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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帅哥剑之晶     农村丈夫txt下载     农村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葡萄架倒了

    老爸的憋屈心理,可想而知。

    奎叔敢和老爸叫板,是因为他干活赚钱什么的不行,生孩子养孩子能力倒是一流。

    计划生育抓这么严,他情愿东躲西藏,被扒房刨屋,也要坚持多子多福。奎叔一共生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最小的一个才刚会走路,整天拖着鼻涕跟在她小姐姐后面捡石英。奎叔给他七八岁女儿的任务,是每天必须捡满一大筐篮的石英火石,否则饭都没得吃。

    他成年的子女,也没把他老爹的光荣传统丢去,而且还有发扬光大的趋势。奎叔跟他小孙子学了几句,整天念念叨叨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我听妈妈讲完,看看已明显苍老的爸爸,一股酸酸的感觉弥漫心头,但更多的则是突然莫名就有了一种使命感。这使命感还见风就长似的,忽忽的就让我极度膨胀了责任心。

    “爸、妈,你们放心,我这就去和萱萱说,我也该有个孩子了。她敢不听我的,我就让她难看”我向父母保证,然后转身大步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小白啊,爸爸不是光想抱孙子,爸爸是想看着你的家庭完整啊”爸爸在后面辩解道。

    “别太急了,好好说”妈妈则这样叮嘱。

    严若萱破天荒地没有在打电话,而是斜倚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电视。

    “萱萱,我和你说一件事。”我努力放平语调。

    “是不是又想要孩子了?”严若萱未卜先知的难力让我大吃一惊。她转过头来,双手抱在胸前,眼睛里满是鄙夷。

    “我?”被她一语说破,我倒是语塞了。

    “我就知道,你们乡下人啊,愚昧无知,天天就知道没事生孩子玩。本来还以为你爸爸好歹做过那么多年的村长,没想到也是个乡巴……”

    “闭嘴”,我怒不可遏,举起手就要给她一巴掌,但是最终忍住了,没有打下去。

    人的变化是如此之快,这结婚还不到一年,以前温文尔雅的美丽大学生怎么就像个变脸泼妇似的,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严若萱见我扬起了手,先是吓了一跳,在沙发上直往后缩。尔后见我的巴掌停在空中不动,她反倒站了起来,盯着我的眼睛,手指着大叫“你打啊,你打啊,老娘和你拼了。”

    我还没说话,她就冲冲了过来,伸手往我的脸上抓去。瞬间我就感觉脸上几条长长的剧痛,她长长的指甲就像耙地一样,从我的脸上华丽丽地犁过。

    我一把推开她,往脸上一抹,手心热乎乎的一片。

    “你们干什么?”爸爸妈妈推门进来,错愕地看着我们。

    严若萱一见我父母见来了,嘴一撇就往沙发上一趴,大哭了起来,“你们都欺负我,明天我就回家。”

    妈妈赶紧就过去劝她,“孩子这就是你的家啊。”

    爸爸看见我血肉模糊的脸,连连咂嘴。他心疼得要命却又没法说什么,叹了一口气,只能叫我快去村医务室看一下。

    在医务室把脸简单处理下后,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田间的小路上独自兜起了圈。

    昨天还是两情相悦,今日就如不共戴天,这太突然了,怎么会这样?

    我轻轻摩娑着我的脸,上面粘满了纱包,已肿胀地老高,还火烧般的疼。我一向引以为傲的光洁脸蛋,从此以后就要多几个疤痕了。我心下黯然,转了一圈又是一圈。

    “娶老婆是为了过日子的,知冷知热是最好。长得好看就是一开始的热乎劲,后来大家比得就是谁的日子过得红火了。”我脑中回想着妈妈的话,反思这一年的婚后日子。

    有些错误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我现在承认,夫妻知冷知热才是最好。

    细想下,婚前不说,婚后严若萱基本上就没过问过我什么。不管我在外面玩得多晚,不管我在外面几天,回来后严若萱从来没有过抱怨。

    我喝得酩酊大醉时,严若萱也没有表现出讨厌,难得的就是劝我以后少喝一点。

    哪个已婚男人不渴望自由?刚开始,我确实挺高兴的,心道娶了个知书达理的老婆。城里人,果然不像玩伴小雨、阿庆他们的老婆,一天到晚除了灰头土脸就会唠里唠叨。

    而今我倒是不以为美,反过来挺羡慕他们的了。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你在对方心里有多重,对方就对你有多羁绊。爱的另一面从来不是恨,而是漠不关心。

    我在严若萱的心中到底占了多大的份量?她有没有真正地把我当作丈夫?

    回想起来,我们之间好象除了夫妻生活之外,连个交流都是最基本的。若不是同一屋檐下生存,我们可能也就见面点个头而已。

    过去她是什么样子,我不能干涉,好像也无权知道。现在她想什么,我有义务明晓,却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而她对我,自始至终似乎都抱着得过且过、相安无事的无所谓态度。

    我越想,心里越难受,越想,心里越悲哀。结婚都快一年了,昨日似乎还如胶似漆,今日才猛然发觉,彼此不过个认识的陌路人。

    月亮西懒,冷露湿发。夜很深很深了,我才慢慢地向家踱去。进了院子,父母的房间还亮着灯,我的房间一片黑暗。

    次日天还没有完全亮好,我就骑车出门了。我没有去上班,而是跑到东单湖边,坐在南堤上,看着摇动的芦苇,看着追逐的水鸟,以及更北面分外清晰的羽山,看了整整一天。

    我出门是不想让父母担心,我坐在湖边是不想满脸严若萱的杰作,被同事笑话,让夫妻关系更为紧张。谁不希望夫妻和睦,家庭美满呢?

    傍晚时分,成群结队的中学生骑着自行车从我身后经过,他们放学了,我也该回家了。

    当我饥肠辘辘地刚进家门,妈妈就告诉我说,萱萱回娘家了,她们怎么拦也拦不住。妈妈让我明天去岳父家,说几句好话把媳妇接回来。我听了未置可否,先去厨房找些吃的。

    接下来的两天,我不管父母的催促,硬着心肠没有去接严若萱。而严若萱也沉得住气,一直没有给我打电话。

    第三天,我忍不住了。

第32章 队长睡着了

    我想起了严若萱曾经对我的温柔,想起她进这个家门时,很勤快地帮父母做家务。虽然她什么也不会做,但是她确实努力了,她努力地想适应我们农村的生活,想做个好妻子的。

    我们要孩子的想法是对的,但处理事情的方式却是值得商榷的。城里长大的女孩子,有她们自己的想法,她要融入我们家,我也要和她磨合,不能那么直接地逼迫她。试问有哪个妻子,喜欢咄咄逼人的丈夫?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夫妻间尤其要如此。

    如此将心比心,我就更加思念严若萱了,那一晚我睁着眼睛,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一年了,我们从没有分开过这么久,直到今天,我也才知道严若萱在我心中是这么的重要。

    鸡啼牛叫,枝影留窗,我耐着性子等到天已大亮,就连忙爬起来,早饭都没吃就骑着车子往外走。

    妈妈在身后追问我,大礼拜天的,你干什么去?我回答进城接媳妇回家,语气里我自个都能听出欣喜。

    到了严若萱家单元房外,我刚要敲门,听见屋内隐隐有说话声,就停了手,把耳朵贴了上去。

    “就你这样子的狗脾气,找到小王那样的人家,你还图什么?还不赶快回家去,小心时间久了,人家真不要你。”岳父大人在训斥严若萱。

    我笑了,多日压在心头的郁闷一扫而光。

    岳父岳母老夫妻俩,老实本分,善良可敬,就是放在农村都是老好人。每次我来他们家的时候,岳父岳母都当我是贵客,总有一个小心地陪着我说话,另一个在厨房里操持着七菜八碟。害得早成老女婿的我,一直老大不自在。

    看岳父说的话,真是太谦虚了,竟然怕脾气臭的宝贝女儿没人要。他们不知道,美女有几个有好脾气的?要是女孩长的国色天香,再个个温柔可爱,那还给不给丑女们一条活路了?

    我身心俱愉,也不打算趁机摆个架子,直接敲起了门。

    严若萱被岳父说得,本来都打算要回家了,看见我来了,又耍起了美女脾气,说死也不回去。

    我早知道她们的底线,因些处理起游刃有余。我故意把错误全揽到身上,一个劲地说软话赔不是,再加上岳父母在边上帮腔,她就扭扭捏捏,又老老实实地跟我回家了。

    严若萱回来后,一切恢得正常,我也安心地去上班了。小别胜新婚,小闹似**,果然如此。

    兄弟们看见我唱大戏似的花脸,都取笑个不停,我只能呵呵地干笑着缓解尴尬。队长问了我一下情况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以为一切如常,可一段时间后,我发觉是我自做多情了。我是越来越不懂严若萱了,她三句话不合就拍桌子打碗,动辄就以回家来要挟我。

    而我的父母愈发见老,尤其是村长老爹,本挺直的腰背好像都有些弯曲了。没人的时候,我常会听见他们长吁短叹。而一旦我到了近前,他们又什么都不说。

    如此又是半年后,我想了半天,想不起到底是因为什么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起了头,严若萱揪着我大吵了一架,就躲回家去了。我拉下脸去接了三四次,她都死活不回来。

    再一次被她拒之门外后,我郁闷无比,回家就提了老爹的两瓶洋河大曲,去找队长喝酒。队长家在我们东面的夏林村,离得不远。

    两瓶见底后,我愈发精神抖擞,又逼着队长破费了两瓶二锅头。

    我不管队长耐烦不耐烦,颠来倒去地絮叨这一年多发生的大小事情。从严若萱进门看似相敬如宾,其实是敬而远之。到父母和我想要个孩子,以享天伦之乐。最后再到严若萱毫无夫妻之情,决绝地给了我一个大花脸。

    我一遍一遍地说着,想起父亲那快白完了的头发,想起妈妈那时不时地叹气,想起奎叔骂爸爸的那些话,我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地无所顾忌。

    队长坐在对面,摇头晃脑地看着,看我哭得伤心,不得不大打着舌头挪过来“兄,兄弟,别难过,夫妻,总有,总有个磨合期,你这才,一年,新婚燕尔,而已。”

    大嫂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着了,看着我醉气冲天的样子,一阵厌烦又与心不忍。她一边拍着队长的后背,一边也劝我什么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两口吵架不记愁之类的。

    他们不劝我还好,越劝我伤心,哭得眼泪鼻涕一抹脸。

    我爱萱萱,或者说我爱慕虚荣,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区别,反正我很是爱她。可是我也爱我的父母啊,他们把我养这么大,临到要享清福了,却让我整出了这窝火的事。

    萱萱啊,你知道奎叔怎么骂我爸吗?那可是人见人嫌的老奎啊。

    萱萱啊,你爱我吗?你爱我的话,能否也替我考虑那么一点点啊。

    我自言自语,端起酒杯又要往嘴里倒去,周大嫂抓住了我的手。

    “小白啊”周大嫂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嫂子啊,呜”我一边抽噎着一边说“您有话就说,没话说,就让我喝个痛快。”我的酒量也就一斤左右,今天都快喝了两斤了,却越喝越精神。人逢知己千杯少,未到伤心落泪时。

