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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全文阅读

作者:江南的风雨     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txt下载     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二一 无题

    ……

    六月初九,清晨,五梁镇外四十里地……

    昨夜罕见的下过一场大雨,将年久失修的官道是冲的泥泞不堪,而在这泥泞难行的官道之上,四万殿前司将士喘着粗重的气息,踏着凌乱的步伐,踩在坑洼不平的官道之上,一脸紧张的向着前方目的地行去……

    身为主帅的史宗杰也在此次出征的大军中,望着将士们满是憔悴和紧张惊恐的神情,心中是愈发的不安……

    两日前,史宗杰最终还是决定出兵五梁镇,毕竟军中粮草现在都要靠赵元极接济,如若不听他的话,这次出征的八万殿前司怕是还未与流贼交战就得全部饿死在这里……

    这是万不得已才出的兵,同时史宗杰也为自己昔日对流民的“仁义”尝到了恶果。

    那一天他施粥过后,又送了粮食放了那三个女人离去,当第二日大军起征之时,营外围满了上万饥饿的流民,正摆出一副极为渴望和期盼的神情,奢望着能从这支“仁义之师”手中再获得些吃的……

    结果,当那些流民冲自己呼喊“仁义将军”、“活菩萨”时,史宗杰是激动不已,心软之下,又开始施粥放粮,任凭顾谦如何规劝都无济于事,甚至还为此和他大吵了一架……

    然后发生的事就如同顾谦之前所预料的那样,自己大军跟到哪儿,那群流民就跟到哪儿,等近入河源境内的时候,足足有十万流民跟在自己大军身后等着发粮救济……

    到这时,史宗杰才感到事态严重,对此后悔不已,顾谦劝他施展军威手段将流民驱散,但他那妇人之仁的个性却又不忍将这些流民赶走,气的顾谦是甩手转身离去。

    等进入蔡州地界,殿前司所携带的军粮已经所剩无几,流民见再也要不到粮食,又怕赵元极和流贼来杀自己,这才四散逃难去了……

    当史宗杰来到蔡州才得知,河源局势已经是异常的严峻,高阳、五梁镇相继沦陷,伪昌流贼已对蔡州形成了隔岸合围之势,大战一触即发。

    由于军队粮草即将耗尽,史宗杰只好向赵元极请求拨粮以解燃眉之急,稳定军心。然而,赵元极果然又如同顾谦所言一般奸诈,除了口头答应自己请求之外,连续十几天都没有送来一粒粮食,直到殿前司军粮彻底耗尽,也没见赵元极有半点送粮的迹象,急的史宗杰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危急之际,又是顾谦挺身而出,与赵元极据理力争,甚至买了棺材抬到蔡州总督府门口,最终才无奈的和赵元极达成了一个协议:扣下殿前司半数兵马加固蔡州防线,并让史宗杰大军尽快攻下五梁镇,解除伪昌对蔡州的直面威胁。史宗杰这才带着四万大军向西北部的五梁镇要塞开始起征,事实上这次大战结果会如何,史宗杰实在不敢去想……

    “趴呲~咯吱吱~”

    一声刺耳的木轴转动打破了史宗杰的沉思,他连忙回头望去,但见一辆拖着攻城器械的骡车陷入了泥坑之中,周围一堆士兵正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推出来,但是任凭他们如何使劲,那骡车车轮只是摇摇晃晃来回摆动,没有半点脱离陷坑的迹象。

    史宗杰见此,立马跳下马背,大声招呼了几名士兵过来,连同自己也一道用力推动车轮……

    “一二,嘿~~”

    “一二,嘿~~”

    众人喊着响亮的口号,在一起努力之下,终于将车退出了陷坑,骡马嘶鸣一声,继续驮着沉重的攻城器械向前行去……

    “呼~”

    史宗杰重重呼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满是泥渍的双掌,望着远去的骡车,舒心的笑了。

    “任何时候都要与将士同甘共苦”这条准则一直牢牢的印在史宗杰的脑海里,几个月来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他认为只有这样就能受到将士们的爱戴和尊重……

    但是,史宗杰不知道的是,战争时期,真正能让将士们拥戴的是一个能带领他们在战场上屡立战功,走向胜利的悍将,而不是一个只会嘘寒问暖的儒生,史宗杰是儒生还是悍将,马上就会得到分晓……

    只见史宗杰闭上双眼,心中不住的说道:“如鸢,你看到了么,我已经变了,变得不像以前那样懦弱了,变得敢于面对和挑战一切困境,这样的我,你会满意么?”

    ……

    “嗷嗷嗷~”

    “呜~~”

    “嗷嗷嗷~”

    距离殿前司大军二十余里路程的五名残破庄园,罗松麾下五千“青峰营”将士在角号的催动下,不住发出阵阵野兽般的嘶啸。这种惊人的气势令边上投降伪昌,献出五梁镇关隘要塞的朱嵩和宗盛也不由为之震撼,瞪大双眼望着那群野性十足且常年在刀口舔血的青壮,齐齐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喉结不住上下滚动。

    只见罗松一身铁甲战袍,策与马背之上,扫视了一圈眼中满是狼性的青峰营将士,高扬手中亮翅银枪,大声吼道:“兄弟们!你们是我罗松一手带出来的虎狼铁师,在短短两年时间内,你们打遍了整个河源各地,令那些无能的官兵闻听青峰营的名号就闻风丧胆,就连大周王牌精锐,雷霆军也被我们打到屈膝臣服了!”

    “嗷嗷嗷~”

    五千青峰营将士闻言,再次狂放的嘶吼起来。一名黑色肌肤,铁塔一样的汉子甚至一把撕开胸前的衣甲,一双粗重的铁拳不住砸向自己胸膛,发出一阵极为可怖的咆哮,宛如一头发情的猩猩一样狂野……

    而边上的朱嵩和宗盛闻以及他们身后投降的雷霆军附属营士兵,听完罗松的话,在青峰营士兵一片激昂声中,尴尬的低下了头,不是他们愿意投降,而是主帅卫怏和他的直属部队都成为流贼阶下囚了,自己这些附属营将士又能怎么办呢?

    罗松大手一压,将处在疯狂中的青峰营将士情绪慢慢平复下来,继续大声说道:“士家骂我们是流贼,百姓视我们如洪水猛兽,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暗地里戳着脊梁骨骂,让我们都无法堂而皇之的站在阳光之下,

    但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是赵家惨无人道的横征暴敛!是世家草菅人命的血腥手段!是大周皇室的冷漠无情!就是因为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蛀虫,才逼的我们连活下去都变成一种奢望!

    为了活下去,我们不得不成为世人眼中最为不容的存在!这一切都是他们逼的!逼的我们不得不拿起武器将整个肮脏扭曲的世道尽数撕成碎片!兄弟们,你们是青峰营的将士!

    何为青峰!百折不挠,傲立山峦之巅,俯览脚下苍生!没有人可以攀上你们的头顶,你们,都是最为强悍的战士!”

    “嗷嗷嗷~”

    “青峰营~”

    “嗷嗷嗷~”

    “青峰营~”

    在罗松措辞激昂的激励下,五千虎狼之师的气氛被点燃到了极点,绵绵不绝的呐喊声在整片残破的庄园四散回荡,直至透入云霄,与天地融为一体。

    谁愿意生来当流贼?谁愿意与整个天下为敌?只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大旱之年,朝廷冷漠,士家依然盘剥不绝,对自己辛苦耕种的土地强取豪夺,大家为了一口饱饭不得不卖儿卖女,妻子沦为人尽可夫的荡妇,丈夫被官府压榨的抬不起脊梁,即使这样,大家依然没办法活下去……

    百姓求的是什么,一口饱饭而已,如果连跟狗一样活下去的资格都被剥夺的话,那还能怎么样?还有什么可怕的?除了造反这一条路,还有其他选择么……

    不少青峰营将士是含着热泪凄声呼喊,对罗松所言每一句话都是感同身受,恨不得立马将赵元极和那些该死的士家全部砍倒在血泊之中……

    罗松再次挥手压下众将激燃的情绪,眼神一冷,指着南面大声对他们说道:“将士们,现在,蔡州方向又来了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官兵!他们自称是皇室殿前司,来自大周京师神都,他们不可一世,和那些个士家一样都自认为高人一等,

    他们的主帅名叫史宗杰,是江南苏州赫赫有名的世阀大家子弟,现被大周的狗皇帝任命为讨逆将军,

    他们人很多,据探马来报,足足有八万人,这次前来五梁镇的人马就多达四万,而你们只有五千人,面对八倍与己的敌人,你们有信心将他们击败么?你们有信心击败这次嚣张跋扈的京军么!”

    “怕他个卵!”那黝色肌肤铁塔一样汉子大声吼道,“就连雷霆军都被我们打的狼狈不堪,区区几万不知烽火的京兵又岂有可怕的!杀他娘的,活捉史宗杰那小白脸,再给蔡州那群狗官来一个下马威!”

