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去南方
小悦劝了会许妈妈,又给许医生鼓了鼓劲,就要离开。她的家里还有弟弟和小童呢,尽管她准备了些干粮,但是经过上次小航吃猪食的事情后,她总也放心不下他们两个独自在家里。
“妈,你给小悦写张借条。”许医生从床上坐了起来“还有,你认她做干女儿吧,等我伤好后,我来养你们。”
宗老师和小悦刚要离开,听到许医生这样对他妈妈说,就拉住了小悦。来医院都好半天了,宗老师刚听许医生开口说了话。
宗老师转过身,许医生的脸上除了羞愧就是泪水。小悦本说不用,小许说如果小悦不答应,他就不会再治病了。
宗老师就见证了她们成为一家人。
宗老师牵着小悦离开医院,要送小悦回家。小悦说不用,现在身上没钱,她不怕了。宗老师多少有些不放心,想了想还是给她打一辆的士。晶都县城有了的士不多久,也不是太贵,基本上两元钱随便跑。
宗老师知道他帮不了小悦多久,只希望在他眼皮底下时,尽可能地照顾她。宗老师付了钱后,就让小悦上车。
小悦关上车门,又走了下来。她问宗老师要了电话和地址,说以后会给宗老师写信。
宗老师看着这个只当了自已一天学生的女孩,说道:“你以后可以随时来找我,有事没事都可以来。”
小悦看着老师的眼睛,没有说话,重重地点了点头,上车走了。
坐在车上的小悦又泪眼迷蒙:宗老师,我不能随时去找你,我要带着小童和弟弟离开这里,去南方。
南方,一个道听途说的地方。
那里是温柔富贵之乡,花柳繁华之地。这些,不重要。
那里是冷者有衣加身,饥者有食果腹。这些,很重要。
小悦就在这辗转多回,方传到耳中的信息激励下,带着弟弟和小童义无反顾地去闯荡南方了。
事实上,小悦并不相信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南方,能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否则不是谁都去了?
她多方打听到,并留意上心的是,南方工厂林立,却劳力缺乏,尤其是女工更是少之又少。就算是像她这样的儿童,都可以打着营养不良,身高不足的幌子,轻松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还有,她确实是不想留在晶都了。
晶都,水晶之都。这个盛产水晶的地方,没有给她晶莹剔透的单纯人生,也没有给她光洁美丽的幸福生活,给她的只是漫无边际的阴冷凄凉,望不到头的悲惨失望。
她不想看到叔伯们对她无情的冷面,也不想看到爸爸焦灼的双眼。
她对世态炎凉早已坦然,对这几年亲情反复的煎熬,却无法从容。
还有,她的责任心和使命感,让她必须离开这里。
黑人弟弟小航因为他的特殊出生而备受歧视,这几年基本上每日在家闭门不出。
但他是她的弟弟,她要给他快乐,给他微笑。哪怕最终带着他流浪天涯的要饭乞讨,只要他能像一个正常的乞丐一样,只受一定的群体歧视,不受额外的个性欺侮,她都可以接受。
她行过乞,要过饭,吃过很多的苦,知道很多人生的辛酸,但是她知道还有比这些苦,这些辛酸,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一个人的尊严。
为了弟弟的尊严,她王小悦,必须离开。
她贱卖了家中的鸭子和猪,把所得的收入和村民捐给小童的钱款合在了一起。一部分给小童买了药,一部分给王太白寄去,剩下的一部分留做了路费。然后,她就带着弟弟和小童,在一个深夜,偷偷地离开了家乡。
小悦推着小童,轮椅上放着一件大大的包裹。小航背着一个小包狱,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
小航知道他的与众不同所带来的苦恼,但是只要小悦这个妈姐在身边,他依然可以无忧无虑快快乐乐。
真地要离开家乡了,离开这个给自己带来过幸福,也带来过梦魇的地方,小悦心里竟然有些舍不得。
其实,这个地方不管留下欢乐还是伤心,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记忆中的一部分,是生命组成的环节。离开家乡,那就是要割裂生命。
小悦一直在给自己打气,不哭,不哭,小悦,要坚强,不要哭。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小悦偶然听过这首歌,就记忆很深刻。兰花草,从山中来。她想用唱歌忘记离别的忧愁。
小航听了,也跟着姐姐哼唱了起来“转眼秋天到,移兰入暖房。”
这姐弟俩就一遍接一遍地,唱着这首似懂非懂的歌曲。歌声在无边的夜色中,传得很远很远。
后来,只有小航一个人在唱了。姐姐小悦愁肠百结,她闭着嘴,怕再开口就会哭出声来。
她是不能哭的,她现在是小童的照顾人,还是小航的妈姐。她是他们的依靠,他们的希望,她不能哭。
她们走了一个小时,天微微明亮的时候,她们来到了东单湖边。这儿有个民间临时站台,南下的大巴车会经过这里。
不想进车站买高价票的乘客,都会聚集在这里等候。大巴车的主人不想让车站抽取高额费用,也会让老顾客在此等候。小悦早就打听好了路线。
东单湖,整个苏北有名的风景区。在晶都,除了水晶,最有代表性的大概就是这个湖了。
这个湖芳草如茵,美丽的很,游人如织,热闹的很。小悦还生活在幸福时,会时常跟着养父们来到这里。
现在,幸福不在,她也要离开了。她望着烟波缭绕的东单湖,思绪连连。离别总是多愁的。
大巴车来了,老板看着三个年幼的孩子,本不想载,但是又惦记着那点车票钱,他咬咬牙就同意了。
这年头,做什么都不容易啊。大巴车生意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跑一趟下来,连个油钱都不够。
老板和司机下了车,一起帮忙把小童搬了上来。他们将小童放至最安的地方。司机左看右看,确定好了才回到自个的位置上。他们冒险让他们上了车,若再出了什么事端,可就得不偿失了。
第77章 运河人家
老板没有问她们任何问题,司机更不会多嘴。老板知道,也许这一问,他就不会让他们上车了。乘客们也见多识广,没人在意小航的肤色。
人都是善良的,但有的时候迫于各种压力,只能选择把它隐藏。
小悦最后看了一眼东单湖,抿了抿嘴,转身也上了车。
上车后,小悦闭着眼想睡一会,可怎么也睡不着。她沉默了一会,再也忍不住了,眼泪顺着腮边,慢慢地流了下来。
乘客们都在补觉,没人关注他们。老板坐在司机边上,留意着路边的乘客。坐在边上的小航看着姐姐,不再哼唱了。他举起衣袖,一下又一下地给姐姐擦眼泪。
小悦抓住小航的手,把他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小航抱住小悦,也一下一下地轻拍起了姐姐。
“妈姐,我们会再回来吗?”小航轻轻地问。
小悦没有问答,只是使劲地点了点头。尔后,小悦又郑重地对小童说:“出门在外了,以后要叫姐姐,否则别人会多心点。”
小航难得的听话,好像懂了人情世故一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还是不太懂,但看姐姐伤心的样子,他就不再问了,他知道现在不该问太多。
故乡啊,我要离开了,我会不会再回来呢?小悦歪着脑袋。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悦和小航睡着了。中午,他们被老板叫醒。老板递给他们一些饭菜。他们一看,乘客都下车吃饭去了。老板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就没让他们下车,而是买了饭菜送上来。吃完饭后,不一会他们又睡着了。
“快看,长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响起了许多人的叫声。小悦睁开眼睛一看,大巴车已上了一艘小轮船,正行驶在一条大河上。
船随着河水的荡漾,在一上一下地轻摇。对岸就是此行的目的地江澄市。
啊!这就是长江,与母亲河黄河齐名的长江。南北望去,它两岸的房子小的只剩下影影绰绰。东西观看,它碧波连天处的大小船只还有隐隐约约。
车上好多乘客走到船上欢呼跳跃,小悦和小航没有下车,但是眼前的千里长岸,万里水域,无疑让她们眼前一亮,心胸跟着就开阔了起来。
小悦的嘴角露出了一点点笑意。人生有时并不总是糟糕。
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渡船开到了对岸,人们在码头附近纷纷下车而去。
“小姑娘,你要到什么地方去?”老板问。
是啊,我要到什么地方去呢?小悦一时没了主意。
“小姑娘,你在哪下车啊?”老板又问。
“哦,这就是那个全国最富的县吗?我就在这下车吧。”小悦忙回答。
老板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称是。小悦得到肯定答案,就要求在这下车。老板和司机一人抱着小童,一人搬着轮椅下了车。司机放好车后,老板轻轻地把小童放了上去。
“这孩子,他怎么了?”老板终于忍不住了。
“他,他现在意识还不太清醒,头部被碰了一下。”小悦好不容易才想到个解释。
“你们的爸爸妈妈吗?”司机也满肚子疑问。
“爸爸……”“我们没有爸爸妈妈,我们是孤儿。”小航刚想说,就被小悦拦住了话头,他不解地看看妈妈姐姐。
小航啊,你不懂,我们是有家不能回啊,那就是没家了。小悦不看小航。
“那,那你多大了?”老板问小悦。
“16了。”小悦按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回答。
“你有这么大了?你,你……”司机动了动嘴不问了。
“你们好好照顾自己吧”老板说着转身招呼司机上了车,开走了。
大巴车把她们丢下了,丢在这个她们人生地不熟的江澄市,开走了。
但是它只开了不到五十米远,就停了下来。
那个老板一跑小跑过来,他拿出一张名片给小悦说:“有什么事,可以打这上面的电话找我”,说着又把他们的车费还给了小悦。
小悦没有推辞,她知道她们现在需要这笔钱。
她把小航拉过来给司机鞠了一个躬,嘴里不停地说道“谢谢,谢谢叔叔。”
老板点了下头,就转身走了。小悦和小航还在谢谢,老板背对着他们,挥挥手。老板不敢转头,他的眼泪已汇满了眼眶,就怕一转身就会掉下来。
对许多人来说,有些地方就是天堂。可是对小悦而言,似乎哪里都是地狱。
或者说,她本就是身在地狱。运气好点,不过就是从十六层跳到十五层。运气差点,也就是从十七层跳到十八层。
小悦多少也算有过“江湖”经验了,没费多大工夫就在运河边上租到了间小民居。运河在市区的边缘,虽处郊区,每日船来船往倒也不嫌荒凉。住处好找,工作就难了。
最近几个月的担惊受怕,平时超负荷的辛勤劳作,让十三岁的小悦看起来瘦弱憔悴,让人感觉十一岁都是在虚报年龄。
工厂需要劳动力,劳动力不要求身高,但是没有个强壮的身体,怎么能承受得了那繁重的工作?直白地说,怎么能保证工厂的效益呢?