    周会计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队长一眼。队长两眼都快眯成一条线了。

    “哎,小白啊,身体要紧”周会计按着我的手不松。

    “大嫂,我没醉,清醒地很”说着我一把扯开她,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两瓶二锅头也没有了,我冲周会计叫道“大嫂,再拿瓶酒来。咦,我还能喝,你怕啥?我家酒多的是,下次我再给你,你带点来。算了,我自个去拿。”

    我刚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周会计忙扶着我,“小白,小白,听我们一席话。”

    周会计又看了眼队长,队长晃着脑袋,嗡声嗡气地说“你说,说吧,不说,不够,意思。”队长说完后,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第33章 东单湖边的草丛

    我一听她们话里有话,忙坐下“大嫂,有啥事,您尽管说。”

    周会计仍然没有下定决心,期期艾艾地样子急死人。我见了说“大嫂,你听大哥说了,有话不对小弟,讲,那对,对不起小弟啊。”

    周会计又看了眼队长,抿了抿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兄弟,我说了,你可别怪大嫂啊。”

    “你快说啊”见她这样子,我倒少了些悲伤,多了些清醒。

    “萱萱和我虽然不同班,但她名气大的很,她的事我们都知道。她在高中里就有些乱,去了电大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有名有姓的男人就跟过好几个,整天不上学在外面瞎混。”。

    我感觉心一紧,脑袋一晕,浑身的血液就像一碗汤面被人哧溜一口吸了干净,剩下的面条绞糊在了一起。又好像一块青石被人丢进了瀑布,不停地暴冲之下,寒气阵阵清醒无比。

    话已开了头,大嫂就毫无阻挡地说了下去,而且八成还添油加醋,无中生有了一些:“几个月前,我说想生,严若萱也得有能耐生啊,那不是我瞎编乱造,她可能真的生不出孩子了,那时你大哥没让我接着说下去。严若萱高中时就堕过胎,进了电大,管得不像高中那么严,更是隔几个月就一次,听说最后一次连医生都不敢动手术了。”

    我好像已经死掉了,脑袋里阵阵是安祥的音乐,仿佛看见白花纷扬。

    “当然,这些我都是听别人说的,事实如何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上大学却没有参加高考,而是父母花钱打通关节让她进了电大。那是因为她在高考前的体检,被检查出怀有了身孕。所以大嫂劝你,实在不行,就离……”

    我的**僵硬在原地,灵魂已飞出躯壳,它悠悠荡荡飘在半空,低头看下面那曾经承载过多少宠爱,又将会承受多少屈辱的行尸死肉。

    “小白,小白,你别吓我啊”大嫂拍着我的脸“老公,快醒醒。”周会计使劲摇着队长,队长呼呼地睡得香甜。

    “大嫂,你说什么,你说什么,这是真的?”我猛然间醒了过来,一步上前抓住周会计的胳膊。

    大嫂被我抓疼了,她一边挣扎,一边龇牙咧嘴,“我,我,大部也是听人说的,但怀孕堕胎确有其事。”

    看到她的表情,我知道大部分应该是真的,否则严若萱一个城里的大学生,怎么会嫁我一个农村的半文盲?我爹的那点小钱又算得了什么?不说别人,就说我们老板,拔给腿毛都要比我们一村的人的腰粗啊。

    我刚有悲哀的感觉袭来,心口又猛地一阵剧痛,像是一个蹩脚的屠夫捡了一把缺口的钝刀,用着傻劲拼了命地想割开我的心脏,又生生地从里向外戳开了我的胸腔,最后再像是发泄似的,又往内里乱绞。

    眼泪已像涨潮的海水,绝口了拦截的大堤,汹涌地猛烈灌了下来,满脸哗哗的水帘。

    我强抿着嘴一声不吭,任凭泪水冲刷脸庞,双眼却燃起熊熊烈火,炙热地想让我的脑浆沸腾。

    周会计直直地盯着我,眼里露出惊恐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心中的疼痛,眼中的怒火,既考验了我的忍耐,也激化了我的愤慨。

    我浑身的肌肉紧绷,仿佛能听到黄豆炸裂蹦出弹叶的脆响。一股怒气在胸中慢慢成团,让我些许窒息,更多坚硬,直至汇聚成一声干嚎“啊”地破空而出。

    紧接着我攥紧的拳手一挥而起,带动面前的桌子猛地倒飞,就见那些盘盘碟碟随着“噼哩咣啷”地声音,翻滚在地又互相碰撞,直至碎了满地的碎渣。

    “你,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们家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我恼羞成怒,翻脸不认了人。周会计吓得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面上却满是委屈。

    王太白啊,王太白啊,你真是个混蛋,人家可是一片好心啊。看见周大嫂的样子,我又一阵羞愧涌上心头,但我却没有道歉,而是一转身就跑了出去。

    我毕竟喝了两斤白酒,一个不留神正撞在门框上,咣当一声。我也感觉不到疼痛,顿了一下,又跑了起来。

    “小白,小白”,周会计在后面追着我喊。

    我此时只想着远离这个地方,周会计的叫喊让我跑得更快。天已黑了好久,周会计追了一会就不敢再追了。她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

    我却没有停下来,在二斤白酒的刺激下,浑身都充满了力气。我跑啊跑啊,就是月光,沿着熟悉的道路,一直跑到东单湖边。

    我沿着南大堤继续飞驰,跑过中段的堤闸,又往西跑了几百米才停下来。

    这段堤沿除了湖西面那个村的人路过,可以说是人迹罕至,路边的茅草比着赛地疯长,都快赶得上我的个头。

    我真地累了,看着身后也没人追来,一头就栽倒进了草丛。

    严若萱冰清玉洁的形象,在我心目中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诚然,之前各种迹象表明她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美好,但在我的眼目中她就是冰清玉洁,超凡脱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之女,闲来无事时甩着长长的袖子,在银河里飘来逸去。

    就算她有各种传闻,就说她告诉过我,她以前有过男朋友,便她在我的心目中仍然是凛然不可触犯的女神。

    说起来也许很奇怪,美丽的人多的是,但能将美丽当作膜拜的人却没有多少。我第一眼看见严若萱时,就将我的虔诚毫无保留地奉献,她就是我一辈子想呵护的人,想为她烧香打座,吃斋抄经一辈子的人。

    很多人会浅薄地认为我只不过是看中她骄人的容貌。这一点我不否认,再伟大的内心也要有个说得过去的容貌。相由心生,心既美,貌也美。貌纵美,心未必,但是先入为主的观念,美丽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她的容貌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好感,这好感又跟着升华了她的优点,弱化了她的缺陷。

    当优点受到无限制地升华后,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就更加接近完美。

第34章 严若萱回来了

    而这完美是在自觉与不自觉间就完成了,自如转换地一气呵成。

    尽管她做事时常很过分,我也隐隐觉得一味迁就不妥,但我总是很自然地先从自身寻找原因,而且要是一段时间找不到有力的证据,我就会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她,就会在脑海里千方百计地替她开脱。

    哪怕是她现在过分到经常找借口回娘家,快成了分居状态,我也是生气不了多长时间,就自责我对她可能疏忽了,让她感到不快了。而她为了避免和我争吵,扩大矛盾就回娘家躲上几天了。

    恶习浸入骨髓,已成为本能,像生病的躯体,时时恼怒,却不能将之抛弃。

    枕着茅草,仰天而望,万里夜空星星冷闪,我在茅草地上又躺了一会,就开始旧病复发,替严若萱找各种蹩脚的借口。

    会不会是周会计嫉妒严若萱?不是说女人间再铁的情谊都赶不嫉妒吗?她们是高中同一届校友,说起来周会计容貌也是相当不错,但是和严若萱一比,就是天上人间的差距。

    女人不靠谱,队长却正义耿直地多。他虽然喝多了没说话,但那样子显然也知道周会计要说什么,而且他也没有有必要骗我。队长不会骗我,周会计看起来也不是如此小肚鸡肠的人啊。

    “如果想让一个女人变成魔鬼,那就让她知道嫉妒。”

    我心中一遍遍回味这句不知谁对我说过的话,或是书上看来的话。嫉妒能让女人做出一切超出常人想象的东西。

    不行,我得回家亲口问问严若萱,亲耳听到她对我说。一念及此,我心中较之刚才突然就轻松了许多,毕竟严若萱没有亲口对我啊。周会计对我没有坏心,但女人的嫉妒冲昏头脑也是常有的事,我侥幸地想。

    我一路跌跌撞撞地走近家门,高高的门楼下,两个年老的身影在东张西望,我的父母正在门口焦急地等待。

    队长醒了点酒后,就让他老婆给我父母打了个电话,问我回家了没。周会计没有说原因,只是说我喝了点酒就走了,看情形没有醉。

    周会计不说,父母也能猜得出大概,我是在借酒浇愁。他们先是在屋里等,左等右等不来,就到了门口等。父亲正打算出去找找我。他们见我回来了,长舒了一口气。

    我看着他们心有愧疚,只得故做轻松地说,“我喝多了点,随便走走去去酒劲,要早点睡了。”

    父母见我没事,也没有多问,就叮嘱我以后少喝点,身体要紧。

    进了屋,我意外地发现,严若萱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歪倒在床上正精神抖擞地看电视。她见我进了卧室,说了句“回来了”,就又盯着电视看了起来。

    本来阴霾的心情,一下子就晴空万里,她之前的种种不好,瞬间就被我忘了干净。我悲哀地发觉自己这么卑贱,只不过她能回家来,她随便搭理我一句,我就一下忘记自己曾经受过的屈辱与痛苦。

    严若萱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就算躺在床上也是诱人地凹凸有致。

    她看着电视,眼神是那么专注,又如此毫无城府地清澈,于是那一汪秋水配合着她精致的脸庞很容易地就勾勒出了清纯。

    当野性与文明结合,性感与清纯为伍时,魅力自然而然地就所向无敌了。

    我看着面前的严若萱,享受心中许久不曾有过的愉悦,不,是幸福感。我真地感到好幸福。

    我斜靠在门框上,美着美着,心里突然好害怕,我怕周会计对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怕我忍不住问出来后严若萱会离我而去。两者对比,我好像更害怕严若萱的离去。

    我恢复了点正常,却不得不承认我真的很没用。我那么不可自拔地着迷于她的身体,无法遏制地着迷于她“女大学生”的光环。我从来没有想到,我的虚荣心竟如此之大。

    周会计的话像冬日冷风,吹在一个感冒人的头顶,凉凉快快却又让人头痛难忍。我挥之不去,静之不下,左右为难中我又回到了院子里。

    我背着手在院子中一圈圈地转步。不知多久,转累了,我就坐在靠墙的石凳上。父母屋内的灯已熄灭了,他们二老已上床,不过就该还没有睡着。

    看着父母的屋子,回想小时候的点滴,脑海中募然蹦出尖耳猴腮的奎叔骂爸爸的话:“你再牛,不都快绝后了吗?”

    王太白啊,王太白,你不能那么不孝,你不能再沉迷于**。无欲则刚,关心则乱,我对自已恨恨地说,然后迈步向屋内走去。

    可是到了屋前,我又犹豫了。我清楚地知道,我这一进去,严若萱也许就会永远地离开我了。这么一犹豫,爸爸满头的白发,妈妈挂满泪水的脸庞,就又在我面前晃动。

    我猛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王太白啊,你真没出息,你怎么就不能男人点?