    “说的好~”

    “嗷嗷嗷~”

    黑汉的话,很快得到了所有将领的认同,呐喊声此起彼伏,再次在破庄上空回荡开来。

    “好,全军听令!”罗松见士气已经被自己拨到顶峰,眼眸顿时一敛,厉声喝道,“即可前往半道之上,堵截这支可怜又可悲的殿前司,将大周王朝的脸面彻底撕碎吧!青峰营,鸣号,出征~”

    “呜~~”

    “嗷嗷嗷~”

    数十支号角奏响,五千青峰营大军狼嗥着手持长矛刀盾,步出庄园,列着整齐的阵列向南面缓缓而去。

    “你们三千人……”罗松策马来到早已目瞪口呆的朱嵩和宗盛跟前,面无表情的对他们说道:“等史宗杰所部溃败记得率部包抄过去,尽量多抓几个俘虏,且记我要你们将史宗杰活着带到我跟前,明白了么?”

    “明白,明白……”

    回过神来的朱嵩和宗盛立马点头哈腰,但是当他们抬头时,罗松早就策马随军远去了,对于这些旧军士阀将领,罗松压根就没有一丝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厌恶透顶……

一二二 一触即溃

    ……

    “嗷嗷嗷~~”

    “哈哈哈~~”

    史宗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与流贼相遇,但见两百步之外,数千粗犷的伪昌流贼正朝着自己这边数万人不断发出充满挑衅的呼喊声,那震耳欲聋的狼嗥令他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如,如鸢,我,我就要经历一场,一场生死考验了,你,你能体会,体会我现在的心情么,保佑我,保佑我能旗开得胜……”

    史宗杰遥望着对面流贼战阵,心中是不断的对薛如鸢祈祷,似乎这样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呃~”

    “哈……”

    除了史宗杰,周围列阵以待的殿前司将士不住的吞咽口水,不停哈着浊气,表现同样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比史宗杰还要不如。

    当真正面临战场时,这些从未经历战火的殿前司士兵才发现这根本就和平时训练时遇到的情况大相径庭,那种感觉能刺激的让人体内血液加剧循环,心脏甚至比平时加快两倍速度跳动。

    他们现在浑身不住颤抖,就连手中赖以依仗的兵刃都有些握不稳,不少人甚至将头埋入自己的盾牌之后,以图换来短暂的平静。

    反观对面青峰营士兵,面对数倍与己的京师官兵,表现的却是异常镇定自若,最前列的士兵甚至不停发出极具侮辱性的嘘声挑衅,有几个人甚至脱下裤子,将自己的臀部对准他们不停扭动嘲讽,给人感觉这支部队不是来这里与敌人交战,反而是来旅行一样……

    这就是见过血杀过人的老兵和在温室中成长的新军区别,两者展现出来的气场完全不可相提并论,仅从气势上相比,殿前司大军就已经输掉了大半。

    新兵是需要老兵安抚指导的,一甲之内有两个以上老兵就能安抚住初上战场的新兵蛋子,然后又带着他们经历一次血战之后,就能让他们开始慢慢蜕变。

    可惜史宗杰这次所带的军队,根本就没有几名老兵,八万人几乎都是自小未出京畿范围的“娘们兵”,罗松就是因为知道这点,才能无所顾虑的主动出击,并有绝对的信心将他们彻底击败。

    “咯哒哒~”

    罗松威风凛凛地策马来到阵前,手中长枪一扬,指着对面的殿前司军队和自己麾下将士大声说道:“兄弟们,看到了么,对面的官军他们怕了!被你们的气势给吓傻了~”

    “哈哈哈……”

    青峰营的士兵闻言,齐齐大笑起来,笑声震动天地,更让殿前司士兵的身子本能的向后仰了仰,眼中恐惧紧张的神态瞬时展露无疑……

    罗松轻蔑的望了对面大军一言,然后继续说道:“四万官兵,不,他们不是人,是一群猪,是一群绵羊,而你们就是持刀的屠夫,吃肉的狼,既然他们那么害怕,那就让我们帮他们解脱这个痛苦,兄弟们,你们手中的刀锋磨利了么?”

    “嗷~~”

    青峰营之中的刀盾手立刻将手中的钢(精铁)刀高高扬过头顶,大声呼喊一声,回应了罗松的话。

    罗松又喝道:“你们的长矛擦亮了么?”

    “嗷~~”

    高耸入云的长矛一阵此起彼伏,青峰营中的长矛手同样竭力嘶吼起来……

    罗松眼眸一冷,再次吼道:“你们的盔甲结实么!”

    “哐哐哐~~”

    一片拳掌击打甲胄引起甲叶晃动的金属声登时在阵中响起,久久不曾停歇……

    “好~”罗松一声沉喝,随即大喝一声,“那你们还在等什么,跟着本大将军一道,将眼前那些懦弱官兵彻底撕成碎片,青峰营,出阵~”

    “喝~~”

    “呜~~”

    “笃~笃~笃~”

    四千青峰营将士齐喝一声,在角号响起的片刻,最前列一千刀盾手齐齐将手中腰刀有节奏的敲击在自己盾牌上,发出阵阵摄人心魄的震响,踩着整齐的步伐和身后长矛手以及弓箭手一道,缓缓向前方殿前司大军逼近。

    “嘶~~”

    望着徐徐而近气势恢弘的流贼铁阵,殿前司士兵,尤其最前列的刀盾手忍不住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心头的恐惧疯狂的蔓延至全身,脚步不由开始向后倒退着挪动起来……

    在这种气势被敌人彻底压迫下去的时候,为将者的作用就必须要体现出来,军队的主帅可以没有过人的勇武,也可以不用冲锋陷阵,但是他必须要做到稳定军心,鼓舞士气,这是身为为将者最基本的素质要求。

    然而,身为殿前司主将,讨逆将军史宗杰在这种危急万分的关头,居然被对面的流贼阵势给吓傻了……

    只见他不发一言的策立在马背之上,目光呆滞,神情激动,两者不可能同时发生的表情在这一刻史宗杰的脸上展露的淋漓尽致。

    此刻,史宗杰脑海里哪还有什么薛如鸢的影子,只回荡着临行前顾谦和自己所说的话……

    “讨逆将军,此次你前去攻打五梁镇切记一定要沿着小路走,千万不要走官道,若实在没办法,就必须在沿途经过的庄园待守步步为营,实话跟你说吧,你这四万人此次根本就无法夺下那五梁要塞,

    本官怀疑流贼可能会半道截击,介时你只需坚守到援军到来就能脱身了,在军督大人的客兵未到之前,殿前司还不具备与流贼决战的实力,希望你一定挺过这道难关,能活着回来……”

    顾谦的话,现在一直在史宗杰脑海回绕,事到如今他才深切认识到那位时不时与自己作对的监军将一切都预料到了,可惜自己没有听从他的意见。

    在遇到这些流贼大军之前,他甚至天真的认为那些流贼装备简陋,顶多与江南沿海一代的瀛寇差不多,就算没有传闻中的刘策出面也能亲自摆平,立下赫赫战功。

    但如今亲眼见到对面数千甲胄俱全,远比自己所部殿前司还要精良的流贼时,他才明白,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局面,战争远没有书上轻描淡写一般的惬意,需要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他,很显然,自己现在缺乏就是这份勇气,对面流贼仅仅一个挺阵,立马将自己心中期望的一切撕成粉碎……

    “嗷嗷嗷~”

    “笃笃笃~”

    “嗷嗷嗷~”

    “笃笃笃~”

    激昂的嘶吼和刀盾交错的震响依然在这些殿前司将士耳畔不停回荡,此刻这些入伍数年却未曾经历一场战斗的王师部队,躯体正在不住的颤抖着……

    贼未至,却已经在崩溃边缘徘徊了……

    “止步~~”

    距离敌阵一箭距离,罗松大手一挥,随着一声竭力的嘶吼声传遍整个军阵,青峰营士兵齐齐止住前进的步伐。

    “呜呜呜~”

    一阵犀利的角号吹响,处在青峰营最后列的两千弓箭手,立刻从背后抽出锋利的羽箭,前方一千长矛手自觉的散开阵列,留出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距离,让这些弓箭手来到了刀盾手身后,将羽箭搭在了步弓弓弦之上,随即摆出抛射的姿势,对准了前方毫无动作的敌军阵列……

    “咯吱吱~”

    一片刺耳的弓臂扭曲声响回荡在青峰营军阵之中,两千弓箭手已经开弦满圆,就等着一声令下,便开始一场惨烈的攒杀……

    罗松冷眼望着对面无边无际的人浪,不屑地轻哼一声:“史宗杰,你比我想的还要废物,今天,就让我罗松来教教你,战争是多么的残酷……”

    “放箭~”

    “放箭~”

    “放箭~”

    青峰营传令官三声震喝,惊天动地,下一刻……

    “嘣~~”

    “呼~~”

    崩弦惊雷破,箭出蔽日月,两千羽箭齐射引起一阵撕破苍穹的气浪,瞬间腾空而起,形成一片黑压压的乌云,朝着已经目瞪口呆的数万殿前司大军,铺天盖地的扑去……

    “噗噗噗噗……”

    “啊啊啊~”

    箭镞入躯,惨嚎骤起,中箭的殿前司将士无不发出凄厉的哭喊声,立刻如同麦子一般倒了下去。

    “救我~”

    一名殿前司士兵仰躺在地面上用手死死抓住边上同伴的脚踝,嘴里不停发出求救的呼喊,他的左胸被一直锋利的箭镞洞穿,早已经锈的只剩一层膜的甲胄根本无法阻挡箭镞的侵袭……

    而被他抓住脚踝的那名士兵,望着地上同伴的惨状,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感到自己胯间有一道热流涌出,顺着自己的裤管缓缓向退下流淌,直至浸透落到靴子上打湿了同伴的手掌……

