哪儿去,傅星瀚不禁再次陷入绝望之中。
正当傅星瀚在为自己的命运唉声叹气之时,审讯室的门打开了,进来的是两个日本军官。
“仓田中佐,这人是我们今天巡逻时在海上发现的,当时我们听见海面上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所以我们就寻着婴儿的哭声追踪而去,随后隐约发现海面上有艘小船出没,但赶到时,小船和婴儿都没有了踪影,但却在这附近发现了这个人。”
“你们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有没有听错,中野君?”仓田一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不禁为之一振,这些天来,凡是听到与婴儿有关的事,他就会本能地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丝一毫与宫泽之子有关的线索。
中野英夫摇摇头:“不会的,夜里很是宁静,所以这婴儿的大哭声显得尤为刺耳。”
“你们还看见有艘小船出现在海面上?”仓田继续问道。
“这个不敢确定,因为昨天夜里有浓雾,隐隐约约觉得有艘小船,但之后并没有发现小船的行踪。”中野如实将昨夜巡逻时发现的情况向仓田汇报。
“海上传来婴儿的哭声,那这婴儿肯定是在船上。”仓田马上拿起电话通知渔船监察小队:“佐藤君,你马上去核查一下渔船的数量,天亮之后告诉我。”
放下电话后,仓田智久仔细打量了一下傅星瀚:“你询问过此人的身份了没有?中野君?”
“还没有,这人被打捞上来之后,就一直昏昏沉沉的,所以一路上也没问出什么来,就直接带到这儿来了。”中野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眼神涣散的傅星瀚哆哆嗦嗦地坐在审讯椅上,摇了摇头。
“这人身上穿的这套西服倒是挺贵重的,看来是个有钱人,这有钱人怎么会深夜掉海里去了呢?”仓田智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随即吩咐中野英夫:“这样吧,中野君,你先带这人去洗个热水澡,你瞧他浑身直打哆嗦,就算开口了,也说不了一句整话。洗完澡后,你再带他进来。”
“哈依。”
尽管这两人是用日语交谈,但对于深谙日语的傅星瀚而言,这并不存在任何障碍,他已经从两人的交谈中获悉了一些信息,看来小鬼子并没有发现罗小姐他们,只是在浓雾中隐隐约约看见了一艘小船在海里出没,是幸太郎的哭声把他们吸引了过来了,而自己身上的这套价值不菲的高档西服倒是让这两人误认为自己是个有钱人。
傅星瀚被带去洗热水澡了,在氤氲的浴室里,热气驱散了湿冷,傅星瀚觉得自己仿佛重新活了过来,浑身舒坦,刚才被冰冷海水浸泡,有点木讷的脑袋也重新活泛了起来,他的脑子飞速旋转着,思考着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审讯。
洗完热水澡之后,傅星瀚又被带去了审讯室。
仓田斜躺在椅子里,双脚搁在审讯桌上,他在想象着昨晚的情景:在漆黑一片的深夜里,在茫茫的大海上,一艘带着婴儿的小船正在渡海,忽然婴儿发出嘹亮的哭声,打破了这宁静的夜晚,船上的人惊恐万分,手忙脚乱,随后一个浪头把小船上的人掀翻,落入海中,巡逻艇赶到,将落水之人打捞上船。
为什么会有婴儿出现在夜幕下的大海上,为什么在如此严控之下还会有小船出没在大海上,这一切难道不值得怀疑吗,这个婴儿极有可能就是宫泽之子,而这个落水之人则可能是重庆方面的人,这人极有可能想带着宫泽之子渡海离开香港,可惜啊,虽然他有幸躲过了他们严密的搜查,但汹涌澎湃的大海却阻止了他,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一想到这儿,仓田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真是应了中国人的一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些天可把他累坏了,为了查找宫泽之子的下落,几乎把全港的婴儿查了个遍,可惜毫无收获,没想到在今天凌晨,却收到了中野给他带来的这则好消息。
582. 胡编乱造
审讯室的门开了,洗完热水澡的傅星瀚被带进了审讯室,此时的傅星瀚,神清气爽,干净整洁,与刚才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的模样判若两人,只是神情落寞,眼神黯淡。
傅星瀚被带了进来,双脚被锁在了审讯椅子上,仓田从自己的臆测中清醒了过来,连忙将双脚从审讯桌上放了下来,用手擦了擦脸,清醒一下头脑,然后开始审讯。
“你叫什么?为什么会深夜里掉进了海里?”仓田用娴熟的中文问道。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傅星瀚忽然呼天抢地,捶胸顿足地哭喊起来。
仓田智久和中野英夫两人见状,不由得张大嘴巴,睁大眼睛望着傅星瀚,眼里充满了疑惑。
这个状况远超仓田智久的想象,他不解地盯视着傅星瀚:“你是去投海寻死的?”
