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5. 灭顶之灾
唐崇信拍了拍龚培元的肩头:“培元,你的工作能力我是清楚的,但这个康钧儒不是一般人,我们一定要慎重行事,不要被那些大佬们抓住小辫子,你一定要把这个案子做成铁案,让那些大佬看清康钧儒的真面目,最终幡然醒悟,倒戈一击,才能扳倒康钧儒,才能给那些与康钧儒有利益勾连的,吃里爬外的军政大佬们一记重拳。”
“司令,我明白了,那我就从如意轩下手,据洪元盛交代,如意轩的掌柜金翊轩的真实身份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行动队队长,他的如意轩就是他们行动队的老巢,那些伙计都是他的手下,如果能把金翊轩抓获,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让他指认康钧儒就是他的上级,那么这个康钧儒就有口难辩了。”
唐崇信点点头:“好,这事就按你的计划去执行吧。”
龚培元信心满满地顿首道:“是,卑职一定不辱使命。”
龚培元回到办公室之后,立即进行了布置,准备在深夜来个突然袭击,兵不血刃就把如意轩里的所有队员都一网打尽,因此决定事先让特务跟洪元盛通了通气,让他做好内应。
那天上午,一个乞丐走进如意轩:“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洪元盛抬头一看是龚培元的手下,原本他应该跪在门外行乞,现在进来了,肯定是有事找他,便赶紧走出柜台,走到门口进行驱赶:“走走走,这儿可不是你来的地方,出去出去。”
那个乞丐央求着:“给口吃的吧,菩萨会保佑你的。”
洪元盛便拿起桌上别的客人吃剩的半个包子,塞给这个乞丐,而乞丐飞快地将手上的一个纸团塞到了洪元盛的手心里。
“谢谢啊,谢谢!”乞丐拿着半个包子离开了如意轩。
洪元盛紧紧拽着手里的纸团,连忙跑进茅房,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今天午夜后院进入,三下敲门声为号,届时做好准备。
洪元盛看完之后,赶紧把纸条撕碎,扔进茅坑,感到心惊肉跳,看来今晚将是一个血腥之夜。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柜台,茫然地望着店里的伙计,这些跟他同甘共苦,朝夕共处了十多年的兄弟今夜将会面临灭顶之灾。洪元盛的内心备受煎熬,金翊轩是他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金翊轩在他最危难的时刻出手相助,把他带到上海,带到如意轩,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环境,让他有吃有喝,他早就被下了大狱,早就被官府咔嚓了,可现在,他恩将仇报,要置这些人于死地,他简直是个毫无人性的,不折不扣的畜牲,人神共愤,可是从他被逮捕招供的那天起,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一失足成千古恨,为了苟活于世,他只能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那天深夜,格外的宁静,马路上人迹罕见,只有昏暗的路灯在风中摇曳,然而在这宁静的背后却隐含着磨刀霍霍的杀机。
龚培元亲自带队,率领他手下的行动队深更半夜时忽然将如意轩的前后门全都围堵住,随后敲了三下后院的院门,早已侯在后院里的洪元盛赶紧打开后门,一伙人拿着枪直接闯入了如意轩。
“金翊轩在哪儿呢?”龚培元轻声问道。
“就在楼上的左拐第二间。”洪元盛指了指金翊轩的办公室。
“你带路。”龚培元命令洪元盛带路,洪元盛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带着那些人悄悄地往楼上摸了过去。
住在楼上办公室里的金翊轩平时睡眠很浅,稍稍有些动静就会被惊醒,这是长期在高压态势下养成的习惯,他忽然听见后院的开门声,立刻意识到了危险,迅速从枕头下掏出一把勃朗宁手枪,下了床,摸到房门口,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听见外面的楼梯上一阵凌乱而轻微的脚步声,觉得情况不妙,赶紧将勃朗宁手枪的保险打开,随后突然拉开房门,打开电灯,对着楼梯口的人举枪射击。
金翊轩见洪元盛竟然带着敌人来抓捕他,他没想到当年自己救下的这个同乡洪二爷居然忘恩负义,引狼入室,企图将如意轩的兄弟们置于死地,而自己竟然成了害死兄弟们的东郭先生,不禁怒火中烧,对着洪元盛抬手便是一枪。
洪元盛被金翊轩一枪爆头,当场毙命。龚培元没想到楼上的金翊轩居然早有准备,先发制人,且金翊轩的枪法很准,一枪一个,弹无虚发。
龚培元看见身边的人纷纷滚下楼梯,赶紧命令后撤:“下去,快下去,朝楼上开枪,记住,别打要害,抓活的。”
双方就在楼上楼下进行对射,龚培元虽然人多,但因为担心把金翊轩打死了,就无法指认康钧儒了,所以龚培元不准手下对金翊轩的要害进行射击,只是想要把金翊轩逼到弹尽粮绝的境地,因而反被金翊轩占了上风,手下被金翊轩击毙击伤了数人,但金翊轩勃朗宁手枪里的子弹有限,很快就把子弹打光了。
“快,冲上去,他已经没子弹了,活捉了他。”龚培元叫嚣着,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正当金翊轩陷入绝境时,楼下宿舍里的行动队员们也全都操起了家伙,冲出房间,对准那些闯入如意轩的敌人进行还击,一时间如意轩饭庄内枪声大作。
”快,阿发,阿豪,你们俩快上楼掩护金哥,让他赶紧离开这儿。“阿胜见敌人众多,硬拼下去会全军覆没,连忙对身旁的阿发吼了一声。
”好,阿豪,走,上楼去。“
阿发和阿豪在阿胜的掩护下,快速上楼,来到金翊轩身旁,而此时,金翊轩正在楼道上左躲右闪,躲避着敌人的子弹。
”金哥,这儿交给我们吧,你快走吧。“阿豪站在楼梯口阻击那些企图冲上来的敌人。
阿发则一把将金翊轩推进办公室内,把办公桌拉到中央,然后爬上桌子:”金哥,快,踩着我的肩膀,从屋顶走。“
”不,阿发,阿胜他们还在下面阻击敌人呢,我怎么能独自逃生?“金翊轩说着,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又拿出一把枪,想要开门出去。
”哎呀,金哥,来不及了,别耽搁时间了,你先走,我们在你老家碰头。“阿发跳下桌子,飞身一跃,把房门堵住,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房门上出现了几个弹孔,阿发的左臂中了一枪。
阿发忍住剧痛,用尽气力将身边的一个柜子拉过来,堵住房门,随后爬上桌子,蹲下身子:”金哥,你还磨蹭什么呀?“
金翊轩一咬牙,飞身跳上桌子,踩着阿发的肩膀,推开天花板上的老虎窗,双手撑住窗沿,一用力,跳上了屋顶:”阿发,来,把手给我,我们一起走。“
却见阿发跳下桌子,一脚把桌子踢到远处,眼里露出决绝的目光:”金哥,你多保重吧!“
阿发说完,拉开柜子,从腰间拔出两把手枪,打开房门,左右开弓,朝着外面一阵猛射。
金翊轩鼻子一酸,他站起身,沿着屋檐,在夜幕中飞快地逃离了如意轩。
而如意轩里的其他行动队员们为了掩护金翊轩,与敌人进行殊死搏斗,奋力还击,不让敌人靠近金翊轩的办公室,最后子弹打光了,这些忠贞不渝的队员们终因寡不敌众,血洒当场,壮烈牺牲了。
556. 星火相传
龚培元最终还是没有抓住金翊轩,他望了望如意轩里血流成河的惨景,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这次夜袭,原本想要兵不血刃,活捉金翊轩,没想到主要目标却死里逃生了,而自己却损兵折将,死伤过半,不禁恼恨地用胳膊肘撞击了一下墙壁,:“妈的,走,先回去,马上全市范围内通缉金翊轩。”
金翊轩听见身后的如意轩饭庄内枪声四起,他知道他的那些同他生死与共的兄弟们生还希望渺茫,眼里的泪水不禁滚滚而下,原本打算明天他们就撤离如意轩,去他的无锡老家躲避一阵子,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这些地下党组织的骨干成员就这样枉死在敌人的枪口之下,他的眼前不停地闪现那些跟他朝夕相处的好兄弟的面容。
金翊轩噙着热泪,朝圣母院路方向飞奔而去。此时,康钧儒刚刚置办的这处新的联络点成了他的避风港。
金翊轩跑到圣母院路,借着月光,看见了门牌号为27号的这栋小楼,他见二楼窗户打开着,便趁着周边没人,后退几步,随后蹬踏上墙,翻身跃入二楼的窗户,金翊轩定睛一看,这是一条走道,走道两边有好几间屋子,金翊轩推开其中一间房间的门,看见里面有张床,便倒在床上,捶胸顿足,失声痛哭起来。
等心绪稍稍平复之后,金翊轩站起身来,他看见房间里有一张大办公桌,桌上有一部电话,于是拿起电话,拨通了康钧儒的宏利商行的电话号码。
深夜的电话铃声异常刺耳,康钧儒被这铃声惊醒,猛地意识到出事了,他一把抓起床头的电话机:“喂,哪位?”
“是我,家里被抢了,家破人亡了。”
康钧儒听见电话里金翊轩的抽泣声,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闷棍,拿着电话机的手颤抖不已,感到胸口一阵绞痛。
“我已经到了下一站,请指示。”
下一站就是指圣母院路的这个新的联络处。
“原地待命。”康钧儒从齿间缓缓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康钧儒把电话挂断,双手用力擦了擦脸,然后走向酒柜,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白兰地,双手颤抖着倒了一杯酒,猛地一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然后愤然地将酒杯砸向屋内的一面镜子上。只听得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张孝波冲进屋内,看见康钧儒身着睡衣,将头埋于双手之中,双肩不停地抖动着,失声痛哭不已……
“上海地下党组织就这样遭到了重创,所幸,钧儒事先准备好了一处新的联络处,让老金有了一个藏身之地,事实证明,钧儒还是有预见性的,组织遭到灭顶之灾后,老金就是在这处小楼里重建了地下党组织。”谭鸿铭神情忧伤地叹了口气。
“这个联络处我知道,就是位于圣母院路上的金顺贸易行。”凌云鹏轻声说道。
“哦,云麟,你居然知道这处联络处?”谭鸿铭惊讶地望着凌云鹏。
“上次情况紧急,我想通知金叔叔把我刚搞到手的那批紧俏物资运往我军前线,一时来不及启用死信箱了,就直接去他那儿了,把情报塞进泥块里,扔进了窗户,但金叔叔并不知道我就是信鸽,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接到让我与上海地下党组织公开组织关系的指令,所以我目前还不能暴露我的身份。”
谭鸿铭点点头:“嗯,你的身份特殊,没有收到中央的指令之前,不能随便公开身份。哎,云麟,那你是怎么得知老金就在圣母院路的金顺贸易行的呢?”
凌云鹏笑了笑:“谭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云凤了,就是在云雾山上营救那个鼠疫专家时偶遇的,我们兄妹俩失散了十多年后终于团聚了。”
谭鸿铭一听,惊讶万分:“你说什么?你找到你的亲妹妹云凤了?”