    他,失禁了……

    “呃~”

    “啊~”

    一支羽箭迎空落下,将一名士兵的脑颅活活洞穿,喷散四开的血液飞溅到边上站立的小校脸上,望着同伴临死倒地的惨状,闻着那浓浓的血腥味,听着四周不断传来的呼救声,他精神瞬间崩溃,吓得立马丢掉手中兵器,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头大声哭喊起来。

    “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在这里,我要回家见我娘,滚开,给我滚开~”

    另一处,一名年轻的士兵望着地上到处都是中箭倒下的身影,他神情疯癫的向后跑去,不断将眼前所见一切阻碍尽数推开,嘴里不住的凄声大喊着什么,这种情绪很快渲染到周围另外一些士兵身上,也纷纷有样学样,推搡着向后阵跑去……

    “放箭~”

    “飕~~”

    青峰营的弓箭手并没有因为敌军的恐惧而停止杀戮,在传令官的喝令下,再次冷漠的搭箭,开弦,绷弦,将一支支羽箭尽数向他们头顶落去。

    “噗噗噗噗~”

    “不~~”

    “救救我,救救我~”

    “娘,娘啊,儿子不能尽孝了~”

    当空贯落的箭镞无情的破开了殿前司将士身上那可有可无的“装饰品”,带起片片血花绽放,旷野之上到处都是殿前司士兵凄厉哭喊的声响和不断窜逃的身影……

    “放箭~”

    “飕~~”

    青峰营这边,冷酷肃杀的命令再次响起,第三波箭雨再次呼啸而起,无情地攒落到那些殿前司士兵的身上,凄厉的哭喊声比之前的两波箭雨更为激烈……

    “不干了,我不想死~”

    在一名营使级别将领惊后一声,丢刀逃跑之际,四万殿前司士兵彻底崩溃了,不顾一切的四散逃离这可怕的修罗场……

    什么血勇,什么精锐的骄傲,这一刻远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一二三 生擒

    ……

    “这么快就崩溃了?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这些真的是京军王师么……”

    一直在青峰营阵中指挥着这场战役的罗松,望着四散而逃的殿前司士兵,也是一阵错愕,万万没想到还没展开近战居然就这么崩溃了?真是令他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罗松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而是即刻对全军下令道:“弓箭手收阵,刀盾手,长矛手,挺阵追击!”

    “呜~~”

    角号催响,静立的战阵再次朝那些已经混乱不堪的殿前司军阵追杀了过去。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

    望着四周混乱的阵营,史宗杰只是策在马上不住喃喃自语,不想出征前的的那份雄心勃勃、豪情万丈,瞬间就被残酷的现实撕的面目全非,他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到底哪里出了差错,自己做的哪里不对?

    只见他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的说道:“我一路来一直与将士们风餐露宿、同甘共苦,可是,为何如今会变成这幅场景,我是日日夜夜都在苦读兵书,学习为将之道啊,难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么?”

    没有人听他说话,也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他依然独自坐在自己的战马上扪心自问着。

    “史将军……”

    这时,一声呼唤将史宗杰从自己的世界中唤醒过来,他闻声望去,但见左侧一名年轻的殿前司士兵正万分渴望的望着自己。

    不等史宗杰说话,那努力士兵吞咽了下口水,指着他胯下坐骑满眼灼热的对他颤声说道:“史将军,在下平日多受你照料,今日危难之际,是在下报答你的时候了,将你的坐骑让给在下吧……”

    “此话何意?”史宗杰闻言顿时一惊,忙道,“为何要我将马匹给你?”

    那士兵忙对他解释道:“史将军,你骑在马上太过显眼,容易成为流贼追逐对象,就让在下骑你的马替你引开追兵,好让你趁机脱困……”

    史宗杰听完那士兵的话,顿时瞳孔放大,就算再傻也听出了那士兵是想要自己的坐骑逃跑了,当即拒绝道:“本将军平日可是待你们不薄啊,为何你们要这么做?没有马,我如何脱身呐?”

    话音刚落,那士兵立刻上前一步,拉住史宗杰的征袍,焦急地说道:“来不及解释了,赶紧下来吧,在下替你去引开追兵……”

    话毕那士兵用力一扯征袍,史宗杰一个不稳被拉倒在地,连同头上的铁盔也掉落在地,瞬间变得披头散发,眼睁睁看着那士兵拍马扬长而去……

    “你们,你们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待我啊……”

    史宗杰趴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顿时是泣不成声。

    “抬刀,杀~”

    “噗噗噗……”

    “抬枪,刺~”

    “噗噗噗……”

    缓缓前进的青峰营战阵,在进入殿前司混乱的军阵时,无情的将阻挡自己步伐的官兵一个个捅(砍)翻在血泊之中,很快,青峰营士兵所过的脚掌下已经淌满了沸腾的液体,正逐渐汇流成一条猩红的血溪……

    残酷、阴冷、嗜血,这是士气崩溃的殿前司士兵从青峰营士兵那深沉的眼眸中体会到的情绪……

    胆小、懦弱、无助,这是青峰营将士从殿前司士兵身嗅到的气味,这种感觉他们两年来是异常的熟悉,在河源各地官兵身上也深切的体会过……

    “杀~”

    一声沉喝,肃杀的气息再次涌动,一条条粗重的长矛不断从刀盾手盾牌的缝隙出如毒蛇一般窜,尽情的收割着眼前来不逃跑的官兵性命。

    “呃~噗~”

    一名刚转身欲跑的殿前司士兵,才迈开半步就觉得后背一阵刺痛,随后一片冰凉的寒意将体内的热量尽数驱散,直至从自己尚有余温的胸膛口贯穿而出……

    那士兵临终之际,只看到一片血雨从胸膛前的矛尖处崩溅四起,最后忍不住吐出一口黑血,陷入了永夜之中……

    “不,别过来,别杀我~求你们了,我上有七十女儿,下有六岁老母亲,求你们了,别杀我啊~”

    另一名殿前司士兵瘫坐在地上,望着徐徐逼近的青峰营战阵,脸上挂满了鼻涕泪水,不住挪动臀部向后边蠕动边语无伦次的求饶……

    然而,前进的战阵不为一丝所动,最前列的刀盾手在经过他身边时,挥动腰刀轻轻划过他的咽喉,那士兵顿时捂着喷血的脖颈,双目瞪的滚圆,身体不住抖动一阵,最后无力的倒了下去,殷红顺着他的脖颈四散蔓延形成一滩血湖,他至死都是没有闭上眼睛,脸上写满了恐惧……

    “看来是我多虑了,还是太高估史宗杰了……”一直注视着战场深怕有异动的罗松见到殿前司如此溃败的情景,登时自嘲地摇摇头,随即跟身边的亲卫说道,“让岑刚的骑兵和宗盛的部队现身吧,不用再等了,唉,真是无趣……”

    亲卫闻言立刻转身向后方去执行罗松的命令,随后又是一阵角号犀响,早已绕道两侧等候命令的伏兵立马出现在了战场上,对殿前司大军展开包抄,予以最后的一击。

    “杀啊~”

    “唏律律……”

    左侧一方,为首那名之前在庄园内如同猩猩一样的黑汉赤着上身,正左手持着一柄鬼头刀,右手握着一条链锤,策与一匹喘着粗气的黑马上,爆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咆哮,带着身后一千骑兵,急速向殿前司大军呼啸扑来,他就是这支骑兵的主将,岑刚……

    “噗~”

    “砰~”

    一入敌阵,岑刚挥动双手左右开弓,瞬间将两名官兵的头颅削飞凿裂,任凭那两具尸体血溅三尺,依旧策马横冲直撞,马蹄所踏之处,尽数化为一滩血雾。

    “轰隆隆……”

    “噗噗噗……”

    “啊啊啊……”

    “饶命,投降了……”

    一千青峰铁骑汹涌地凿入敌阵,尽情开始收割起官兵的性命,瞬间整个殿前司乱阵之中,满是凄惨的哭嚎求饶声,不少人甚至跪在地上开始不住磕起头来。

    “杀啊~”

    右侧方向,宗盛和朱嵩带着昔日三千雷霆附属军也火急火燎的杀到,望着那些京城来的“同袍”,这些雷霆军附属将士没有半点手软,纷纷抄起手中利刃,带起一抹又一抹的沸腾……

    “投降了,我们愿降,求求你们别杀我们,求你们了~”

    眼见脱身无望,旷野之上数万殿前司士兵彻底放弃了自己最后一丝尊严,纷纷丢掉武器,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对敌人不停的作揖求饶,只求他们能放过自己的性命……

    “呃呃呃……”

    史宗杰无力的瘫坐在一片满是污水的泥坑里,望着战场上的血肉横飞,满眼是殿前司将士伏地求饶的场景,是不停的颤抖着自己身躯,脸上满是惊恐的神情,喉咙不住发出一声声自己都听不懂的声音……

    当一名魁梧的将领来到他身边时,史宗杰抬头看了眼,不过还未等他看清来将真容,就被一只大手揪住头发,狠狠的拉了起来……

    战斗进入尾声之际,罗松策马持枪,来到跪伏满地的官兵阵前,扬枪怒吼了一声:“愿降者,可免一死……”

    “愿降,我们愿降……”

    数万人闻言如蒙大赦,齐齐哭着大声呼喊了起来,从他们说出这句话开始,战斗已然结束……

    “大将军,抓到了,史宗杰抓到了……”

    就在这时,朱嵩一脸兴奋的来到罗松面前,大声吼道。

    罗松闻言眉头一蹙,随即问道:“在哪,将他带过来……”

    朱嵩闻言,立马脸色一沉,转身大吼一声:“带上来……”

    “快走吧你……”

    很快,两名朱嵩属下推着一脸狼狈的史宗杰来到了罗松面前,此刻他神情萎靡双目无神,浑身不住轻微抖动,低着头来到了罗松面前。

    “见到大将军为何还不下跪?跪下!”