老板会有一张菩萨的脸蛋,但在利益面前,他们更有一副屠夫的心肠。
来江澄快一个月了,小悦仍然没有找到工作。
这一天,小悦像没头苍蝇一样,东奔瞎奔了一天,又是一无所获。她踢踢腿,伸伸腰,舒活下筋骨,只得悻悻地回到了住住。
小航已煮好了泡饭,正对着小童自言自语。自从小航上次吃了猪食后,小悦就不顾他年纪尚小,连逼带吓地,多少教会了他做一些简易的饭菜。
只是现在她们没有经济来源,每日入不敷出,就只能煮些泡饭艰难过日子。
小航估摸着姐姐快回来了,就把面盛开了碗里。小悦到家时,刚盛到碗里的饭还有些烫。而江澄又在中部偏南,天气仍然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小悦虽然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但是还是不太想吃,坐在凳子上闭目养神。
小航知道姐姐累了,就提议先到运河边走走,吹吹凉风,等一会饭冷了些再回来吃。
第78章 水晶王子朱云龙
小悦听了点头表示同意,小航就推着小童出了门。小悦走了一天了,本不想再出门。但是小航在家看着小童,一步未敢远离,所以就想出去转转。小悦知道弟弟的想法。
南方经济发达,居民们都见多识广。黑的可与深夜一较长短的小航,并没有让他们表示出什么大惊小怪的好奇。
就凭这一点,小航就明显感觉到了如沐春风的平等,于是他非常乐意出来让大家感受他平等的开心。
可是,白天大多数时候,他只能待在屋子里照顾小童,这是姐姐交待的事情。只有晚上的时候,他才能在姐姐的陪同下推着小童出来转一会。
姐姐对他总是和颜悦色,不凶不恼,但是他从来没有让贪玩的**,去挑战照顾小童的责任。小航不是怕姐姐,他是爱姐姐,怕惹姐姐不开心。
三人很快就来到了运河边,她们找了块稍显宽敞亮堂的地方,就站在那尽情接受夏日的凉爽。
这条运河直通长江,从南径北而来,历史已不知几许年了。
可的两岸绿萌如盖,杨柳成行,柔软的枝条像是霓裳练曲的公主美姬,在晚风的伴奏下,一时不矜,弱弱地拂了一下路人的脸,又顿感不妥,忙悄悄掩面,急急平息心中的微澜。
小悦看着河中往来如织的货船,一个个头尾相连地不知驶向何方,浑身的倦意慢慢消散了许多,倒是不禁想起了家乡。
爸爸还好吗?宗老师还好吗?我的养父母,你们在哪里?想着,想着,小悦就有些伤感了。她忙摇头四处看看,想把忧伤甩掉。
这时,她看见附近站着一个大哥哥。当她看到他时,他正巧也看了过来。
那个大哥哥衣着一般,但是穿在他身上,却有着莫名的好看。他还有一双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地让小悦心跳不已。
小悦见他看了过来,忙低下头又抬起,转往别处。不料那个大哥哥却向她走了过来。
“喂,小妹妹,小弟弟,你们住在这附近吧?我这几日老是看见你们在这里”他不待小悦回答,自顾自地说着,声音柔柔的,带着晚风吹来的凉爽。
小悦很喜欢这样的声音,不禁抬头向他望去。小航早已回答他道:“是的,大哥哥,你怎么知道的?”小航正是话唠的年纪,自己都能说上半天,更别说还有人和他搭话。
听着他天籁的声音,小悦突然间胆大了起来,有了倾诉的**。她训斥了小航一句,给他道了歉后,就不管他愿不愿意听,滔滔滔地地讲起了自己过往的心酸,最近的无奈,以及对未来的迷茫。
小悦没想到她的口才居然不错,说到动情的地方,她自个都忍不住热泪盈眶。而那个他也大受感染,时不时地擦着眼睛。
每个人的心胸都是有限的,在它充满将溢之时,总要渲泄倾倒一番。渲泄倾倒的对象一般不会要求很苛刻,很多时候只要有一丝不讨厌的感觉就足够。但也有一条铁律,千万不要向太熟的人倾诉,那得来的更多的是轻视,甚至奚落。
小悦哭完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伸手拍了拍小航的头。小航看见姐姐伤心,也跟着哭得稀里哗啦,在小悦的安抚下,好久还哽咽着。
小悦把她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对方后,也对眼前的这个大哥哥有所了解。
大哥哥居然是自己的同乡,名叫朱云龙,云龙,取一遇风云便化龙的意思。
朱大哥大学毕业后,不想在企业里终老,一心想自己创业,希望能将晶都市的水晶做成品牌。
说到水晶,小悦从小耳濡目染的当然也知道些,但是相对于朱大哥的渊博知识,以及他的宏图大志,她感觉自己好像就是一个白痴。
朱大哥说,现在人们一提到水晶,第一时间想到的似乎只有地滩上的手链、脚链,再高级点的也就是卖衣服时附赠的吊坠等。
他所要做的则是从家居、宗教、风水、车饰、眼镜、印章、情侣专做等,全新方面将水晶打造成身份与地位的象征物,塑造为美丽与魅力的代名词。
朱大哥一番深入浅出、抑扬顿挫的抱负演说,将只有小学文化的王小悦深深折服。
王小悦在艳羡朱大哥学识高远的同时,内心也一阵痛楚涌过。自己好歹还算上了几年学,而正值学龄的弟弟却只能跟着她四处流浪。
小悦想了想,吞吞吐吐地说:“朱大哥,您有空的时候,能否教我弟弟识几个字啊。”小悦很是难为情地看着他,她打算若朱大哥拒绝了,她再说付钱的事。小悦可不敢乱花那点救命钱。
“好啊,一会你带我认识下你们住的地方,我有空就过来。”朱大哥倒是很爽快地说。
小悦没想到朱大哥如此乐于助人,高兴地抱着小航原地跳了半天。
第二天上午,小悦又在城区白转了半天。她想到饭店端盘子,人家怕她力气小摔坏了器皿。她想去衣服店做营业员,人家怕工商部门检察到他们用童工被关门。
中午时分,她饿坏了,就来到一个小饭馆门口,想买两个馒头填下肚子。
这时,一个衣着破烂的老人家,拄着根拐棍,颤巍巍地走到她的面前。他的手里拿着一只碗,碗口上缺了一角。
老人家的背上还有一个孩子,伏在他的身上,一动也不动。
老人家对小悦做了个辑,叫声“小姐姐,给点钱吃饭吧。”
这一声小姐姐叫得小悦鼻子一酸。
老人家头发灰白稀疏,脸面沟壑纵横,一看就是饱经岁月摧残。他这个年纪要比爷爷大得多了。
小悦看着他,想起了对她十分关爱的爷爷。那个威严十足,却又和蔼无比的慈祥老头。
如果爷爷还活着的话,爸爸怎么会身陷牢狱之灾呢?我和弟弟又怎么会受这流浪之苦呢?
眼前的这位老爷爷,神情没有那么威严,腰板没有那么挺直,但是怎么就那么让人感觉亲近呢?
“小姐姐,给点钱吧”老人家看小悦不走也不说话,又可怜地请求道。
小悦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她往天上看了看,把眼泪逼了回去,对老人家一笑,就上下掏起了口袋。
可是掏完全身,她也只找到四元七角钱的硬币。小悦是不敢带太多的钱在身上的。
她把手伸出去,老人家看着她,却迟疑着把碗收了回来。
小悦忙说:“对不起,老爷爷,我今天身上只有这么多钱,以后带多了再给你。”
老人又顿了一下,这才递过碗。接过钱,他弯了下腰,给小悦道了声谢后,就一瘸一拐地走了。
王小悦看着老人家远去的背影,想到明天要交房租了,如果下个月再找不到工作,也只能来行乞了。
小悦在街头行乞过,但是她不想再过那段日子,连回忆都不愿意。但凡有一点办法,谁会做乞丐呢?
小悦饿了一天,仍然没有找到工作。傍晚时分,她饥肠辘辘地往回走,快到居住地时,小悦看到小航也正着急地往回赶。
小航看见了小悦,有点怯怯地,叫了声姐。
“你怎么出来了?小童哥哥呢?”小悦很是着急。
“朱大哥在照看着呢,他上午就来了。他教我写我的名字,下午他说帮我照看小童哥哥,让我出来玩会啊。”小航知道他做得不对,头低地低低的。
小悦心下一宽,但仍是虎着脸说:“以后好好照看小童哥哥,我不回来不许出来玩。听见没有?”
“哦,听见了。”小航答应了,但是又补了一句:“可是我很想出来玩啊。”
小悦有点生气,瞪了小航一眼,叹了声气,就牵着他的手回家。
打开家门后,小悦和小航一愣。
屋子里一片狼藉,衣服、碗碟丢得到处都是,小童则斜躺在地上,两眼定定地看着外面,一动不动。
朱大哥不见了,小童的轮椅也不见了。
第79章 饿了就喝点水
小悦愣征了一下,忙招呼小航快过来帮忙。她们一起合力,好不容易把小童给抬上床,然后就收拾起了屋子。小航知道闯了祸,一声没敢吭,跟着后面归拾着。
这一收拾,小悦发现仅剩的几百元钱不见了。她一下跌坐在地上,欲哭无泪。她把绝大多数的钱都给许医生和爸爸了,只留了一点以防不备,没想到全被人偷去了。不用想,肯定是朱云龙干的。
朱云龙,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父母用存了大半辈子的血汗钱,替他砸开了一所野鸡大学的校门。他们本指望他多少学点知识,将来不至于连个谋生的手段都没有,从而流离失所,艰难一生。
朱云龙真才实学没有,好高骛远倒是一点不耽误。他刚进学校没两天,就觉得他这个经天纬地之才,不应在学校里虚度光阴,而应到社会上去奋斗拼搏一番,以争取早日出人头地。
他把这意思和父母一说,毫不奇怪地遭到了父母的喝斥。你有这能耐,何必让家里花那么多钱?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朱云龙征循父母几次意见无果后,一拍屁股自动退学了。小悦退学还知道要回学费,朱云龙则潇洒地认为,等他飞黄腾达了,这点学费不过毛毛雨,丁丁风。
退学后,朱云龙也不回家,整日在社会上东游西荡,就琢磨着某天遇到个欣赏直钩钓鱼的傻子权贵人物,然后就一飞冲天了。
但是一年多下来,伯乐没有出现,他这匹千里马却混得上顿是海市蜃楼,下顿是镜花水月。
可巧,这时就让他碰到了小悦三人。
朱云龙肚中的真材实料没多少,但是装腔作势、夸夸其谈的特长,随便骗个把小孩还是绰绰有余的。
如此,他就在小悦外出时,随口支走了小航,再欺负小童意识不清,翻走了小悦所有的钱财,还顺手把小童的轮椅给推跑了。
哎,这就是现代的大学生啊。
小航看姐姐伤心难过的样子,就战战兢兢地走过来,牵着姐姐的手,想好好地认个错。哪怕姐姐打他,骂他,只要姐姐开心,怎么着都行。
王小悦却“霍”地一下站了起来:“送出去几万元钱,我都不介意,更何况区区的数百元?小航,我们做饭吃。”坚强的小悦意气奋发。有的人真地就像弹簧,苦难越大,她逆袭越强。
第二天,小悦把被盗的情况如实地和房东说了,并希望他能宽限些日子。
房东心中老大不乐意,看她一个小孩子,又不像说谎话的样子,多少动了点恻隐之心,就答应再宽限几日。
小悦继续出去寻找工作。无奈她长得实在过于瘦小,又是一个多星期过去了,她的工作没有找到不算,连家里的米、面也快吃完了,眼瞅着就要等西北风来救急。
这天早上,她走到市区的步行街旁。这个地段是市中心,异常繁华,路上行人熙来攘往,中国、外国应有尽有;两边店铺栉次鳞比,大娘水饺、麦当劳相邻而居。
小悦看了看来往的行人,一咬牙,拿出只早准备好的白碗,狠心地往街边一跪。她终于再次乞讨了。
对乞讨,小悦已不陌生,逃离那个黑心人家,流浪街头时,她已经历过一次。没想到数年后,她居然会重操旧业。
然则,乞讨终究是乞讨。小悦深深地跪在地上,脑袋拱着地面,脸上火辣辣的。
生活捉襟见肘,生存更是千难万险。小悦好不容易找到了点生活的希望,而无情的现实又让她不得不舍弃尊严、丢失信念,再次沿街行乞。
尊严可以被舍弃,但是不会消失,就是乞丐也有乞丐的尊严,只是它被深深地掩埋。