    一巴掌下去,几秒后,我的脸上才感到火辣辣地疼。籍着这片刻的疼痛,我马上坚定了片刻的意志。不能等候,不敢怠慢,快刀斩乱麻,我赶快带着那少得可怜的坚定,迅速地迈进了屋子。

    严若萱在床上已睡着了,电视上仍播放着晚间节目。我走过去轻轻推了一下她,她毫无反应。我又重重地推了一下,她半睁着眼看着我,还沉浸在睡意中。

    我不管不顾了,颤抖着问她“你认识周芬吗?”周芬就是班长的老婆。

    严若萱猛地睁大了双眼,她睡意全消,腾地坐了起来,满脸的慌乱毫无遮蔽地呈现。

    她们果然不是校友这么简单。我看了后,心如刀绞、人似坠渊。

    严若萱的慌乱却一闪即逝,脸上不可思议地恢复了平静,“是的,她是我高中的同届校友,隔壁班的。以前有点小过节。”

    “那她说你以前的事都是真的了?”我听得出自己的语调里都带了哭腔,心中又想着她们不是有点过节吗?严许是周芬胡编乱造的。

    “都是真的”严若萱出奇地平静,根本就不问周芬到底说了她什么。

第35章 悲惨人生

    我身体晃了晃,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忙退后坐到了椅子上。我抚了抚胸口,回过神来,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心中却没有了痛,也没有了别的感觉。

    “离婚吗?”严若萱的语气仍是平静地出奇。非但如此,很奇怪的,她的脸上还挂着微笑。她早就想好了这一天?最终结果一样的话,僵持下去反而是种煎熬?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感到阵阵寒意侵遍了全身。

    严若萱,这个夜夜与我共眠的人,仿佛视我如无物一般,冷酷的干脆,无情的彻底,如此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一针见血就提到了离婚。

    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在她的眼里尚且不如隔夜的剩饭,说抛就抛,说丢就丢,就怕晚丢一会馊了臭了。

    以前,我很是有点怕她,但那是因为爱情,属于眷恋的范畴。现在,恐惧像是潮水,把我淹没的透顶,心中唯有恐惧,让人直想逃离,潜意识告诉我,若是晚离一步,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点了点头,一点不艰难。

    严若萱微微一愣,旋即嘴角的微笑重重新绽开,慢慢绽大,像一朵蓬勃地向日葵。

    “上来睡觉吧,明天去民政局”她说完,面朝里给我让了一块地方。

    那一晚我一夜未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而严若萱则一动不动,睡得似乎格外香甜。

    清晨我迷糊了一会,隐约听到外面父母起来开了大门。我睁开眼,严若萱正面对着我,眼睛亮亮的,满脸泪水地在看着我。

    我们没有离婚。

    一夜过后,看见她泪光闪耀的大眼睛,之前的迷恋全部丝毫不差的回归。紧接着想起刚结婚时父母为此的骄傲,没有离婚也就不甚奇怪。

    而从始至终,父母一直认为我们该很和睦,他们认为严若萱抓破我脸的小插曲不过是小两口闹别扭地一不留神,这和幸福与否无关。

    他们认为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的道理,是放之世界而皆准的。不管你再怎么吵,哪怕再怎么打,只要不离婚,不分手,那这就仍属于一个家庭分内的事情,别人是无权过问的。

    所谓疏不间密,天知道小夫妻俩什么时候又如胶似漆了,再反过来骂你多管闲事,不安好心。因此夫妻间的吵架斗嘴,但凡懂点人情事故,哪怕亲爹亲妈都不愿意没事闲着找不在。

    而一旦你离了婚,那大家就毫不客气了。

    首先成为众人的笑柄,那是天经地义的。你离婚的理由,都不用自己说,别人早越俎代庖地替你编个千百条。

    那理由是怎么能折损你,怎么让人听了兴奋,听了过瘾,成功地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他们就会怎么地编排你。

    尤其是在农村,更是家长里短,蜚语乱飞。

    在这一点上,你会发现书本上所说的农村人勤劳朴实,全是作者闭门造车,或者睁眼说笑话。农村人的想象力、文学性等诸多智慧会体现地淋漓尽致。

    而你会欣喜地发现,你进入了生死不能,猪狗不如的状态。很多时候这还不是你一个人痛苦,是你一个家庭,一个家族的悲哀。

    所以,只要有一丝生机,我都不会离婚。更别说,严若萱那萌动的大眼,谁人不怜?

    严若萱也知道以她现在的条件,不管容貌如何,毕竟是有过不太光彩的过去。

    而且她已结过婚,嫁的我还是相对本分的家人,若要再想找一个和我**不离十的男人,毫不夸张地说是比登天还难。所以她在家人的劝说下,自己回来了。

    如果她要是真的能找到更如意的郎君,我只能说是她的祖宗八辈积了德。

    我心有不甘,却也只能认命。

    我害怕那杀人于无形的流言,更害怕父母知道真相后会气得一病不起。

    曾经,爸爸在我心目中是山,那么高大让我有着依靠;曾经,妈妈在我心目中是港湾,那么温暖让我有着依恋。

    可是现在他们岁数大了,我就是山,就是那港湾,我要给他们依靠,给他们温暖。

    严若萱以前打心眼里是看不上我这个土包子的,但是经过这件事之后,她不再有了狂傲,对我不再居高临下,可也有了更多的无所谓。

    事情已经挑开,那么再遮掩也没什么意义了。水口已经冲开,决堤是必然的事。我从严若萱本人及周芬的口中慢慢地知道了严若萱以前大概的“辉煌”人生。

    严若萱出身于普通工人家庭,父母对她爱护百倍,直至形成过分溺爱。这溺爱程度套用一些老话,无非就是愿意为女儿摘星捞月之类。

    严若萱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成绩若是再出类拔萃自是天理不容。

    农村的孩子初中毕业后,可以先回家侍弄两年地,等长得齐全点,就可以卷着铺盖跟着成人出去打工。

    城里的孩子初中毕业后,多是在家无事生非两年,然后顶班或找个小厂正式开始人生。还有一小部分,像严若萱这样的,一来无处可去,二来父母溺爱,就求爷爷告奶奶的把她送进了高中。

    严若萱生得漂亮,再加上有点艺术细胞会些乐器,因此在初中时她就成了风云人物,惹得全校的好坏男生时常集体对她行注目礼。

    初一、初二时,她年纪尚小,除了比我还爱慕虚荣之外,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到了初三,她就会偶尔和高年级的学生偷偷出去玩耍,及至后来慢慢地认识了些社会上的青年,也就一发不可收拾。

    初三下学期的一个周末,几个人模狗样的高年级男生邀请严若萱去他们家玩。懵懂时期的严若萱,被人众星拱月几句甜话一说,就心满意足地去了。

    那几个流里流气的大男生早就已策划好了,就等着严若萱入瓮了。他们劝说严若萱喝了点酒,然后就不顾严若萱的反抗,极其残忍地强暴了她。

    严若萱学习成绩不好,野心却不小,从小就有个明星梦,要不然也不会主动缠着父母送她去学乐器。

    这下鸡飞蛋打,梦想完全破灭,她的人生就此在几个看似对她谗媚的高年级男生手里,改变了原本的方向,或者说被彻底毁掉。

第36章 领养孩子

    事发后,严若萱终日以泪洗面,可事已至此,哭又能管什么用呢?那几个男生天天轮流看着她,就怕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给他们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严若萱确实想到过死。人在极度悲伤无助时,死亡并不可怕。

    严若萱任性是任性了点,但是不是傻子。她知道父母对她的爱,对她的呵护,她是父母心头的一块肉。

    发生了这种事,她对不起父母,万念俱灰,她觉得唯有一死方能向父母谢罪,也能让自己得到解脱。

    那几个男生也不傻,他们驾轻就熟见地多了,一步不离地看着她,让她连死都不可能。

    几天后,过了最悲伤的时期,严若萱不想死了。

    她告诉自己,她不但要活下去,她还要让那些毁了她人生的家伙们付出惨重的代价。

    她没有把这事告诉父母,她有限的社会经历告诉她,她就是告诉父母也没有什么用。她若是报了警,对方可能皮毛不伤,而她的损失则会更大。因此,她要自己为自己报仇。

    严若萱还是个学生,没有钱,她就最大限度地利用了自己的身体。

    她在全校对凡是能和黑道或者混混沾上边的学生都打了招呼:谁帮她出这口恶气,谁就可以白睡她一年。

    有几个在校混日子的男生,和一些在社会上无所事事的青年答应了下来,可是他们要求先睡几次收个定金,但真地睡完后,又翻脸不认人,根本就没打算帮严若萱出气。

    那几个害了严若萱的男生,看她不想死,还打算找人报仇,轻蔑地笑了。他们知道,以他们的背景,没几个人敢招惹他们。

    严若萱万念俱灰,又一次想到了死。这次那几个男生却不阻止她了,他们认为事情过了那么久,她的死活和他们完全无关。

    就是在这个时刻,严若萱认识了贺小伟。

    贺小伟是劳改释放人员,未入狱前就是大哥级的人物,蹲了两年监狱出来后,身边很快又聚集了一帮兄弟。

    据说此人虽行为不端,却颇为好侠仁义,平生喜爱打抱不平,更是甘为兄弟两肋插刀。

    贺小伟从朋友处知道严若萱的情况后,没要严若萱付出任何代价,就帮她达成了心愿。那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在被人饱揍了几次后辍学了,而后来打着为严若萱报仇却行占其便宜的家伙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其中一个人永远地成了瘸子。

    那几个高年级学生所谓的背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派上用场,也许多行不义必自毙。

    贺小伟能替严若萱出头,我除了滑稽地想到“为民除害”这个吊诡的词之外,实在找不到别的理由。

    贺小伟为民除害,严若萱就以身相许。她不要任何名分,铁定了心跟随贺小伟。

    不过出来混总要还的。严若萱刚上大一那会,贺小伟再次进了监狱。这次的罪名是涉黑团体,没那么容易出来了。也很有可能,是一些有背景的人想搞他。

    这些事情,我零零散散地知道了。若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我可能很感动,因为严若萱,因为贺小伟。可发生在我身上,我则很伤心,很诧异,也不想再听下去。

    有几次我又想和严若萱离婚。我觉得她欺骗了我,她可能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她的心也许还放在那个在监狱中的贺小伟身上,也有可能是另一个“贺小伟”身上。

    而我,只不过是她方便在这个社会上立足的一个道具,毕竟寡妇门前是非多,老独身女人门口的是非也少不到哪去。

    我觉得全世界男人的脸都让我丢尽了,我怎么会找一个身份这么复杂的女人做老婆呢?或者直白地说,我怎么可以和这么一个寡廉鲜耻的女人做夫妻呢?