    见史宗杰站着未动,朱嵩一脚将踢在他的膝弯处,史宗杰吃痛之下,忍不住惨叫一声跪了下来。

    但朱嵩显然还不解气,也有意要在罗松面前表现下自己,又扬起手中马鞭对着史宗杰背部狠狠抽了一鞭,大声骂道:“妈的,哑巴了?还不拜见大将军!”

    史宗杰忍着背上传来的剧痛,紧咬着牙关,还是没有开口说话,此时的他,精神上的煎熬早已超越了**带来的疼痛……

    “算了……”罗松止住了朱嵩的动作,然后默默注视着跪伏在地的史宗杰,开口说道,“史宗杰,你抬起头来……”

    史宗杰不为所动,仿佛没听到罗松的话一般,无神的眼眸只是盯着地上的一片泥土,不知在想什么……

    罗松见史宗杰这幅模样,与是又说道:“史宗杰,史三公子,令尊史文靖,可还是苏州府总督啊?”

    史宗杰闻言,双眼顿时一亮,然后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当他看到马背上的罗松后,不由觉得异常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呵呵……”罗松看到史宗杰一脸狼藉的模样,不屑地冷笑一声,随后问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们在哪里见过?”

    史宗杰木然的点点头,嗓音嘶哑地说道:“好像是……在……在哪里见过,只是……想不起来了……”

    “给他点水……”

    罗松对身边亲卫吩咐了一声,亲卫立马从身上解下水囊丢到史宗杰面前。

    史宗杰一把抓起水囊扒开塞子,不顾一切的仰脖往嘴里灌去……

    “咕咚咕咚……”

    “噗唔……咳咳咳……”

    由于喝的太急,史宗杰一时不慎被水呛到了气管,忍不住吐了出来,咳嗽不止……

    罗松厌恶地望了史宗杰一眼,然后大声下令道:“速速打扫战场,所有俘虏一并押回五梁镇!”

    “遵命!”

    很快,青峰营和朱嵩、宗盛的三千人马闻令而动,平静的战场上再次传来哭喊跟喝斥声……

    罗松临行前对史宗杰又阴冷地说道:“慢慢想吧,我会让你想起我是谁,等到了五梁镇内,我再好好招待你的……”

    留下一句话后,罗松策马转身离去,而史宗杰则在朱嵩和他属下的拖拽下捆缚住双手,并卸去了身上衣甲。

    “这是什么?”

    一本掉落地上的牛皮册子引起了朱嵩的注意,当他捡起来的时候,神情一直萎靡不振的史宗杰忽然大声咆哮起来:“还给我,这是我的,把它还给我!”

    “砰~”

    “嚷什么嚷,注意自己身份,带走……”

    朱嵩闻言一拳砸在史宗杰的小腹上,直疼的他弓起身子的时候,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便命人架走了。

    “看来定是什么重要地东西,嗯,交给大将军处理吧……”

    朱嵩怀着立功的心态,收起牛皮册子,跨上马匹向罗松追去了……

一二四 羞辱

    ……

    六月十二,五梁镇,夜……

    “哐啷……”

    随着一声铁链发出的轻响,紧闭的牢房大门被人打开了……

    “啪,啪,啪~”

    罗松一脸沉色,站在牢房之外,手中握着朱嵩送来的牛皮册子不停拍打在手心之上,在他身后,跟着两名亲兵,一个举着油灯,一个端着食盘,食盘上面放着一壶酒,两只酒杯,一盘撕碎的烧鸡和三个下酒的小菜。

    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罗松紧绷的脸颊竟浮现一丝笑意,然后微微一低头,步入了牢房之中……

    牢房之内,史宗杰此刻手脚被墙上的镣铐锁住,一身囚衣卷缩在角落里,神情变得十分萎靡,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半张脸,从牢窗外射进的月光映照下,显得如同恶鬼一般狼狈不堪……

    罗来到史宗杰跟前,随后对身边的亲卫使了个眼色,端菜的亲卫立刻将食盘放在了史宗杰跟前,另一名亲卫也适时的将油灯拨亮,放在了食盒边上。

    等两名亲卫忙完,罗松便开口对他俩说道:“你俩先出去守在外面吧……”

    两名亲卫拱手步出了牢房,顺手将牢门带上锁住后,罗松这才一步一步来到史宗杰面前坐下,随后拿起酒壶往两只酒杯里斟满了酒水。

    “史三公子,请吧,这里条件简陋,不比你苏州总督府阔绰,听说你两天没吃东西了,想必也饿了吧?就委屈着点吧……”

    说完,罗松率先举起酒杯往给史宗杰准备的酒杯上轻轻碰了一下,仰脖一饮而尽。

    史宗杰未被乱发遮住的半边脸上,一颗惊魂未定的眼眸不停打量着罗松,似乎怕他随时会对自己做出不利的举动来。

    一口喝干杯中酒水后,罗松再次往自己酒杯里倒满酒水,随后又举起泯下半杯,这才边晃酒杯边开口对史宗杰说道:“看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来给你提示一下,六年前,西子湖畔,罗家母女同一日共赴黄泉路……”

    “你……”史宗杰闻言,眼眸顿时一亮,露出一副极为震撼的神情,“你是如何知晓那件事的,莫非,你是,不,不可能的……”

    “哈哈哈……”罗松沉声笑道,“看来你已经想起来了……”

    史宗杰顿时有些慌了神,不由吞咽了几下口水,颤声说道:“你真的是姜……”

    “住口!”

    史宗杰刚要开口,罗松一声厉喝,将手中半杯酒水猛地扑到史宗杰半边脸上,史宗杰不曾防备之下被酒水溅到了眼睛,立时用手捂住擦拭,铁链晃动的声响在幽暗的牢房内回荡传开。

    只见罗松面目变得阴冷无比,狠狠地对史宗杰说道:“不准你再给我提起那个名字,他让我感到耻辱,现在的我叫罗松!”

    史宗杰擦拭了眼皮好一阵,在眼睛辣出几滴泪水后,才好受了一些,依旧摆出一副恐惧怯懦的姿态,往身后牢墙缩了缩……

    罗松见他这幅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然后又替自己倒了杯酒对他戏谑地说道:“真没想到啊,我们会是以这种方式重聚,令我更没想到的是,曾经苏州城甚至整个江南都小有名望的风流才子史宗杰竟会沦落到这种狼狈的地步,

    哎,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到要领军来河源的?当我听闻你带着京城八万虾兵蟹将前来解高阳之围的时候,我真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怎么也无法把讨逆将军和那个成日只知道吟诗作对的酒囊饭袋联系在一起……”

    “你是来羞辱我的么?”史宗杰被罗松这么一说,无力的回道,“我现在落到这般田地全是咎由自取,随你怎么说吧……”

    “你倒还算有些自知之明……”罗松随口嘀咕了一句,便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将手中的牛皮册子在他眼前晃了晃,一脸神秘兮兮地说道,“是为了她么?”

    “哐啷啷……”

    史宗杰一见到罗松手中那本册子,顿时激动起来,作势就要扑上去,带动了捆缚在自己身上的铁链响动声……

    “把它还给我,那是我的,还给我啊……”

    在距离罗松小半个身子的距离时,史宗杰被身后的铁链硬生生束缚住了自己行动,只能不停地哀求罗松将牛皮册子还给自己。

    罗松望着神情激动的史宗杰,当着他的面,翻开了手中的牛皮册子。

    史宗杰见此,神情变得比之前更为激动,连声说道:“不准看,你没资格看,这不是给你看的……”

    而罗松没有理会他,挑着灯开始念起了文册中的内容:

    “二月二十二,如鸢吾爱,今日,是吾领军出征河源的日子,在授封典礼之上,望着一望无际,威风凛凛的八万殿前司将士,才深切的体会到男儿当志在沙场这句话的意义,吾真后悔当年为何没有这种觉悟,才让汝受到这等委屈,今后吾定当奋发图强,争取让汝对吾刮目相看,深爱着汝之史郎……”

    “三月十九,如鸢吾至爱,阻挡吾大军行进许久的渭河桥岸终于强修竣工,八万大军再次开始向河源挺近,昨夜吾偶感风寒,虽及时服药,但身体仍极为不适,甚至一度昏死过去,但一闭眼,汝之容颜便在吾眼前不断浮现,瞬间便强撑病体继续指挥大军渡河北上,多谢汝之鼓励,思念汝之史郎……”

    “四月十八,如鸢吾爱,今日,吾之大军抵达宁城郊外,望着遍地流民饥肠辘辘,宁城官府无力赈灾,吾痛心疾首,为此特从军中拨出粮草熬粥救济灾民,望着百姓因为喝到一口粥而满足的神情,吾心甚感宽慰,是夜,妇孺与我军中索粮,吾以三斗米二十张饼相赠,心中满足至极,行军数月以来,这是吾所为最自得的一件事,如鸢,汝可能体会吾现在的心情?期待跟汝早日重逢,深悦汝不可自拔之史郎……”

    罗松一页一页的翻过册子,一字一句的将这本日记念给史宗杰听,到后来,罗松也是边念边忍不住轻笑起来,只是这笑声中,充满了怜悯和不屑……

    史宗杰这时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不断拉扯锁在自己身上的铁链,冲罗松竭力嘶吼道:“别念了,求你别念了,还给我,快把它还给我!”