小悦低着头一声不敢吭,心里害怕又害羞,真是越大越没出息。可是这个样子怎么能要到东西呢?小航和小童还等着吃饭啊。
当生存受到威胁时,活着才是最大的尊严。
王小悦打定主意,慢慢抬起头,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叫讨。
“起来”一声暴喝炸雷般地在耳边响起。
小悦吓了一跳,侧头看去,两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子,凶巴巴地站在她的面前。他们的造型一模一样,都是一手叉着腰,一手端着一只破碗,连那短发都一样的寸。只是一个矮点,眼睛有点小。另一个倒是高,但太瘦了。
乞丐也是有尊严的,在这里,他们的尊严就是他们乞讨的地盘。而小悦的尊严则是活着。她乖乖地离开,顺着他们还算善意的指点,到了一个偏僻的街巷去。
乞讨也要有策略,也要有天时地利,小悦去的地方只能讨到些剩下的饭菜、馊了的馒头等。但是在生存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小悦每天两次的把饭菜给小童和小航送回去。饭菜虽然难以下咽,但是小童只知咀嚼,小航也闭口不言。
这期间房东催交房租催得紧了。不管他有多凶,好歹还没有把她们赶出门。
这天小悦讨要的东西比较少,她饿得两眼昏花的回来了。
她把讨来的剩馒头分成两份,递过一份给小航。小航见又是有异味的馒头,摇了摇头说“姐姐,我不想吃。”这段时间,小航的“姐姐”叫得越来越顺口了。
小悦看了看他,没有说什么,就先去喂小童。
小童吃完后,小悦把剩下的馒头撕成小块,放在碗里用冷水冲了,端给小航说“乖,弟弟,这样好吃些。”
小航仍是不吃,低着头也不看她。
小悦有些生气,想想弟弟又挺可怜的,叹了一口气,就拿起筷子,要去喂小航。弟弟啊,你太小了,不知道姐姐的苦啊。
小航却用手一推说“我不想吃。”
小悦再喂,小航又一推,却听“咣”的一声,那半碗泡馍倒扣在地上了。
小航惊恐地睁大双眼看着姐姐,而小悦也火火地瞪着小航。小悦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阴晴不定。半晌,小悦大叫一声“不吃就不吃,饿死算了。”说完,她不待小航回答,大哭着跑了出去。
“姐姐,姐姐,我错了,我错了。”小航看姐姐气跑了,瞬间反应了过来,连跑带摔地跟着追了上去。
“姐姐,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妈妈,妈妈”在运河边,小悦奔跑着,小航在后面撕心裂肺地叫喊着。
小悦听到“妈妈”的叫声,心中一阵巨痛,她停下了脚步。
小航见姐姐停住了,紧跑几步一把抱住了小悦:“妈妈,你不要小航了,妈妈,你不要小航了啊。”姐弟二人抱头痛哭,边上的杨柳也默默地垂下了枝条。
晚上躺在床上,小航问姐姐这几天怎么都吃带味的馒头时,小悦把这几日的乞讨生活都告诉了小航。
小航还是个孩子,小悦不希望他过早地知道社会有许多阴暗,生活更是诸多艰难。但是现在她无法独自承担。
是啊,这几日老是吃馒头,如果能去繁华点的地方,说不定还能讨点钱,交上房租呢。
小航听了对姐姐说:“明天我也去吧,我帮助姐姐。我长大了,有力气。”小航没过过好日子,对他来说,乞讨不过是换了种活法。而且乞讨毕竟还能出去,比待在家里可舒服多了。
小悦听了弟弟的话,眼前一亮。非洲人种的小航,虽然只有七八岁,但是身高和自己都快差不多了。对,明天我们就一起去,同甘共苦。
“姐姐,我有些饿了”小航小声地说。
“还有些水,你去喝了吧,明天就好了。”小悦说。
小航爬起来将小桶里剩下的冷水,汩汩地喝完了,又爬上床。
“明天早点起来打水啊,否则房东看见了,要不高兴的。”小悦睡意浓浓地叮嘱着。她一天没吃没喝了,太累了,想睡了。
又过了老大一会,小航对小悦说“姐姐,我想上厕所。”
“那,就去吧”小悦迷迷糊糊地回答。
“还是不去了,我怕肚子空了,会饿。”小航轻轻地又有些坚定地说。
第80章 饺子
这一晚真的很难熬,但是,它毕竟过去了。
小悦姐弟俩起来后,稍微收拾了一下房间,带上些东西,就一边一个的拖起小童往集市上走去。
自从小童出事后,他的体重就日见增长,现在俨然就是一个小胖子。他的头耷拉在一边,两脚无力地在地上拖动。
“累吗?弟弟”小悦满头大汗地问。
“还好。”
“加油,坚持。”
“嗯。”
太阳从东方升起,慈祥地照着姐弟三人,在他们的身后留下长长的、大大的坚强身影。
在“大娘水饺”的店门前,小悦和小航慢慢地小童放平躺好,就一屁股蹲在地上,呼呼地喘着气。
从运河到市区,大人走来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而又饥又渴的他们,走了足足有两个钟头。
小悦姐弟的气还没喘匀,那两个街头小丐霸就及时出现了。他们用手指着小悦:“你他妈的还敢来。”他们不知从哪跑过来的,连碗棍这些吃饭的家伙都没带。
“不许骂姐姐”小航护姐心切,早已站了起来。
“你个小兔崽子,找打”其中那个矮点的,眼睛小小的家伙,伸手就朝小航的脸上招呼过去。
小航也不示弱,冲过去两手抓住他的腰,用脚猛踹他的腿。
小悦一看弟弟要被打,也不管多累了,飞快地爬了起来“不要打我弟弟,不要打我弟弟。”
她上前还想阻挠那个小眼睛,这时另一个瘦长的小子往她面前一站,她忙用力推他,但是瘦长个岿然不动,没想到他还挺有力气。
小眼睛见小航胆敢反抗,不禁怒火中烧,他抓住小航的肩头猛地一甩。小航又累又饿,加上虽然个头有了,但是年龄还是太小,一下子就被摔倒在地上。
小眼睛跳过去骑在小航的身上,劈头盖脸地打去。
小悦一看弟弟被打,平添了许多力气,她抡起两只胳膊就像风火轮一样猛扫了起来。
瘦长个一个不留神,头脸被打个正着,傻乎乎地站到了一边。
小悦冲到小眼睛身后,扯住他勉强能抓的短发,就把他从小航身上硬扯了起来。
小航感觉身上一轻,一骨碌爬了起来。他看见小眼睛,被姐姐抓住了头发,正嗷嗷直叫唤。他忙冲上去,手脚并用地往他的脸上乱打,只几下那个小眼睛就软在了地上。
这时瘦长个才反应了过来,他猛地一脚踢向小悦。
小悦没有提防,被一脚踢中,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小航大叫着“姐姐”又朝瘦长个扑了过去。他从后面一把抱住灰衣服的脖子,使劲地勒。
灰衣服年长许多,抓着他的手,只一下又把小航甩倒在地。
路边有人喊别打了,别打了。
小航仿佛没有听见,他又跳了起来,双手紧抱住瘦长个的头,一边用自己的脑袋拼命往上撞,一边嘴里喊着“我撞死你,我撞死你。”
瘦长个脑袋被抱住,只能用拳头拼命往小童身上打去。
小悦看见弟弟被打,她用尽力气爬了起来,对准瘦长个的肩膀,死命地一口咬了下去。
“啊”瘦长个大叫一声,猛地甩开了小航和小悦。
小航和小悦已急红了眼,他们又大叫着挥舞双手往上冲。瘦长个一看她们姐弟的玩命架式,心里有些害怕,转身就要跑。他只是想占住块地盘,可没想跟人拼命啊。
“啪”的一声脆响,瘦长个的脸上挨了一巴掌“没出息的东西,就知道欺负小孩。”
瘦长个定睛一看,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气势威严的站在他的面前。
“肖伯”他叫了一声后就低下了头。
老头对小悦姐弟俩,大喝一声“好了,别打了。”
小悦小航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一下软倒在地。经过这一番折腾,他们差点就要虚脱。
老头问清了瘦长个怎么回事,语气缓和了些,就对小悦说:“以后你们就在这里吧。”
围观的人看他们不打了,一个个都散了。
小悦看着那老头,觉得有些面熟。老人家看出她的疑惑了,“前几天你给了我四元七角钱”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说着,他拿出两个馒头给小悦小航。小航饿坏了,狼吞虎咽起来。小悦掰了一半,喂起了边上的小童。
小航吃了东西,有了精神就四处逛了起来。
小悦也不想小航跟着乞讨,就叮嘱他别走得太远。
肖伯问小悦,前几日还好好地在街上到处走,怎么现在也要起饭来了。
小悦叹了一口气,把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下。老人家听了后只掉泪,小悦反而一脸轻松地安慰他,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老人家把瘦长个和还有点晕晕的小眼睛叫了过来,让他们互相认识一下。
瘦长个叫水生,小眼睛叫大昌,他们叫他老人家肖伯。
肖伯是宝鸡人,七十多岁,家在一个偏得不能再偏的山沟里。肖伯没儿没女,十来年前婆娘因病去世后,他生活难以为继,就开始了四处漂泊的生活。
几年前肖伯来到江澄市,看见这里经济发达、人民富裕,施舍的东西较多,再加上岁数大了跑不动了,就在此驻留了下来。
来到江澄不久后,他先后遇到了水生和大昌,两个差点饿晕了的流浪儿。肖伯把他们救活后,他们哥俩就跟着肖伯了。
此地经济富裕,乞丐相对而言又比较少,因此大家都很自觉地分散在各处。
偏偏初来乍到的王小悦就认定了这个市口,而水生和大昌认为他们的领地受到了侵犯,所以就和小悦发生了冲突。
肖伯对小悦、水生和大昌说,“天下穷人是一家,你们以后别再闹了,要互相照应。”小悦和小航,当然希望互帮互助。水生和大昌在小悦姐弟俩那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四人都点头称是了。
这时,他们突然听见有人在骂,“打死你个小要饭的,叫你再抢东西吃,叫你再抢东西吃。”
他们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小航从“大娘水饺”店里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小航边跑边双手护着脑袋,嘴里“唔唔”地像含着什么东西。小航的身后,一个穿白衣服的年轻侍应生,手里拿着一个鸡毛掸子,正在后面拼命追。
第81章 菜贩子
肖伯忙拄起拐杖三五步就赶到了他们面前,一点不像上了岁数的人。他大吼一声“不许打孩子。”
侍应生一看,又是个叫花子,就生气地说:“老不死的,那小要饭的,抢人家饺子吃。”
“他只是个饿了的孩子。”肖伯的嗓门更大。
街上人来人往,又有许多人围了上来。
小悦看见小航还在吧唧嘴,怒声道:“吐掉。”
小航不理睬,还在快速咀嚼。
小悦看小航没反应,扬起手一把掌打在小航的脸上:“王小航,你给我吐掉。”
小航呆呆地,嘴巴停止不动。他看见小悦双眼怒睁,嘴巴一撇哭了,姐姐从来没有打过他。
小悦仍不依不绕,仍然大叫着“吐掉。”
小航边哭边吐掉了嘴里的饺子,其实也没剩下多少了。
“姐姐,姐姐,我,我没吃过饺子,我,我就拿了一个,是他们剩在桌子上的。我没吃过饺子,呜呜”小航边擦着眼泪,边哽咽地说。
“这小孩好可怜”“啧啧,这水饺店真是,吃剩的饺子也不给人”“就是,这店竟还能开下去。”
侍应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景,拿着鸡毛掸子一时愣在了当地。