    我想去找那个帮我做媒的表姨,就是那个我之前从来不知道有这号亲戚,一出来就坑了我的远房远到日本国的表姨,我要指着她的鼻子骂,你安得是什么狼心狗肺,你这个老狗要不得好死。

    可是我最终什么也没有做,我能做的就是没事就跑到东单湖的茅草地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那块茅草地因为我接二连三地造访,又塌出了个大大的人形。

    我终归是怕这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我那死要面子的村长老爹会被活活气死。

    我也尝试着为严若萱感到悲伤,好让我心里的恨意少点。

    严若萱本来该是个多么好的女孩子啊,可是那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撕碎了她的梦想,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毁灭了她的未来。

    她本不该嫁给我这样的半文盲的,她应该找个志同道合的,能和她就着乐理对着旋律,说上三天天夜而丝毫不知疲倦的人,一起举案齐眉的。

    可是她偏偏就嫁给了我,嫁给了一个对外面精彩世界毫不艳羡,对稼穑更是一知半解,对艺术对高雅更是狗屁不通,只在老爹的皮鞭下,临时抱过些诗词佛脚的保安。

    我就在这种反复、动摇、怜悯、感叹中又度过了一年。

    这一年,我和严若萱不冷不热,偶尔例行公事去岳父家时,岳父岳母在我面前越来越战战兢兢了。

    看着他们拿眼角偷偷观察我的表情,小心在旁伺候我的样子,我的心里忍不住一阵阵酸楚。都是为人父母,何其像也?

    我的父母这一年没有催我们要孩子,但是我知道他们在等着。这件事情必须有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严若萱是不能再贸然怀孕了,她的身体已承受不住再来一次折磨,她也不想再要防子。我就和她商议着,实在不行就先领养一个孩子过了我父母那关。

    我两头骗着。我先告诉严若萱,我的父母年纪大了,先有个孩子给他们晚年的生活增添些乐趣,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喜欢上了孩子,就不会再要求我们生一个了。

    我又对父母说,我们先领养一个孩子,让萱萱先尝尝当妈妈的滋味,也许不久后,她喜欢上当妈妈的感觉,就会自己想生一个。

第37章 表姨

    听了我的话,严若萱和父母都没有异议,可是夹在中间的我却各种滋味齐涌心头。

    领养这种事情,我和严若萱双方两家都没有什么经验,自然又找到了远房远到天边的表姨。有的人,你越不想见她,你还就越避不了她。

    这个老狗做红娘游刃有余,没想到领养孩子也是熟门熟路。我真想报个警,让公安查查她到底啥来头。

    仅仅过了一周,老狗就告诉我们有一个四岁多的女孩子很是乖巧,包我们满意。我们知道后,就让她先领来给我们看看。

    老狗带着女孩子来了。那孩子跟在老狗身后,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我们一看,当时就愣住了。我的心里更是对这个表姨痛骂,老狗,你真擦妈是老狗。

    那孩子个头不高,说是四岁多,我看三岁都够呛。脑门上顶个狗啃似的发型,像是柿子的尾巴梗干粘在皮上。而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满脸伤痕,一条条的柳印似的密布脸上,好多地方都是新伤落着旧疤。

    她那短小错乱的头发,一块长一块短,很像是她自个调皮,拿剪刀自个修理的。可是她自己倒是不以为意,笑呵呵地看着我们,像个傻乎乎的脏男孩。

    她身上的衣服倒是新的,上身穿一件白色的长袖t恤,下身穿一条有点长的红裙子显得很肥大,脚上露出一双红凉鞋。

    她身后还背了一个有点年代的小布包,花纹早就分不清了,连颜色都快掉光了,和她那身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狗表姨大概是注意到我们在看她背的包,有点尴尬地说“那个包破得不成样,包了几件破衣服,我让她丢了,她舍不得,巴巴得自己背着。不过也挺好,这么小就知道节俭。小悦,叫爸爸妈妈啊”说着,表姨把手指向了我和严若萱。

    “爸爸,妈妈,你们好”小悦一点也不怕人,笑眯眯地,叫得这个甜。叫完了还给我们俩鞠了一个躬。

    “这是爷爷,奶奶”表姨又指着,站在一边我明显不满的父母说。

    “爷爷,奶奶,你们好”小悦大方得体,异常懂礼貌,也给我父母鞠了个躬。

    我们都没有答应,我和父母肯定是心里不乐意,尽管妈妈都抹起了眼泪。而严若萱紧闭着嘴,看着那孩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却也没有吭声。

    这个小丫头,一看就知道是被谁经常虐待了,看着让人心疼。也搞不好就是表姨从路边给捡回来的。她看着心疼,想做善事。我们看着心疼,也想做善事。但我们都想做个举手之劳的善事,都不愿意做把一辈子都搭进去的事。

    我看了看父母,他们低下了头。又看了看严若萱,严若萱也默然。我就对表姨说:“表姨,你能帮我们再重新找一个吗?”

    “小白啊,这孩子真的很乖巧啊,她会替你们做好多事,小悦快好好叫人啊”阿姨一边劝说我们一边又让小悦叫我们,打起了感情牌。

    “爸爸,请你们留下我吧”小悦走到我面前,抬起头平静地看着我“我什么都会做,我会给你们做饭,我会给你们洗衣服,把家里收拾地干干净净的,让你们过得舒舒服服的。”

    我一听吃惊不小,这些话是一个四岁的孩子说得出来的?她又说得这么熟练,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和街上骗钱骗财的乞讨小孩有什么区别?肯定是大人教了好多遍的。

    对小悦的请求,我无动于衷。

    我颇为不满地看着表姨,好歹忍住了没发火,尽量淡淡地对她说:“你还是把孩子领走吧,从哪来的就给我领哪去。”我没有再称呼她为表姨,我没有当场骂她,她就该感谢我老爹的皮鞭教子有方。

    “爸爸,请你留下我吧,呜呜,求求您老人家了,我不想再被送来送去了”小悦突然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她双手抓住我的裤角,轻轻地摇了起来。

    事起匆促,我不知道这一幕,是否是她们彩排好的。但我却是愣住了,不知说什么好,只得看向父母。

    小悦看见我的眼神,又跪着挪到了妈妈的面前:“奶奶,菩萨,请您收下我吧?我什么都能帮您做,真的,我可以不吃米饭,不喝汤。我给您磕头。”

    说完,小悦使劲地在地上磕起了头,咚咚地响。妈妈下意识地伸手去搀她,可是她用力地挣脱了,继续磕着咚咚响:“奶奶,我不要新衣服,我不和你们一个桌吃,我和小狗一起吃,求求你们收下我吧,不要把我再送人了,求求您!”

    小悦再抬起头,额上已是血糊一片。妈妈用力拉着她,不再让她磕下去,可她拼命挣扎。

    妈妈不知道怎么办,求救地看着我们。

    小悦的务已流过鼻梁,漫到下巴。如果这也是事先排练好的,这得该有多么坚强的意志?会有这样的孩子,对毕竟是农户的家庭下这么大的本钱?我不信,我们都不信,我们的眼里都流下了泪水。

    小悦真的乖巧,却也可怜。

    小悦出生没多久,就被送了人。第一户抚养她的人家是一对农村夫妇,有着乡下人的淳朴善良,也有着乡下人的贫困艰难。尤其是为了购买小悦,更让他们的经济雪上加霜。

    好在他们善良,见不得孩子受苦,因此在小悦刚走路的时候,她就被免费送到城里条件稍微好点的人家。

    城里那人家看着也挺和蔼可亲,实际上乡下那对夫妻相比就是天壤之别。他们养着个别人的女儿就像养着一只宠物,高兴的时候,逗弄她,让她咯咯地笑,生气的时候,对她拳脚相加,却不许她哭闹。

    就是这样的人家也是没有长性的,小悦就像货物一样,在之后的一年内被人转手了三次。直到一年多前,她被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妇抚养。

    这对夫妇确实是想要孩子,所以刚开始时将小悦视为己出,对她照有加,买新衣服,做好吃的,还经常带她出去游玩。

    说来也是奇怪,像许多收养小孩的人家一样。小悦到那户人家刚一个月,那女人就怀孕了。

第38章 小说套路

    从那之后,一切又是小说套路,小悦的家庭地位一落千丈。最初因为感激小悦的到来,让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尚不至于太为过分。当女主人身孕六个多月,妊娠反应越来越强烈,脾气也越来越大时,小悦皮开肉绽的苦日子又开始了。

    男主人是个知识分子,真正的知识分子,不是电大那种滥竽充数之辈。他对小悦心怀内疚,时常私下里补偿小悦。

    但男人再有良心,也加不住老婆整日嫌这个酸那个甜的,心头大火之下,又不能对老婆发泄,渐渐地忍耐不住,就对小悦每日小杂种长、小杂种短的骂了起来。

    孩子再小,被人连送几次,心智未免就要比同龄人成熟地多。她知道她还小,不能自食其力,她只能忍气吞声地呆在这个家里。

    因此当男人怒骂她的时候,她虽心里害怕,表面上却努力摆出个笑脸,她希望靠她的微笑化解男人的怒火,然后长久地留在这个家里。

    男人看到小悦讨好的样子,怒气未消反而是火上浇油更旺一把,他冲动之下一个嘴巴就打得小悦在空中转了几个身。在这之前,女主人是早就动了手,男人能忍到现在已实属不易。这一开头,男女双打就是经常的事了。

    女主人打完就打完了,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男主人打完了,多少还有些恻隐之心,事后还会给她做点好吃的。这让小悦十分感激,哪怕第二天男人对她照打不误。

    又过了两个多月,女主人快生了,脾气也更加暴燥,稍有不顺就抓住小悦的辫子使劲地扯,根本不管小悦转着圈的哀号。

    一晚男主人不在家,女主人让小悦给她煮一碗酸梅汤。

    小悦踩在凳子上熟练地切菜、放水、加糖,操作煤气炉,不一会就煮好了。

    煮好后,她一刻不敢耽搁,取出一只小花碗,从锅里盛了几勺,就从凳子上走下来,端向她的不知是第六任还是第七任的妈妈。

    小悦端着碗,小心翼翼地走着,努力不让汤水飞溅。她又怕汤水太热,烫着了妈妈,于是一边走,一边就用小嘴吹着。

    这一吹就分了心,她脚下一绊,一碗汤全洒在地板上了。

    女主人一看等了半天的酸梅汤就这样没了,心头火起,恶从胆生,走上前一把抓住小悦的辫子,大骂一声“废物”,竟然把她凌空提了起来。

    小悦被摔得晕晕乎乎,突然感到头顶撕心裂肺地痛,条件反射地伸手抓住自己辫子。她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嘴张着一直抽气却发不出声音。足足有两秒钟,她才“啊,啊”地一声大叫了出来,那声音恐怖地让人听了毛骨悚然,连女主人都都吓了一大跳。

    小悦刚叫了两声,就“卟通”一声掉在了地板上。她仍然尖叫着,捂着脑袋在地上极速地打着滚。

    女主人的手里赫然一把头发,底部连着一大块头皮,上面有着丝丝的血迹。

    而小悦双手抱着脑袋,从房子中间滚到了墙根,又从墙根滚到了中间,腿一缩一弹,像是在踢着什么,又像是想一纵而起。她的眼泪鼻涕已抹得满头满脸都是,头顶滚过之处更是留下了斑斑血迹。她啊啊几声后,嘴里就不停地大叫着“妈,妈啊,我的亲妈啊,你在哪啊,你在哪啊”声如鬼嚎,惨如地狱。

    女主人也愣住了,傻傻地站在那,看着才三周岁多的养女在地上翻滚。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急促地像是谁报了火警。

    会是谁敲门呢,老公有钥匙的啊?女主人回过神来,还在想是否要去开门,还没决定好时,“咣当”一声,防盗门和里面的木门被人一起踢开了,又是“咣啷”一声倒在了地上。

    几个中年男人冲了进来,全是同一栋楼的邻居。后面又是几个妇女也跟着闯了进来。

    小悦的凄厉叫声惊动了整个楼层,都是为人父母的,谁能忍受这让人痛彻心扉的哭叫?邻居们还知道她们家一直以来的情况,闻之怎能不动容?