    “啪~”

    忽然,罗松一把将文册甩在史宗杰脸上,然后起身面无表情的望着他,只见史宗杰一把将落在身边的日记捧在胸前,如获至宝一般,缩回角落里死死抱住不放。

    “你就是靠日记行军打仗的?”罗松撇嘴说道,“一个只知道写日记思念女人的将军,带着八万士兵赶赴前线?我只能说,卫稹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选你当一军主将!你有今日之下场,全写在你这本日记里了!”

    史宗杰对罗松的话充耳不闻,依旧抱着那本牛皮文册缩在角落里不发一言。

    见到史宗杰这般作态,罗松忽然想到了什么,嘴上浮现一丝奸笑,然后来到他身边俯下身子对他说道:“你那么心悦薛姑娘啊?但是我可听说了,薛姑娘在凉州可是遭遇凄惨,人尽可夫呢,就连你所谓的好友谢阳,出使凉州时也曾与她一道共渡一宿良宵呢……”

    “胡说,闭嘴,混!呸,呸,呸……”

    罗松的话刺痛了史宗杰心中最不愿触及的逆鳞,他怒吼一声,疯狂的向罗松吐着口水。

    “哼……”

    罗松轻哼一声,退开一步,从腰间取出一块干净的布帕,轻轻擦拭着被史宗杰唾沫溅到的面庞,一脸不屑地望着他。

    “我告诉你!如鸢是我的,她是我的,她是那么冰清玉洁,任何人都不可能侵犯她,你休想要诓骗与我~呸呸呸~”

    史宗杰神情已经彻底疯癫了,咆哮着不断向罗松喷口水,以发泄自己心中到底恐惧。

    罗松忽然有些同情起史宗杰,摇摇头说道:“任你现在怎么说,如今整个天下也早传遍了你的挚爱被胡人和朝堂那些衣冠禽兽玷污的事实,这样的女人,还值得你爱么……”

    “呸,呸,呸,我呸……”

    回答罗松的,依然是史宗杰不停吐口水的声响……

    “罢了,我帮帮你吧……”罗松叹了一口气,“既然薛姑娘已经是不洁之身,若她还活着,又怎么配的上完好的你呢?所以,如果你也同样的话,以后有机会和她重逢应该也不会有那层隔阂了……”

    话毕,罗松朝牢房门外有节奏的拍了几下手掌,下一刻牢房门打开,进来四个赤膊着上身的汉子,望向角落里的史宗杰,是满眼放光。

    罗松单手负背,来到四人跟前说道:“史三公子是名门贵胄,你们小心的伺候着,别整出人命来……”

    “嘿嘿嘿,大将军放心,我等自有分寸,会好好招待史公子的……”

    四人闻言顿时窃笑起来,罗松点点头,随后头也不回的步出了牢房……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别过来,别过来,不,别靠近我,救命啊~”

    很快,史宗杰的牢房内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锁在他身上的铁链顿时发出剧烈的晃动声响……

    ……

    罗松一脸漠然地走出地牢,刚打算回房休息,忽然一名探马火急火燎的来到身边对他拱手说道:“大将军,不好了,靖泰军情有变,夏侯琼将军发来求援信件,请你过目……”

    话毕,亲卫便从怀中摸出信件递到了罗松手中。

    罗松闻言眉头一皱,连忙取过信件借助四周火把照耀打开望去,待看清楚信件上的内容,顿时瞳孔一缩,惊道:“这么会这样?刘策这么快就抵达靖泰了?这怎么可能,沿途隶阳和涿州以及上陵局势混乱,他难道都无动于衷?”

    那亲卫说道:“回大将军的话,刘策大军确实出现在了靖泰,夏侯将军已与刘策所部交战三阵,结果三阵皆败,足足损失八千精锐连失数地,现今大军据守在石襄与刘策所部对峙,还请大将军速速拿个主意吧……”

    罗松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一把将手中的信件揉作一团:“不愧是威震远东的前军都督,果然不是泛泛之辈,速速备马,我要连夜赶赴高阳和皇上禀明靖泰局势……”

    亲卫闻言奇道:“大将军,何必惊动皇上,让我们麾下九千青峰营大军前去靖泰击败刘策不就行了么?我看他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闭嘴!”罗松一声厉喝,止住亲卫的话,“刘策不是卫怏,更不是赵元极、史宗杰之辈,要知道我们青峰营有今天也是依照吃过精卫营苦头的兄弟描述操练出来的,而精卫营是刘策一手组建,跟他们比,谁有这个自信?速速备马,莫要多言,一旦让刘策进入河源,大昌现有的局势怕是都要成为黄粱一梦了!”

    说完,罗松一脸肃然的向五梁镇外走去,同时心中十分困惑刘策是如何在这么短时间内平定三省之乱的,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啊……

一二五 石襄

    ……

    六月十三,靖泰省,石襄……

    “叉死你丫的~”

    “噗呲~”

    石襄城外刘策大营,韦巅手持铁戟一下捅入一名绑在木桩上流贼的胸膛,收戟一瞬,一股滚烫的血液登时喷溅而出,将韦巅身上的铁甲染成一片殷红……

    韦巅舔了舔溅在自己嘴唇边的血滴,望着木桩上生机逐渐消逝的流贼,嘴里不住的骂骂咧咧:“吃个饭的功夫,你给老子鬼哭狼嚎什么?简直跟嚎丧一样,还让不让老子好好吃饭了?你他娘再嚎一个我听听?哼……”

    话毕,韦巅扛起铁戟,向前方刘策的主帐走去,到了帐口处,他就一屁股盘坐在门口丢掉铁戟,端起放置在一旁装满面条的脸盆,架在自己身前拿筷子搅动一阵后,立刻“吸溜溜”的大口吃了起来……

    大帐内,刘策、许文静、卫稷、孙承、楚子俊、张烈、张昭通、焦络、周岑几人也各自端着一口海碗,围在一张沙盘前边吃边商议着攻破石襄的策略……

    “呼~吸溜溜……”

    卫稷夹起一把面条,吹了吹上面散发的热气,一口吸入嘴中,随着他肥脸一阵剧烈抖动,口中的面条尽数嚼碎祭给拉自己的五脏庙,然后筷子敲敲碗沿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后,指着沙盘上那标志着“石襄”的“城池”,开始指点江山了。

    “这个夏侯琼,看来是想把缩头乌龟当到底了,连着几天躲在城中都闭门不战,应该是被我军的军威吓破胆了……”

    张昭通闻言,一口吞下嘴里的面条,然后点点头:“再两天时间,若他们依然闭门不战,那就强攻石襄,我就不信这区区一座小城他能守多久,我愿当先锋……”

    楚子俊说道:“攻取石襄不难,但是,依末将看,军督大人的心思怕是不在这石襄城上吧?”

    张烈奇道:“不在石襄城?那在何处?直娘贼,这个夏侯琼倒是有些手段,他麾下两万流贼的战力比花进还有涿州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皇帝还要勇猛,几次交战我军中都折损了百余人呢……”

    许文静闻言,放下刚要到嘴中的面条,对张烈说道:“张将军,战争伤亡再所难免,损失百余人马就歼灭数千流贼还不满意么?放心,你麾下战死的兄弟军督大人不会亏待他们的……”

    张烈忙道:“军师,我老张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别吵了……”刘策喝了一口面汤打断张烈的话,然后指着石襄城冷声说道,“本军督是去解河源高阳之围的,帮林家那群废物把夏侯琼逼到这个地步已是仁至义尽,接下来想要攻破石襄,就看林家有多少诚意了,哼,离州总督府可有什么动静?”

    孙承立马对刘策说道:“离州总督府自军督大人进入靖泰至今都未曾派人来与我军接洽,连一粒粮食都未送来,据探马来报,林进宁林总督似乎正忙着筹备娶小妾,估摸着是觉得我大军会替他收拾在靖泰各地的流贼,所以可以高枕无忧吧……”

    “当本军督下人使唤么?”刘策脸上瞬间挂上一丝寒意,“既然他不来找本军督,那本军督就屈尊亲自去见见他,传令全军,明日转道离州城,撤出石襄,让这位林大总督自己想办法对付夏侯琼吧……”

    “嗯?”