“那也不行,我们已经被人看不起,已经乞讨了。但是我们不能再去偷,不能再去抢”小悦厉声说,“你给我跪下,给人家道歉,说你错了。”
小航只是捂着脸呜呜地哭,不做任何动作。小悦的眼圈也有些发红。
“真可怜啊”“那个侍应生真是的”“不就一个饺子嘛”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小悦看小航没反应,走上去照他的膝盖弯就是一脚,“王小航,你给我跪下。”
小航“卟通”一声跪在地上,哇地大哭了起来。
“小悦”肖伯叫道。
“快向人家认错,说以后再也不偷了。”小悦不理肖伯,她的声音更大了,但已明显带着哭腔。
侍应生呆呆地,不知如何是好。
“喂,你那一个饺子多少钱?我给你两百够不够?”这时,围观的人中走出一个中年人,他手里拿着两百元钱,朝侍应生怒喝。
“啊,啊,这,这”年轻的侍应生不知如何是好。
“真是太过分了”“这小女孩不简单”“连要饭的都欺负”围观的人也愤怒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一个经理模样的人从“大娘水饺”店中跑了出来。
路人忙七嘴八舌地把事情说了。
那经理的脸色慢慢地变得铁青,他转身对侍应生说:“明天,你不用来了。”他又叫服务员端了两盘饺子出来递给小航。
小航不敢拿,他怯怯地,偷看着姐姐。
“小悦,你不是说小航还是个孩子,他只有七岁吗?”肖伯摸着小悦的头说。
小悦再也忍不住了,她蹲了下来,把头埋在胳膊里,哇哇地大哭了起来。
那个中年人走上前对小悦说“孩子,别哭了”,说完就把两百元钱塞到了她的手里。
别的人见了,也纷纷走上前,五元、十元的往她手里面放。
晚上水生和大昌陪小悦他们回去。水生和大昌抬着小童走在后面,小悦和小童走在前面带路。
“姐姐,今天,对不起。”小航对小悦说,声音小小的。
“以后不能再偷了啊”小悦也很是心疼弟弟。
“嗯。你打我好用力的”小航有些委屈。
“以后姐姐不打你了,等姐姐再长点,赚好多好多的钱。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小悦说着,又想流泪了。
有了人帮忙抬小童,他们的速度快多了。
当他们走到居住的地方时,看见门口胡乱丢着许多衣物,都是他们的,而房子的锁已重换了一把。
小悦被房东赶了出来。她拿着路人捐的钱去找房东,房东根本不相信钱是路人给的,他说谁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为了防止日后出事,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房东坚决不再把房子租给小悦了。
小悦央求了一会没有结果,水生劝她,反正现在有钱了,去哪租房子不一样呢?不如搬到北岛,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水生和肖伯他们住在江澄市北区一个小岛上,小岛紧靠长江边,居住条件一般,离市区倒是近了许多,可以说就是在市区了。那里居住的多数都是外地来澄务工的人员。
小悦一想确实有道理,就捡起东西和水生他们抬着小童往北岛走去。
她们到了北岛后,连夜找好房子安顿了下来。第二天小悦仍和以前一样,让小航在家照看小童,她则和肖伯他们去街上乞讨。
几日下来,小悦讨到了近一百元钱,再加上别人捐的一些,除去一些开销,她现在有了近四百元钱。
虽然讨到了一点钱,比以前坐吃山空强了许多,但是小悦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人总不能一辈子乞讨度日吧。
讨了六天后,小悦决定不再去乞讨了。水生和大昌很是不理解,乞讨的日子多逍遥快活啊。肖伯则什么也没有说。
小悦等肖伯他们走后,就在小岛所在的北区转了起来。
这一转,她发现北区那么大的地方只有一个菜场,而且离他们居住的地方还很远。
居住在此地的男男女女,白天劳累了一天,晚上还要骑着自行车跑上好几里路去买菜。劳累不说,还极其不方便。
小悦就想摆个摊位卖点菜蔬。她虽然没有卖过菜,但毕竟放过鸭卖过鸭,多少也算懂点商业知识了。
小悦跑到菜场问菜贩子,他们的菜是从哪进的。开始几个菜贩子还不肯说,后来一位老阿姨偷偷告诉了她。
菜农一般会在半夜一点多的时候,开着各种运输工具载着菜蔬来到菜场附近。
菜场里的菜贩子这时再从菜农手中购得各种菜蔬,然后回家睡觉,等着上午时再摆到菜场的摊位上。
小悦了解了后,就去市场上买了一杆称、几块塑料布等必备品,当晚就去采购了些菜蔬。
第一次进货,小悦心中没底,不知道人们都爱吃什么,就每样进了一点,总共进了一百元钱的。还好菜农们看她年纪小,也没嫌她进的少。
第82章 教写字
可就这一百元钱的菜蔬也堆得像小山似的,于是小悦不得不多跑几趟搬运。那一个晚上,她就在菜场和租住地之间折腾了一宿,直到天亮时,她才把所有的东西都搬了回来。
这时,小航睡醒了。他坐在床上,茫然地望着姐姐。
小悦看他的神色,就对他说:“小航,我们以后不要乞讨了,姐姐去卖菜。你以后想吃什么,姐姐都给你买。”
小航听了一下子蹦了起来,小悦则歪在床上,马上响起了轻微的呼呼声。
小悦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就爬了起来。她记着老阿姨的教诲,每天要上午出摊,卖菜给人家做中饭和晚饭。
小悦在小航的帮助下,在家附近找个路口好点的地方,就摆起了地摊。
小悦搬了只小凳子满怀期待地坐在摊位边。
小航要照顾小童,被小悦赶回了家,但是他隔一会就要跑过来,看看姐姐有没有卖出去一点。那个兴奋劲比姐姐只有过之而不及。
可是一个上午过去了,什么东西也没有卖出去,哪怕一根黄瓜。中午小航过来送饭时,那眼神就不似上午那么期待了。
小悦也有点后悔在小航面前夸口了,但是现在,一切只能坚持着。
整个中午过去了,虽然路上来往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过来问小悦的菜价。
小悦从上午坐到中午,从中午坐到下午,心情由期待到怀疑,由怀疑到绝望。
也许人家是害怕我的菜不干净吧,小悦想。是啊,地摊上的菜怎么能和菜场的菜比呢,尽管我们是从同一个地方,同一个人那采购的。小航下午干脆就不来了。
还好,我只买了一百元的菜,否则亏大了,明天还是跟着肖伯去吧。小悦自己安慰自己。
“喂,小姑娘,你爸爸妈妈呢?”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在摊位面前停了下来,他把自行车支在一边,蹲下来问小悦道。
小悦一看这个人不认识,就对他说“我爸爸妈妈在家吃饭,一会来换我。”经过上次朱云龙的事件,小悦没那么容易相信别人。
“哦,那你能卖菜吗?白菜多少钱一斤啊?”那个人又问。
小悦一下子激动了起来,“能,能,四毛钱一斤”她惊喜地看着她的第一个顾客。
那人把菜拿起来看了看。
“给你三毛钱一斤吧,你是我第一个生意”小悦看他犹豫的样子,生怕他不买。
“那,两毛钱一斤也行。”小悦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在叫。
“哈哈,你这个小丫头,我还没说话,你怎么降价就降得这么厉害了。”那人大笑着。小悦的脸倏地红了。
“你是每一次卖菜吧?就这些,还是四毛钱一斤吧,已经够便宜的了。”那人拿了两颗白菜往小悦的称中一放。
第一笔生意做成了,销售额两元钱。小悦好不容易等那人走远了,一下子跳得好高,“我卖出去了,我卖出去了。”
这时小航刚好来送晚饭,他看见了,跑过来和姐姐抱在一起跳。
小悦虽然捡过破烂,卖过鸭,但是那不一样。
捡破烂是为了给当时尚在福利院的小航改善伙食,卖鸭子是为了凑路费也是为了更好地轻装上阵,那时填饱肚子还不是问题。而卖菜则是为了谋生。
第一笔生意成功后,接下来就容易多了,不到一个小时,小悦的菜就全卖光了。
小航来送饭后就没再回去,一直帮着小悦打下手。
收摊后,小悦一算帐赚了二十多元钱,她心里就乐开了花。第一天就赚了二十元,而且这钱不是乞讨回来的,是自己赚回来的。
而小航对钱根本就没有概念,他看着姐姐拿了一打钞票,以为姐姐现在是天下最有钱的人,以后想吃饺子,什么时候都行。收拾好东西,他们一路哼着小歌回了家。
晚上,水生和大昌过来看看小悦这两天都忙了什么。
小航高兴,嘴快地说姐姐赚了好多好多钱。小悦忙说,昨晚去进了点菜,今天都卖出去了,赚了二十元钱。
水生和大昌听了,笑得肚子疼。他们今天运气好,每人都讨到了五十多元钱。
小悦对他们说:“水生、大昌,你们现在讨的钱比我多,但是总不能乞讨一辈子吧?别乞讨了,和我一起卖菜吧?”
结果可想而知。水生和大昌少年老成地说小悦是妇人之仁,他们才不干那吃大力不讨小好的事。这大半夜的就要起来进货,白天来觉也不能睡,累死累活地一天一来只能赚二十元钱,还不如悠闲地蹲在街头半天所得的多。
道不同不相为谋,小悦一时劝说不了他们,就不再白费工夫了。
当晚小悦休息了一会后,又去菜农民那进了一百斤的菜。而小航受到姐姐的感染,一个晚上紧跟着姐姐忙前忙后。
小童是植物人,不能说不能动,也有好处。只要按时管他吃喝就行。小悦还怕会有老鼠咬他,除了放置老鼠夹、老鼠药,还给他罩了几层捡来的破蚊帐。
白天的时候,小航在睡觉,而小悦又到城里四处转了一圈。晚上回来的时候,小悦骑了一辆旧三轮车。
这下子人轻松了,进的菜蔬也多了,品种也齐全了,小悦姐弟俩卖菜一个星期后每天都可以赚到八十多元钱了,这和水生与大昌讨要的钱差不多了。他们俩再来看小悦时,就不似以前那么冷嘲热讽了。
小悦也发现了,岛区住的外来务工人员一般中午都不回来,他们在公司食堂里解决午餐,而晚上又有不少人加班回来时已是半夜了。
于是小悦只在晚上出摊,卖菜一直卖到去进货。进完货后她就回来睡觉,等到下午再起床。
小悦卖菜价格公道,只赚取合理的利润。慢慢地知道小悦摊点的人越来越多,小悦的生意越来越不错,她又去买了一辆二手三轮车,姐弟俩每人骑着一辆。
钱是赚得越来越多了,小悦也慢慢为小航发愁了。小航快八岁了,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这还是朱云龙教的。
每每客人多的时候,小航只能递菜拿袋干点粗活,他不会写字算帐啊。
第83章 想上学
小悦就想着把小航送到学校去上学,谁知一打听,户籍证、暂住证等让她无从下手,而学费、借读费更是让她一筹莫展。
现在小悦虽然能赚一点钱了,但是除去每天的开销和小童的一些药钱也就所剩无几了。既然上不了学,那我们就自学成才,小悦打定主意。
水生和大昌明天也要来帮忙了,虽说乞讨是个轻松活,但每日把尊严踩在脚底下也是蛮累的。
小悦去买了些纸笔还有一只小黑板,每天空闲时,就开始用自己有限的知识对小航进行普及教育。
水生和大昌来帮忙后,每日里的人均收益要少了一些,但是小悦仍然很高兴,因为她在帮助他们。
小悦为同是穷人的兄弟姐妹们找到了一个自力更生的方法,让他们重拾了精彩生活的自信心。
水生和大昌第一天卖完菜,拿到了小悦分给他们的钱后,两个小兄弟抱在一起痛哭。他们要与过去决裂了,今天是他们走向新人生的开始。
小悦她们的菜贩生活刚刚开始一个月,周边忽然多起了许多摊点,而且看起来比她们的还要大,还要专业。
是啊,看到赚钱的营生,谁不眼红呢?