彭若飞丢失女儿一事谭鸿铭是知道的,当年是康钧儒告诉他的,康钧儒曾经通过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医务科科长上官谦同被关押在此的彭若飞见过一面,当时彭若飞自知大限将至,便将云麟托付给了康钧儒,而此前在广州时,彭若飞就告诉康钧儒云凤在上海火车站走丢了一事,事后,康钧儒通过各种关系寻找云凤,但始终杳无讯息,彭若飞是带着这份遗憾走的。而寻找云凤这件事一直是康钧儒和谭鸿铭的心病,他们多希望能尽快找到云凤,以告慰九泉下的战友。
没想到,云凤最终还是被她的亲哥哥找到了,这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不得不说这血缘的力量超乎寻常。
凌云鹏点点头:“是啊,真是天不负我,我找了云凤十多年了,一直杳无音讯,没想到居然在云雾山上邂逅了。谭叔,你知道吗,云凤其实就是金叔叔的养女,她现在名叫金嘉琪。”
“什么?云凤是金翊轩的养女?你没搞错?”谭鸿铭吃惊不小,他知道金翊轩有个女儿,但没想到他的这个女儿就是彭若飞的亲闺女,这个老金,居然隐瞒组织这么多年。
“我百分百确定,但因为我现在的身份是军统的缘故,所以云凤对我还是怀有戒心,她并未告诉我实情,是我暗中跟踪云凤才找到金顺贸易行的,后来看见了金叔叔,才确定他们这层关系。不过,这事是我自己擅作主张,他们并不知晓我已经掌握了他们联络处的地址。”
“这虽然违反组织规定,不过特事特办,如果不是你事先知道老金的这处联络处,那些紧俏物资怎么能及时运到我们的前线部队里去?“谭鸿铭并未责怪凌云鹏不按组织章程行事,毕竟,章程是死的,人是活的,有时候灵活处置更有利于开展工作。
”这么说来,云凤就是雨燕。“谭鸿铭清楚上海地下党组织各成员的代号。
”是吗,原来云凤早就是组织的人了。”凌云鹏一听,很是高兴,云凤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党员了,而且还有代号,这说明云凤不是一般的外围人员,而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核心成员之一,他这个当哥哥的为妹妹的成长而由衷感到高兴:“谭叔,云凤的工作热情很高,只不过还缺少一些经验,她是块璞玉,只要多历练历练,一定能成大器的。“
”嗯,你父母地下有知也该感到欣慰了,他们的一双儿女都是那么优秀,都是我们事业的接班人,生力军。“谭鸿铭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对云麟云凤这对兄妹寄予厚望。
谭鸿铭不禁又想起了彭若飞,眼里闪现一丝感伤,凌云鹏见状连忙转移话题:”谭叔,瞧我,把话题给扯开了,你还没告诉我康爸后来怎样了?“
557. 金蝉脱壳
被凌云鹏这么一提醒,谭鸿铭的思绪又拉回到了那段惊心动魄的岁月:”敌人没有在如意轩抓到老金,便在全市范围内通缉老金……“
时间又追溯到那个凌晨,金翊轩连夜逃离了如意轩,并在圣母院路的那个新联络点给康钧儒打电话,告诉他如意轩遭到了灭顶之灾,康钧儒听后悲愤地半响说不出话来,他让金翊轩原地待命,随后便开始着手处理善后事宜。
如意轩暴露之后,康钧儒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就是敌人的下一个目标,原本他还想用他的这个身份做掩护,等分红完了之后再悄然离开,这样便能够全身而退了。但现在看来,他已经没有时间去做这种掩饰工作了,他必须争分夺秒地给其他组织成员发出警示以及迅速撤离的工作。
康钧儒首先想到的是谭鸿铭,这是他的上级领导,若是敌人早就注意他了,那他的行踪有可能被敌人掌控了,而采韵书场也是他时常出入的场所之一,万一敌人进行地毯式排摸,那谭鸿铭这儿也未必能脱得了干系,为了安全起见,谭鸿铭也应该尽快撤离,康钧儒拿起电话机,刚想拨打谭鸿铭的电话,一想,有可能自己的电话也已经被监听了,便把电话机搁下。
”波仔,你去一趟集贸市场……“康钧儒轻声地吩咐了张孝波几句。
张孝波点点头,朝外走去,走到房门口时,转过身子,眼里流露出几许担心:”康哥,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别太难过了,要多注意身体,你看你,眼睛都肿了。“
康钧儒点燃一支烟,猛吸了两口:”放心吧,波仔,我没那么脆弱,我知道接下来要干些什么。“
”康哥,最近我们商行外面也有不少陌生的面孔,是不是敌人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我们这儿了?“
”你也注意到了?看来,敌人要比我想的更阴险狡猾。“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撤离?“张孝波担心康钧儒的安危。
”还没到时候,我不能扔下这一大摊子事就这么走了,好了,波仔,你别担心我,你先去集贸市场吧!“
”哎。“
张孝波走后,康钧儒摁了摁密室的开关,走进密室,打开保险柜,把这些年来宏利商行与那些军政大佬和商界大亨们的来往账目,票据,存根等物全都整理出来,随后装入一个大文件袋里,这些东西都是有利的证据,有了这些证据,他就能掌控住那些大佬,就能保护好自己。康钧儒把文件袋锁拿了出来,然后将密室的门关闭。他要把这个文件袋转移到圣母院路金翊轩那儿去,因为一旦他这儿出状况的话,敌人很可能对宏利商行进行查抄,这处密室也未必保险。
过了没多久,张孝波带着一个挑着担子的老农走了进来。
”老人家,你的这两筐蔬菜,还有菜筐和扁担这些家伙什我全都买下了。“康钧儒给了老农两块大洋。
”哎呀,这太多了,太多了。“老农没想到康钧儒这么慷慨,他这两筐蔬菜,就算是加上菜筐和扁担这才值多少钱,五六十个铜板顶了天了,康钧儒居然给了他两块大洋,连忙憨笑着脱下草帽,向康钧儒鞠了个躬。
”不客气,老人家,这样,你呢,先在我这儿待半天,我呢,还想借你的这身行头,你看行吗?“
老农满脸疑惑地望着康钧儒,眼前的人衣着光鲜,分明是个有钱人,干嘛要向他借这身满是汗臭味的粗布衣裤?但此人对他很是客气,似乎并没有恶意,而且慷慨地还给了他两块大洋换他这些破烂玩意儿,这有钱人的想法穷人真的是难以理解:”行是行,只不过我这身衣服都有汗臭味了。要是你不嫌弃的话……“
”没事,你换上我身上这一身吧!“康钧儒说完,把自己身上的衬衫,西裤脱了下来,递给老农,跟他交换。
老农不好意思地接过这套很是高档的衬衣西裤,然后将身上的粗布衣裤脱下,递给康钧儒,老农的身材跟康钧儒相仿,所以康钧儒换上老农的衣裤,穿上布鞋,戴上草帽之后,不细看,还真是一时没认出来,于是乎,康钧儒装扮成菜农的模样,把那个文件袋放在菜筐的底层,然后挑着蔬菜担子朝外走去。
而老农换上康钧儒的衬衫西裤之后,觉得很不自然,手足无措,便盘腿坐在椅子上,一脸懵然地望着张孝波。
张孝波给老农拿来一块蛋糕,老农尴尬地笑了笑,接过盘子,用手拿起蛋糕,一口塞进嘴里,把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满嘴都是蛋糕碎屑,边吃边频频点头:”好吃,真好吃。“
“老伯,你慢点吃,别噎着了。”张孝波给老农递了一杯水,老农感激地点点头。
康钧儒化妆成老农的模样走出了宏利商行,在宏利商行附近进行暗中监视的特务把康钧儒当成了刚才进去的老农,不屑地望了一眼,随后继续把目光投向宏利商行。
康钧儒挑着两筐蔬菜先朝圣母院路走去,大约半小时之后,康钧儒来到了圣母院路27号,那幢独栋的小楼,看了看四周,没有异常,便从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挑着担子走了进去。
正在楼上休息的金翊轩听见下面有人开门的声音,立即从床上跃起,从枕头下掏出手枪,悄悄地打开房门,来到楼梯口。
康钧儒手里拿着文件袋和一个纸袋走上楼梯,金翊轩猛地窜了出来,刚要举枪,一看是康钧儒,连忙把枪放下。
”老康,你怎么来了,还换了这身打扮?“金翊轩惊讶地望着康钧儒。
”老金啊,你吓了我一大跳。我那儿也被盯上了,没办法,只能来个金蝉脱壳,找了个菜农,跟他换了身衣服,才算是跑了出来。“康钧儒风轻云淡地说道。
”没想到你那儿也被盯上了,看来敌人注意我们很久了。“金翊轩知道康钧儒的宏利商行被敌人盯上了,肯定是他的如意轩惹的祸,很是愧疚:“老康,对不起,都是我太大意了。”
558. 善后事宜
”老金,你说什么呢,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我们又不是神仙,哪能做到事事都算无遗策。“康钧儒宽慰着金翊轩:”我估计从那个洪二爷失踪那两天起,敌人就盯上如意轩了,而我那儿被盯上也是迟早的事,洪二爷对你的行踪,你的一举一动都很在意,而你又经常来我宏利商行,所以你那儿要是出事了,我那儿也是在劫难逃啊!“
”那老康,你和孝波也快点撤离吧。“
”我知道,不过在撤离前,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善后。“康钧儒将手上的那个文件袋交给金翊轩:”老金,这个文件袋很重要,里面是我所掌握的那些军政大佬,国府高官贪赃枉法的证据,这可是我的护身符,你帮我保存好。要是一个月得不到我的消息,或是得知我已经亡故的讯息,那你就把这个文件袋内的资料加印两份,一份交给报社,另一份寄给重庆政府的稽查委员会。“
金翊轩一听,接过这文件袋,觉得沉甸甸的,似有千斤重,他默默地点点头,随后跟康钧儒紧紧拥抱,眼含热泪:“老康,你一定要活着。”
康钧儒拍了拍金翊轩:”放心吧,老金,我一时还死不了呢!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我给你带来点吃的,这几天你就待在这儿别出去,这里还是很安全的。“
康钧儒说完,把手上的纸袋交给金翊轩。
金翊轩打开一看,是面包,红肠,鼻子一酸:”老康,我对不起组织,如意轩毁在我手上了,我请求组织处分。“
康钧儒拍了拍金翊轩的肩膀,劝慰道:”老金,你别太自责了,革命哪有一帆风顺的,跌倒了,就爬起来,再继续往前走,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坚持走下去。“
金翊轩含着泪,点点头:”我明白,我一定会重新站起来的。“
”好了,我走了。“
康钧儒拍了拍金翊轩的手,随后下了楼,挑着担子离开了圣母院路27号。
接着,康钧儒朝采韵书场走去,到了采韵书场门口之后,康钧儒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挑着担子直接进去了。
罗阳见一个菜农进来了,刚想过来驱赶,一看是康钧儒,连忙把他带入后面,康钧儒也无暇跟罗阳寒暄了,赶紧朝楼上走去。
康钧儒推开谭鸿铭办公室的房门,谭鸿铭看见康钧儒这身装束,很是惊讶:”钧儒,你怎么这身打扮?“
”老谭,如意轩暴露了,被敌人一锅端了。“康钧儒心情沉重地把这个噩耗告诉了谭鸿铭。
”啊?“谭鸿铭失声叫了一句:”那老金他们呢?“
”只有老金一人逃脱了,其他的行动队员估计全都牺牲了。“康钧儒痛心疾首地说道。
”唉。”谭鸿铭不禁一跺脚,随后眼光犀利地望着康钧儒:“是不是那个洪二爷出卖了如意轩?“
”肯定是他,我猜不出第二个出卖如意轩的人。“康钧儒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家伙真该千刀万剐。“
”那老金他人呢?他去哪儿了?“
”老金昨夜逃出如意轩之后,就躲到了圣母院路的那栋小楼里去了,他就是从那儿给我打的电话,告诉我如意轩出事了。“
”幸亏你有预见性,事先准备了这处联络点,否则老金还真是悬呢!“谭鸿铭稍稍舒了口气。
”我刚才来这儿的路上,已经看见大街小巷都贴满了老金的通缉令,看来这阵子老金寸步难行,只能蜗居在圣母院路了。“