    众将闻言,顿时一惊,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解除对石襄的包围?那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不是白费了么?另外,这和刘策的风格不符啊……

    许文静稍加一思索,立马会意过来:“妙,军督大人,你这招真是出乎意料啊……”

    听许文静这么说,在场除了刘策之外,其余人更是满脸的疑惑之色。

    刘策望向许文静,顿时和他相视一笑,两人都是心照不宣。

    “好了,诸位,按本军督说的做,明日一早,全军撤出对石襄的包围,转道离州城,介时路上本军督会再和你们细说,当然,离州这位林总督,还是要设法见一见的……”

    “末将遵命……”

    众人闻听刘策之令,也只好领命离去了,很快帐中只剩下刘策、许文静、卫稷、焦络以及还在帐口端着脸盆吃面的韦巅……

    卫稷见众人离去,马上放下手中的海碗,眯起眼睛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这事说来也是本王的不是,应该提前去跟林进宁那王八蛋知会一声,不然他也没这么大胆子跟我讨贼大军作对啊……”

    许文静闻言,笑着跟卫稷说道:“王爷,这事儿也不怪你,军督大人是有意让你不去跟林家接触的……”

    卫稷一听许文静这么说,顿时有些发懵:“啥?这是为何,本王不明白,军师你好好跟本王讲讲……”

    许文静会心一笑,然后眼神瞟向已经端坐在主案前的刘策,只见刘策正专注的在一张纸上奋笔疾书,对许文静和卫稷的话充耳不闻……

    少时,刘策掷笔一旁,然后拿起写好的纸张,轻轻吹了下,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心道:“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了,这字也总算可以拿出去见人了……”

    随后,他将纸张放在主案一旁等它晾干,望着卫稷说道:“王爷,林家在靖泰任总督有多少年了……”

    卫稷闻言,不知刘策此话何意,但还是仔细思索了一下,回复道:“这可难说了,具体年份太久远了,反正少说也有一百来年了吧……”

    “是啊,一百年了……”刘策闻言沉吟一声,眼神骤然杀气腾腾,“这一百年时间,把好好的一省之地折腾成这幅模样,逼的百姓没了活路,无奈之下只能当起流贼造反,试问这种只知道贪图享乐的废物家族还有存在的价值么?”

    卫稷闻言顿时知道刘策要干什么了,连忙劝道:“军督大人,你冷静一些,林进宁好歹也是一省总督,你若这么做的话,恐怕会遭受整个天下的谴责啊……”

    “林进宁林总督,大婚当日,遇乱兵和流贼围攻,不幸遇难,享年三十九岁……”

    刘策面无表情的说完这番话,登时让卫稷额头溢出一丝冷汗,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惊悚了……

    不过,与此同时,卫稷心里居然好像还有一丝刺激的情绪,试想连卫稹都不敢动的人,若被自己跟刘策解决了,那种感觉,不要太飘啊……

    “王爷,你觉得事情经过是这样么?”

    刘策冰冷的话语在卫稷耳畔回荡,瞬间让他回过神来,连忙擦拭着额头冒出的冷汗,故作镇定地说道:“这鬼天气,是越来越热了,哎……”

    而后,卫稷又想了想,对刘策说道:“是是是,军督大人说啥是啥,不过,军督大人,您这么做的话,靖泰的局势该有谁来管理呢?要知道现在靖泰啊,本王估摸着也不比河源要好多少啊……”

    刘策闻言,收回了眼中的杀意,对卫稷和色说道:“这个就不必王爷担心了,本军督心中已有一个合适人选,那就是上陵总督裴济的弟弟,裴浚……”

    “他?”卫稷闻言,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地说道,“军督大人,您可别跟本王开这种玩笑啊,林家会答应让裴家把手伸进来么?更何况裴浚这人,整个人阴沉沉的,给人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真的要让他来执掌河源?要知道,涿州那边,上陵已经把手伸过去了,再给他们靖泰的话,裴家的势力范围不是更大了么?”

    “本军督像是在开玩笑么?”刘策冷笑一声,“本军督就是要让裴家的势力范围扩大,林家只要林进宁一死,他膝下的孩子年幼暂时无法接替总督一位,如果让裴浚辅佐林进宁的孩子到成年为止,想必朝廷也不会多说什么……”

    卫稷听后不停点头,对刘策的话深表认同,而边上的许文静则早就开始揣摩刘策的用意了,仔细思考后,顿时眼泛精光。

    “都言我许文静阴狠毒辣,但跟军督大人一比,那真是相差甚远了,杀死林进宁和族中长辈,再迎狼子野心的裴浚进入靖泰暂代林家幼子执掌声内各项事务,誓必会引起在朝堂上的林有荣猜忌怀疑,这样裴家和林家必成水火不容之势,

    而同时林进宁一死,靖泰百姓的怨气也会自然平息,压缩了伪昌在这里生存的空间,靖泰危机也就自然而解了,也对河源的段洪等人造成巨大压力,必会失去分寸动摇他们治下的民心,这样为收复整个河源打下了基础,妙,妙啊,这一石三鸟之计,等于是一举将林、裴、流贼三方一网打尽,不愧是军督大人,计策果然是面面俱到……”

    “叉死你丫的……”

    就在这时,帐外的韦巅又发出一阵暴喝将许文静思绪拉了回来,显然又有一名被俘获到底流贼成了他铁戟之下的亡魂……

    刘策闻听韦巅咆哮声,立马冲帐外吼道:“韦巅,第几个了?”

    “八个~”

    帐外传来韦巅炸雷般的轰响,短短一顿饭功夫,韦巅就已经杀了八个人,令人感觉是万分怪异……

    刘策想了想又对靠在帐口的韦巅说道:“再杀一个,凑够九人吧,记得把尸体的脑袋都收起来,过几天我有用……”

    “好咧~”

    韦巅大声回了一句,很快又有一名流贼在惨叫声中成为了韦巅手中铁戟下的亡魂……

    等韦巅回到帐口继续吃面时,刘策将主案上的空碗和筷子递到焦络跟前,然后开口对帐内众人说道:“好了,各位先去准备准备,明天就启程前往离州吧,记得把本军督的碗带出去洗了……”

    ……

一二六 贺礼

    ……

    “回禀夏侯将军,城外围城的官兵不知是何缘由,今早忽然齐齐拔营,向离州方向撤去了……”

    “你看清楚了?他们真的退兵了?”

    “小的瞧得是仔仔细细,确实退走了……”

    “速速再去察探,看看是否是那些官兵的诡计……”

    “遵命……”

    翌日早晨,石襄城内,一名流贼探马毕恭毕敬地站在一名左眼有道竖达面颊疤痕的魁梧将领跟前,向他汇报刘策大军拔营而退的消息,这位将领便是伪昌地位仅次罗松的上将军,夏侯琼。

    夏侯琼在听闻这个消息后,顿时感到一阵错愕,因为这实在太不寻常了,刘策大军怎会好端端莫名其妙退兵呢?

    之前当他听闻刘策大军赶到时,根本就没当一回事,只把他当成跟林进宁一样的货色,不打探清楚情报便领兵五千直扑刘策大营驻地所来。

    要知道这时候的流贼可是士气膨胀到了极点,这两年军改以来打遍河源、靖泰无敌手,就连大周最后的王牌军,也被自己打垮,试问这世上还有谁是他们的敌手呢?刘策?那个传闻中威震塞内外的前军都督?屁!吹牛而已,在大昌军威面前立马能将他的伪装撕下,然后跟卫怏一样生擒到高阳请赏,要知道段洪可是对刘策恨之入骨啊……

    怀着这种无比的自信和热血,夏侯琼率领着五千百战之师与刘策大军如期而遇,结果……

    五千人马,在对面张昭通所部三波箭弩齐发下立马溃不成军,随后又被熟悉却又陌生的长矛战阵扎成了血串,一时间战场上哀鸿遍野,凄喊不止,最后仅不到两千人逃离战场。

    而后两次交战,夏侯琼先后遇上孙承以及张烈所部,依然被杀的大败而归,三次交战损失足足八千余人,吓得夏侯琼再也不敢应战,缩在铁矿要地重地石襄城内与刘策固守对峙四日之久……

    事实上,夏侯琼现在回想起来,刘策似乎故意将自己往石襄逼,因为如果他的军队真要彻底剿灭自己的话,并不难,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不过一时间他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就如同现在刘策在全面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忽然撤军一样……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夏侯琼望着石襄城墙外军队拔营后偌大的空场地,不由的抖动左眼伤疤暗自嘀咕了一声……

    六月十六,离州城,掌灯时分……

    总督府内,可谓是张灯结彩,人声鼎沸,不断有当地的士族官僚提着各式价值不菲的礼品步入总督府大门……

    “林总督,恭喜啊……”

    “呦,是王大人,同喜同喜,还请快快入内……”

    总督林进宁一身暗红礼袍,满面春光的站在大厅门口,不断和前来府厅的可人作揖行礼,同时招呼着家中仆人将宾客尽速迎入府厅之中。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林进宁今天就是如此,因为他纳妾了,第十三房……

    事实上纳妾本没有必要搞的如此轰轰烈烈,妾室地位在家中可谓是异常的低,正房整死妾室无罪的事在大周早就屡见不鲜,可以说妾也就比奴仆高上那么点而已。

    按常理说纳妾流程,只要家中男主人愿意,带着未来小妾经过父母和正室夫人点头同意后,小妾给长辈和正室奉上茶水就可以了,根本没必要这样铺张大摆排场……

    然而,这只是针对普通人家,可林家是普通人家么?林进宁又是普通人能比拟的么?至少林进宁自己觉得不是,既然不是,那当然是不能按常理来相待了,试问堂堂一省总督没点排场如何在百官面前立足?何况自己和新纳的小妾那是“真爱”,怎能亏待了人家呢?当然得要以“超脱世俗的眼光”来操办了……

    “兆贺家送礼,鸿雁一对,金三十两,绸缎九匹,祝总督大人新婚之喜……”

    “武陵祝家送礼,白玉如玉一对,翡翠鸳鸯一双,金三十两,愿总督大人与夫人百年好合……”

    “咸博田家送礼,南海珍珠两箱,夜明珠一对,金三十两,苏绸六匹,玉圆一副,庆总督大人与夫人恩爱美满……”

    管家大声念着一封封贺礼上的单子,边上那一箱箱琳琅满目,价值连城的宝物真是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而在热闹非凡的总督府后门之外,围着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饥民乞丐,此时正齐齐跪在地上等待着内中的家仆大发善心施舍口粮,毕竟今日总督大人大喜,至少也应该会施舍给自己些残羹冷炙果腹吧?