“你为什么要自杀?”中野英夫也附和了一句,他的中文虽不及仓田那么娴熟,但也很流畅。
“我的萍儿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傅星瀚痛哭流涕地饮泣起来。
“萍儿?萍儿是谁?”仓田追问道。
“萍儿,她是我的心上人,是我这辈子的最爱。”傅星瀚喃喃说道。
“可我听说当时在你落水的地方传来婴儿的哭声。”仓田眼里露出狡黠的目光。
幸太郎的哭闹声是傅星瀚无法回避的事实,若是否认自己听见婴儿的哭声,显然仓田会认定他在说谎,在欺瞒,那接下来极有可能是刑讯逼供了,这是自己最害怕面对的。所以傅星瀚别无选择,只能承认当时有婴儿在场。
“那是萍儿和我生的孩子。萍儿死了,我们父子也没有什么盼头了,我要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去九泉之下找萍儿,让我们一家三口在阎王殿团聚吧!”傅星瀚说完,把头埋在手心里,嚎啕大哭,痛不欲生。
傅星瀚那个悲痛欲绝的样子还真是令人动容。
“那个孩子是你的儿子?你把他扔海里了?”中野吃惊地望着傅星瀚。
傅星瀚伤心欲绝地点点头,随后又悲从中来,一个劲地哭得昏天黑地。
中野突然怒火中烧地瞪视着傅星瀚:“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想殉情也就算了,你怎么能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起去死呢?你太没有人性了,你们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做‘虎毒不食子’,你简直比老虎还凶恶,居然把自己的亲儿子给淹死。你……你根本不配当父亲。”
傅星瀚抬起泪眼来望着中野英夫,觉得这个日本人挺可爱的,居然轻信了他所编造的故事,还满腔怒火地控诉他。看来日本人也不是千篇一律的恶魔,也有良善之辈,比如眼前的这位,比如宫泽真一。
”你叫什么名字?“仓田忽然发问道。
这个简单的问题却让傅星瀚为了难,按照目前日本人对他的判定,他应该是个有钱的公子哥,这样的话,当初李明阳给他做的那个假身份证上的伙计名字周祥林是不能用的,可临时编一个名字,万一日本人去查证的话,查无此人,岂不是弄巧成拙?所以傅星瀚只能用哭泣拖延时间。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仓田提高嗓音又问了一句。
傅星瀚抬起婆娑的泪眼,喃喃自语道:”将死之人还需要什么名字,我现在跟阿猫阿狗有何分别?“
傅星瀚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脑子不停地转动着:张王李赵遍地刘,就姓刘吧,叫刘慕萍。
”我再问一遍,你叫什么名字?“仓田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刘慕萍,爱慕的慕,萍水相逢的萍。“仓促之下,傅星瀚只能给自己先起这个名,敷衍一下这两个日本人,这名字让有点墨水的中国人一听,就知道不是爹妈取的,是遇到萍儿之后,自个儿改的名。这样,就算是日本人去查证,结果查无此人也不打紧,只要推说是自己见到萍儿之后,对她产生爱慕之情,所以就把名字给改了。
傅星瀚心里默默祈祷,但愿这两个日本人汉语不精,没觉察出来他的用意,不再继续追问他的原名。
“刘慕萍?你是说你爱慕萍儿,所以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刘慕萍?我问的是你的原名。”仓田是个中国通,一听就认定这个名字不是他的原名。
傅星瀚的这个小把戏在仓田面前失灵了,他不免有些沮丧,没想到眼前的这个日本人挺难糊弄的。
“刘明华。明天的明,中华的华。”傅星瀚给自己取了个自认为最普通的名字,他估计香港应该有百十来人叫这个名。这样,日本人要查证起来也得费点功夫。
“你在姓名一栏填上刘明华。”仓田吩咐旁边的记录员将刘明华三字写在卷宗上。
仓田按了按桌上的铃,一个士兵走了进来。
“小泽君,麻烦你去户籍登记处查一下这个人的情况。”
“哈依。”小泽顿了顿首,随后出去了。
”刘先生,你家里还有其他什么人吗?我们可以通知他们领你回去。“仓田面带微笑地对傅星瀚说道。
听日本人这么一说,傅星瀚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日本人竟然会放他回去,这可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还以为进来了,想要出去肯定比登天还难,说不定自己会命丧此地。
傅星瀚刚想开口说出利德药房的地址,可转念一想,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吧,这两个日本人对他所编造的谎言毫不起疑吗?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放他走了?那个仓田看上去很是狡猾,刚才姓名一事差点就露馅了,这会不会是日本人的一个圈套?