    他们闯进来看到女主人的手里还拿着一把头发,而地上的小悦仍在急速地翻滚,她痛地已哭不出来,只在喉咙里像巨蟒吐信一样发出“嘶嘶”长鸣,间或夹杂着几句“妈妈”。

    他们的眼中瞬间由心疼变为熊熊的怒火,拳头捏得吧吧响,身体更因满腔的愤怒而前后微微摇摆。理性告诉他们不能对一个孕妇挥出正义之拳,但感性告诉他们,如此恶魔岂能留在人间?

    女主人显然没有想到她做恶如此之大,看着愤怒的邻居们,她吓得直往后退,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

    几个妇人拨开男人,一看女主人手里的头发还没有撒手,再看看地上的小悦,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们手指着妇人,半晌对她恨恨地说了句“你真毒啊”,然后赶快抱起了小悦。

    小悦被送到了医院,医生把她的头消消毒,包扎了起来。她的头虽然很痛,却没有大碍,当天就又从医院被带回了家。

    男主人回到家知道了前因后果,看到小悦的样子,他也与心不忍,责怪了老婆几句,就忙忙地向邻居们道了歉。

    他保证说以后再也不会虐待小悦了,这都是因为他老婆要生了,心情不太正常所致,希望大家能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女主人知道闯了祸,躲在屋里根本就不敢出来。

    邻居们看男主人说得恳切,也知道孕妇多少有些急躁,警告了他几句,就没有报警。

    小悦回来的当天晚上,就乘着夜深,主人夫妻都沉睡的时候,偷偷地爬了起来。她站在镜子面前,咧着嘴轻轻解开包扎的纱布,将自己心爱的头发,一剪一剪地,尽可能地绞短了。并且从那之后,她的头发稍微长的长点,她就会将它们剪掉。

    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小悦没有再受到毒打。可是自觉受了气的女主人,也没有再让小悦在桌子上吃饭。她说是眼不见心不烦,就把饭倒在了宠物狗的盘子里,让小悦学狗一样,趴在那身在舔着吃。

第39章 父母去医院了

    男主人看了虽觉得过分,无奈老婆挺着大肚子,眼看就要生了,当面他只能什么也不说。背地里,他劝小悦再坚持坚持,待弟弟或妹妹一出生,一切都会好的。

    可怜的小悦,心中虽然老大不乐意,但是为了生存,她只能强颜欢笑地和小狗争水抢食,毕竟这比被毒打一顿要强的多了。

    女主人终于进医院生产了。

    这一晚,没有人顾及到小悦,男主人及赶来的双方亲戚都聚集在医院里。小悦一个人在家,把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角落落,打扫的干干净净。

    打扫完后,她抱起那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狗,对它亲了又亲。小狗也很是高兴,一边舔着她,一边呜呜地低叫着。亲着亲着,小悦就泪流满面。

    这两个月,她每天都和小狗一起进食。小狗从开始对她有些敌意,到后来慢慢相处融洽,及至最后它每一次都等着小悦一起进食。小悦如果不吃,小狗也不会吃,眼巴巴地等着她。

    小悦放下小狗,从大衣橱中拿出一只旧包。她知道这是唯一属于她的东西,那是她的第一任领养父母,农村爸爸妈妈送给她的布包,包里面有几件衣服和一只奶瓶。

    以后每一次她又被送给别人的时候,她都会背上这只布包。于是这只布包就陪着她,辗转地换了几个家庭。

    小悦拿出布包,抚摸了几下就放在脚边。

    她站起来把身上的衣服和鞋子都脱了下来,只着一条短裤。她将衣服一板一顺地叠好,整整齐齐地码放在衣柜中。

    她两手相握放在身产,在屋里转了一圈,来到自己的小床边。她看见枕头边那只布娃娃在朝她微笑。

    那只布娃娃是刚进这个家庭的时候,女主人给她买的礼物,现在已有点脏兮兮了,但布娃娃的笑容没有改变。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件真正意义上的礼物,那时她开心地、真诚地对女主人说“妈妈,你真好。”

    小悦看了看,就伸出手去抱起了布娃娃,继续在房间里转着。

    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小悦不再转了。她站在那,扫视了一眼屋子,就转身走到门边,背起那只属于自己的布包,再抱着那只布娃娃,踮着脚尖打开了门。

    这时,她突然感觉脚上有东西。她低下头一看,小狗正用两只前爪抱着她的左脚踝“呜呜”地叫着。

    小悦看了,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又落了下来。她把布娃娃放在门外,然后俯下身掐起小狗放到左臂弯里了。

    她抱着小狗走出家门,刚想关上门的时候,觉得似乎又有些不妥。她站着想了一会,又回到屋里。

    她把小狗用绳子拴了起来,用手摸了它几下,就站起身来要离开。而小狗一见她要走,就在身后使劲地纵跳着,“汪汪”大叫。

    小悦硬着头皮没有回头,她关上门,抱起布娃娃就走下了楼梯。

    她走到楼房前的空地上,又回头看了一眼。

    这已是快到初冬的季节,已经有人早早把羽绒服套在了身上,而小悦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短裤。她感到有点冷,就抱紧了胸前的布娃娃。

    小悦是如此聪明的,尽管她满打满算才四岁。她知道她的妈妈,是的,她仍然叫她妈妈。妈妈要生宝宝了,不管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只要宝宝一出生,她在这个家里就是彻底地多余了。

    所以,现在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她想起了刚来这个家庭的时候,每个傍晚,爸爸下班后总会搀着她的手,在公园里散步,看着她在滑滑梯上开心地滑上一遍又一遍。每个早上,妈妈都会温柔地叫她起床,给她梳她最喜欢的羊角小辫。

    这时妈妈都会对她说:“我的乖女儿,是天下最漂亮的女孩子。”想到这里,她伸手摸了摸头发,长短不一的头发,她也摸到了那个大大的疤痕。

    她哭了。

    在这个深夜里,在这么个小区门前,北风呼呼地吹着,时不时有几片黄叶落下。小悦蹲在草地上,看着曾经的家,呜呜地哭着,可惜没有人听见。人们都已睡了,没睡的人又在医院里,可是就算他们在这里,就会管她吗?

    小悦哭着哭着,摸到自己的头皮,哭得更是伤心。

    哭着哭着,她一把丢掉了抱在胸前的布娃娃,双手捂住了脸。现在没有人再管她了,是的,没人再管了,连哭都可以放开了,痛痛快快地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小了许多,东方已隐隐有些发亮,小悦不哭了。

    小悦站起来揉揉眼睛,有点疼痛,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捡起那只布娃娃,往前走上几步,弯下腰把它端端正正地放在小区单元房的入口处。

    这只布娃娃是家中唯一给她带来过快乐的东西,尽管那时间很短。也正因为布娃娃给她带来过快乐,曾经受过的痛苦感觉起来就更真实。

    布娃娃,这是妈妈给她的,之前给她的,现在已不是属于她的了,再脏再丑,都属于她们自己的孩子。

    她站了起来,想了会,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想了一会,还是决定离开。最后,当她快走出小区,看不见单元楼时,她还是走了回来。

    她低下头,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对着单元房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身,决绝地走出了小区。

    走在大街上的小悦,是一道任谁见了都动容的风景。在这个已经很冷的季节里,这个孩子只穿着一条短裤,背着一只破布,瑟瑟发抖,却走得从容,走得坚强。

    小悦不知道路在何方,但是她心中知道,她要去找她真正的爸爸妈妈,那对曾多少给过她一点温暖的农村父母。

    这几年的经历让她明白,也许他们也不是她的亲生父母。但是现在,唯有他们给她留下过温馨的回忆,若有亲生父母,她希望她们就是。

    离开农村父母的时候,她还很小,本不该有所记忆。但上天却仁慈地让她残存着对那对父母最美好的回忆。

    那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照着绿地,不冷不热。她的农村妈妈最后一次给她冲了满满的一瓶奶,然后把奶瓶和她一起交给了来接她的人。

第40章 希望

    农村妈妈微笑着对小悦说:“以后进了城里,有好多好吃的,也有花衣服穿,要听新妈妈的话啊。”说着说着,农村妈妈流下了泪。她看着她年幼的女儿,再也忍不住,掩面转身跑进了快要倒塌的茅草屋里。

    她那时真地太小,基本上不懂任何事情,但是她知道她不要离开妈妈。于是,她就在来接她的人怀中使劲地,哭着地挣扎:“妈妈,我要妈妈,妈妈抱,妈妈抱。”她前倾着身体,两只手直直地,拼命地伸向家门。

    来接她的年青人耐着性子哄了她几句,抱着她就要离开,而她就挣扎着哭得更大声“妈妈,妈妈,救我,求我。”

    突然,妈妈冲出了屋子,“孩子啊,我的孩子啊。”却一把被爸爸给抱住了。

    爸爸,一个瘦弱的黑黑的老实汉子,此时也是泪流满面。他使劲地拦腰抱着妈妈,一边抱一边放开声地哭。而妈妈也伸出她的双手,仿佛想一把抢回自己的孩子一样,“孩子,孩子啊,我的孩子……”。

    年轻人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生离死别,但也心有戚戚,他明白他要赶快离开。

    妈妈挣不脱爸爸,她转过身来拼命地捶打着她的男人。而爸爸也不躲闪,任由妈妈捶打,只是哭着,拼命抱住她,死活不放手。妈妈打着打着,就抱着爸爸一起哭了起来。

    这是农村父母留在她脑海中的最后一个画面,也中唯一一个最为清晰的画面。那天她不知道哭了多久,最后幽幽地睡着了。

    醒来后,她也哭过,也闹过,但毕竟年龄太小,要不了多久就会忘记。而与农村爸妈分离的场面,是随着年龄变大,慢慢地回忆了起来。想来,它在脑海深处已生根发芽,当她再经历苦难的灌溉时,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经历这么多事,小悦想不比同龄的孩子懂事都不可能。她现在觉得,还是农村的爸爸妈妈对自己最好。穷点苦点,只要一家人互相爱护,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农村父母的形象在她的脑海里也越来越清晰了。她可能不知道父母住在什么地方,但是她记得父母的房子是低矮的快要倒塌的茅草房,更重要的是她记得父母的模样。