    “娘,我好饿……”

    “乖,再忍一下,等总督大人的婚礼结束,很快就能有吃的了……”

    一对饥饿的母子围在人群之中,一脸渴望的盯着紧闭的总督府后门,那里面有他们存活下去的希望……

    “哐~~”

    这时,总督府后门发出一阵木栓抬动的声响,本来坐在地上等候施舍的饥民在条件反射下立马起身朝那扇大门挤去,期望从门后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很快,洞开的大门内,步出四五个凶神恶煞、手持刑棍的短衫家丁,恭敬地站到大门两侧,正中立马出来一名五十岁左右,留着山羊须,一脸尖嘴猴腮的管家……

    那管家一双狗眼微颌,不屑地扫视了一圈巷子饥民,而后手一挥,他身后几名手中端着馒头的家丁立刻来到了拥挤的人群面前。

    只见管家抬手松了松自己的衣袖,然后似笑非笑地对那些饥民说道:“今天是我家老爷,林总督大喜的日子,他身为尔等百姓的父母官,自然是将你们的一切都记在心上,这不你们看,刚蒸好的馒头就给你们送来了……”

    说着,管家特意指了指那几堆食盘上的馒头,引的那些饥民是双眼发红,不住吞咽着口水。

    管家望着那些饥民的神情,嘴角不由撇起一道阴线,继续说道:“你们都要记住,总督大人对你们都有再造之恩,吃了他的馒头你们就要时时刻刻念着他的好,知道么?说几句吉利话来听听,说完了我就发馒头了……”

    “恭贺总督大人新婚大喜……”

    “祝总督大人早生贵子……”

    “总督大人长命百岁……”

    在馒头的诱惑下,这些饥民是不断争着向管家说林进宁的好话,一时间整个总督府后门巷道满是含糊不清的祝福说辞……

    “好好好,很好……”管家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冲边上的家丁说道,“别愣着了,把馒头发下去吧……”

    家丁闻言,将手中食盘内的馒头猛地向人群一抛,立刻引起饥民疯狂哄抢,一时间打骂声,哭喊声,殴打声在整个总督府后门巷道内响起……

    而管家以及那些家丁看着饥民哄抢馒头的场面,顿时大笑出声,管家似乎不过瘾,连忙对一名家丁吩咐道:“速速再去拎一桶馒头来,快去,对了,再找些鸡蛋和肉,我倒想看看这帮子穷鬼会不会为了一口吃的闹出人命来,哈哈哈哈……”

    管家阴冷的笑声在巷道之内不断回荡,在这些士族和充作士阀爪牙或者狗腿的眼中,所谓百姓不过就是一群会说话干活,任凭自己驱策的牲口而已,根本不值得自己多留意一眼。

    而在总督府大厅之内,林进宁在万众瞩目之下,一脸风光的坐在案前和对面的小妾喝下合卺酒,接着在司礼官的呼喊下,准备对食鹿肉……

    此刻的林进宁心中是万分的惬意,困扰自己许久的流贼被刘策这支客兵给打的狼狈不堪,解了靖泰局势,自己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这才决定和自己的相举办婚礼,至于和刘策交涉?呵呵,林进宁觉得有**份,大不了等他离开后,口头答谢一番算不错了……

    庶族,在林进宁心目中就是与贱族挂钩的,哪怕刘策凶名赫赫也无法改变他那已经僵化的思维,虽然他早收到了在朝为官的叔叔林有荣的信件,言明千万不要得罪刘策,然林进宁依然没当一回事,在刘策连败夏侯琼三阵的时候,甚至已经拟好奏表向神都炫耀自己的功劳了……

    “刘策这个傻子,呵呵,毕竟年轻,前军都督又如何?还不是本督手中的棋子么?嘿嘿,就让他替本督扫清省内各地的流贼吧,这样本督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白白获得一功……”

    夹着碗里鹿肉的林进宁,一想到未来局势一片大好,脸上更是一片红光满面……

    就在他和小妾刚要将鹿肉往嘴里送的时候,总督府大门之外,响起一阵极其凄厉的颤喊声:“军,军督,军督大人,前来向,向总督大人送上,送上贺礼~~”

    那家丁此话一出,满厅震惊,林进宁夹肉的筷子也就势忍不住一松,整个人愣了片刻,连忙向府厅之外望去。

    但见为首出现的是一名身高过两米,扛着两根沉重铁戟,魁梧的如同铁塔一般的恶汉,那张狰狞凶残的面相,让胆小者纷纷惊吓的不敢直视,这人便是韦巅……

    恶汉身后,焦络肩挑一条四米长槊,左手拎着一个包裹,一脸肃然地向府厅走去……

    最后出现的,自然就是一袭骄艳军戎的刘策,只见他在八名近卫军将士的护送下,右手按在悬与腰间的军刀刀柄之上,满目寒霜的向正厅之中的“璧人”走去,脚上的牛皮铁网军靴发出阵阵清脆敲击声,震的府厅个人心头一阵颤动。

    一进府厅大门,刘策冷若冰霜地站到已经呆若木鸡的林进宁跟前,欠身微微行了一礼,随后嘴角一撇,冷声说道:“总督大人,如此大喜日子,为何不派人通知本军督呢?本军督也好为你准备一份新婚贺礼,祝你们夫妻双宿双栖,共赴黄泉!”

    ……

一二七 如杀一狗尔

    ……

    刘策的话悠悠传入府厅所有人的耳畔,那股不屑和淡淡的寒意根本无法掩饰,让他们不由心头一怔,暗道来者不善,不少人欲要起身离开现场,但一看到韦巅和焦络如同两尊杀神一般矗立在刘策左右,又是吓得缩在席间不敢动弹。

    “他就是刘策?”

    林进宁望着眼前这个发丝黑白错落,神情刚毅的年轻人,心中不由大吃一惊,他能敏锐的感受到此时刘策那双深邃的瞳孔中隐逸着一股冰冷的寒意,不由吞咽了下口水,竟是不知该如何回复。

    “来人,给林总督送上新婚贺礼……”

    “砰……”

    刘策一声轻喝,焦络当即将手中沉重的包裹往林进宁新婚桌案一丢,立即将上面用于新婚礼仪的器皿振落到地面上,包裹也随即散开,立刻从内滚出九颗面目狰狞的人头……

    “啊……”

    周围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一见,顿时吓得胆寒心裂、惊叫连连,再也压抑不住内心恐惧,当即起身想要朝府厅之外跑去。

    “噌~~”

    八名近卫军士兵不用刘策下令,守在府厅门口立刻抽出兵刃,在一阵铁器刺耳摩擦声中对准了那些惊恐万分的宾客,那肃冷的锋芒吓得他们一下子瘫坐在地,不敢在有所动作……

    “刘策,你想干什么?”

    林进宁一把将礼案对面吓得花容失色的小妾拥入怀中相互取暖,一脸惊怒地对刘策颤声道问道。

    刘策轻哼一声,将之前写好喜词掷到林进宁面前说道:“林总督,这是本军督的一份心意,您还满意否?来的匆忙,只带了九颗流贼首级,另有八千尚在城外,总督大人要不要亲自去点点?”

    林进宁连忙笑道:“军督果然兵威正盛,短短数日就杀的流贼血流成河、闻风丧胆,本督是打心眼里佩服,您放心,本督一定会上表朝廷,为军督大人请功……”

    刘策嘴角一扬,双手环胸:“林总督,本军督真是感到好奇,离州城外饿殍遍野、烽烟不止,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总督府内大张旗鼓的纳妾成亲?真不知道你堂堂一省总督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林进宁闻言忙笑道:“有军督的虎狼之师在,本督自然能高枕无忧了,既然军督今日能来参加本督的婚礼,本督心中自然是万分的欢喜,本督这就命人去给军督大人准备一桌宴席……”

    话毕,林进宁搂着小妾就慌慌张张要向后殿走去,不想焦络肩上长槊一横,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惊的林进宁和怀中小妾齐齐哆嗦了一下身躯。

    刘策冷眼望着林进宁的模样,语带不屑地说道:“林总督,你是不是觉得本军督替你收拾靖泰残局理所应当呢?本军督倒想再问一句,这靖泰到底是不是你管辖的属地?若是的话,为何如今会变成这般田地?

    本军督入省以来一路所见所闻,简直不堪入目,各地村庄十不存一,入眼百姓各个面带菜色瘦骨如柴,然各地官僚确都是体态臃肿,家财万贯,林总督的府邸更是不必多说,

    本军督只想问问林总督,您身为一省总督,靖泰省的最高军政主官,难道就真能问心无愧的在这里摆宴纳妾么?请你回答本军督的话……”

    “刘策!靖泰省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你今日三番五次给本督难堪,本督念在同是大周朝官的份上也忍了,但不代表本督就怕了你!”