这么一想,傅星瀚从刚才无以伦比的内心兴奋又转为万念俱灰的沮丧惆怅:”我没有其他什么家人,我只有萍儿这一个亲人,可我的萍儿离我而去了,我已经没有家,没有亲人了。“
”那你和萍儿住哪儿呢?“仓田继续问道。
”萍儿去哪里了,我就去哪里。“傅星瀚依旧一副痴心汉的模样。
仓田转头对中野说了句什么,中野点点头,随后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中野手里拿着一架相机进来了。
“中野君,麻烦你给这位刘先生拍张照片,我们待会儿在全港张贴刘先生的寻人启事,相信会有人来看望这位刘先生的。”
中野英夫拿着相机,对着傅星瀚按动快门,然后把相机交给仓田。
仓田吩咐身旁的记录员:“你赶快去把照片印出来。”
“哈依。”记录员接过相机,出去洗印照片了。
仓田智久脸上露出不可置否的微笑,用日语对中野说道:”我觉得这人现在情绪不稳,我看先把他关押起来,也许很快就有人来找他的,到时再问个清楚。“
”嗯,就按中佐的意思办。“
583. 登门求助
仓田命令卫兵先把傅星瀚关押起来,于是卫兵便将傅星瀚带去了一间单人牢房。
独自待在阴森森的牢房里,傅星瀚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自从落入日本人的手里之后,他就一直心存念想,他的老大一定会来救他的,一定会把他从这魔窟中救出去的。现在仓田给他拍了照,并在全港范围内张贴关于他的寻人启事,估计老大很快就得到消息了,老大一定会带着哪吒和阿辉来救他的,他一定能逃离这个魔窟的。
而在审讯室里,中野沮丧地望着仓田:“仓田中佐,我原本以为这个人会跟宫泽之子的案子有点关系,没想到却是一个投海自杀的懦夫。”
“中野君,你还真是个老实人,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难道对这人刚才所说的毫不怀疑吗?”仓田反问中野道。
“这么说,仓田君认为这人在撒谎?”
仓田笑而不答,斜睨了一下中野,然后说道:“中野君,现在快天亮了,你去昨晚那人落水的海域再巡查一遍,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哈依。”中野说完,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天刚放亮,凌云鹏就与龙仔一起前往梁会长的府上去了。
鑫伯一大早就听见敲门声,好生奇怪,嘴里嘟哝着:“这是谁啊,这么早就上门来?”
鑫伯打开门一看,是龙仔,脸色不由得紧张起来,轻声问道:“龙仔,怎么是你,是不是那批货出事了?”
“没有,鑫伯,那批货没事,我是有其他事找梁会长,梁会长在家吗?”
“在,在,我去帮你去叫。”鑫伯刚要转身,看见龙仔身后还站着一个面色沉静,气宇不凡的年轻人,连忙轻声地问龙仔:“龙仔,这位是……”
“哦,鑫伯,这位凌先生是我的朋友,他有件要事想要请梁会长帮忙。”
“哦,好的,好的,你们先在前厅坐会儿,我这就去叫老爷。”
“麻烦你了,鑫伯。”凌云鹏朝鑫伯拱了拱手。
“小事一桩,凌先生请坐。”鑫伯拱手回礼,随后去里屋叫梁会长了。
不一会儿,梁叔桐出来了,朝龙仔拱了拱手,随后看见前厅里坐着一位陌生的年轻人,便拱手问道:“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凌云鹏站起身来,朝梁叔桐拱了拱手:“在下凌云鹏,是龙仔的朋友,今天一早就前来冒昧打扰,还望梁会长海涵。”
“不碍事,不碍事,凌先生请坐。”梁叔桐摆了摆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我知道,若不是遇到难事,你们也不会一大早就登我梁府的门,有龙仔做中间人,我信得过你,你说吧,只要梁某人力所能及的事,一定出手相帮。”
“梁会长古道热肠,令人钦佩。凌某确实碰到一件难事,想请梁会长出手相帮。”凌云鹏向梁叔桐抱拳致意:“我的一位过命的兄弟昨夜渡海时不幸落水,但被日本宪兵的巡逻艇发现了,把我那位兄弟打捞上来之后就带去了驻军总部。”
“哦,你那位兄弟被日本人给带去了驻军总部?”梁会长双眉紧蹙。