    妈妈总是穿着灰黑色的衣服,常年不换,虽然不如城里人五颜六色,但是她觉得亲,觉得美丽,尤其是眼角几颗针尖大小的雀斑,让她平添了几分妩媚。

    爸爸虽然瘦弱矮小,可是他的臂膀好有力气,总是能轻意地抱起她,然后用胡子扎得她咯咯地笑。

    所以,小悦要找的,就是一个快要倒塌的茅草房子,茅草房子里住着一对老实巴交,却关爱她的美丽农村夫妇。

    她的行走看似漫无目的,心中却充满了希望。只要充满希望,她相信总会找到正确的方向。

    饿了,路边的垃圾桶里就是现成的饭菜。渴了,随便一个水龙头就能喝上几口,更何况到处都是水沟。

    白天,她向着心目中的地方走去,晚上,她就睡在闹市的街边,那里安全。

    可是,入冬了。

    这个晚上,她明明感觉好冷,身上却又好烫。她睡在一个垃圾池旁,身上盖了几张报纸,身下铺了几张报纸。她看到一个同样睡在路边的老爷爷这么做的,她觉得很不错,依样就学了来。

    但是她仍然觉得好冷好冷,好几张报纸盖在身上,她躺在那,仍是控制不住地哆嗦。

    好在她不饿。今天中午她运气了,竟然捡到了一整盒月饼。月饼上面有着长长的绿毛,但那没有关系,这可是整整一盒啊。她吃了两块,剩下的都稳稳当当地躺在她的布包里,余下的几天她都不会挨饿了。

    她又躺了一会,坐了起来,打开她的布包,拿出衣服看了看,有些舍不得,又放进包里。

    如此几番,最终她一咬牙就往身上穿去。这些衣服当时买时候,照的大尺寸买的,希望孩子能穿久些。但再大也是几年前的事了,她勉强套了下,衣服还能套进去,虽然肚子全露在外面,裤子只能套到膝盖,她再一用力,裤子就破了。

    这是农村爸爸妈妈给她的衣服,她本来是想找到爸爸妈妈时,穿给他们看的。但是现在她太冷了,她看着破了的裤子,流了一滴泪,默默地说了声“爸爸妈妈,对不起。”

    穿上衣服后,她觉得暖和多了,就安心地闭上了眼。

    只不过独自生活了几天,小悦就到异常劳累。找到农村爸爸妈妈的念头,在心中已不似刚离开女主人时那么强烈,她现在更多地似乎,只是本能地活着。

    但活着就不放弃,一路乞讨,一路前行,她被狗追过,被小孩丢过石头,唯独没有人想要再拐卖她,或许她的外相实在是激不起人贩子倒卖的**。

    她走啊走,走出了城市,走过了农村,走到了一片荒山。她已好多天没吃东西了,饿得头晕眼花。她的求生本能告诉她,放弃吧,放弃吧,回到城里去,那里至少你不会被饿死。

    就在她要放弃希望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的家,那个山坡上快要倒塌的茅草房子,还有她的爸爸妈妈。

    他们看见她好高兴,远远地就跑了过来。爸爸妈妈伸出手来要抱她,大声地说着什么,可惜她却什么也听不见,只能看见她们的嘴唇在动……

    她醒来的时候,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围在她周边的有几个穿白大褂的人。他们微笑着很和蔼,就像她的农村爸爸妈妈。还有一些则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她们站在床边,对她异口同声地说,“欢迎来到我们的大家庭。”

    这里是孤儿院。

    原来她因为几天没有穿什么衣服,吃得东西又脏又差,所以她生病了,发烧拉肚子。

    那天在垃圾池边睡着后,直到第二天下午还没有醒过来。一个环卫工人早上看见她躺在那,下午还看见她躺在那,就觉得不对劲,近前一看,她的脸烧得通红。

第41章 来到我们家

    环卫工人抱着她往医院送时,昏迷的小悦却一直不肯放开她的布包,死命抓着,力量大的惊人。

    潜意识里,也许她还记得包里有她的救命粮食,那大半袋的绿毛月饼。也许更有可能的是她记得包里有只奶瓶,那是她的希望。

    小悦有了新的姓氏,名叫党小悦。

    她养好身体后,在孤儿院里待了三天。在这三天里,她又偷偷跑出去了一次。这一次,她仅仅离开半天,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孤儿院里过得再不好,再不自由,吃饭睡觉解决人的基本温饱还是没有问题的。经历过独自出门在外的难处,小悦无师自通了“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的生活哲学。

    她渴望回到农村父母的怀抱,但更害怕流浪。就算院长阿姨会打人,会克扣她们的伙食,她也不怕。因为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就算轮一圈也要几个月。民不患贫,患不均。她打定主意,在她年纪尚弱之时,她就要死皮赖脸地孤儿院待下去。

    而第四天,她却被院方死皮赖脸地赶走了。

    当表姨在站成一排的孤儿面前巡视时,她一眼就相中了向她微笑的小悦。小悦见表姨望向她,还很优雅地摆出个绅士邀请美女跳舞的起手式,尽管这场合有些不伦不类。

    党小悦只在孤儿院里待了三天,但之前却辗转六七户人家,察颜观色已是基本功,溜须拍马也不在话下。

    就冲着这一点,她就要比别的孩子讨人喜欢的多。更何况和别的和孩子比起来,她就算被打得青头紫脸,毕竟全须全尾健康周全,也聪明伶俐地多。

    而这三天的时间里,党小悦早取得了全院一致的好评。她会在保姆阿姨还在睡觉的时候,就早早地爬起来,拖着比自己两个都要长的扫把打扫走廊;她会在院长奶奶进门巡视的时候,乖巧地端上自己的茶杯。于是,院长也很乐意让表姨将这个孩子领走。

    党小悦如此卖力地表现,只是想给孤儿院增添点光彩,以此表答院方的收养之情,没想到却让表姨相中了她。

    她吓坏了,一个劲地往院长奶奶身后躲去。

    党小悦毕竟才四岁,再多的人生阅历也抵挡不了年龄的幼小。她刚脱离上户收养人家的贼窝,哪能再投入新的狼穴?她知道在孤儿院,永远不会太好,但也永远不至于太差。

    而如果被收养,碰上菩萨人家还好,若是碰上虎狼之家呢?党小悦紧紧抱着院长奶奶的双腿。

    党小悦越是这样,院长奶奶越觉得有责任让她过上正常的生活,不耽误她的幸福。最后在院奶奶的再三保证下,若是过得不开心,仍是可以回孤独院。小悦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小悦是不愿意离开的,她不知道院长奶奶的话是真是假。她又不敢让院长奶奶生气,万一走投无路时,她真地可以回来呢?

    小悦就这样跟着表姨,带着被赶出的委屈一路伤心地来到了我们家。面对我们,她迅速地调整了情绪,卖力地表现,希望不要再被送走。当她眼巴巴地看到我们不愿意收留她时,再也不忍受不了委屈,跪在那嚎啕地大哭了起来。

    听了表姨带着哽咽的描述,我的泪水像春日雪山的融化,一股股地渐渐变粗变大,却无声无息。

    爸爸看着前方,脸上从没有过的刚毅,一串泪珠扑漱而下,他的下巴分明在抖动。而妈妈和严若萱,一个在不停地用头巾擦拭眼睛,一个满脸泪水嘴唇紧闭,已咬出了鲜血。

    这个孩子遭得罪太多了,太可怜了,我要抚养她。一个声音在我心底呐喊。

    我不知道爸爸妈妈和严若萱是怎么想的,就算他们不要,我独自也要抚养她。而我想,他们的想法最终会和我一样。

    我拿定主意,刚要要开口说话,小悦突然站了起来。她泪痕未干:“我真的不要穿新衣服,我可以和小狗一起吃,求你们收下我吧。”

    边说她边飞快地脱下了新衣服,而在我们还正发愣的时候,她已从包里拿出她自己的衣服,也就是她农村妈妈送给她的衣服,奋力地穿上。

    农村妈妈给的裤子已经缝好,还接了一块,能勉强套进双腿,裤脚已到了膝盖处;上身一个大前襟,鼓鼓地紧贴在后背,快要被撑破,而前面是远远合不上,露出了整个肚皮。在前襟左面口袋上方,绣着两个略带秀气的大字“小悦”。

    天啊!这哪是农村爸爸妈妈给的衣服,这分明就是亲生父母为了日后好辩认,而做特意做的,大号的婴儿服。

    小悦年纪太小,不认识那两个字,更不理解其中的深意,她一直以为这是农村养父养母留给她的最美好的回忆,所以她小心地保护着她唯一的财产,走到哪里就背到哪里。

    看到如此穿着的小悦,我再也忍不住了,大哭一声,一步上前猛地抱住这个可怜的小女孩。严若萱则一头载倒在地,表姨慌慌地扶起了她。妈妈哭得背过了气,爸爸则一边抹泪一边掐着她的仁中。

    我们领养了小悦。

    小悦给我们每个人磕了个头,表姨破天荒地连感谢费都没要。爸爸坚持着,说从孤儿院领养孩子也要花钱的啊,怎么能让你破费。

    表姨叹了一口气说,这也是我坚持让你们领养这个孩子的原因。院长断断续续知道了小悦的情况后,没有将小悦的名字登记在册。

    老院长说,就算我们没有领养她,她要尽她最大的能力,给孩子谋个好去处。她之所以没有将小悦登记在册,就是希望有人领养她时,不需要再额外花费一笔费用,让小悦更有优势。而且老院长还从自己微薄的工资里拿出些钱给她买了一身新衣服。

    表姨坚持不要收钱,爸爸妈妈看她如此,就硬留她吃了一顿饭。

    饭后,妈妈和萱萱给小悦洗澡。妈妈边洗边逗着小悦,萱萱仍是止不住地流泪。我看着她满脸的伤疤,不由地又想起她所受的非人折磨,也忍不住又掉下几滴眼泪。

    小悦洗好澡后,又固执地要穿上她那套婴儿服,直到妈妈假装要生气了,她才迟疑地不再坚持。

第42章 三口之家

    当再一次拿起新衣服时,小悦偷偷地一笑。这一笑很短,却没有逃过我们的眼睛,可也让我们的眼圈又红了。

    哪有小女孩不爱美丽,不喜欢穿新衣服呢?就算小悦经历太多风雨,已经习惯了学乖卖巧讨别人开心,但是她仍旧是个小女孩,依然对美丽无法抗拒。

    吃饭时,小悦没有虚伪地说要去和小狗一起吃。她很顺从地让妈妈牵着小手,只是快到桌边的时候,她的脚步变得沉重,还不由自主地往向退。

    孩子就是孩子啊。

    我鼓励她:“小悦,这里是你的新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不要怕,来,到爸爸这来。”

    她看了看我,勉强地笑了一下,脚下仍是一动不动。

    妈妈看见了,指着我和严若萱说:“小悦,以后他们敢欺负你,就来找奶奶,奶奶打她们。”严若萱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妈妈年长,看着就慈祥,说的话比我有说服力。小悦点了点头。

    “那先吃饭吧”妈妈一推,小悦就爬到了给她专备的高凳子上。

    小悦吃饭的时候只是低着头,扒拉自己碗中的米饭,对满桌的鸡鸭鱼肉视而不见。

    我们知道她害怕,就纷纷给她夹菜。她渐渐地放松了,忽儿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恨不得把桌上的菜肴都夹到自己碗里。

    她大块朵颐的同时,也不忘招呼我们“爷爷、奶奶,这鱼好吃,你们也吃。爸爸、妈妈,你们快吃鸡。”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们也慢慢开心了起来。

    “唔”,她突然停了下来,两眼大睁着,她被噎着了。我们忙又是给她捶背,又是给她倒水。好一会,她才顺畅了。

    她对我们连声说着谢谢,说完后,她看着我们,愣了几秒钟,忽然“呜呜”地哭了。

    我们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忙问她怎么了。

    她哭了一会,努力控制自己,睁着还挂着泪水的眼睛问我们:“你们会永远对我这么好吗?”