小悦想了想,买来菜墩水桶,又从家里拿来菜刀,学着菜场上人的样子,把蔬菜能去皮的去皮,能摘叶的摘叶,然后再洗净卖出。
这样,小悦的事情一多,小航就不能在家里学习了,他们把小童也搬到摊位点,小悦就在卖菜的空隙中教小航。
增加了新的服务后,小悦的生意马上又好了起来。可是没几天,边上的摊点也学了起来,而且他们都是成人,切菜去皮的活计比小悦他们要熟地多。
又是几天过去了,小悦他们的菜摊生意日见萧条,水生和大昌又萌发了去乞讨的打算,只是他们碍于面子,一时还未说出口。
这天趁着人少,小悦又在黑板上写字教弟弟。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他看了看小悦写的字,扑哧一声笑了。
他说:“小妹妹,你的字写错了,那个白菜的菜不是这样写的。”说着,他接过小悦手中的笔,刷刷地帮她纠正了笔划。
写完后,他开玩笑地说:“小妹妹,我帮了你,你给我一根黄瓜感谢我如何?”小悦听了,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她爽快地拿起一根大黄瓜递给年轻人:“谢谢你啊,大哥哥。”
水生和大昌看着小悦,觉得莫名其妙,都心想,莫非这几日没卖出东西,小悦意识不清了?
那个年轻人也始料未及,他只是说着玩的,可没打算真要,忙摆手说不用不用。
而小悦则一个劲地要给,最后无奈,年轻人收下了那根黄瓜,又买了好多西红柿。
水生和大昌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敢情小悦还会这一手。而小悦朝水生他们扮了个鬼脸,就拿起记号笔在小黑板上写起了字。
大昌伸头一看,黑板上写着“教会一个生字,菜价八折。”真难为大昌了,这些字他居然全认识。
卖菜利润本来就薄,再八折那岂不是要白做?水生和大昌老大不乐意。
小悦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她说,你看刚才那个大哥哥,我白送他一根黄瓜,他买了我好多西红柿,我们亏本了吗?
水生和大昌听了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但道理在哪,他们又实在想不出。
人的天性都是好为人师,不是有句话说,对人最好的恭维就是模仿吗?虽说话不一定对,但也不能说全无道理。
于是这个晚上,务工人员像过江之鲫一样,成群接队的来教小悦他们认字。
菜早就卖完了,但是他们仍不走,仍在挖空心思地想还有什么生字遗漏了,没有教给他们。
小悦的记帐本已有一半都记着生字。
对孩子来说,上学很大程度上只是个义务,他们都希望自己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事实上,他们都反感老师借着春蚕吐丝的名义,对他们进行无休无止的训导,背后却在算计着生学率所带来的高额回报。
他们都讨厌父母打着为了将来的旗号,在同事之间没完没了的互相攀比,内心里却等着对方满足自己虚荣的惊奇。
一旦孩子长大,当他们面对生存而不得不背景离乡之时,他们才能体会到老师在关心工资的同时,也为了他们的成长在呕心沥血;父母的面子在得到光辉的时刻,也为了他们今后的幸福指引了方向。
长大了,后悔了,内疚了。而正因为有了这后悔,有了这内疚,师长们的付出才显得别样绚烂美丽;正因为有了这后悔,有了这内疚,他们才能更好地奋起。
今天,他们在教着小悦们生字的同时,其实是在对自己过去不努力不奋起的忏悔,也是对自己以后能够更好地奋斗拼搏,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他们非但不走,甚至越来越多。他们非但花钱不买菜,甚至想出点钱在黑板上,只为写刚刚想起的生字,惟恐被别人抢先。
小悦激动连连又有些伤心不已。学习和许多美好的事物一样,当你拥有的时候,从不珍惜,而一旦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我为什么不曾拥有过呢?
这一晚小悦他们赚个钵满盆盈,而别的摊位则悻悻地推着大半车菜回去了。
第二天小悦再如法炮制时,却是鲜有人问津,而边上的摊位生意要好一些了。也许务工的人员也意识到了昨晚他们太冲动,童年失误过,可以激进,但是它已是过去;成年正在向前,他们要抓住,但是不能狂热。
小悦又想写些诗歌什么的,无奈都是换汤不换药。这一晚,小悦剩了一半的菜,除了小航还不大晓得厉害关系外,他们都一筹莫展。
第二天早上,小悦去找大昌和水生商量以后行动计划时,看见水生在抱着大昌哭。
小悦问怎么了。
大昌泪痕犹在,他抽咽着对小悦说,今天是水生的生日,以前都是奶奶给他做一碗面过生日。
后来奶奶去世后,他就开始流浪,再也没有人记得他的生日,今天又是他的生日,他想奶奶了。我,我也想我的妈妈了。
一席话说得小悦也泪水涟涟。生日,多么温馨又多么遥远的字眼啊。
第84章 水生的生日
小悦擦擦眼泪,对水生说:“水生,别哭了,你还有我们啊,我们都是你的兄弟姐妹。来,我们过生日。今天不仅我们给你过生日,我们还要让更多的人为你的生日而高兴。
晚上又到摆摊时间,小悦、小航、水生、大昌还有肖伯都出现在摊位面前。
小悦在黑板上密密麻麻写着“今天是我们的兄弟水生的生日,他说他已没有亲人,没有人会再记得他的生日。但是我们就是他的亲人,我们也记得。请大哥哥大姐姐和我们一起祝福他:生日快乐。”
水生今天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坐在小凳子上,在他的面前还有一只小凳子,上面摆着一只月饼样大的小蛋糕,蛋糕上插着一只小蜡烛。
水生坐得端端正正,泪水一直没有干过。
他从小到大的每一次生日,都只是一碗长寿面,稍微好一点的时候,也就多一只鸡蛋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是谁,他只记得他从小就和奶奶在一起。奶奶爱他,疼他,可是却过早地离开了他。
奶奶临终的时候,紧紧抓住水生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孩子,奶奶不怕死,可是奶奶不想死。奶奶舍不得你,奶奶走了你怎么办?”
“但是孩子,你一定要活下去。”奶奶闭了会眼又突然睁开,郑重地对他说。
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奶奶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他也在一个夜晚离开了家乡。临走的时候,他在奶奶的坟前发誓,奶奶你放心,我一定能活下去。
而眼前小悦忙碌的身影慢慢地幻化成奶奶的形象。奶奶在烧水,奶奶在做饭,奶奶在喊:“水生,吃长寿面了。”
当下班的人群路过时,小悦把黑板上的字大声地读了一遍后说:水生,我们的兄弟,我们记得他的生日,请大哥哥大姐姐也给他一个生日的祝福。
人群停住了脚步,“水生,祝你生日快乐。”“水生,祝你生日快乐。”
水生听了,泪水奔涌而出。他站了起来,一个一个地鞠躬,说着“谢谢”“谢谢”。
此情此景感染了更多的人,他们一个个走过来祝水生生日快乐。
小悦、大昌,还有年迈的肖伯,他们也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们也跟着鞠躬致谢。
“这孩子的蔬菜新鲜,我们买她的吧?”“对,对。”有人提议后,许多人附和。
“不,这些菜都送给你们,你们需要什么自己挑。”小悦大声地说。
人群一时无声。
“蓝蔓,今天你也过生日,你的蛋糕大,我们和水生一起过生日吧?”一个男孩子左手提一只大蛋糕,右手揽着自己心爱的女友。女孩早已泪流满面,她不住地点头。
“噢噢”人群发生了欢呼声。“蓝蔓,好样的!”“李京,你真棒!”人群中有他们熟悉地同事或老乡。
“志光,今天也是你的生日,你从来没过过生日,今天老哥们也为你过一次”,一个中年汉子对身边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说。
“对,对,今天还有谁过生日的,我们一起凑钱为他过生日。今晚让我们这些背景离乡的人,都感受一次家的温馨。”又有一个人提议。
“好,好”大家一片欢呼声。
“小妹妹,先帮我们收下钱,我们再统计下还有谁要过生日。”一个穿着厂服的叔叔递过来一张带着油腻的五十元钱。
“我也出五十。”
“我身上只有三十,也出。”人们一个个地挤过来交钱。一统计,今天有九个人过生日。这数字吉利。
“小妹妹,你带着几个人去买点啤酒,蛋糕什么的。小三,阿富,刘阳,你们回去搬几张桌子来。”厂服叔叔在单位看起来是个小领导,他有条不紊地指挥着。
小悦带着几个年轻人跑到商店里买了啤酒、熟菜,又去蛋糕店订了三个蛋糕让他们做好后快送过来,顺便还买了些烟花。
当他们抱着购买的东西回来时,天已经黑了,但是那个巷子里却灯火通明。
原来是好多的打工人员把屋里照明用的电瓶灯拿了出来,有的工人还向厂里借了几盏大射灯。
人数比刚才多了不少,这些人都是听到风声赶过来的。
他们有不少人是今天寿星们的朋友、同事或同乡,还有一些人听说是外来员工在此大聚会也都跑了过来。
桌子也多了好多,但是没有凳子,也许他们都知道地方太窄放不下。
好多人都自带着酒水。也许潜意识里他们都知道这是次难得的大聚会,一次亲情的大凝洁,感情的大释放。
水生头上带着大皇冠,他傻傻地站在边上,幸福地已不知如何是好。
半个多小时后,订做的几个蛋糕被以最快的速度送了过来。工人们自发地把桌子拼在一起,把蛋糕放在上面,插上蜡烛点燃了。
“大家静一静”厂服叔叔说话了“现在我们先给我们最小的寿星水生祝福。来,跟我说,水生,祝你生日快乐。”两个年轻人把水生扛了起来。
“水生,祝你生日快乐”人声如潮。
“水生,给我们说点什么吧”厂服叔叔绝对是领导,哪怕现在不是,以前也是,哪怕以前不是,以后也会是。
“我,我”水生仍傻傻地不知所云,“我,我谢谢大家”他总算知道说什么了“我,我谢谢小悦,就是她,她是我,我的奶奶。”水生又哭了起来。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发现小悦是个比他还小的女孩子,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而小悦知道他想说什么,她什么话也没说,脸上有着笑意,眼里却满是泪水。肖伯、小航、大昌站在小童的身边。大昌呜呜地哭着,声如老牛。
烟花绽发了,人群欢呼了,人们纷纷举杯祝福,此时草草杯盘共笑语,今夜昏昏灯火话平生。
这个晚上,一群外来打拼的人员,因为小悦的一颗善良之心,因为水生的一次生日之喜,自发地聚集起来,组织了自己的大联欢。
很多的人喝多了,他们抱着诉说彼此的艰辛,又互相安慰。
第85章 突变
很多人给家里打长途,对着手机一会说“妈妈,我想您,我想回家”一会又说:“妈妈,您放心,我一切都好”。
也有很多的人,籍着这个美好的夜晚,对着自己的另一半勇敢地表白,而很多感动涕零的另一半,一个个害羞的牵起了勇敢者的手。
但是更多更多的人,却选择用歌唱表达自己的心情。他们一首接着一首,一曲接着一曲,直到上晚班的人回来加入,再一起狂欢。