“是的,当时我就在场,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龙仔连忙补充说道:“梁会长,其实昨夜是我送那位兄弟渡海去九龙,但半路上风高浪急,那位兄弟又不识水性,所以一个浪头把他打下水去了,我救了几次没能成功,后来看见日本人的巡逻艇过来了,把他打捞上了巡逻艇,带去驻军总部了。”
梁叔桐见龙仔在一旁作证,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脑海里不禁产生疑问,这位凌先生跟他的那位过命的兄弟到底是什么身份,而龙仔是干什么的,他当然心知肚明,他早就听说龙仔一直在把一些重要的文化名人送出香港,送往内地,此次龙仔夜半又送人渡海,那说明这两人是重要人物,他梁叔桐自然不敢怠慢,若是他跟驻军总部的日本人有点关系,他肯定会出手相帮,可是他与日本人素无往来,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于是,梁叔桐面露难色地说道:“我明白你们的来意了,梁某人倒是认识不少朋友,但和日本人却很少打交道,此事干系重大,你们应该找一个能和日本人说得上话的人才对,这事确实梁某人能力有限,还望两位多多包涵。”
“梁会长,你误会了,我们来此的目的并非是想请您出面去和日本人说情,我们是想请您去说服一个人,让他出面,让日本人放人。”
“哦,原来是这样,你们想让我去说服哪一位?”梁叔桐一听,呵呵一笑。
“刘三爷。”
“哦,对对对,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刘三爷,他是长谷将军的学长,长谷将军现在是香港驻军的最高长官,对刘三爷颇为敬重,我这些药品还多亏了走刘三爷的门路,找他算是找对人了。”经龙仔这么一点拨,梁叔桐豁然开朗。
“但我们跟刘三爷不是很熟,怕是说不上话,所以还请梁会长能从中斡旋,替我们说服刘三爷,让他出面将我兄弟从牢狱中救出来。”凌云鹏向梁会长坦陈自己此番来梁府的目的。
刚才报出刘三爷的名字时,梁叔桐就知道这两人来找他的目的了,所以当凌云鹏的话音刚落,梁叔桐就表态了:“这事我可以出面去跟刘三爷说,但是否能成,我也不敢打包票。刘三爷这人的脾气有点古怪,第一,凡是请他办事,一定要实话实说,不要对他有所隐瞒,否则他会觉得被人利用,不会出手相帮。“
凌云鹏与龙仔相视了一下,点了点头:“行,我们一定对刘三爷实话实说。”
“第二,就要看你们的运气了,他替人做事,往往要看眼缘,如果求他办事之人能入他的法眼的话,他可以二话不说,鼎力相助,若是不入法眼的话,则再怎么劝说都没用。”
“啊?这刘三爷替人办事还要看面相啊?他不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吗?怎么还这么迷信?”龙仔没想到刘三爷这人虽然接受了新思想,但骨子里却很是迷信。
584. 揭秘真相
“这可能是当年他儿子得了异食癖的时候,有个道士给他算命时,说他儿子十岁之前会让父母寝食难安,但十岁之后若能遇到一个会医术的,眉心有痣的人就能逢凶化吉,而我当年给他儿子医治异食癖的时间也正是他儿子十岁生日那天。”
凌云鹏和龙仔不由得望了望梁叔桐的样貌,果然在眉心中间有颗不起眼的黑痣。
梁叔桐见二人眼里满是疑惑,便毫不隐晦地向他们坦陈其中的奥秘。
“其实呢,这个道士曾经得过一种怪病,跟刘三爷的儿子差不多,就是吃饭不香,但爱啃书本,不是指爱读书,是真的用牙去啃书。“梁叔桐给凌云鹏和龙仔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名副其实的“啃书本”。
“这个世上还真是无奇不有,刘三爷的儿子爱吃土,这个道士爱啃书。“龙仔对这种异食癖闻所未闻,所以很是惊奇。
“是啊,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一次偶遇,我治好了这个道士的这一顽疾,于是他对我千恩万谢,说一定会让我飞黄腾达,后来他听说了刘三爷儿子的事,便主动去找刘三爷,给他算了命,说是这孩子十岁生日是个关键点,如果能遇到一个眉心长痣的懂医术的人,也许能化解他儿子的这个恶疾。随后,他又来跟我说了这事,让我过半年之后,也就是刘明瑞十岁生日那天去刘府,给他瞧病,他相信我一定能医治好刘三爷独子的这一顽疾。我于是按那个道士所说的时间去刘府了,而且治好了刘明瑞的异食癖,从此之后,我确实如道士所言,在刘三爷的帮衬之下,一路顺风顺水,平步青云,让我从一个小郎中变成了香港药品协会的会长。”