”只要待在里面,应该没问题,何况我和罗阳已经在那儿已经挖了一个地道,若有危险,他可以从地道逃脱,待会儿我让罗阳给他送点吃的去,让他就暂时待在那儿避避风头吧!“
”老谭,我那儿已经有特务进行监视了,要不我也不会穿这身来你这儿,我担心你这儿也有可能被敌人发现,敌人要是早就注意我了,一定会对我的行踪进行排摸,而这儿我来的次数也不算少,万一他们查到这儿就糟了,我建议你尽快撤离吧!“
”情况我知道了,是不是撤离,我得跟上级联系了之后再说。“谭鸿铭神色凝重地望着康钧儒:”倒是你,钧儒,你得赶快撤离上海。“
康钧儒淡然一笑:”老谭,我这身份放在那儿,量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是他们想动我也得有所顾忌。“
”钧儒,你可不要掉以轻心,也许如意轩只是一个前奏,他们真正想要找的人可能就是你。“谭鸿铭担心地望着康钧儒。
”放心吧,老谭,我心里有数,现在如意轩被端了,老金又不方便抛头露面,趁着我还有些人身自由的时候,有些善后事宜还是由我去完成吧。“
”你指的是其他的一些组织成员?“
”嗯,除了如意轩的这些伙计之外,老金手下还有一些其他不同掩饰身份的队员,我得启动紧急密令,让这些队员暂时蛰伏,,不要试图与老金取得联系,以免暴露自己。”
康钧儒所说的紧急密令就是在报纸上刊登一则通告,告诉上海地下党组织的全体队员,暂时切断一切联络,就地蛰伏或去他处隐蔽起来,等日后风声过了之后,再次被唤醒。这是当组织遭受重创之后,为避免遭受更大的损失,保存有生力量所采取的一种自救措施。
这些在战火中久经考验而幸存下来的组织成员是革命的火种,这是组织上一笔宝贵的财富,一定要竭尽全力保护好他们。
”好了,老谭,我得尽快回去了,老金那儿就拜托给你了。”康钧儒刚要转身离开,又折返回来:“老谭,你这儿有西服吗?借我穿一下,我总不能这个模样去报社登广告吧。“
”有有,你呀,穿着这一身,我都快认不得你了,康大老板什么时候这么寒酸过?“谭鸿铭边说边从衣橱里拿出一套挺括的西服:”穿这身吧,这是我最拿得出手的西装了,还有皮鞋。“
康钧儒脱下粗布衣裤和布鞋后,换上了谭鸿铭的西服和皮鞋,衣服还算合身,就是袖子短了一寸,鞋子有些紧,不过整体看上去还是挺合身的。
康钧儒把粗布衣服和鞋子都装在一个盒子里,然后交给谭鸿铭:”麻烦你派人帮我送到宏利商行去吧,那个老农还等着这身衣服呢,那两筐蔬菜就归你了,好了,老谭,我走了。“
康钧儒跟谭鸿铭紧紧拥抱。
”钧儒,保重!“
”保重!“
两位志同道合的战友紧紧相拥,前途坎坷,命运多舛,这一分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见,抑或是此生永不得见。
559. 迂回试探
康钧儒离开了采韵书场之后,便去了几家沪上知名报社,在各大报纸上刊登了一则关门歇业的通告,并要求各大报社连续一个月刊登此通告:
兹因如意轩饭庄经营不善,破产倒闭,故凡与如意轩饭庄有业务往来之公司和个体,见此通告之日起,请勿与如意轩饭庄再进行洽谈联络,望相互告知。如意轩饭庄老板金翊轩诚启。
从报社出来之后,康钧儒松了一口气,紧急密令发出之后,组织的剩余力量应该能够有效地得以保存。
康钧儒返回宏利商行,那两个负责在宏利商行附近进行监视的特务见康钧儒大模大样地回到了宏利商行,不禁有些糊涂了,这个康老板什么时候离开宏利商行了的?那他们守在这儿半天,全他妈的做了一上午的无用功。
康钧儒旁若无人地走进宏利商行,过了没多久,有个伙计把一个纸盒子送到了宏利商行,张孝波接过纸盒,给了伙计一点小费,然后走了进去。
张孝波打开纸盒,里面是老农的一套粗布衣裤,布鞋和草帽,张孝波把这身行头递给正在打瞌睡的老伯:“老伯,你换上这身回去吧。”
老农重新换上那身粗布衣裤,朝张孝波和康钧儒鞠了个躬:“谢谢啊,有吃有喝,还拿了这么多钱,真是太谢谢了!”
“不客气,来,老伯,我送你出去吧。”
张孝波把老农送出宏利商行,老农得意洋洋地哼着小曲朝前走去,今天运气真不错,遇上了一个大主顾,白吃白喝还得到两块大洋,今天可真是发了。
但老农没走出多远,就被在门口监视宏利商行的特务盯上了,他拍了拍老农的肩膀,一张阴沉的脸望着老农:“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老农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这个特务推上一辆汽车,嘴里被塞了一块破布,头上被罩着一个黑头套,身旁两名大汉抓住他的双手,让他难以动弹。
老农被带到了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审讯室里,除去了黑头套和嘴里的破布,被锁在刑讯椅上。对面坐着一个穿军装的人,吓得老农魂飞魄散。
“名字?”对面的人冷冷地问道。
“陆有根。”
“你去宏利商行干什么?”
“我……我去送菜的,那家有钱人要买我两筐菜,我就挑着菜筐去了。”
“送菜送了这么久?”
“那个有钱人要跟我换衣服,他让我待在他们那儿,还拿好吃的招待我。”
龚培元一听,连忙转向那个在宏利商行进行监视的特务,眼睛一瞪:“你是怎么盯梢的?人从你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你居然还毫无知觉。”
“我当时也没注意,不过康钧儒后来又回来了。”
“那他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去干了什么,你清楚吗?”龚培元厉声问道。
那个特务摇了摇头。
“废物。”龚培元不屑地骂了一句。
看来康钧儒已经发现了有人监视他了,而昨晚如意轩饭庄里发生的激战有可能康钧儒已经获悉了,据电讯科的人报告,康钧儒寓所昨晚有电话进来,但时间很短,还没来得及监听就结束了,那么这个电话会是谁打的呢,会不会是金翊轩?康钧儒今天一早化妆成菜农出去,是不是去见金翊轩了呢?
看来这个菜农也不是什么来接头的人,他只不过是康钧儒金蝉脱壳的工具而已。
“你接着审,要是审不出什么的话,就让他滚蛋。”龚培元吩咐了身旁的那个特务一声,自己则去找唐崇信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唐崇信得知康钧儒昨晚接过一个电话,而今天一早又化妆成菜农离开了宏利商行,失踪了四个多小时,在这四个多小时里,康钧儒去干什么了呢?是与金翊轩接头去了吗?或许是还有其他紧要的事务让他必须化妆出去处理,但不论是何种原因,康钧儒已经识破了对他的监视,已经做好了防范,那么这种暗中监视已经失去了意义。
“司令,你看,是不是现在就去抓捕康钧儒?”龚培元着急地问道,既然康钧儒已经识破了他们对他的监视,他一定意识到危险了,很有可能会趁机潜逃,现在应该是争分夺秒,防止康钧儒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脱。
唐崇信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是不是现在就拘捕康钧儒,他还下不了决心,虽说康钧儒只是个商人,但他身后的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令唐崇信不敢贸然出手。
“我看还是让尹修文出面吧,他跟康钧儒关系非同一般,让他约康钧儒出来见面,如果康钧儒肯与尹修文见面的话,那说明他还没打算潜逃,若是他不肯与尹修文见面的话,说明他心中有鬼,怕无法向这些股东交代清楚那些账目,想要畏罪潜逃,更有可能是因为如意轩的暴露,让他成了惊弓之鸟,想要一走了之,不管康钧儒是不是共党,让尹修文这块试金石去试一试,就真相大白了,到时候再进行抓捕也不迟,否则的话,怕是对那些大佬,大亨们交代不过去。”
“好,那就有劳司令给尹修文打个电话吧!”龚培元将电话机拿起,双手递给唐崇信。
“这事也只能我做,你份量太轻,那些大佬根本就不会买你的帐。”唐崇信拿起电话,拨通了工部局局长尹修文的电话:“修文兄吗,我是唐崇信啊,你有空吗,有件事我想找你聊聊。”
“哦,原来是唐司令啊,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行行行,你来吧。”尹修文觉得有些奇怪,他跟淞沪警备司令部的人并没有什么来往,这个唐崇信竟然会有事找他聊聊。
尹修文与康钧儒的关系甚笃,但尹修文也是一个极其**的人,要是让他知道康钧儒是隐藏在他们身边的共党的话,估计尹修文会气得吐血。
半个小时之后,唐崇信在工部局尹修文的办公室里出现了。
“修文兄,好久不见。”唐崇信向尹修文拱了拱手。
“崇信老弟,你可是个忙人啊,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了?”尹修文同唐崇信寒暄了起来。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今天找你修文兄是有件要事要谈,这可是牵扯到修文兄的前程啊!”唐崇信话里有话,对尹修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哦?跟我本人有关?那还请唐司令直言相告吧,我胆子小,可经不起你这么吓唬。”尹修文故作害怕地跟唐崇信打着哈哈。
“修文兄,我这可不是跟你开玩笑。“
尹修文听唐崇信这么一说,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忐忑不安地望着唐崇信。
560. 恍然大悟
唐崇信见尹修文一脸紧张的模样,又反过来宽慰他:“不过,修文兄,你放心,我来找你就是想要让你能置身事外的。”
“那我尹某人先谢过唐司令手下留情。”尹修文向唐崇信拱了拱手。
秘书给唐崇信和尹修文泡了两杯茶进来了。
尹修文连忙屏退左右,把房门反锁上:“唐司令,到底是什么事?”
“修文兄,你认为康钧儒这个人怎么样?”唐崇信突然抛出这一问题。
尹修文见唐崇信提到了康钧儒,不知是何用意,他猜想是唐崇信想要委托康钧儒理财,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那些军政大佬请康钧儒理财的可有一大把。
“这人可是商业奇才,做生意的一把好手,而且眼光独到,有胆略,有魄力,我们圈子里的人都把他当作财神爷,很多人都把资产交给他去打理,怎么,唐司令是不是也想要找这个康大老板理财啊?没问题,我帮你牵线搭桥。”
唐崇信冷冷一笑:“修文兄,你们可能都被这个康大老板骗了。”
“骗了?他骗我们什么了?他每年都要给我们几次分红,怎么会骗我们呢?”尹修文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已经对这个康钧儒进行了暗中调查,我们发现他目前的银行资产为零,目前他的股票账户,期货账户也全都清空了。”
“啊?”尹修文一听,手上的茶杯差点掉落:“不可能,不可能,我跟他是多年的朋友了,他从来没有食言过,而且账目清晰,毫无漏洞。”
“我们现在怀疑,这个康钧儒是共党地下组织的负责人。”唐崇信将这一重磅炸弹亮了出来。
尹修文一听,脑袋“嗡”的一声,惊愕地张开嘴巴望着唐崇信:“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个康钧儒平时没有流露出一点亲共的倾向,他只不过是个生意人,是个善于投机的商人而已,怎么会跟共党沾边,而且还是共党地下组织的负责人,唐司令,你别开玩笑了,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若是康钧儒是共党负责人的话,那这么多年了,他们这些军政大佬把钱交给一个共党的负责人打理钱财,那不等于是资敌吗?这个罪名尹修文他们可吃罪不起。
“我知道你不信,喏,这是昨天被我们端掉的共党的一个行动队的老巢,如意轩。”唐崇信把一叠照片扔在茶几上:“这些人修文兄应该不陌生吧?”