歌声太大,有路人被吸引过来了,他们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原委,留下了祝福离开了。
歌声太吵,有人报警,警察来了,他们看着好像陷入癫狂的人群,留下了祝福也留下了善意的忠告,也离开了。
当人们为了生存,背井离乡地来到异地之时,他们冰封了自己的情感,掩藏了自己的思乡。他们用他们的努力证明了自己的辛勤,他们用他们的沉默磨砺了自己的坚强。
而一旦一个小小的温馨的善举,打开了他们的心中之门后,他们排山倒海的个人情感,雷霆万钧的思乡之意,一瞬间就会漫天遍野地充斥人间。
坚强,让人们在生存之路上所向无敌;情感,让人们的内心世界永远温暖。
当数百个外来人员陪着水生一起过完生日后,另外几个菜贩知道此地再也无他们的立足可能,他们选择默默地离开。
偌大一个岛区的蔬菜市场差点被王小悦的摊点所垄断。小悦的菜物美价廉,小悦的客源绵延不绝,他们的设备是越来越专业,规模越来越大,生意也越来越好。
当一个月后,秋风越来越无情地向冷酷发展时,小悦她们不仅卖蔬菜,还卖起了水果,更绝的是还买了一个三轮车加上玻璃罩子卖起了熟菜。
水生和大昌把这个月的工钱都拿了出来,他们不顾小悦的阻挠坚决要三人凑钱,给小童买轮椅。
最后他们给小童买了一只一千多元的二手轮椅。小悦很是感动,这一千多元钱,他们这辈子是第一次见到吧。
水生和大昌已是个标准的小买卖人了。他们每日进货出货,讨价还价俨然一对经年商贩。
小悦的脸色慢慢好看起来,渐渐有了女孩子的红润。小航更加健壮了,他黑黑的头发白白的牙齿,已让人认为他是返祖了。可是现在,他毫不介意。
这个下午,他们几个又笑呵呵地出摊了。劳动最光荣,他们还不太理解;可是赚钱很快乐,他们无师自通。
人们还没有下班,巷口出现了十几个穿白色统一服装的人。小悦心中一喜,莫不是我们的小生意是对着门缝吹喇叭,已名声在外?看那些白领都来买我们的菜了,还是戴着头盗的高级白领。
而身为老江湖的水生和大昌却大叫一声“小悦快跑,城管来了。”说着,他们推起面前的三轮车就跑。
而小悦和小航傻傻的,面对着两辆三轮车和坐在轮椅上的小童,却不知如何是好。
城管猛于虎,刚尝到生活甜头的小悦和小航,哪明白这么高深的社会道理。
水生和大昌看见小悦他们还杵在原地,忙丢下手里的三轮车,跑回来帮着小悦。
而那群小悦眼中的高级白领,看见“不良”商贩们要跑,忙拿出抢着为领导溜须拍马的工作劲头,三五步就赶了过来,“站住,不许跑。”
一个大概一向是冲锋在前的城管,非常熟练地一把掀翻小悦面前的一辆三轮车,桔子、苹果满地滚。
他一击得手,又冲向第二辆三轮车。这时小悦反应了过来,她忙死死地按住车厢,叫道:“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救命,救命。”
水生也跑到面前,他用力地一推,那个积极的城管一个踉跄。
从来都是享受太平盛世的城管,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冲击执法人员。
他不禁恼羞成怒,遂用标准执法用语警告:“你他妈的,敢打老子。”
他话音未落,同仇敌忾的战友们早就一拥而上。他们像列队检阅一样,难得步调统一地,抬起象征权利地的黑皮鞋,齐刷刷地震压向水生。
水生,这个撮尔“败类”马上尝到了人民民主专政的滋味。他像所有坏蛋一样,老老实实趴在地上,用“不知死活”宣告了自己罪有应得的下场。
小悦此时则被一个抗不上使用权利皮鞋的家伙,连人带车的掀倒一边。蔬菜、小悦相互缠。小悦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灵魂,她半躺在地上默视着这一切。
她默视着,大昌看到水生被打倒,穷凶极恶地反扑,然后被稳重的皮鞋、白净的手套批评再教育。
她默视着,肖伯刚巧回来时,拄着拐杖猛跑过来为虎作伥救大昌,然后不识好歹地被一脚踢向边上的电线杆。
她默视着,白领们看见有一丘之貉的外来务工人员下班并大喊着住手,然后保存实力地抓走了大昌。
她默视着,肖伯好像被坚决打击、无情专政了,他躺在那一动不动。
小童仍坐在轮椅上,天之大幸,这条靠近城门的池鱼未被殃及。他是植物人,总在默视。小航站在小童的轮椅边上,近墨者黑,也在默视。
“小悦,小悦”一个工人使劲地摇着她。
“啊,啊”小悦好像刚醒过来一样,惊奇地看着四周。一个人,大昌被抓走了;两个人,肖伯和水生躺下了;三个人,小悦、小航和小童已傻了;四辆车,蔬菜水果熟食全洒了。
“肖伯、水生”小悦一骨碌地爬了过去。
“肖伯、水生”小悦从肖伯那爬到水生处,又从水生处爬到肖伯那,水生和肖伯像是和她捉迷藏一样,就是对她不理不睬。
“天啊,这是为什么啊”小悦跪在地上对天大哭。
小航也像突然还了魂,站在原地跟着大哭。
“小悦,先别哭,快把水生和肖伯抬回家去。”一个师傅说。
水生被打得不轻,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后,好不容易才苏醒了过来。肖伯伤得更重,但意识还算清醒,他躺在床上直哼哼。
第86章 再一次被赶出
厂服叔叔也来了,他在了解了大致情况,知道大昌被抓了后,就带着几个人去城管大队要人。
小悦先前默视了,现在好像麻木了,虽然泪水仍在不知不觉地流。她和小航轮流照顾了大昌和肖伯一夜。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一个工人跑来告诉小悦,说厂服叔叔被公安局抓了起来,他们老乡正在出钱保他,让小悦也准备两千元钱保大昌。
匆匆说完,那个工人就走了,他的语气有些冷漠。小悦知道,她们现在已是别人的麻烦了。
钱?我现在哪来的钱呢?钱已给小童买了轮椅和药,现在自己手头只有二百多元钱,我上哪去找两千呢?
小悦无可奈何,却也并不着急。生活真的已让她麻木。
“小悦,我有钱,拿去。”肖伯手里拿着一叠的钱,虽然面额不等,脏污不堪。
小悦心里有一点点欣喜,但这欣喜一闪即逝。她不知肖伯哪来的钱,只是机械地伸出手,拿过钱来数了一下,加上她所有的也仅两千多一点。
小悦把大昌保了出来,她扶着他艰难地走回,大昌已是遍体鳞伤。
当小悦费尽艰辛地好不容易地走回住处时,发现肖伯和水生正费力地斜靠在墙角等她们。小航推着小童站在边上,他们的脚下是打好的包裹。
小悦再一次被房东赶出了家门。大昌搀着肖伯,小航扶着水生,小悦推着小童,一行六人跌跌撞撞地沿着长江大堤向西走去。
长江,看起来风平浪静,一艘艘大小船只来往频繁。而这风平浪静之下,是不可避免地暗潮涌动。
人生就象长江,不管是风平浪静,还是波涛汹涌,它始终是毅然决然地一往直前。
其实长江更像命运,人生更像那航行于长江之上的来往船只。大的,不管潮生潮起,哪怕逆流而上,都是闲庭信步;小的,留意于风生云动,就算顺流而下,也要小心翼翼。
而小悦她们还算不上船只,此刻的她们更像舢板,在长江中时隐时现,前进已不是主要目标,保住不沉才是最大奢望。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肖伯早年栖身的一个桥洞。
江南之地,水泽之乡,河网密密麻麻地布满着,一条大河像恐怖刀疤一样弯斜过江澄市。
农村向右,城市向左,肖伯当年栖身的大桥就是城郊的接合点。这么多年了,肖伯没想到自己还会再回来。
走着走着,小航、大昌、水生默默地流下了眼泪,但是谁都没有哭出声,他们依然向前,虽然走得很慢。
肖伯被一脚结结实实地踢中了心窝子,昨天一晚上都在哼哼,但是现在他一直沉默。
乞丐有乞丐的坚强,再大的疼痛也只会埋在心里。因为自从他们跪下膝盖或者伸出手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很难有人会再在意他们,只有自己才会心疼自己,也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救世主。
小悦推着小童走在最后,她的脸上已看不到任何伤感。当上一次她差点被朱云龙逼到绝境时,尚需要用几句口号来给自己助威。
而今,她更是不拿苦难当回事,就连那一两嗓子壮胆的豪言都免了。
苦难,不过就他妈的是个缩头乌龟,本姑娘不拿个石碑压上你千年,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奴役命运的勇气。
生活,就是他奶奶的倔强蠢驴,一块破布蒙着驴眼,我不拿鞭子抽,你就得给我战战兢兢地围着转。
小悦他们到了桥洞后,发现这里还是蛮宽敞的。只是冬季临近,不知道穿桥而过的北风,会不会和他们一样做太多地驻留。
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眼前还是要先安顿下来。
与大自然已有太多亲密接触的小悦们,把这个桥洞设置成一个小家还是易如反掌的。
他们找来一些废纸废料先垫在地上当褥子,再将随身携带的席子一铺,一个家的雏形就有了。
他们站在边上看着这个暂时可容身的地方,一个个脸上都有了笑意。
家,是可以放“心”的地方。在这一群生活的坚强者面前,苦难,你只能苦笑,因为微笑已属于他们。
出门奋斗的人认为被打是在所难免,受伤也是司空见惯。但是小悦不这么认为,她很是相信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那句话,她把剩下的钱在附近的小诊所买了些跌打药给水生和肖伯服下。
几天后水生渐渐恢复如初,而肖伯则是日益严重。
住进桥洞的第二天,小悦就带着小航重新去乞讨。伤势稍轻的大昌留下来照顾水生他们。
当水生和大昌他们身体复原后,仍旧留在桥洞里,而没有和小悦一样去乞讨。
其实,照顾人本不是大昌的强项,留在桥洞里也不是水生的本意,只是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的赚钱生涯中,他们充分体会到了那种通过双手养活自己的充实,正渐渐尝试着忘记那段堪称难以回首的往事。
现在,他们虽然有了对生活的更大期望,多了对苦难的更大蔑视,但是他们却不愿意再回头。
人,都是有尊严的,但是叫花子的尊严在他们眼里是最底层。
小悦没有指责水生和大昌。也许他们比她要大,但是在他们的心里,包括小悦的心里,带他们走出困境已成了小悦的另一个使命。
如此一来,六个人的吃饭问题却只能由两个人来解决。
事实上,小悦的想法又和水生有多大区别呢?她也不愿意再回首,只是她更现实一些。
但是现实归现实,她乞讨的时候已少了许多理直气壮。再加上肖伯的身体越来越差,需要更多的药物。因此,他们讨的钱越来越少,吃的也就越来越差。
肖伯好像知道自己要油尽灯枯了,他越来越喜欢说话。
小悦也曾想过再去找厂服叔叔他们帮忙,但是肖伯拦住了她。
厂服叔叔也许还要困难,可能他是拖家带口的,而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说是形只影单,尤其是我这个老头子,更是孤家寡人。
第87章 想喝一碗鱼汤
找人捐款,寻人帮助,这种本来属于天方夜谈的事情,虽然屡屡在小悦身上发生,但是小悦的头脑依然清醒:有些事情,你抱有希望,满怀期待了,很多都是竹篮打水;有些事情,你不抱希望,破釜沉舟了,反而会柳暗花明。
这一晚,北风成群接队地在耳边卖弄张狂,那些水性杨花的破纸烂褥一个个把持不住,齐齐地向上挥舞着手臂,希望能被哪一个风公子相中带着去流浪飘泊。