    我们忙不迭地点头。

    “那你们会再生个小妹妹、小弟弟吗?”

    爸爸妈妈听了对看一眼,没有说话。我想了想,肯定地说:“不生了,爸爸妈妈有你一个就足够了”。

    小悦来了后,我们的生活终于步入了正轨。

    严若萱颇有做母亲的天赋,她视小悦为己出,小悦对她也百般依赖。我年迈父母的脸上,也展现了许久不曾见过的笑容。

    小悦这孩子是吃了不好苦,受了不少罪。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她的曾让人落泪的早熟,曾令人心酸的乖巧,也渐渐地让我们感觉到由聪明伶俐而带来的开心,由善解人意而来带来的愉悦。

    不过我时刻提醒自己,收养小悦不是因为她的悲惨身世或是她的乖巧伶俐,而是因为严若萱,因为她的身体,因为她不能贸然生育。

    我一刻也不敢忘记,当小悦问我们是否会再生个弟弟或妹妹时,父母脸上的犹豫。

    我一直害怕严若萱那不堪回首的过去,会一不留神传入我父母的耳朵。尽管我也一直纳闷,在这个坏事传千里的时代,我们这个热衷八卦的小村怎么会没有一点风声。

    想到这里,我的眼前又浮现奎叔那得意的嘴脸,以及爸爸那愤怒万分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若是这事情一旦透露出去……我真的是不敢往下想了。

    既然没有人知道,那就最好不要让人知道。当然,我不奢望永远不会传出来,我只是希望当严若萱过去那点事传出来时,有更劲爆的事情同时发生,吸引村人的关注点。

    就这样担惊受怕了两个多月,我终于想出了条自认为还算高明的计策。

    城市房子的商品化已开始了,相对于农村的宽宅大院来说,那鸽子笼般的小房子还没好意思疯狂涨价。尽管那房钱,在别的村人眼里是抢钱般的高昂,在老村长儿子的眼中却是还可以承受。

    我借着想过城市生活的理由,开始隔三差五地给父母洗脑,让他们给我在城市里买套房子。我想让严若萱与村人们保持一段距离,也许这样会安全些。

    刚开始,父母自然是极其不乐意。他们很是奇怪,小悦刚给他们带来几天的开心日子,我这个王大衙内怎么就狠心让他们祖孙分离?村长老爹气得连白眼狼的话都骂了出来。

    我不去答理他。兵蛋子出身的人,脾气粗暴的就如同大象的腿,我这个初中毕业的细嫩小秀才可没工夫和他罗里吧嗦。

    于是快到而立之年的我就向妈妈撒起了娇卖起了萌。当然,撒娇是撒娇,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是要有些的。

    譬如城里的教育比较好,小悦进城能受到更好的教育,我已经被你们给耽误了,难道你们想让我的下一代也做保安或者服务员?或者仍是在家种地?

    你们的好儿媳妇听不进农村人的话,回到城里她还胆趾高气昂玩什么过几年二人世界的把戏?她的那些同学好友不把她骂个狗血淋头,没准一两年就能给你添个孙子。

    这借口太要命了,老太太的心一下就活泛了。

    严若萱对我的提议自然是鼎力支持。她这么冰雪聪明的人,我这意见朝父母一提,她瞬间就明白了我的良苦用心。更何况她本来就是从城里出来的,再搬回去也算荣归故里。

    爸爸的七分百炼钢到底不敌妈妈的三分绕指柔。

    小悦来我们家后的第三个月,我们这个小家庭光荣地成为了城里人。

    我们挑了个最近的良辰吉时,急不可耐地搬到了新家。父母帮我们安顿好后,就准备回家了。

    临走前,妈妈拉着小悦的手,眼泪又在打转。爸爸看着我们的新房,一个劲地心疼钱,说道这几年的加工厂算是白开了。

    父母走后,我们欢呼雀跃了一会,尤其是小悦在她漂亮的卧室蹦来蹦去。小悦在我们养了三个月,我才发觉她竟然还是个美人胚子。

    我和严若萱高兴够了,却猛然发觉我们俩都不会做饭,这可如何是好?小悦躺在她的床上看着小画册,我和严若萱在客厅里小声地嘀咕着。

第43章 不爱

    “萱萱,你去做饭吧,好歹你还会点。”

    “我哪会啊,就算会也半生不熟的,要不我们一起去厨房边学边做?”

    “你学吧,反正你也不用上班,你就在家给我做饭好了。”

    “什么思想?谁说我不上班,不上班你养得起家?我以后要上班的。我们两个都得学,轮流做。”严若萱坚持着。

    “我养不起,不是还有我老爹老妈呢?我在家,从来就没做过饭,再说你是我老婆,你不做饭给我吃,谁做给我吃?”我有点上火。

    这个女人初到我家时,还争着做过饭表现把贤惠。而今到了城里,她反而想摞挑子。若不是为了她,我干吗没事非往城里搬?在农村家里不是挺好的?衣来伸个手,饭来张个口。

    “你这个怎么大男子主义?我以前倒是没发现啊。要做就轮流做,谁也不能躲,这是城里,收起你那农村的破习惯。”严若萱语气严厉地很。

    我一愣却一时语塞,只能生气地盯着严若萱。严若萱说完后,见我如此看她,大概也觉得说得过了火,低下了头也不吭声。

    虽然我刚来城里居住第一天,但城市的水深水浅早就有所耳闻。

    小时候玩伴,现在专营贩菜的小鱼对我说过,城里下岗的职工没钱买菜,都跑到菜场捡烂菜叶吃。

    当时我还不信,以为他仗着去城里做小买卖,在我这大吹胡扯。

    待我到了城里后,第一时间就发现左邻右舍楼上楼下,多的是闲着没事干的人。

    我们搬个家而已,他们就一个个把脑袋从门缝里偷偷伸出来左瞅右看。那鬼鬼祟祟的样子,活像天篷元帅偷看仙女们洗澡,更像一群小蟊贼,随时准备捞我们一笔。

    城里人下了岗没营生,再不种地,除了捡菜叶还真是没别的招可想。我当时就对这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城里人轻视起来。可是现在,严若萱竟然还想以捡菜叶吃的城里人身份来压制我,开什么玩笑。

    我平息了下心情,刚想反驳,严若萱突然按住小腹,慢慢地蹲了下去。

    这时小悦也出来了,她说:“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你们忘了,我可是会做饭的啊?”原来这小精灵已偷听多时了。

    可是此刻我却无暇顾及这些。虽然我已远远不如以前那么喜爱严若萱了,但现在她毕竟还是我的老婆。

    我忙忙地奔过去,看看严若萱怎么了。

    严若萱脸色苍白,汗珠堆满了额头,微闭着眼,半天回了一句:“那个来了。”

    我一听,忙把她扶上床,让她好好休息下。

    饭只好由我做了。我再不会做,也不能让一个四岁的孩子做饭,不过她可以来指导。

    我就在小悦老师的指导下,开始做起了人生的第一顿饭。忙得满头大汗,总算做好了一份西红柿炒蛋。

    我看着自己的杰作,心中多少有些美意。美归美,可是吃起来就没那么美了,甚至是相当考验人的毅力。

    小悦倒没说什么,不见欢喜也不见讨厌,只不过寻常便饭而已。

    严若萱开始时也没说啥,只是皱着眉头。我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表达下歉意。她突然就破口大骂,让我也大动肝火。

    念着她身体不适,我肝火再大,也只能在心里回敬了几句,就跑到外面饭馆买了些现成的。

    如此七、八天后,我做的饭菜也算是有模有样了。而严若萱则借口看父母,回娘家又住了一周。

    我心道,好不容易等你身体好了,你又跑回娘家了,你就躲吧,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因此她一回家,我就跑到客厅和小悦一起看电视,安稳地等着她献厨艺。

    而她倒没有那么自觉,很是惬意地往我们边上一坐,也悠哉地看起了电视。

    我边看电视,边斜眼看她,她像什么也没有似的,看的那叫一个入迷。最后,当我忍无可忍刚要开口的时候,她忽然又面色苍白,汗珠密布。

    我忙问怎么了,她强打精神对我说“那个来了。”

    我一惊,“不是刚来过吗?”

    “上次骗,骗你的”,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你……少给我装蒜”,我一下火冒三丈,攥紧了拳头。

    “你不信?要不要现在看下?”她转向我,有气无力地说。

    我一时僵住,满腔的怒火又无处发泄,就“霍”地站了起来,想向外走去。

    但是当我一站起来的时候,突然就像一阵春风吹过心头,所有的怒火、烦燥、郁闷,竟然一扫而光。

    我很平静地看着严若萱,眼睛里想来是说不出的柔和。何必呢,不就是做饭吗?反正总要吃饭的啊。

    我如是想着,也在为以前的小气劲而感到好笑。有那个必要吗?做个饭都要煞费苦心的欺骗,图的是什么呢?

    这么一想,我的心情就更加平静轻松了。

    小悦跑到严若萱面前,按着她的膝盖,关切地问“妈妈,你怎么了?”

    我看了看她们,对小悦说:“妈妈没事,我扶她到里屋休息会。一会我和你一起做饭啊。”说着我若无其事地扶起严若萱。小悦也听话地点了点头。

    我也在纳闷,我这个好吃懒做的人,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勤快,如此温柔体贴呢?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是顶头三尺有神明,让我一瞬间醍醐灌顶后就痛改前非了?还是我本来就伟大,只是一直没机会让我表现呢?

    都不是。

    真正的原因,是今天晚上的事情让我彻底地寒了心,我再也不爱严若萱了,哪怕一丁点。

    我费尽心机,在城里买了房子,她竟然为了不做饭就如此欺骗我。让一个人冷漠的从来不是生活的艰辛,而欺骗。

    也许很久以前我就不再爱她了。我仍然会担心她,你可以说那是习惯使然,让我一时不适应,但是那时我确实会担心她。

    现在呢?她在我的眼里就是个有点熟悉的陌生人。你生也罢,死也罢,与我何干?你做也罢,躲也罢,关我何事?