“如意轩?你是说那个沪上知名食府如意轩饭庄?”尹修文冷汗直冒,他跟如意轩的金老板也算是熟识了,经常去那儿聚会,用餐,没想到那儿居然是共党的一个巢穴,尹修文把照片拿起来看了看,这些倒在血泊中的伙计确实是他在如意轩里见过的那些伙计。
“昨晚我们跟这伙人进行了激战,我们也死伤好多弟兄,你别看这些人平时拿着锅碗瓢盆,其实他们那双手是拿惯了刀枪的,身手好着呢!”
尹修文像是被猛击了一下,呆呆地看着这些照片,嘴里喃喃地问道:“那么那个金老板呢?他也是共党?”
“当然,他是共党行动队的队长,昨晚就他一人逃脱了,其余人都被我们全歼了。”唐崇信一边将这些照片收起来,一边得意地说道。
“难道康钧儒跟这些人是同伙吗?”尹修文失魂落魄地问道。
“完全有这可能,我们现在正在寻找这方面的证据,修文兄,我也不瞒你了,当初我们是得知如意轩进了大量的粮食,这些粮食的数量远远大于如意轩所需的粮食,可以这么说,这些粮食相当于如意轩五年的消耗量,这就引起了我们的怀疑,而且这些粮食很快就被运走了,结合目前共区粮食紧张的情况,我们有理由怀疑如意轩的粮食是被运往了共区,而据我们抓获的一个如意轩的伙计坦白,如意轩就是共党地下组织的行动队的老巢,金翊轩就是行动队长,伙计们全是行动队员。而康钧儒最近把银行里的钱全都取走,股票,期货都抛售一空,进行变现,其目的就是在黑市上购买了大量的粮食。修文兄,你觉得这两件事是孤立的,毫无联系的吗?”
尹修文颓然地倒在沙发上,用手敲击着额头,但他还是不愿把康钧儒视为共党:“这康钧儒真的会是共党分子吗?会不会是场误会?”
这些年,康钧儒跟那些军政大佬混得风生水起,在那个圈子里游刃有余,如果真如唐崇信所言,康钧儒是共党地下组织的负责人,那他从他们那儿获取了多少情报啊?别人不说,就说他尹修文,这些年给康钧儒提供了多少机密信息,要是康钧儒是共党分子这一罪名被坐实的话,上面要是追究起来,那将是一场官场大地震,自己头上的这顶乌纱帽肯定是要被摘掉的了。所以,尹修文无论如何不敢相信康钧儒是共党分子。
“修文兄,我看你还是面对现实吧!你想想怎么会这么巧,康钧儒这儿把所有的资产都换成了粮食,存放在了如意轩,如意轩那儿很快就把这些粮食运走了,如意轩的老板金翊轩又是共党行动队队长,你觉得这是巧合吗?”唐崇信给尹修文分析,似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康钧儒是共党的负责人。
“唐司令,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尹修文面色惨白地望着唐崇信。
“我今天特地来找你,就是希望你把康钧儒给约出来,听听他的解释,毕竟他跟那些大佬关系紧密,若是我们贸贸然抓捕他的话,也许那些不明真相的大佬会把矛头对准我们,说我们诬陷康钧儒,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想跟他们过不去,想断了他们的财路,从而栽赃陷害,那我们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所以想要得到你修文兄的支持,你约康钧儒出来,他要是肯来,能给我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那说明他暂时还没有畏罪潜逃的打算,如果他不肯赴约,那他肯定有潜逃的打算了,那时我们再进行抓捕也师出有名了。”唐崇信将他的设想跟尹修文交了底。
561. 义无反顾
尹修文听明白了,唐崇信想要让他当诱饵,对康钧儒进行诱捕。现在听唐崇信的分析,康钧儒是共党的可能性是相当高的,自己若是再一味地袒护康钧儒,一旦康钧儒共党的罪名坐实了,那自己也难逃干系,自己若是现在能反戈一击,诱捕成功,那也算是戴罪立功了,于是尹修文点点头:“好,我一定配合唐司令的行动。”
尹修文拿起桌上的电话,给康钧儒打了过去。
康钧儒回到宏利商行之后,便着手进行撤离的准备。他把组织上的一些重要的文件,资料等物都扔进火盆,付之一炬。
“康哥,我们准备去哪里?”张孝波一遍烧毁文件,一边问康钧儒。
“要不,还是回广州暂避一阵子吧,那儿算是我们的老土地了,而且我已经好几年没见梁叔了,不知他老人家现在怎样了。”火焰映红了康钧儒的脸庞,他望着火焰,想起了梁叔。
“嗯,我也挺想梁叔的,那我们就去广州吧!”张孝波是广东人,一听说回广州,不禁怦然心动。
忽然,一阵电话铃响起,康钧儒望了望电话机,犹疑了一下,这个时候会是谁来电话呢?谭鸿铭和金翊轩都已经知道他这儿被监控了,应该不会给这儿打电话,除非是又出了什么状况了?
康钧儒连忙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喂,哪位?”
“钧儒啊,怎么才接电话呀,我有事找你商量。”电话那头响起尹修文的声音。
“修文兄,什么事啊?”一听是尹修文的声音,康钧儒松了口气。
“我有个很好的投资项目想跟你商量一下。”尹修文故作神秘地跟康钧儒谈起了投资事宜。
“你老兄有什么好的投资项目啊?说来听听。”康钧儒佯装轻松地问道。
“这个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的,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跟你探讨探讨,看看合不合适。”尹修文一边说着,一边望着唐崇信,唐崇信朝他点了点头。
“那你总得让我知道大概是什么项目吧?我也好事先查阅一点资料再给你个建议。”康钧儒此时可不想去任何地方,只想尽快收拾干净,赶紧撤离。
“这个电话里头讲不清楚,我们见面边吃边谈。”
尹修文一再相邀,却又不说清楚是什么投资项目,这让康钧儒很是起疑。他忽然有某种预感,尹修文该不会是摆了个鸿门宴吧。
“那我们就去如意轩的万寿阁吧,让金老板给我们上一坛上好的女儿红,我们边吃边聊。”康钧儒试探性地说道。
“如意轩?”尹修文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有点支支吾吾地说道:“钧儒啊,最近我肠胃不是很好,如意轩的菜有些油腻,你要不先上我这儿来一下,然后我们再去紫云坊,好吗?”
若是往日,尹修文一听是去如意轩,肯定一口答应,可是今天,却支支吾吾,而且让他先去他的工部局办公室里谈,再去紫云坊饭店,而不是直接去紫云坊谈,这么多年来,尹修文从来不邀请康钧儒去他的办公室里谈私事,今天倒是破天荒头一遭,这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康钧儒断定尹修文安排了一场鸿门宴,而幕后主使应该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唐崇信,看来对方已经按捺不住了,打算对他动手了。
如果他赴约的话,那很可能是唐崇信利用尹修文对他进行诱捕。但如果拒绝赴约的话,无疑是让唐崇信怀疑他企图畏罪潜逃,而一旦唐崇信认定他畏罪潜逃,那肯定会动用军警对他进行抓捕,而目前这种高压态势之下,恐怕他是难以逃脱的。看来无论他去不去赴宴,这次似乎在劫难逃了。横竖都是死,那就死得体面一些吧!而且起码还能保全波仔。
“行啊,听你的,我这就去你的办公室里谈。”康钧儒挂了电话,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套最考究的西服穿上,随后拿起车钥匙要走。
“康哥,千万别去,我觉得尹修文这老家伙可能是在给你下套。”张孝波见康钧儒穿上西服,手里拿着车钥匙,准备独自前往,觉得他不像是去赴约,而像是去赴死,连忙站起身来,堵住康钧儒的去路。
“波仔,把这儿收拾干净后,赶紧到火车站买张去广州的火车票,去那里躲一阵子吧。”康钧儒面色沉静地说道。
“不,康哥,我们说好了一起走的。”张孝波顶住门,不让康钧儒出去。
张孝波从参加革命开始就一直跟着康钧儒,从没有离开过他,他一直把康钧儒当作大哥,康钧儒把他视为小弟,两人从广州到上海,一直形影不离。
康钧儒当然清楚这次分别也许就是生死永诀,但他不愿让波仔跟着他一起去赴死。
“波仔,这次我们还是分头行动吧,你先走,我随后来。”
“不要,康哥,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张孝波固执地说道。
“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康钧儒厉声喝问道。
“康哥,别的话我都听你的,但这次不行。”张孝波红着眼睛,决然地说道。
康钧儒知道他现在跟波仔讲再多的道理都是枉然的,张孝波死心塌地要与他共赴难。
“好吧,波仔,你想留下就留下吧。“康钧儒叹了口气,做出了让步。
张孝波见康钧儒同意他留下了,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忽然康钧儒手捂着胸口,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波仔,给我倒杯水去,我心脏又不舒服了,把那瓶舒心康给我。”
“康哥,你怎么啦,是不是心脏又疼了?”张孝波赶紧搀扶康钧儒坐下,他知道康钧儒有时会有心绞痛的毛病。
张孝波转身准备给康钧儒倒杯水去,此时,康钧儒突然从沙发上站起,用手朝张孝波的后脖颈上猛击一下,张孝波被砸晕了过去。
康钧儒把波仔扶到沙发上,疼惜地望了望他,喃喃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波仔,多保重吧。”
康钧儒走出宏利商行,开着道奇车朝工部局方向驶去,负责在宏利商行监视的几名特务见康钧儒开车走了,便留下一人继续在此监视,其余的人也上了停在附近的一辆福特车,尾随在康钧儒的道奇车的后面。
562. 生死相依
过了没多久,张孝波醒了过来,他摸了摸后脖颈,发现康钧儒已经不见踪影了,知道康钧儒去工部局见尹修文了,他急得冷汗直冒,赶紧跑出宏利商行,门口的一个特务赶紧追了上去,张孝波跑出几步,猛地一回头,给了身后的那个特务一记重拳,打得对方一声未吭地就倒在地上。
张孝波走到附近公用电话亭,给谭鸿铭去电话。
“老谭,我是孝波,康哥去工部局见尹修文了,那很可能是个圈套。”张孝波万分着急地将情况向谭鸿铭汇报。
“什么时候走的?”谭鸿铭急问了一声。
“大概走了十分钟了。”
“我这儿离工部局近,我去拦住他。”谭鸿铭挂了电话之后,便匆匆出门了。
谭鸿铭叫了一辆黄包车,塞给车夫一块大洋:“兄弟,去工部局,麻烦你跑快点。”
“好嘞,您坐稳了。”车夫接过钱,拉起车杆,飞奔向前。
张孝波挂了电话之后,也叫了一辆黄包车,朝工部局方向而去。
康钧儒开着道奇车朝工部局方向驶去,他从后视镜中发现有辆福特车一直尾随着他,康钧儒冷笑了一声,从副驾驶座的座位底下掏出一把勃朗宁手枪,放进裤袋中。今天可能就是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二十分钟之后,康钧儒来到了工部局,他把道奇车停好之后,便朝工部局走去。这时,他突然发现了谭鸿铭正坐着黄包车赶来了,康钧儒马上意识到一定是波仔通知了谭鸿铭,谭鸿铭肯定是前来阻止自己去见尹修文,他见谭鸿铭正要叫车夫停车,不禁大吃一惊,只要谭鸿铭停下来跟他稍微接触一下,就会被后面福特车里的特务发现,谭鸿铭也就暴露无遗了。况且唐崇信很可能在这周围布置了暗哨,谭鸿铭插翅难逃。
康钧儒急得汗都下来了,他突然转身朝停在他身后的福特车飞跑过去,福特车上的特务见康钧儒朝他们跑了过来,不知所措。
康钧儒走到福特车前,大声叫嚷起来:“混蛋,你们干嘛老是跟着我?”