而破纸烂褥的主动,只换来风的更加冷漠,冷得让小悦她们牙关乱颤。肖伯是不太行了,她们守在一边。
做为生死与共过的同伴,他们没有足够的金钱让肖伯幸福,只能选择在他的最后一刻陪着他走向安宁。
是的,死亡真的要来临了,它乘着北风,裹胁着着大批寒冷,无情地来了。可是,在他们而言,已没有什么可畏惧,就是死亡来了也坦然。
肖伯已好久不说话了,他闭上眼在等待,可能也是在思考。小悦从肖伯抖动的胡须看到生命在流逝。
“孩子们,肖伯有一个心愿”肖伯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动了动嘴却又什么也没说,脸上竟少见的,有了忸怩的神情。
“肖伯,有什么心愿,你就说吧”,小悦问。
“我,我走之前,想喝一口鱼汤,真的很想。”肖伯像是鼓足了最大的勇气,腊黄的脸上涨得紫红紫红。
“肖伯”小悦叫了一声,刚还连死亡都不惧的她,心中一阵酸梦。水生和大昌已经哭出了声。
坚强,带泪的坚强。
小航则很听话地坐在旁边,他知道此刻要保持安静。
这个要求其实不大,哪怕是几天前,对小悦他们来说也是轻而易举。
但是在他们还算富裕的时候,肖伯没有要求过,他每天都吃着自己讨来的饭食。
而今,他要走了,这个要求算是他对这个社会最大的期望,也是他对自己人生的最后一个交待。
“肖伯,你等着,我去给你找鱼汤。”小悦含泪答应,她拉上小航走了。
她知道,她现在只能去乞讨,所以这个事只能她来完成。而小航是她的弟弟,他现在是她坚实的后盾。
不一会,小悦就来到了市中心,还有几家生意红火的饭店开着门。
小悦进入一家,对大堂经理说:“大姐,我的爷爷快死了,他临死前想喝一碗鱼汤……”“出去,出去。”
小悦又进入一家“阿姨,我爷爷快死了,他临死前想喝一碗鱼汤……”
“这还剩点肉汤,你端去吧。”
“我想要鱼汤。”
“滚,还他妈的挑剔。”
小悦对小航说:“弟弟,我们不能这样。重来。”小悦带着小航来到另一家。
她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好不容易看见有一对情侣桌上上了一碗酸菜鱼。
她假装若无其事地推门走到他们桌前,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起那碗鱼拔腿就跑。
情侣们愣了有五六秒,方才反应过来“抢东西了,抢东西了。”
别的顾客一听,忙看看自己随身携带的提包。
一个胖胖的值班经理看见了,怒火陡起,“给我抓住那个王八蛋,抓住那个小土匪。”几个侍应生也夺门而出。
“小航,快跑,小航,快跑。”小悦撞开门后箭一样的冲出去。小航忙跟着撒开腿跑了起来。
人高马大的侍应生,不一会就欺到了小悦身后,他伸手一抓小悦的衣服。小悦听到身后有动静,知道追的人快抓到自己了,平空又多了一番力气,端着大碗猛地又窜出了四五米。
小航就没这么幸运了,一个侍应生赶到他的身后,猛地一脚踢中他的屁股,疼得他差点就地扑倒。
小悦眼看又要被抓住了,她看着边上车水马龙的大街,一咬牙横穿了过去。
“吱吱吱”几声刺耳的急刹车,路上乱成一片。“你找死啊”“不想活了”惊出一身冷汗的司机破口大骂。
天佑小悦,她毫发无损地穿过大街,小航紧跟着也跑了过来。
后面追赶的侍应生们也和汽车一样,紧急刹车,他们看着小悦为了一碗鱼汤竟拿性命相搏,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不该追了。
也许,那碗鱼汤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姐姐,我屁股好疼”小航边跑边向姐姐诉苦。
“快跑,跑快了,就不疼了”小悦奔跑之中还不忘记安慰弟弟。
“嗯”小航仍是奋力地跑。
跑,并不是为了逃,而是为了肖伯,为了他老人家害羞的脸上能露出满足。
“快给我追,谁不追我让老板开除谁”胖经理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餐厅里好多客人听了情侣那一声喊后,都以为遇到了抢劫,饭店的名誉很重要。
听到领导下了命令,侍应生们呼啸而上。这次没费什么力气,他们就把好几天半饥不饱的小悦堵在了拐角。
小航一看姐姐被围住了,也不再跑了,乖乖地来到姐姐身边。
那个经理好不容易赶了过来,她一巴掌打在小悦的脸上,“小兔,小兔崽子,你敢抢,抢东西,”胖经理扶着一个侍应生呼呼地喘着气。
小悦没有躲闪,她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小航看见姐姐被打了,又想向胖经理冲去,被小悦制止了。
小悦待平静了下气息,对胖经理说:“阿姨,不是我们想抢。我们,我们的爷爷快死了。他就想喝一口鱼汤。他快没时间了,我只想让爷爷能够没有遗憾地离开。”
小悦说着,眼泪流了下来。多苦多难,自己不怕,怕的就是爷爷会留下遗憾。
“骗谁呢?当我小孩”胖阿姨仍是气愤不平,她这个月的奖金估计没了。
“阿姨,你不相信我,我可以让我弟弟在你们店里待着,等我送回鱼汤后就回来帮你们干活抵掉这碗鱼汤好吗?”小悦又恳求她。
“姐姐,我不在这,我害怕”小航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人,他很是胆小。
“那我留在这里,弟弟你把这碗鱼汤快端回去,再晚就怕要来不急了,求您了阿姨。”小悦说着把碗递给小航。
小航忙伸手接住,他刚端到手里,突然“啊”地一声丢下碗,“烫死了。”
“小航,你,鱼汤啊,肖伯,你的鱼汤啊,呜呜”小悦大哭了起来。
第88章 肖伯,喝汤了
一个稍显稳重的侍应生走上前,抓住小悦的手翻过手心朝上,两只手掌上晶莹莹的一片,满是大大的水泡,而在大拇指和另几个手指的前半截已是血肉模糊。
小悦“呀”地哼了一声,好疼。
刚刚端上饭桌的大碗酸菜鱼,还正以接近一百度的高温冒着热气,就被小悦捧着碗肚子猛地端跑了。
小悦一来是跑得快,紧张,二来是一心想成功抢走鱼汤满足肖伯最后的愿望,所以刚才居然一直没有觉得疼。
这时小悦不哭了,她咧着嘴正轻轻地往手上吹气。侍应生们看到这个,都落泪了。
是啊,对那些四处奔波的侍应生而言,自己在家乡的亲妹妹们,也无缘一碗香香的鱼汤,或许她们正日思夜想地等着哥哥端来一碗鱼肉汤。
他们从小悦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妹妹的身影。
“经理,别惩罚她了。她不是自己吃。”那个侍应生的声音哽咽。
“这,这怎么行”胖经理还有些恼火。
“小妹妹,小弟弟,跟着哥哥来”那个侍应生牵着小悦的手腕,不再答理经理,径自离开。
他带着小悦姐弟回店后,老板接到电话听说店里有人抢东西,急急地赶了过来。
侍应生把情况大概说了一下,还把小悦的手举高一点,让老板看看。
如今面大脸阔的老板早年也是白手起家,他知道小悦为了能给一个讨饭时认识的爷爷讨要一口鱼汤,竟至烫伤了手还浑然不觉,泪水就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了下来。
围观的客人听了也唏嘘不已,他们纷纷劝老板算了。顾客里还有几个外国友人在,他们互相询问着“whatwrong,that girl?”(那女孩怎么了?)
老板本就动了恻隐之心,再加上还有几个老外围观,他就好事做到底,吩咐厨师长再做两份酸菜鱼,一份给刚才受惊的情侣,一份让那个侍应生带着小悦去送给那位垂死的死人。
小悦在饭店里简易地包扎了一下手,就忙带着侍应生赶回去。
当他们到桥洞时,看见只有大昌一个人在。大昌说:“刚刚几分钟前,一辆人民医院的救护车拉着肖伯走了,水生先跟着去照料,我在这等你们。”
(十九)
大昌带着大家赶到医院时,水生正神情戚戚地站在医院门口,他看见大家就迎了上来:“肖伯死了。”
当小悦带着小航出去找鱼汤时,与肖伯感情更为深厚的水生大昌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他们的哭声惊动了一对散步的中年人。中年人就着运河两边的亮光在桥墩处发现了一个垂死的老人,一个躺着一动不动的小孩还有两个哭哭啼啼的半大小子。
中年人看到这个情况后,当即打了120。
江澄市的120医疗服务态度还是不错的,他们七拐八拐地终于找到了肖伯栖身的桥洞,然后把肖伯以最快的速度运往医院。
可是,肖伯没有等到医院,他在半路上咽气了。水生说肖伯临终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他的脸上有着晚霞一样的绯红。
小悦早料到会有这一刻,但是当它真的来临时,心中仍不免一阵悲痛。她向医院里走去,她要去看肖伯最后一眼。
水生伸手拦住了她。
同来的中年人告诉水生,肖伯死了,你快走吧,否则尸体火化费、安葬费什么的,有许多要钱的地方,弄不好还会有警察介入。
小悦还不太明白为什么死亡也这么难,但她知道她看不了肖伯最后一眼了。
她端过侍应生哥哥手中的鱼汤,站直身体对正医院大门方向跪了下去。
她把鱼汤慢慢地浇灌在水泥地上,嘴里说着:“肖伯,喝鱼汤了。肖伯,风大,吃饱了上路。”
水生和大昌也在小悦的身后跪了下来,他们边哭边跟着小悦含混不清地说“肖伯,喝鱼汤了。肖伯,风大,吃饱了上路。”
看到这里,侍应生又悄悄地抹起了眼泪。
此时已是深夜,路上看不到行人,只有北风吹着阴冷的路灯,发出惨淡的光。
倒完鱼汤后,小悦把碗放在一边,恭恭敬敬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然后站了起来。水生大昌磕了头后也站了起来看着小悦。
小悦对侍应生说:“大哥哥,谢谢你的大恩,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说着小悦给侍应生鞠了一个大躬,水生大昌不太明白,但是也跟着照做了。
侍应生忙连连摆手。
小悦把碗还给侍应生后,就和水生大昌一起回桥洞。小航还在那里照顾小童,他一个人会害怕的。
肖伯走了后,桥洞里安静了许多。水生大昌好几天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小悦也无法安慰他们,只是每天带着小航出去乞讨。
这个晚上,当他们吃完讨回来的冷饭时,水生对小悦说:“小悦,谢谢你这些天来对我和大昌的照顾,你让我们知道我们除了乞讨之外,还有别的事情能干。我和大昌商量好了,我们要出去找一份正经的活干。明早我们就走,我相信再见面时,我们一定会都好。”
小悦听了心中一喜,男子汉就要闯荡,就要四海为家。
这一晚,他们都没有睡。他们在聊着自己苦难的过去,聊着自己悲惨的现在,也聊了聊迷茫的未来。
前方虽然看不到方向,但是我们依然要坚定不移地前进,哪怕摔倒也要豪迈地笑。
“未来,未来,我要打工,我要打工”水生对着运河大叫,过往船只上的人们很是奇怪地往这面看了又看,虽然灰蒙蒙的有些看不清。
第二天早上,水生大昌和小悦姐弟告别。小悦拿出这几日所讨到的钱,十一个硬币,全塞给他们。
他们不要,小悦说:“一个男人是不应该在乞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你们现在是出去闯天下,身上有点钱也好。我和小航还可以再去。但是,你们,千万不要再去乞讨了。这个钱,你们不要嫌少,就当是我借你们的。水生、大昌,你们是我的好兄弟,你们一定要闯出一片天地来。”