    我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我就会心安理得。我只要做好我这个爸爸,我就问心无愧。说得再严肃点,只要做好我自己的事情,我就会问心无愧,死而瞑目。

第44章 想和好

    我扶严若萱进屋的时候,她偷偷瞅着我。也许是我脸上的笑容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吧,也许是我突然对她的细心呵护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我不去管它,更何况我根本就不想管。

    从那天之后,我的心理素质得到了突飞猛进地提高。尚不到三十的我,竟然有了坐看云卷云舒的闲情,冷观潮起潮落的胸襟。

    严若萱也许有些后悔对我耍了点小聪明,有几次她早早就做好了饭等我回家。我回来后看到这些,丝豪不为之感动。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随着我颇有礼貌其实冰冷无比的“谢谢”声,严若萱也慢慢地没有了心思。在爱情的大海中,她这个老船厂可比我这个新水手有资历地多。

    我们就象水分子中的氧和氢,看起来是结合成了一个家庭,实际上我们离得很远很远。

    不过我们对小悦都不错,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我们才像是一家人。我们都拼命地给小悦夹菜添饭,希望她能胖点壮点,早日像个正常的孩童。

    这种鸡犬相闻于屋内,老死不相往来于家中的生活,持续了半年之久。这期间,父母常会上城里来看望我们,我们偶尔也会下去看望下他们。

    我以为我们的日子会一直这么平淡地过下去,大家互不干涉,没有夫妻的温馨,却也会自得其乐。

    谁知道严若萱安稳了没多久,又摆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几日,她时常会抱着小悦发呆,有时还暗暗地抹了抹眼泪。

    难道是前几日我提出让小悦上学,她舍不得小悦,才如此的吗?

    女人就是女人,又不是一去不复返,这不每天都要回家的吗?

    不过转而一想,严若萱还算有些爱心,对非亲生的小悦都如此的母女情深,让我很是感动,想着以后等我们老了的时候,说不准还真地相濡以沫了。

    我都会想,我是否该努力下,让我们这个家庭真正的幸福美满。虽然她曾骗过我,但是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虽然都是搭伙过日子,但人总该向前看,幸福地搭伙过日子不更好吗?

    亦或她父母那有什么事?或者别的?

    我想不出所以然,干脆不想,一切随遇而安。

    自有一那么一刻,想着幸福搭伙过日子,这念头就很难挥去了。没过多久,我就真的打算和严若萱重新开始幸福的搭伙了。

    这天我向队长请了假,早早地跑到菜场买了一大包菜。如今我做菜的功夫,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没想到我对学习不上心,对做菜却情有独钟。自那几天开了头后,做菜激发了我莫大的兴趣,就好像让我找到了人生的奋斗目标。

    我勤于钻研,苦于尝试,买了一大堆书照葫芦画瓢。没多长时间,什么四大菜系、八大菜谱、淮扬川湘粤,无不手到擒来。

    有时,看着自己做的色香味俱是上品的菜肴,我都忍不住想去做个名满世界的大厨,开个像“阿拉伯之星”那样的七星级饭店。没准严若萱并不是主动放弃做饭的,而是我做饭的水平太高,她不想再献丑。哈哈!

    我到家的时候,严若萱和小悦都不在家,大概是去哪溜达了。

    也好,趁她们不在,我好好整上一桌,让严若萱的胃控制她的大脑,不由自主地对我巧笑倩兮柔情似水。

    我拿出十二分精神,二十四分功夫,精心打理,卖力表现。做好后,连我自己都觉得菜香能招来个把云中老仙。

    看着满桌丰盛的饭菜,我又觉得有些美中不足,于是赶快跑到外面街上买了一瓶红酒和一把玫瑰。

    农村人咋得了?咱这农村人可不是一般城里人能比的啊,咱可是老军人,老村长的后代啊。上哪去找我这样既英俊得快能让人包养,又浪漫得像个法国大鼻梁。我美得是直冒泡泡啊。

    做好一切后,我还翻出西装革履,又找了点香水喷在身上。左闻右闻,前看后看,确定一切就绪后,我就像个绅士一样,翘着二郎腿,拿着本菜谱,坐在椅子上,专心等着严若萱惊喜的眼泪。

    “当、当……”,大钟敲了六下。

    “当、当……”,大钟敲了七下。

    ……

    “当、当……”,大钟敲了十下。

    我的二郎腿翘不下去了。这个严若萱能跑哪去了,难道又回娘家去了,不想见我?想到这,我有些生气。住了这么久,我倒是忘记安个电话了,哪天得赶快把它装上。

    我生了一会气,又自我安慰。不会的,不会的,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哪能三天两头闲着没事闹气。

    如此这样,眼看都快十一点的时候,我实在坐不住了,就想出门去找下。

    “吱”,这时门开了,严若萱双眼红红地抱着小悦出现了。

    小悦趴在她的怀里,眼睛紧闭着,嘴里却在喃喃地说着:“你不是我爸爸,你是坏蛋。你不是我爸爸,你是坏蛋。”

    我有点生气她们回来的这么晚,但也高兴她们终于回来了。可是看见她们的表情,我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怎么了,萱萱?”我伸手伸了下小悦的额头,尽量心平气和地问。小悦的额头并不烫,她的胡言乱语好像更是被吓着了。

    严若萱的眼泪又要掉了下来。

    “怎么回事啊,萱萱?小悦怎么了?”我追问。

    “呜……”,我不问还好,一问,严若萱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我忙劝她:“萱萱,萱萱,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快告诉我,不是还有我吗?”

    严若萱只是哭,什么话也不说。

    我不禁有些不耐烦了:“有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啊?天塌下来还有我扛着呢。”。

    严若萱听了我的话,反倒是抱着小悦直接走进了卧室。

    我跟了进去,一把抱过小悦,轻摇着她说:“小悦,小悦,醒醒,到家了,爸爸在这。”

    小悦像是听不到我的话,只是低着头闭着眼说道“你是坏蛋,你不是我爸爸。”

    “别叫她了,她累了,让她睡会吧”严若萱说着。

第45章 贺小伟

    我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拼命地摇着小悦“小悦,到家了,快醒醒,快醒醒。”

    小悦终于慢慢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木然地看着我,突然睁大眼睛哭泣道:“你不是我爸爸,你不是我爸爸。妈妈,救命,妈妈,救命啊!”

    严若萱听到小悦的胡言乱语,哭得更是大声。

    我把小悦放到床上,轻拍了半天,她才又渐渐睡过去。

    我看着小悦睡熟了,就把严若萱拉出卧室,关上门很是严厉地问她“严若萱,快说,你今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别问我了,好吗?”严若萱答道。

    “不行,快说,你今天到底干什么去了?”,我一个劲地追问。

    而严若萱只是在流泪。

    我不死心,一直追问。最后,我问急了,严若萱来了一句:“小白,我们离婚吧。”

    我一听,有些吃惊。虽然我知道这是早晚的结果之一,就是今晚之前我也没有排除这个可能。

    但是今天,我忙前忙后做了一大桌的饭菜,还买了红酒,就是我不太死心,想做最后一把努力。

    婚姻像吃饭穿衣一样普遍,却不像吃饭穿衣一样简单。它投入了我们莫大的精力和几乎所有的感情。

    我坚信,人不要轻易牵手,更不要轻易放手。就算你的心中根本没有爱。

    但是我努力过了,付出过了,我想我就不会再后悔了。

    而今,严若萱又一次提出了离婚。我虽然吃惊,但并不意外。我想我不该再死死守着这个没有感情的婚姻了,只是可惜了那一桌好菜。

    打定主意后,我微微一笑:“好啊,我同意离婚。但你还是要告诉我,你今天干什么去了。说完后,我们刚好可以好好吃个散伙饭。”

    严若萱看了看我,良久,然后一字一顿地说:“你不要逼我,否则你会后悔。”

    “不要废话,快回答我。”后悔?我最后悔的就是娶了你。我比她更是坚决。

    “好,那我就全部告诉你”严若萱盯着我的眼睛,恨恨地说。

    几天前,严若萱正在家陪小悦玩猴皮筋的时候,有一对夫妻来找她。

    严若萱打开门看到那个女的时,一下就愣住了,几秒之后她想起了什么,就要关门转身。那个女的则先一步挡在了门边,她说了句“萱萱姐,我对不起你”,就泪如雨下。

    这个女人数年前和严若萱一样,小的时候也不爱学习,喜欢在社会上游荡,毕业了刚好正得其所。

    她和严若萱差不多同一时间,认识了刑满释放的贺小伟。同样憧憬所谓江湖生活的她,对贺小伟自然也充满了仰慕之情。

    而贺小伟几经波折,最后和严若萱在一起了。

    怒火中烧的女人为了报复他们俩,就在他们和几个兄弟一起打麻将的时候,举报了他们。

    严若萱被罚了点钱,很快就放了出来。而贺小伟则永远留在了监狱中。

    贺小伟案底丰厚,情节严重,早就在警方的视野里了。之所以没有打草惊蛇,想的就是一网打尽。这次刚好,特别是赌桌上成滚的钱,有如神助。贺小伟既然被抓住了,那就好好关着吧。

    事情最后的发展远远超出嫉妒者的预料,她只不过是想稍微惩罚一下他们,出出恶气,谁想到竟然让心中的偶象身陷囹囫。

    于是有着一定家庭背景的她,就动用了家中的所有关系要保住贺小伟。家里人的条件,就是面貌姣好的她,要听从父母的安排,尽快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父母喜欢的人。那个和她一起来找严若萱的男人,就是她的老公。

    然而,贺小伟做的孽太多了,事隔六年,他又有同伙落网,牵出更大的案子。那女人的父母不会出手保他了,就算想保也保不住。贺小伟在劫难逃,被判十天后枪决。

    最后的关头,贺小伟迫切想见一面严若萱。于是,出于赎罪心理的情敌,就千方百计帮他找到了严若萱。

    贺小伟是重刑犯,不允许人随便探望,更何况和他没有任何名分的严若萱。所以这么多年了,严若萱数十次的探监都没有结果,而我对这一切竟然一无所知,连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我想这就是灯下黑吧,严若萱的过往,村人不知道。严若萱的现在,我不知道。

    靠着情敌家族的关系,前几天严若萱终于见到了贺小伟。两人数年不见,抱头痛哭那是免不了的。双方互诉分离之后的情况,严若萱又止不住地流泪了。

    贺小伟则安慰严若萱道,“这对我来说不是坏事,你知道,等死的滋味更不好受,现在我终于轻松了。”

    蝼蚁也不敢妄谈生死,更何况贺小伟。他说是轻松,其实又满脸心有不甘:“若是我能老实为人,想来我们的孩子也该上学了。”

    严若萱听了,刚平静了一小会的她,猛然又大哭了起来。

    贺小伟不明所以,只是一个劲地劝慰。还没死的人,在劝一个探望的人节哀顺便,也真够讽刺。

    严若萱犹豫了又犹豫,最后她咬牙告诉贺小伟“我们有一个孩子。”

    听到这,我顾不上骂她这么多年对我的虚情假义,很生气地插嘴说:“所以你就抱着小悦,说是你们的女儿,让那个该砍头的家伙,临死前开心下?”

    我怒不可遏:“你真是糊涂,小悦刚过几天的好日子,你又让她伤心。这可能是会是她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噩梦。”

    此时严若萱早已泪流满面,沉浸在她的追思中,对我的指责毫不介意,只是摇了摇头,轻轻地但是又像榔头似的,一下一下凿在我心上似的说:“小悦就是我们的女儿,她衣服上的“小悦”,就是我缝的。”

    我不敢相信这是我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内容,我的眼睛通红地要流出血液,我的心脏更沸腾的要冲出胸腔,。

    严若萱高二那年,贺小伟仗义地出手帮严若萱完成了心愿。贺小伟虽说作奸犯科罪刑累累,但是也有侠骨柔情铁肩担道义的一面。贺小伟走到这一步,不是光他自己的责任,也有社会的责任,但终归是他自己的责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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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丈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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