不知何故,也许是因为凌云鹏是龙仔的好友,而龙仔与谭鸿铭又与梁叔桐的关系非同一般,因而,尽管梁叔桐与凌云鹏初次见面,但却像是神交已久的朋友一般,所以毫不隐晦地向他们二人坦陈自己的发迹史。
“梁会长医术高明,妙手仁心,得此殊荣,乃名至实归。”凌云鹏打心眼里对梁叔桐充满了敬意。
“不过,这事我也没法跟刘三爷挑明,怕他误以为我跟那道士联手做局,从而对我失去了信任。“
“这能理解,有些事不易说破,否则会越描越黑。“凌云鹏当然明白梁叔桐的难处,更不会因为此事而否认梁叔桐是个坦荡的君子。
“但这件事之后,却让刘三爷从此迷信上了相面啊,黄历啊,风水这些东西。”梁叔桐耸了耸肩,苦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凌云鹏这才明白刘三爷为什么会如此迷信。
“那我得先看看,今天的黄历如何?”龙仔听完梁叔桐所言,看见前厅的案几上有本黄历,赶紧拿过来看一看,结果是今日宜祭祀、普渡、捕捉、解除、结网、畋猎、入殓、破土、安葬;忌开市、交易、入宅、嫁娶。
“这上面也没写宜出行还是忌出行,黄历上的这些会影响刘三爷出面去找长谷吗?”龙仔把黄历递给梁叔桐,挠了挠头,一脸懵然。
“这要看刘三爷怎么解读了,这我也不懂。”梁会长拿过这本黄历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那我俩的面相呢?是否合乎吉人之相?“龙仔对刘三爷的这些破规矩有些哭笑不得。
“你们俩长得英武挺拔,在我看来是人中龙凤,可不知道你们这面相是否合刘三爷的心意了。“梁叔桐也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那他儿子如今怎样?”凌云鹏随口问了一句。
“他儿子现在虽然没有了异食癖,但身体较之常人还是弱了不少,常常药不离身,他儿子是我的长期病人,隔三差五的,不是我去刘府给他问诊配药,就是他来我这儿寻医问药。反正是个药罐子,一看就是那种身体羸弱之人,唉,恐难长寿。”梁会长无奈地摇了摇头。
“刘三爷的儿子如今几岁了?”凌云鹏又问了一句。
“都已经二十出头了,刘三爷是中年得子,又是独子,所以宝贝得不得了,可惜这孩子的身子骨弱,刘家要靠他繁衍子嗣,开枝散叶恐怕有点难。“
“这样的话,那刘三爷家还怎么延续香火啊?“龙仔禁不住插了一句。
“刘三爷也明白这点,所以去年他过继了他大哥的第二个儿子,他的侄儿刘明璋当儿子,这孩子已经二十五六了,现在和他的兄长刘明玮都在美国读书,半年前刘三爷还为他说了一门亲事,过些时日,等璋少爷从美国回来,新媳妇就要过门了。看来刘三爷家这两年里就要添丁了。”梁叔桐对刘三爷家的情况了如指掌,所以当凌云鹏问起刘三爷家的情况时,便侃侃而谈:“也许这两天他心情不错,你们的事可以谈成。“
“那是最好不过的了,那梁会长,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刘三爷?“凌云鹏此时心急如焚,为了尽快把傅星瀚救出来,他顾不得刘三爷心情如何,黄历怎样,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会竭尽所能地去试一试,搏一搏。
梁叔桐当然理解凌云鹏他们此刻的心情,能早一分钟把他的兄弟救出来,就早一分钟安心。他望了望屋内的挂钟:“现在刘三爷也该起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吧。“
“好,那就有劳梁会长了。”凌云鹏立马起身,朝梁叔桐拱了拱手。
“凌先生客气了,请。”
于是梁叔桐吩咐了一下司机,三人一起上了雪佛兰汽车,前往刘三爷家。
刘三爷家的管家阿泰见梁叔桐来了,便赶紧招呼:“梁会长来啦,是不是来给瑞少爷瞧病的?我去叫他起床。”
“瑞少爷这些日子情况怎样,还老是拉肚子吗?”梁会长关心地问道。
“拉肚子的情况好多了,这些日子也不说肚子疼了,不过气又喘不匀了,要不,待会儿麻烦梁会长再给他瞧瞧。”
“好,等瑞少爷起床后我再给他瞧瞧去,阿泰啊,三爷起床了没有啊?”
“哦,老爷啊,他在后院打拳呢!”
“哦,我今天来有点事找他。”梁叔桐转头对凌云鹏和龙仔说道:“走,我带你们去见识一下刘三爷的刘家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