第89章 跳河
听着小悦与年龄极不相称,又饱含温情的叮嘱,两个小小男子汉哭成了泪人。
冬天来了,街上的行人变少,仅有的几个路人也懒得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施舍给小悦姐弟一点零钱。
小悦知道再乞讨下去不是个办法,何况她本来就没打算长期乞讨下去,现在停止只是把结束时间提前了些而已。
小悦又东奔西跑地捡起了破烂。
等到她攒到一定钱的时候,也许会再找个地方卖菜,也许还会有别的营生,总之命运喜欢和她开玩笑,她就要让命运笑个够。
小航也在大桥附近捡些可以卖的东西,易拉罐、矿泉水瓶、塑料袋,偶尔的破铜烂铁。但是他只能在大桥附近活动,因为他还担负着照顾小童的责任。
小悦走得远,跑得地方多,她的收获大些。小航收获也不小,他在附近农家逛时,常有人会把一些用不着的东西送给他,有一些好吃的吃不完,也会送给他。
渐渐地周围的群众也知道在大桥洞里住着三个坚强的孩子。
小悦从岛区出来时,带来了一些生活用品。姐姐每天出门很辛苦,小航就想着要让姐姐吃上口热饭。
他找来两块砖头支起来,上面放着一只以前用过的铁碗,底下再放些捡到的木块什么的,一个简易的小锅台就搭成了。
他们虽然住在运河边,但是运河里的水黑黑的,和石油也没多大区别。小航就提上一只小桶,今天在这家,明天在那家,要一点自来水回来。
第一个晚上,小航烧了一碗热水。重新有了点温馨,小悦感慨不已。虽然自己和弟弟,就连整天不动的小童已习惯了喝凉水度日,但是终究还是开水能给人带来些温暖。
从这后,小悦每天回来的时候总会从菜市场那绕一圈,好捡到些剩菜烂叶煮着吃。他们的生活又有了些起色。
小悦今天比较幸运,一个阿姨家中攒了快一年的易拉罐都送给了她,让她多卖了二十元钱。
她高兴坏了,看见街边有一个叫“大华食品”的餐点车就走了过去。
来到江澄小半年了,她和小航常看见这种餐点车,有好多俊男靓女上下班时会停下自行车、摩托车乃至轿车,就为了买这种餐点。
多少回了,她和小航都感到舌底在生津。今天,她就买一些让小航也高兴高兴。
小悦提着一袋大华的包子回到桥洞时,看见小航已忙乎起来了。他趴得脸快贴到地上了,正用嘴使劲吹着火。
大铁碗里咕嘟咕嘟地翻着泡,香气四溢,那是土豆。在小航的左面地上放着一碗已煮好的土豆,同样香气四溢。
小航看见姐姐回来了,高兴地爬了起来。他端起边上的那只碗跑了过来,“姐姐,我们有土豆吃了,好多,可以吃个饱。”
小悦也把大华食品提起来给小航看。
姐弟俩很是开心。小悦吃着土豆,心想弟弟以后会是个好男人。小航更是开心,终于吃到了梦寐以求的大华了。他们间或互相喂一下,再给小童吃一点。
吃完后,他们坐着说说这一天的见闻。
聊了一会,小悦说:“弟弟,我今天有点累,头晕。”
“姐姐,我肚子疼”小航说着蜷在地上了。
小悦一惊,她的肚子更痛,只是没有说。她再看小童,只见小童的目光仍然呆滞,嘴角却在往下流着白沫。
“小航,你做的是什么土豆,哪来的?”小悦的嘴里也有白沫在翻涌。
“在那里”小航挣扎着站起来,手指着,“是捡来的。”
小悦顺着小航所指方向看去,只见桥墩边好多土豆堆得像小山一样,每个土豆上面都长着七、八根小芽,在路灯的映照下,绿莹莹的煞是好看。
“快去叫人,救命。”小悦看不出土豆怎么了,感觉还蛮新鲜,但是能肯定是吃的东西坏掉了。
她知道小航常在附近转悠,认识不少居民。小航挣扎着站起来弯着腰走了,不一会他就回来了,身后却跟着个比小悦大不了多少的男孩。
那个男孩子穿着件棕色外套,正上初中二、三年级的样子,小航说他叫小祝。
小祝一看堆着的土豆,大叫了起来“哎呀,你们一定是土豆中毒了,快上医院。”他上去搀起小悦。
小悦现在有气无力,只能由他拖着。
“上次我也中毒了,还花了一百多元钱呢”小祝像是在自言自语。
“小祝哥哥,你送我弟弟去医院吧,我没事”小悦看着小祝成竹在胸的样子,推开他,然后把手伸进内兜里,摸出一大把零钱塞到小祝的手中:“这里有一百多元钱,快带小航去医院。”
“姐姐,我不去,要去一起去”小航不听她的。
“是啊,快走吧,要不然会死的”小祝很是焦急。
“弟弟”小悦大声叫道,“快去,我的钱只够一个人的”,她又低声说。
“不,姐姐,我们一起去。”小航哭了。
“听话”小悦又大声训斥,“乖,弟弟,快去”,小悦额头上的汗直冒,她腹内翻江倒海的痛,眼泪也流了下来。
“不,姐姐”小航仍然不听。
小悦看劝说无效,吃力地爬到河边转过头来对小航说:“你不去,姐姐就跳下去淹死。”
小航愣了愣,说不出话,只任眼泪无声地流。小悦看到小航这样,更是心疼。
“姐姐,我去,我和小童哥哥一起去”小航过去推着小童。
“小祝哥哥,你照顾我姐姐”小航又转过头对小祝说,眼里满是对姐姐的不放心。
小悦见弟弟听话了,心中突然一阵轻松,就想睡去。
“姐姐,妈妈,保重!”
小悦刚要眯上眼,突然听到小航一声大叫,吓得她忙睁开眼睛,只见小航推着小童直直跌进运河,河水瞬间淹没了他们俩。
第90章 回来
“弟弟”小悦尖叫一声,跟着用力一纵也跳进了运河里。
怎么会这样,就为了一百多元钱就跳河吗?吃不愁、穿不愁的小祝吓坏了,但现在容不得他多想,“救命,救命”水性良好的他叫了两声,也猛地跳入了河里。
“快开灯,那面好像有人掉河里了”河中的船上有好多人在叫着,同一时间几十盏大探灯打开,照得水面象白昼一般,然后十几条人影“嗖嗖”地钻入了水里。
万幸,死神的意志左右不了众人的抗争。
不一会,小悦、小航,还有植物人的小童被一一打捞了上来。她们三人的肚子像皮球一样的鼓。
小祝也极其狼狈地拖着轮椅游上了岸,站在那瑟瑟发抖。
幸亏内河里的水不是很急,再加上晚间行驶的船队有许多站在船头放哨的人,否则说不定小悦她们要直接流进长江喂刀鱼了。三个健壮的船工扛着小悦他们在来回转着圈。
岸边的许多居民听到嘈杂声也赶了过来,其中一个显然就是小祝的爸爸。他问儿子怎么浑身湿渌渌的。
小祝打着冷战把刚才的事情说了,爸爸听了直皱眉头,“以后不知道的不要瞎说。”
“可上次我中毒确实是这样子的啊。”
“小兔崽子,还敢顶嘴”,小祝脸上挨了一巴掌,老老实实站着不说话。
“老祝,算了,小孩子懂什么啊”边上的邻居劝道。
“哇,哇”在船工肩上的小航开始吐黑水,一会,小悦和小童也跟着吐了起来。
三人接连不断地吐了好几十口水,最后连胆汁都要吐了出来,还在做呕不停,河水被污染得太严重了。
“弟弟”小悦先睁开了眼。
“姐姐,妈妈”小航爬了过来。两人抱在一起痛哭,边上的人看着笑了。他们还以为小航吓坏了,都叫妈妈了,却不知那是他们姐弟间特殊的称呼。
很多时候,死亡并不可怕,也不可恶,此刻,它是姐弟情深的流露,也是人间真情的升华。
只是死亡毕竟是死亡,它和生存并称为生命的两个唯物极端,尽管它的重要性和友谊、情感等人性光辉意识比起来要小得多,但是它毕竟是一切美好事物的载体,无论何时,它都不会被忽视到无足轻重的地步。
所以,小悦、小航他们年龄虽小,却是经历丰富,对这个连成人都无法轻松面的话题,他们都自觉地选择不再提起,一句问候已足够。
“哎,这孩子怎么光睁着眼不说话啊”一个船工把小童放在地上,疑惑地看着他。
“他是植物人”小悦听见了擦了下眼泪说。
“什么,植物人?”一群人张大了嘴巴,尤其是附近的居民们。
他们以前只听说有三个孩子在这以捡破烂为生,没想到是两个孩子养着另一个植物人孩子。他们的脸上露出了钦佩的神情,有几个妇女觉得鼻子酸酸的。
老祝这才明白儿子为什么拖了个轮椅,原来是小童的。
“弟弟,你肚子还痛吗?”小悦突然想起来她们还中着毒呢。
“不痛了,只是有些恶心”小航还想呕吐。
“我也不痛了”小悦再看看小童,小童正盯着她看。
污浊不堪的河水免费给她们洗了一次胃,让她们阴差阳错地脱离了险境,祸福相依真的是很难说啊。小悦心念老天保佑。
“我们家有一处老房子没人住,你们以后就住那里吧”老祝爸爸侠骨柔肠。
无功不受禄,小悦自然不肯。
而居民们都劝她先去住着,哪怕等以后有了钱再补交一下房租。
小悦心想,也是,反正冬天来了。一想到冬天,她才感觉彻骨的冷。再看小航和船工,他们的嘴唇都青紫着。
这时跟在船队后面的一只小船驶了过来靠上了岸,船工们说声再见就要转身上船,他们也感觉太冷了。
小悦忙拉着小航要给船工们磕头,被一个老船工拦住了。他们摆摆手,一个个连蹦带跳地飞快跑到船上去。
“谢谢你,叔叔,我以后捡东西卖了钱给你房租”小悦为了弟弟和小童不再受冻,答应了老祝的要求。
“叔叔,你是?”小悦忽然觉得老祝有些面熟。老祝闻言也盯着小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小航,像茅塞顿开一样,“原来是你们啊,哈哈,江澄真是小啊。”
原来老祝就是那日小航偷吃大娘水饺时,因看不过侍应生的张狂而拿出两百元钱,要买一个饺子的中年人。
邻居们不知道他们还有这段故事,都一个个打趣老祝“老祝,你不一直都想再要个女儿嘛,这下可遂愿了吧。”“就是,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认个干女儿吧。”
小悦她们终于重新有了温暖的房间。对这一切,小悦非常珍惜。
她每天早出晚归,就希望多捡点东西,多卖点钱,好交付房租,以报老祝叔叔的收留之恩。虽然老祝并没有要求她交付房租,但是小悦认为租房付钱,那是天经地义的。
再者,小悦一心想自力更生,她要给自己,给小航,也给几年后要出狱的爸爸一个稳定的生活。
苦难对受苦的人一视同仁,志气对有志的人也同样不挑三拣四,不管你男女!谁知你老少!
小悦和小航常抽空帮老祝夫妇打扫卫生,这也让他们欢喜不已。老祝也知道了上次大娘水饺一别之后,小悦这一个多月的所作所为,他对这个女孩子以少年的躯体,体现出的成年坚强、中年心态更是钦佩不已。
老祝在供电局的外线公司工作,他看到小悦整日马不停蹄地捡拾废旧物品,劳累不算,还赚不到几个钱,就对她说供电施工的时候,会丢弃一些电线什么的,也许要稍微值点钱,建议她去电力施工地上捡。
小悦深以为然,第二天就跟着老祝去了工地。
老祝把小悦的情况和班组同事大致一说,他们都很为这个女孩子的坚强而感动。班长眼中噙着泪花说,“孩子,以后我们班的工作废料就都交给你了。”
自此后,小悦每天跟随老丁去捡拾电力废料。在没有废料可捡的时候,她就帮助老师傅端个茶,倒个水什么的。有些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她偶尔也会上去搭一下手。
如此工人师傅们是越来越喜欢小悦了,他们告诉家里或者亲朋好友的废旧物品都不要卖给别人,他们要收集起来送给小悦。
小悦每天都能有个五十元左右的收入,虽然不是很多,但却是很稳。
晚上,小悦和小航推着小童出来散步。经过上次的跳水事件后,姐弟更是情深。
她们三个常出来散心聊天,小悦和小航嘻嘻哈哈。小童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是眼睛总看着他们,这是上次落水后才有的情形。
当她们走到以前住的大桥洞时,听见里面有人小声地说话。姐弟俩心想又是哪对苦命的孩子把这里当做安乐窝呢?她们不约而同地往桥下走去。
桥洞内的人听到有脚步声,转过脸来,小悦小航看着他们,“啊”的一声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