谭鸿铭起初还没搞明白康钧儒这异常举动,听见康钧儒的呵斥声才明白康钧儒是在给他发信号,告诉他自己被人跟踪了,别再跟他联系了,康钧儒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保护他。
谭鸿铭赶紧叫车夫别停车,继续往前跑。
“先生,这里就是工部局呀?”车夫不解地问道。
“我是要去工部局附近的电报局。”
车夫赶紧加快脚步,拉着黄包车朝前而去。
黄包车经过康钧儒的身边,谭鸿铭与康钧儒对视了一下,心如刀绞。
康钧儒整了整衣服,毅然决然地朝着工部局的大门走去……
坐在黄包车里的谭鸿铭眼睁睁地看着康钧儒走进工部局的大门,他感到心里像是被掏空了,双手紧紧地拽着拳头。
过了两条横马路之后,谭鸿铭看见一辆黄包车正迎面而来,车上坐着的正是张孝波,便连忙叫车夫停车。
张孝波也看见了谭鸿铭,赶紧让车夫停车:“停一停,你等我一下。”
张孝波跑到谭鸿铭的面前,谭鸿铭拉着张孝波的手,一脸懊恼。
“孝波,我还是晚了一步,后面有特务在跟踪钧儒,他怕我暴露,故意大声训斥特务,给我发信号,然后头也不回地直接走进工部局了,我没来得及跟他说上话。唉。”
“康哥真的已经进去啦?”张孝波吃惊地望着谭鸿铭:“不行,我得进去保护他。”
“孝波,靠你了,希望钧儒能化险为夷,全身而退。”此时,谭鸿铭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搭救康钧儒,只能寄希望于张孝波。
“老谭,你放心,我一定会拼死保护康哥的。”张孝波说完,又坐上了黄包车:“车夫,快走。”
黄包车夫拉着张孝波朝工部局跑去,张孝波还没等黄包车停稳,就急着跳下车,扔给车夫一块大洋,朝工部局方向飞奔过去。
张孝波走进工部局的大门,被门口的警卫拦住。
“我找尹局长,我是康老板公司的经理,是尹局长让我来的。”
警卫一听,把手放下,让张孝波进去。
张孝波朝着局长办公室走去,走到门口,又被两个警卫拦下:“先生,局长正在里面和重要的客人会谈,请你在门外等候。”
“我就是那位重要客人的随从,他把药落下了,我给他送药去。”张孝波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药瓶,朝警卫晃了晃,随后不容分说地推门而入。
张孝波推门一看,办公室里只有尹修文和康钧儒二人,顿时松了口气,他朝尹修文点头示意了一下:“尹局长,不好意思,打扰了。”
张孝波随即走到康钧儒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舒心康片交给康钧儒:“康哥,你走得急,忘了吃药了。”
康钧儒没料到张孝波居然赶到这儿来了,这不是来送死吗,当初自己那一击真是枉费心机了,早知这样,该把波仔的手脚捆绑住才是。
康钧儒接过药瓶,淡淡地笑了笑:“没吃就没吃,少吃一顿药也不会立时三刻就一命呜呼了,你何必跑这一趟。好了,药送到了,你回去吧!”
康钧儒还是想赶张孝波走。
“康哥,你最近身体情况不是很好,我担心你的身体会出状况,我还是留在你身边吧,尹局长,你不会介意吧?”张孝波执意要留下来,他索性坐在了康钧儒的身旁。
“没事,没事,孝波,你就留在这儿吧!”尹修文见张孝波执意要留在康钧儒的身边,也不好意思赶他出去,他转过身去,关心地询问康钧儒:“钧儒,怎么,最近身体不适吗?”
“老毛病了,没事的,你别听孝波一惊一乍的。”康钧儒风轻云淡地说道。
“怎么是我一惊一乍的,你昨晚睡觉时还喊心脏痛呢!半夜三更地爬起来找药吃。”张孝波反正铁定了心,就是想要赖着不走,便无中生有地编排。
“钧儒啊,心脏病可不是小病,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啊!孝波也是不放心你,有这样的下属,你应该感到欣慰才是。”尹修文拍了拍康钧儒的肩膀,流露出关心的模样。
“多谢修文兄的关心,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刚才我们谈到哪儿了?”
“我们谈到哪儿了?”尹修文敲了敲脑袋:“哦,我刚才好像是说到我们要加大投资。”
“修文兄,你在电话里说你有一个好的投资项目,到底是什么投资项目啊?”
“粮食。”唐崇信边说,边从尹修文办公室的里屋走了出来。
563. 仇人相见
张孝波见身穿军服的唐崇信出现了,怕他对康钧儒下手,下意识地要去摸腰间的枪,被康钧儒一把按住手。
唐崇信的出现并不出乎康钧儒的意外,他早就判定是唐崇信让尹修文给他打这个电话的。
“哦,钧儒,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司令唐崇信。”尹修文连忙站起身来给康钧儒和唐崇信介绍彼此:“唐司令,这位是宏利商行的康老板。”
“鄙人康钧儒,唐司令,幸会。”康钧儒朝唐崇信拱了拱手。
唐崇信就是当年置彭若飞于死地的罪魁祸首,康钧儒见到唐崇信的那一霎那,感觉一股热血直往上涌,眼前的人就是残害他最亲密战友的凶手,当年就是他下令以越狱之名,将彭若飞等六名**员枪杀在狱中,此事一出,舆情汹汹,各地**的游行示威此起彼伏,波澜壮阔,当局迫于压力,将执行任务的龚培元撤了职,下了大狱,而将主谋唐崇信从处长贬为科长,但过后没多久,龚培元和唐崇信又全都官复原职了,过了一年之后,龚培元升为审讯处处长,而唐崇信被调往南京国民政府国防部,半年前,唐崇信被调回淞沪警备司令部,坐上了警备司令部司令的宝座。
而今,唐崇信再次重创了上海地下党组织,并且把魔爪伸向了自己。
“康大老板盛名在外,今日有幸得以一见,乃我唐某人的荣幸,康老板果然是人中龙凤,气度不凡呢!”
“过奖了,唐司令,康某不才,是朋友们抬爱我,给我康某人的面子才让我略有小成。”康钧儒不卑不亢地回应道。
“那不知康老板能不能也给我唐某人一个面子呢?”唐崇信嘴角歪了歪。
康钧儒呵呵一笑:“唐司令说笑了,应该是我康某人仰仗你唐司令才是。”
“哎,大家见过面了,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了,相互提携才是。”尹修文连忙在这两人中间打哈哈。
“是啊,修文兄说的是,有钱大家赚嘛,有康大老板这样的商业奇才坐镇,运筹帷幄,何愁真金白银不滚滚而来啊?”唐崇信阴阳怪气地吹捧着康钧儒,然后话锋一转:“康老板,我刚才提议的粮食,这个投资项目如何?”
康钧儒清楚唐崇信在试探自己,但他不露声色地说道:“粮食当然是个很好的投资项目,卢沟桥事变之后,日本人一副势不可挡的样子,现在前线战事吃紧,而今年各地主要产粮区粮食都欠收,所以粮价日日攀升,俗话说,民以食为天,粮食什么时候都是一个紧俏商品,投资粮食自然是稳赚不赔的。”
“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尹修文呵呵一笑。
“枪声一响,黄金万两嘛,古今中外无一例外,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说是吗,唐司令?”康钧儒望了一眼唐崇信。
“康老板说得没错。”唐崇信见康钧儒侃侃而谈,毫不露怯,不得不佩服康钧儒的心理素质,他继续试探道:“那康老板,你说这次我们投资粮食是不是应该把所有的钱都押上去?”
康钧儒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之后,气定神闲地说道:“那当然,只要货源充足,就该全部押上,粮食这种紧俏物资不愁销不掉。”
“这么说,钧儒,你打算把我们投资的股票,期货,债券都抛掉?”尹修文故意试探地问了一句。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康钧儒知道无法再隐瞒了,便实话实说:“修文兄,实话跟你说吧,我先前已经把股票,债券,期货都抛光了,把银行的钱也都拿出来了,全都拿去投资粮食了。”
“啊,你已经把所有证券都抛光了,投资粮食了?”虽然尹修文已经从唐崇信那里得知了康钧儒清空了股票,债券,期货等账户,但这话从康钧儒嘴里说出来,还是让尹修文大吃一惊。
“是啊,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当然要把所有的资金全都押上。你看,连唐司令都说要投粮食,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修文兄,你放心吧,这笔买卖我们肯定会赚得盆满钵满。”
“可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们这些股东商量商量?”尹修文虽然觉得康钧儒说的有理,而且这么些年来,一直是康钧儒在为大家打理资产,让大家钱生钱,一年几次分红,虽说商海有风险,输赢难料,但康钧儒却在商海中游刃有余,几乎从来没有失过手,但这件事却让尹修文的心里直打鼓,毕竟是所有人的全部资产,一下子全都清空了,押在粮食上,是不是风险太大了,因而心里直打鼓,不禁有点埋怨康钧儒。
“修文兄,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投资的这些买卖,你们只关心每次能有多少分红,你们不是说自己不懂理财,所以才全权委托我给你们理财吗?这些年你们也赚了不少了吧,修文兄这么说,是不是信不过我康钧儒啊?”康钧儒以攻为守,佯装委屈失望。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什么时候信不过你啊,钧儒,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尹修文连忙否认,向凌云鹏致歉。
“不过,康老板,我想知道你这一大批粮食从哪里购得,又卖于谁了呢?”唐崇信突然抛出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直击康钧儒的要害。
康钧儒斜睨了一下唐崇信:“唐司令,这个呢,是商业机密,如果我把供货渠道,销货渠道都公之于众,那以后还有谁会找我理财呢?我还怎么在商场立足呢?你说是吧?”康钧儒以商业机密为由,拒绝透露粮食的去向。
唐崇信一听,知道康钧儒不会轻易地将这个机密说出来,但这个问题是个关键问题,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康老板,这生意场上的规矩呢,我也清楚,不过我最近得到消息,说是共党从上海获取了大批粮食,不知那批粮食是否与康老板的这批粮食有关联呢?”
564. 直言不讳
康钧儒听后,哈哈大笑了起来:“看来唐司令是在怀疑我跟共党有瓜葛,是吧?”
“康老板,如果这事牵扯到共党的话,那就不是纯粹的商业机密了,我是有权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的。”唐崇信正色道。
“既然唐司令这么说了,那我就直言不讳了,不错,我的这笔生意确实是跟共党做的。不过你说共党已经获取了大批粮食,这恐怕是在诓我吧!”康钧儒索性豁出去了,毫不含糊地承认与共党有生意往来,但是他估算了一下时间,不相信唐崇信这么快就得知这批粮食的下落。
唐崇信的那条信息确实是自己杜撰的,目的是想要诈康钧儒,没想到康钧儒立刻识破了他的伎俩,这让他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尹修文一听,一脸惊讶,他望着眼前的康钧儒,觉得像是一个陌生人。唐崇信没想到康钧儒居然这么爽快地就承认了他跟共党之间有牵连。而张孝波也惊讶地望着康钧儒,他也没想到康钧儒会向唐崇信坦陈跟我党有生意往来。
“康老板,你这话不是在说笑吧?你居然在跟共党做生意?”康钧儒的回答着实出乎唐崇信的意料,他原本以为康钧儒会百般狡赖,否认与共党有牵连,没想到康钧儒竟然毫无隐瞒地就承认此事了。
“唐司令,在商言商,有钱可赚,有利可图便是商人的原则,我作为一名商人,跟谁做生意不是做?共党出价高,做生意爽快,不拖泥带水,不附加条件,又不毁约,我当然选择跟他们做。这样我资金风险低,回笼快,何乐而不为?”康钧儒此时彰显着商人的本色,理直气壮地回答唐崇信。
“钧儒,看来你只有商业头脑,却缺乏政治头脑,你怎么能跟共党做生意呢,让这些共党分子吃饱了饭,跟政府作对?”尹修文摇头叹气着,他没想到康钧儒几乎倾其所有,全部购买了粮食,最后却把粮食全都卖给了共党。
“修文兄,坊间有句话叫天下谁人不通共,党国的钱是钱,共党的钱就不是钱啦?何必分得这么清楚呢?有钱赚就行了,管它是来自何方。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风险与机遇同在,不冒风险怎会财源滚滚?”康钧儒干脆把自己装扮成一副唯利是图的奸商模样。
“康老板,你说这话可是要获罪的,共党始终是我们的心腹大患,你这可是资敌行为。”唐崇信见康钧儒摆出一副只讲利益,不顾立场,黑白不分的模样,很是恼火,便出言恐吓道。
“唐司令,目前可是国共合作,共御外患,你这话就不怕被视为破坏抗日统一大业的言论?”康钧儒毫不让步,争锋相对。
唐崇信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没想到他的话被康钧儒抓住了话柄,于是换了个话题,冷冷地问道:“那个与你有生意往来的共党分子叫什么?”
“唐司令这是在审问我吗?”康钧儒不屑地望了唐崇信一眼。
唐崇信脸一沉:“康老板,你这个态度可不太好,就你刚才所说的,我完全有理由把你请到我们淞沪警备司令部去。”
“唐司令是在威胁我?资敌,如果说我资敌的话,那我资敌赚来的钱可都给那些军政大佬们分红了,这些年来,他们从中捞走了多少好处、油水,这些我都是有记录的,唐司令是不是觉得那些大佬们全都在资敌?”康钧儒索性撕破脸面,亮出底牌,好让唐崇信知难而退。
尹修文一听,神情紧张,这些年来他从康钧儒那儿拿走了多少花花绿绿的票子,如果说这些票子都是资敌而来的,那他也等于是参与资敌了,而且康钧儒那儿都有记录,要是跟康钧儒撕破脸皮的话,一旦康钧儒恼羞成怒,把这些账本都公之于众,那他头上这顶乌纱帽肯定会丢了,说不定连这条老命也一起丢了,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康钧儒把那些账本公之于世。
“两位请息怒,唐司令,依我看呢,钧儒只是一味求财,未必想要跟那些共党分子有什么瓜葛。“尹修文连忙出来打圆场,先稳住唐崇信,让他对康钧儒网开一面,只要康钧儒安全了,那他和他的那些大佬们也就安全了。
随后尹修文又转向康钧儒:”钧儒啊,不是哥哥说你啊,做生意赚钱固然重要,但一定要有原则,什么生意可做,什么生意不可做一定要心里有杆秤,宁可少赚钱,不赚钱,也不能触碰底线,赚钱事小,守法事大。”
康钧儒见尹修文出面打圆场了,便顺着梯子下来了,毕竟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很容易擦枪走火,于是平复一下心情,面带愧意地望了望尹修文:“修文兄,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下次我注意就是了。”
“这就对了嘛,来来来,时间不早了,我在紫云坊已经订好了位置,我们现在就一起去吧,边吃边聊,边吃边聊。”尹修文打着哈哈。
“好吧,客随主便。”唐崇信笑着朝尹修文点点头,康钧儒还没回答他的问题呢,他自然不会就此罢手。
“好吧,修文兄,那就叨扰了。”康钧儒朝尹修文拱了拱手。
“钧儒啊,你说这话就是见外了,你我之间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尹修文嗔怪了一句:”你和孝波一起上我的车吧,你那辆道奇车就停在这儿吧。”
“行啊,修文兄,就听你的安排。”
于是,一行人便离开工部局,康钧儒和张孝波坐上了尹修文的别克车,朝紫云坊酒家而去。
在别克车上,尹修文迫不及待地询问康钧儒:“钧儒,那些账本……你能不能拿出来给我们股东过过目?”
“修文兄,我哪次不是把那些投资项目的财务报表,包括收益分红,风险评估等报告都发给股东们,让大家过目的?”康钧儒反诘道。
“钧儒,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我指的是你刚才对唐司令说的,记录参与分红的那些个股东的名单的那个账本。”尹修文毫不掩饰地向康钧儒要讨要这些关乎他前途命运的账本。
565. 巧言善辩
康钧儒当然清楚尹修文打的是什么主意,尹修文是担心万一自己遭到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审查,会反戈一击,把他们这些股东都拖下水,从而引发官场地震,尹修文自己也难以自保。但那些账本是康钧儒的护身符,自然不能轻易交给尹修文,他早就意识到了这点,所以才把这些账本移交给了金翊轩。
“修文兄,你这可是为难我了,要是我把我的护身符交出来,那姓唐的立时三刻就能把我下了大狱,他之所以还不敢对我痛下杀手,还不是对我的这些账本有所忌惮吗?”康钧儒将自己的担忧告诉尹修文,希望尹修文知难而退。
“不会的,钧儒,你多虑了,有我们这么多有份量的人保你,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尹修文给康钧儒吃定心丸,宽慰他。
康钧儒呵呵一笑:“修文兄,我可不敢把我这条命交到别人手里,求人不如求己,修文兄,你放心,只要不把我逼到绝路上去,我是决不会把这东西公之于众的,毕竟大家朋友一场,你说是吗?所以还请修文兄体谅我的难处。”康钧儒这么说显然是希望把那些大佬同自己捆绑在一起,同休戚,共进退。
尹修文见康钧儒一口回绝,知道要让康钧儒把那本账册拱手奉上是绝无可能的了,失望之余不免心生怨恨,若是这账册不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这迟早是枚定时炸弹,自己的财运,官运,命运就一直被别人左右,这会让尹修文坐卧难安,于是,一丝杀机从镜片后面的眼里一闪而过,他笑着拍了拍康钧儒的手:“理解,理解。”
别克车很快就到了紫云坊酒家,尹修文招呼唐崇信和康钧儒等人前往预定好的包房就坐,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菜。
尹修文还是极力想要修复唐崇信和康钧儒的关系,希望二人能冰释前嫌,和光同尘,大家能和气生财,希望唐崇信对康钧儒不再追究那笔粮食买卖,于是尹修文充当和事佬,忙着给唐崇信和康钧儒斟酒,布菜,介绍菜品。
但唐崇信却不理尹修文的这一套,他来这儿的目的就是要问清楚康钧儒跟共党之间的生意往来,卖了多少粮食给共党了,到底是商业投机行为还是暗中资助共党,他和共党之间的联络人是谁,运输渠道是什么,所以喝了几口酒,吃了几口菜之后,唐崇信又把话题引入了粮食上了。
“康老板,你这次卖了多少粮食给共党了?”唐崇信一边剔牙,一边貌似不经意地随口一问。
“几十吨吧。”康钧儒也随口一答。
“几十吨?几十吨粮食似乎不用把你账户里的股票,期货,债券都抛光吧?”很显然,唐崇信并不相信康钧儒给出的答案。
“唐司令,这你就不懂了,这些粮食也不是一天就能搞定的,在黑市里,这粮价是一天一价,日日攀升,一石米从50块大洋升到90块大洋,起初我也只不过是试试水,进了几吨而已,但随着战事吃紧,粮食成了天价,我怕再不出手可能就没机会了,所以我后面就加大了投资,把所有资金都压上了,不过也只搞到七八十吨粮食而已。”
“钧儒,可你成本这么高的话,还有赚头吗?”尹修文觉得康钧儒的这笔买卖成本价太高了,担心这次做了赔本的买卖。
“当然,我不是说过吗,民以食为天,就算是天价,大家也还是会趋之若鹜的。所以,修文兄,你就放宽心吧!”康钧儒一副胸有成竹,沉稳笃定的样子。
“你跟共党做生意,共党方面是货到付款呢,还是先付款后发货?”唐崇信继续问道。
“他们先交一部分定金,然后等货到了之后再回款。”康钧儒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你现在收到他们的货款了吗?”唐崇信追问道。
“还没有。”康钧儒摇了摇头,但随即信心满满地回应:“等货到了之后自然会收到货款,到目前为止共党方面还没食言过。”
“这么说,康老板跟共党做生意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吧?”唐崇信眯起眼睛望着康钧儒。
“当然,谁出价高,回款快,我就跟谁做,我们做生意的,资金流很重要,如果资金周转顺畅的话,就能多做几笔生意。到目前为止,我跟共党方面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康钧儒毫不讳言自己跟共党方面生意频繁,他之所以这么说,其目的就是最多让唐崇信给他扣上一顶敌我不分,亲共的帽子,而不至于怀疑他就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
唐崇信见康钧儒侃侃而谈,非常坦然,似乎并没有刻意想要隐瞒他的打算,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
“康老板,那我想问你,跟你有生意来往的那个共党是谁?”唐崇信仍旧不依不饶,不停地盘问康钧儒。
“是386旅后勤部的人,叫朱国华。”康钧儒随口编了个假名字。
“朱国华,康老板能否提供这人的样貌呢?”唐崇信饶有兴趣地问道。
“中等身高,皮肤黝黑,长得倒是很敦实,不过挺有生意头脑的,五官嘛,跟普通人没多大区别,哦,对了,嘴角处有一颗痣。”康钧儒杜撰了一个虚无飘渺的朱国华以及他的样貌。
“那他们是怎么把这些粮食运走的呢?”唐崇信穷追不舍地继续问道。
“我把粮食事先存放在如意轩饭庄,我跟那儿的掌柜的关系不错,他那里地方大,存放几十吨粮食应该没问题,然后朱国华就派汽车过来装运,至于他怎么运往共区的,我也不清楚,这不属于我管辖的范围。”
“如意轩?康老板,你知不知道如意轩的老板金翊轩是共党行动队的队长?”唐崇信见康钧儒谈到了如意轩,觉得对方已经渐渐步入了关键地带。
“啊?这怎么可能,我跟老金挺熟的,我和修文兄经常去他那里聚餐,没看出来这人会是共党呀!”康钧儒睁大双眼,佯装吃惊不已的模样。
566.佯装受骗
“谁会在脑门上刻着共党二字呢?”尹修文笑着指了指康钧儒:“钧儒,你呀,政治上太幼稚了,共党很善于伪装,我们都被这个金翊轩给蒙骗了。”
“唉,那我真是看走眼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康钧儒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忽然他满脸担忧的模样:“哎呀,唐司令,照你这个说法,那个金老板是共党的话,那我存放在他那儿的这些粮食,他会不会偷偷地给运走了啊?”
“你的意思是金翊轩有可能私自把你存放在他那儿的粮食偷运走了?”尹修文一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我是跟共党386旅后勤部的朱国华做生意,照理他应该昨天来找我的,可我到现在为止,还没见到他呢!”康钧儒双手一摊,一脸郁闷地望着尹修文。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那批粮食现在应该还在如意轩?”唐崇信一听,也吃惊不小。
“是啊,朱国华没来,我那些粮食交给谁呢?他又不知道我把粮食存放在如意轩了,那批粮食当然应该还在如意轩,我今天本来要去一趟如意轩的,这不是硬是给你修文兄拽到这儿来了吗?”康钧儒埋怨地望了望尹修文。
“可我们昨天查抄了如意轩,并没有发现粮食,据可靠消息,如意轩前些日子就把大量的粮食运走了。”
“你们昨天查抄了如意轩?”康钧儒忽地站起身来,目光直逼唐崇信:“你说什么,粮食前几天都运走了?运到哪儿去了?”
唐崇信不解地望着康钧儒:“我怎么知道,我就是为这事来问你的。”
“完了,完了,我那批粮食居然失踪了。”康钧儒颓然地倒在了椅子上。
“这么说,金翊轩私自把我们的那批粮食给偷运走了?我们所有的钱都打水漂了?”尹修文额头上直冒冷汗。
“完了,这次我栽大了。”康钧儒突然捂着胸口,一脸痛苦的模样,张孝波赶紧从康钧儒的衣袋里掏出药瓶,将一片舒心康片放入他的嘴里,让他服下。
“金翊轩要是把粮食运走的话,也一定是运往共区的,你康老板不也是跟共党做生意吗,应该算是殊途同归吧!”唐崇信冷冷地瞥了一眼康钧儒。
“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我跟386旅后勤部的朱国华做生意,是有利可图,有钱可赚的,现在被那个姓金的偷运走了,我知道他把粮食交给谁了?共党有那么多支队伍,我找谁去?”康钧儒佯装气急败坏的模样:“唐司令,你们抓住那个金翊轩了吗,你们要好好审审他,问问他把我的那些粮食运到哪里去了!”
“抱歉,康老板,我们目前还没有抓住金翊轩,我们正在全力抓捕他归案。”
“那你问问姓金的手下,也许他们清楚。”
唐崇信摇了摇头:“如意轩里的所有伙计都是共党分子,都被就地正法了。”
康钧儒像是被人重击了一下,瘫坐在椅子上,冷汗直冒,目光凌乱。
而尹修文此时恼恨不已,他不仅痛恨金翊轩,也痛恨康钧儒,要不是他孤注一掷,把他们交给康钧儒理财的所有的钱都压在这批粮食上,他和他的那些股东们也不至于血本无归,现在这个康钧儒把他们所有的钱全都败光了,而且手里还握有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这件事让他坐立难安,一定得想方设法把康钧儒他手里的那些账本拿到手。
尹修文站起身来,走出包房,走到外面的走道上,跟自己的随从耳语了几句,随从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紫云坊,而尹修文则不动声色地又返回到了包房内。
包房内,唐崇信一杯杯地给自己灌酒,刚才听了康钧儒的一席话之后,他感到此案更加扑簌迷离了,康钧儒把所有家当换成了粮食,存放在如意轩,打算与386旅后勤部的朱国华做成这笔生意,而金翊轩利用康钧儒的信任,把存放在他饭庄里的粮食偷偷地运走了,至于运到哪里去,现在没人知道了。如意轩昨天被龚培元带人一锅端了,但主犯金翊轩却不见踪影,其余的手下因负隅顽抗被全部击毙,没留一个活口,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而从今天康钧儒的表现来看,似乎与上海的地下党并无瓜葛,他只是经常出没如意轩聚餐而已,与金翊轩是熟识,也许是金翊轩更想要巴结康钧儒,想要通过他来获知一些大佬方面的讯息,康钧儒显然是被金翊轩利用了。而如今康钧儒被这个金翊轩给坑了,把他和他股东们的所有家当都给卷走了,康钧儒如今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啊!唉,要怪只能怪他自己识人不善。
而康钧儒此时佯装气急攻心的模样,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而心中则暗喜不已,这批粮食原本就是资助我党的,他将那些大佬们放在他那儿的所有资产全都购买了粮食,然后运往了根据地,这笔巨资当然是不可能返回到他的账户里了,虽然他不停地给尹修文吃定心丸,告诉他,这次他们肯定会赚个盆满钵满,但纸是包不住火的,那笔购粮款迟迟不到账的话,一定会引起尹修文这只老狐狸的怀疑,尹修文他们见不到所赚的真金白银岂能善罢甘休,他们一定会彻查此事,现在他巧妙地把这批粮食的失踪的责任归罪于金翊轩,这样他就能全身而退,不必担责了。
尹修文进来之后,三人变成了借酒浇愁,长吁短叹。康钧儒后悔自己轻信了金翊轩,被卷走了所有资产,尹修文心疼他那些打了水漂的钱款,而唐崇信则叹息誓将上海地下党组织一网打尽的宏愿落了空,三人唉声叹气,牢骚满腹。
尹修文看了看时间,估计那个随从已经把他交代的事情办妥了,便结了帐,三人随后一起离开了紫云坊。唐崇信坐上了自己的汽车先走了,康钧儒和张孝波则坐上了尹修文的别克车。
567. 痛下杀手
上车之后,康钧儒对尹修文深表歉意地说道:“修文兄,这次真是对不住你和大家,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这笔钱赚回来的。”
“唉,钧儒啊,这次我们真的是元气大伤了,恐怕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了。”尹修文一脸沮丧地唉声叹气。
“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我相信,我相信。”尹修文拍了拍康钧儒的肩膀:“好了,到了,钧儒,孝波,你们一起上来再喝一杯茶吗?”
“不了,我想回去歇一会儿,本来今天我的心脏就有点不舒服,现在给这事一闹,我真的是心力交瘁,我想早点休息一下。”康钧儒婉言拒绝尹修文,他得赶紧回去收拾干净,尽快撤离。
“好吧,那我也不留你了,你们回去吧。”
尹修文说完,朝工部局大楼走去,而康钧儒和张孝波则朝道奇车走去。
康钧儒掏出车钥匙交给张孝波,张孝波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康钧儒则坐在副驾驶座上,两人坐在座位上,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如释重负,能全身而退了,张孝波发动引擎,一踩油门,道奇车便朝宏利商行驶去。
走到工部局门口的尹修文见康钧儒的道奇车开走了,便又返回到了别克车上,吩咐了一声司机:“跟在那辆道奇车的后面。”
而躲在附近的谭鸿铭看见康钧儒和张孝波二人都安然无恙地返回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但他随后看见尹修文的别克车悄悄地尾随在康钧儒的道奇车后面,觉得蹊跷,赶紧叫了一辆黄包车,跟在别克车的后面。
唐崇信坐在自己的车内,颓丧地用拳头轻轻地敲击着额头,一开始他信心满满,觉得康钧儒就是他的盘中餐,今天一定是十拿九稳,将康钧儒拿下,可现在却是无疾而终。他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搞明白,忽然他想起手下报告说,今天一早康钧儒就换了菜农的衣服出去了一趟,如果心里没鬼,康钧儒为什么要换装出去呢,他到底去了哪儿了呢?这失去监控的四个小时他到底干什么去了,这些还都是未解之谜。
唐崇信立即吩咐司机掉头,去往康钧儒的宏利商行。
张孝波一边开着车,一边兴奋地说道:“康哥,你真厉害,竟然把尹修文和唐崇信这两只老狐狸都给骗了,让他们误以为那批粮食是被老金偷运走了。”
“我也是铤而走险,不过我觉得姓唐的未必肯罢手,不再追究此事了,他可能还不死心,想要一查到底。好在我们有了老金这块挡箭牌,很多事情就可以自圆其说了。”康钧儒还是心存疑虑。
“康哥,那你认为尹修文会不会对你不再信任了?”
“这老家伙阴的很,你没听他先前说,让我把那些记录他们这些年非法牟利的账本交给他,这是他的心病,怕被上面发现他败法乱纪,中饱私囊,所以想要销毁这些证据。”康钧儒不屑地摇了摇头:“他们这些人既想不劳而获发横财,又要那顶可以道貌岸然的乌纱帽,贪得无厌,好端端的一个国家就是被这些蛀虫掏空的。”
“那康哥,你把那些账本藏好了吗?”
“那是你我的护身符,我当然要藏好了,你放心吧,波仔,你康哥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康钧儒不无得意地说道。
“康哥,你真行,把敌人玩得团团转。”
张孝波钦佩地望了望身边的康钧儒,康钧儒淡淡一笑:“波仔,快点,我们快回去收拾一下,准备撤离。”
“哎。”张孝波说着,加大了油门,道奇车飞快地朝前行驶。
忽然前面窜出一只野猫来,张孝波连忙踩刹车,但是却怎么踩都踩不下去,道奇车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向前飞驰。
“康哥,不好了,刹车失灵了。”张孝波将方向盘左打右打,躲过那只野猫,努力保持着道奇车的平衡。
“肯定是被人动了手脚了。”康钧儒立刻意识到了危险,他从后视镜里发现尹修文的别克车一直在跟着他们,康钧儒回忆起刚才的情景,觉得这事十有**是尹修文指使人干的,尹修文为了得到他手里的那些账本居然孤注一掷,想要置他于死地。
道奇车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往前行驶,张孝波额急得头上冷汗直冒:“康哥,快,准备跳车。”
康钧儒点点头,随即把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此时,迎面驶来的一辆大卡车,张孝波倒吸一口凉气,眼看着道奇车要与前面的卡车相撞,张孝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尽全力,一把把康钧儒推了出去,而自己则避让不及,撞上了卡车,只见道奇车在空中翻滚了两圈,坠落在地,随即发生了爆炸,车毁人亡。
康钧儒被张孝波及时推出了车外,朝路边翻滚过去,他突然听见“轰”的一声,一团火焰腾空而起,康钧儒心猛地一沉,还没来得及看清所发生的一切,由于惯性的作用,康钧儒的额头撞到了路边的行道树上,被撞晕了过去。
尾随在后面的尹修文见状,赶紧下了车,他跑到康钧儒的身边,见康钧儒的额头血流不止,昏死过去,他赶紧摸了摸康钧儒身上的口袋,从他的口袋里发现了一串钥匙,便拿着钥匙回到了车内。
“快,快走,离开这儿,去宏利商行。”尹修文催促着司机快点离开车祸现场。
别克车赶紧离开车祸现场,继续向前行驶。
几分钟之后,唐崇信的车也随后赶到,他被眼前的车祸现场震惊了,而且没想到居然是康钧儒遭到了车祸,他发现康钧儒的道奇车已经被烧毁了,正大为懊恼之际,突然他发现康钧儒昏倒在路边,于是赶紧下车,跑到康钧儒身边,摸了摸他的鼻息,还有气,便赶紧吩咐司机和手下把康钧儒抬上车,送往附近的济康医院。
谭鸿铭坐在黄包车上,他远远地看见康钧儒被唐崇信的手下抬上了汽车,朝附近的济康医院驶去,而一旁的道奇车则已经严重损毁,还不时地窜出火苗,他飞奔至道奇车跟前,看见车内的张孝波已经倒在方向盘上,气绝身亡。
568. 庐山真面
谭鸿铭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他将张孝波的遗体从车内拉了出来,然后给了黄包车夫五块大洋,让车夫帮忙一起将张孝波的遗体抬上了黄包车,并将张孝波的遗体运往郊外的乱坟岗内掩埋了。
谭鸿铭在张孝波的坟前立了块墓碑,上书:贤弟张孝波之墓
谭鸿铭在张孝波的墓前鞠了三个躬,然后离开了乱坟岗,他随即让车夫把他拉到济康医院。
谭鸿铭匆匆来到急诊室内,询问医生:“大夫,你有没有见着刚才送来的一个车祸中受伤的人?”
“你是他的什么人?”大夫打量着谭鸿铭。
“我是那人的大哥。”
“哦,这人的伤不是很重,稍微包扎了一下就被送他来的那个军官带走了。”
“带到哪儿去了?”谭鸿铭追问道。
“我听那位军官对下属说是把他带到淞沪警备司令部去。”
谭鸿铭的心“咯噔”了一下,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了,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稍稍定了定神之后,踉踉跄跄地离开了济康医院。
尹修文的本意并非要置康钧儒于死地,他只是想让康钧儒住几天医院,以便他能有机会去宏利商行搜寻那些账本。
他当时吩咐手下去把道奇车的刹车破坏一下,让道奇车发生侧翻,从而让康钧儒受伤住院,这样他就有机会下手了,他的目标只是账本,而并非是康钧儒,对尹修文而言,康钧儒是个难得的商业奇才,毕竟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康钧儒为大家进行资本运作,而且收益颇丰,只不过这次被金翊轩骗了,才会血本无归,说到底,这只是康钧儒识人不明罢了,而并非是康钧儒的投资眼光或是是非立场有问题,他只是担心万一康钧儒被唐崇信威胁之后,为了自保,而把那些账本公之于众,给他和其他那些大佬带来不利。只要账本到手了,今后还是要倚仗康钧儒为他们打理钱财。
可事情并非朝着他打的如意算盘方向进行,尹修文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交通事故,张孝波命丧当场,而康钧儒生死难料,而此时尹修文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从康钧儒身上搜到钥匙之后便前往宏利商行。
尹修文到了宏利商行之后,用从康钧儒身上搜到的钥匙打开了房门,里面一股焦糊味扑鼻而来,尹修文进去一看,见客厅里放着一只火盆,里面有一些纸张的灰烬,尹修文瞥了一眼,不禁产生了疑问,康钧儒想要焚毁什么呢?
尹修文来不及细想,他的首要目的是拿到那些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账本,于是,他朝客厅里的办公桌走去,拉开抽屉,仔细地翻找着,可是把抽屉里的东西全翻了个遍也没发现,他又去那些文件柜里寻找,可也是一无所获。他还不死心,又去了楼上康钧儒和张孝波的两间卧室进行查找,但还是空手而归,尹修文上上下下地翻找了半天,始终没有找到他所要寻找的那些账本。
尹修文转念一想,那些账本是如此重要的东西,被康钧儒视为护身符,那么他很可能没有把这些账本藏在宏利商行,而是把这些账本存放到银行的保险柜里了,若是这样的话,康钧儒是唯一知道密码的人,要想知道银行密码,还是必须找到康钧儒。
于是,尹修文原路返回,到事故现场去寻找康钧儒,但康钧儒已不见踪影,他询问了路旁的一些居民和路人,据目击者说,有个军官把路边的一个伤者送到了济康医院,于是乎,尹修文又赶到了济康医院询问情况,医生告诉他,有个军官把此人送往了淞沪警备司令部。
尹修文判断应该是唐崇信带走了康钧儒,他虽然不知唐崇信为何会出现在事故现场,不过既然康钧儒已经落入唐崇信之手了,对他来说也许是个好消息,得让唐崇信想方设法从康钧儒的嘴里掏出他想要知道的账本情况。
于是,尹修文又返回宏利商行,他拨通了唐崇信的电话:“唐司令,我是尹修文,我在康钧儒的宏利商行内发现了许多被焚毁的文件的灰烬。我觉得有些蹊跷,所以特地给你打这个电话。”
“你去了宏利商行?”唐崇信有些纳闷,康钧儒刚刚遭遇车祸,而尹修文却出现在了康钧儒的宏利商行。
“是呀,钧儒把房门钥匙落我这儿了,我就给他送过去了,没想到钧儒和孝波还没回来,我就进去了。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子糊味,我看见客厅里放着一只火盆,里面有许多被烧毁的文件的灰烬,我不知道钧儒他为什么要焚毁这么多文件,或许那上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修文兄,康老板出了车祸,我刚才碰巧路过时看见了。“唐崇信将康钧儒的情况告诉了尹修文,想看看他的反应。
“啊,钧儒出车祸啦?他现在人怎么样了?”尹修文佯装不知此事,着急地问道。
“康老板受了点伤,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不过他的助手已经死了,修文兄,你等在那儿,我一会儿就到。”
唐崇信放下电话之后,暗骂了一声“老狐狸“,他觉得康钧儒的这场车祸与尹修文脱不了干系,刚才康钧儒说出手里握有尹修文等一些大佬贪赃枉法的证据,尹修文就开始有些惊慌失措了,之后又三番两次明里暗里让康钧儒交出账本,这场车祸八成是尹修文炮制的。
但尹修文在电话里告诉他,康钧儒在宏利商行内焚毁文件,唐崇信不禁精神为之一振,看来康钧儒身上确实还有许多秘密可挖,于是唐崇信便命龚培元带领一帮手下对宏利商行进行搜查,自己也亲自赶往宏利商行,想要亲眼看一看这个在上海滩呼风唤雨的宏利商行老板到底在他的老巢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唐司令,你看,火盆里全是一些文件的灰烬,我估计,当初我打电话给康钧儒,约他来我工部局时,他正在烧毁文件,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尹修文一见到唐崇信,就把他拉到了火盆前,指着那个火盆里的灰烬。
569. 意外发现
唐崇信向龚培元示意了一下,龚培元吩咐手下把火盆作为证物拿走,随后命令士兵对宏利商行进行地毯式搜查。
然而搜查了大半天,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唐崇信和龚培元,包括尹修文都不免有些失望,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堆灰烬,也许那里面才蕴藏着康钧儒不为人知的秘密。
忽然,有个手下急匆匆地来到龚培元的面前:“报告处长,那里的一堵墙像是空的,只是我们还没找到打开那堵墙的机关。”
龚培元一听,与唐崇信相视一笑,连忙来到了那堵墙面前,用手敲了敲,声音果然不同。他朝四周望了望,发现墙上有一幅莫奈的《日出》油画,便仔细端详起来。
“去,把这幅画取下来。”龚培元的第六感让他觉得这幅油画有问题。
这名手下连忙招呼一个同伴一起取画,可这画框像是被钉在了墙上,纹丝不动。
“机关肯定就在这幅画里。”龚培元语气十分肯定。
龚培元说完,便走到油画前,用手捶打着油画,没发现异常,再摸了摸画框,忽然发现画框上有一处是活动的,用手往里摁了摁,旁边的白墙居然打开了。
龚培元兴奋异常,与唐崇信一起步入密室中,密室里还有一间暗室,龚培元吩咐手下小心翼翼地将暗室内的所有东西包裹好拿出来。
唐崇信望了望这间密室,里面的文件柜里空空如也,不禁叹了口气:“看来,康钧儒已经把重要文件都付之一炬了,唉,可惜了。”
唐崇信再次环顾了一下密室四周,看见桌上有一叠诸子百家的书籍,便随手拿起一本《史记》翻了翻,忽然一张照片从书中掉落下来。
龚培元赶紧将照片拾起,仔细看了看:“司令,这照片上的人有点眼熟。“
随即龚培元将照片递给唐崇信。
这张照片就是当年云麟考入军校时,在南京的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门口拍的,这么多年来,云麟几乎没有拍过什么照片,只有这一张入军校时拍的照片,康钧儒一直珍藏着,有时他想云麟时,就会去密室,拿出这张照片看上一眼,心里便觉得舒坦一些。
唐崇信接过照片,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年轻人看上去确实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两人眉头紧蹙,望着照片上的年轻人苦思冥想。
“彭若飞。”龚培元和唐崇信几乎同时从脑海中挖掘出来尘封多年的回忆。
“这是彭若飞年轻时候的照片吗?”龚培元问道。
唐崇信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彭若飞年轻时这南京的中央陆军军官学校还没成立呢,这应该是他的儿子。”
“对对对,当年彭若飞确实有个还未成年的儿子。”龚培元对这一发现欣喜若狂。
“这彭若飞儿子的照片在康钧儒的密室里,这里面确实值得玩味,我听说康钧儒把他外甥过继后当儿子,该不会是个烟雾弹,真实情况应该是他把彭若飞的儿子收为了养子。”唐崇信说完,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司令果然目光如炬,看来这康钧儒确实是条共党的大鱼。”龚培元不失时机地奉承了一句。
“走,回司令部去。”唐崇信得意地挥了挥手,一行人随即离开了宏利商行。
回到司令部之后,龚培元将那一堆灰烬交给了技术科,连夜进行分析还原,最后终于拼凑还原出了几段文字。
龚培元拿到技术科交给他的还原文稿后,仔细看了看,立马兴奋地跳了起来,随后把这个宝贝送交到了唐崇信的手里。
“司令,你看,这是技术科刚还原出来的。“龚培元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唐崇信接过来看了看,眼睛里也流露出一丝惊喜,他轻声念道:”近期投降派的言论甚嚣尘上,为了打击这股势力,积极宣传抗日,各地党组织可采取各类有效行动,对那些亲日派给予严惩;今年冬季北方异常寒冷,各部队普遍棉衣短缺,故命你部积极筹措棉纱,以确保我军将士安然过冬;目前战事吃紧,我方伤亡严重,前线部队缺医少药,故命你部尽快筹措多息磺胺等消炎药物,以及药棉,纱布等物资。“
”司令,果不出我所料,这个康钧儒果真是条大鱼。他应该就是金翊轩的上级,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龚培元喜不自胜。
”是啊,要说这个康钧儒是个纯粹的商人,打死我都不信。十年前,我们抓住了时任上海地下党负责人彭若飞,没想到十年后又抓住了现任上海地下党负责人康钧儒,培元啊,我们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唐崇信得意洋洋地说道。
”可当初那个彭若飞是个软硬不吃的顽固分子,而且还设计借刀杀人,让我把投诚过来的杜怀志给除掉了,让我无形中充当了共党的杀手,除掉了他们的叛徒,这件事,是我一辈子的耻辱,我居然被一个阶下囚操控戏弄,玩于股掌之间。“龚培元至今对自己被彭若飞利用而恼恨不已:”但愿这个康钧儒能够容易对付一点。“
唐崇信拍了拍龚培元的肩膀,笑着宽慰道:”培元,像彭若飞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你真以为共党是刀枪不入,铁板一块?就算是彭若飞也是有其软肋的,他最看中的就是他的一世清誉,当初我们把他的供词作为他叛党投敌的铁证,他不是气急败坏,以绝食抗议吗?尽管后来被共党搞清楚之后平反了,但这影响,这声势已经造出去了,何况他身陷牢狱,怎么可能知道他已经被平反一事,这对他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只是这人骨子里就是那种忠烈之士,让他改换门庭比杀了他还难。不过这个康钧儒应该有所不同,他混迹于那些巨贾富豪的圈子里,与高层打得火热,这种人肯定圆滑世故,八面玲珑,不会认死理,一条道走到黑,他应该懂得顺势而为,知进退,明得失,会权衡利弊,所以对于这个康钧儒,我还是很乐观的。“
“司令,你这么有把握?“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把!“唐崇信信心满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