    林进宁此时已经从之前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听闻刘策这么奚落自己,又想到这是自己的总督府,这才鼓起勇气对他沉声说道:“你只不过一介武夫,管好你自己的事,把外面的流贼平定就是了,其他事用不着你操心,既然你肯赏脸来我总督府参加本督新婚典礼,那本督自会请你喝一杯喜酒,若你是来这里数落本督的话,就请自便吧……”

    “哈哈哈……”刘策闻言放声大笑,瞳孔中射出的视线里充满了浓郁的杀机,“林进宁,本军督总算明白了,为何流贼会屡剿不止,李宿温一把大火尸横百万,结果流贼依旧能迅速卷土重来,看来根本原因不在流贼,就在你们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蛀虫身上,你们若不得到应有报应,这世道就休想彻底太平!”

    “你想怎样?刘策,本督警告你,这里可是总督府!”

    林进宁感受着刘策身上散发的戾气,登时心里有些打鼓,使劲将怀中的小妾往自己身上紧了紧以掩饰自己紧张的神态,同时眼神又不时瞄向府厅之外,似乎在寻找救兵……

    “怎样?”刘策双眼一敛,“自然是要终结流贼之乱,将导致这一切的根源一举摧毁,所以林总督,本军督只能委屈你和你的家人了,当然,包括在座所有大人一道,将这喜宴变成丧宴……”

    “来人啊,快来人!”林进宁吓得连声大吼起来,“快将刘策拿下!”

    话音刚落,果然从府厅侧门外冲进来一队全副武装的卫兵将整座大殿都给包围起来。

    林进宁这才松了口气,望向刘策的神情瞬间变的趾高气扬起来,只见他笑着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您的生平本督早有耳闻,也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既然你来到靖泰,本督又怎会不对你加以防备呢?

    实话告诉你,本督在这总督府内外足足埋伏了两千士卒,连同雷霆军余部现在也被本督所掌控,就是为了防止今天这种事发生,呵呵,刘策,本督承认你打仗确实厉害,就怕李宿温都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毕竟你实在是太年轻了,

    你以为就凭你这几个人能对本督造成威胁么?呵呵呵,本来本督也不想杀你,只要你替本督剿了夏侯琼,然后直接奔赴河源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可为何非要跟本督过不去呢?罢了,刘策是你先要杀我的,本督也只能……”

    “哈哈哈……”

    就在林进宁侃侃而谈之时,刘策忍不住再次大笑起来,那笑声中隐藏的杀机登时让林进宁和在场所有宾客感到一阵刺骨凉意……

    笑声止歇,刘策一双虎眸阴冷地盯着林进宁那张略显吃惊的脸庞,然后摇摇头对他说道:“林进宁,妄你身为一省总督,连眼下是什么局势都看不透,难道你就没想过本军督为何能堂而皇之的来到总督府却没有人阻拦?

    事实上,在你这个废物带着厅里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在这里大摆筵席的时候,本军督就已经将你留在城郊的雷霆军残部尽数收容了,连同你总督府外的两千护卫也一并料理干净,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你身边这些真的是你的护卫么?”

    林进宁闻言大惊,连忙向四周望去,这才发现周围这队护卫望向自己的眼神竟是异常的冰冷,这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才吓的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连同边上的小妾也是如此。

    “哼……”

    刘策轻哼一声,瞥了他一眼,然后目光扫向林进宁的几个儿女以及周围在场的宾客,最后望向那堆价值连城的贺礼……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群拿民脂民膏给自己充当场面的蛆虫,留着你们有何用?我刘策杀尔等就如杀一狗尔,你们不死,百姓就没有活路,今夜本军督就替这天,行一次道,送你们去沉沦海好好忏悔自己所做的一切,韦巅、焦络,杀!一个不留!”

    “喝~”

    “哈~”

    刘策一声令下,韦巅、焦络以及那队冲进府厅的士兵立刻朝林进宁和他的家属包括那些宾客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嘿~”

    “噗~呲~”

    韦巅一声暴喝手中双铁戟对准林进宁狠狠已查,不想林进宁猛地将怀中小妾往韦巅铁戟上一推,粗重的铁戟就毫无防备地捅入那小妾的躯体,鲜血登时就将小妾身上的红色婚袍染的更加艳丽,这么一个二八芳华的佳人,立马香消玉殒……

    “呀~哈~”

    “噗~”

    一击失手的韦巅暴怒异常,猛喝一声手中铁戟左右开弓,立马将那小妾分成两半,激荡的血液溅了韦巅和花进一身,地上满是散落的内脏器官,整个大殿内充满了极为浓烈的血腥味……

    林进宁见韦巅手段如此恐怖,如同一尊凶神靠近自己,早已吓得是连滚带爬的向府厅侧门爬去,想要逃离这片可怕的森罗地狱,不想刚爬两步,就感觉左胸后背一阵剧痛,然后身体不受控制的被人举了起来,面朝天顶痛苦难当……

    “嘿~”

    焦络一声咆哮,高高的将手中长槊举起,锋利的槊刃之上挂着一具沉重的身躯,正是靖泰总督林进宁,此刻他在槊刃之上挣扎片刻之后,眼中生机顿时消散,最后归于平静之中……

    “砰……”

    林进宁一死,焦络一甩已经槊杆,立刻将林进宁的尸体弹到了一旁,然后继续和韦巅一道向混乱的人群扑去……

    “不要啊~”

    “饶命~”

    “军督大人开恩呐~”

    “娘~~”

    “噗噗噗~”

    总督府内到处都充斥着厮杀惨叫的声音,那队有雷霆军士兵冒充的护卫毫无怜悯的将利刃切入那些宾客的身躯之中,无情的将他们放倒在血泊里……

    “呜呜呜……”

    林进宁十几岁的儿子林扬,望着身边亲人和仆人惨死,无助的躲在一张桌子底下捂住嘴巴不停哭泣,不谙世事的瞳孔里充满了深深地恐惧,身子止不住的在发抖……

    就在这时,一双军靴出现在林扬眼中,随后刘策冰冷的面容猛然浮现在他跟前,吓的林扬差点当场昏死过去……

    刘策望着林扬那惊恐的模样,随后冲他笑了笑,然后勾了勾手指,强行将他拉了出来……

    等林扬被拽出来后,刘策带着他来到主案之前,站在身后搭着林扬着双肩,一起看着府厅内血腥的情景,然后一只手轻抚着他的下巴,笑着说道:“林公子,你别怕,很快就会过去的,其实这一切都和你没关系,你本不用死的,可惜谁让你爹是林进宁呢?下辈子记得投个好人家啊……”

    话毕,刘策笑声嘎然一止,眼神瞬间一寒,抚摸林扬下巴的手猛地一捏,尔后重重向边上一扭……

    “咯勒~”

    一声清脆的骨裂轻响,林扬顿时止住了颤抖的身体,结束了自己十四岁的人生,至死他都未曾瞑目,一双眼眸瞪的滚圆,一直盯着府厅厮杀的情景……

    ……

一二八 李代桃僵

    ……

    “启禀军督大人,总督府内五百二十六口尽数伏诛……”

    “启禀军督大人,前来参加婚礼的各门士子商贾也已伏诛……”

    在满是尸体的总督府府厅之内,刘策双掌合并枕着自己下巴,落座在主案之前,一脸漠然的听着焦络和雷霆军队官的禀报……

    听完焦络和队官禀报,刘策才开口跟队官说道:“把尸体都收尸干净,另外再给本军督仔细搜,莫要有漏网之鱼错过!”

    “遵命!”

    雷霆军队官闻言,立即领命而去,很快一具具尸体就被他们运出了府厅之外……

    “吧唧吧唧……”

    韦巅此时已经坐在一张桌子前,将之前林进宁和小妾婚礼仪式用的鹿肉美滋滋的往嘴里送着,又抓过宾客席上的一颗烤熟的猪头对着一片猪耳狠狠的啃了起来,边上血腥的环境没有影响他半分食欲,而焦络则和八名近卫军士兵浑身浴血,恭敬地立在刘策身边保护他……

    思虑一阵后,刘策松开枕在自己下颚的双手,然后拿过桌案上的酒壶往杯中倒了半杯酒水,刚要饮下,忽然耳边回荡起一阵哭喊声跟雷霆军士兵的喝骂声……

    不一会儿,一名雷霆军副官就来到刘策跟前拱手说道:“启禀军督大人,后院巷道发现一群流民,末将为免节外生枝,特将他们驱赶入府内,现在等候军督大人发落……”

    刘策闻言,放下手中酒杯,对那副官说道:“将他们都带进来与我看看……”

    “遵命!”

    副官应了一声,很快百余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饥民在雷霆军士兵的驱策怒喝下,怯生生的进入府厅之内,一见到满厅全副武装血迹未干的士兵,立马齐齐跪在刘策跟前不敢再有半点的响声,只是身子都因为惊恐而不住轻微抖动……

    “军督大人,人都已经带到,敬请等候您发落~”

    副官将人都带到后,大声向刘策复命,语气中很显然是想将这些人也一道除去,毕竟这次自己参与了杀害一省总督的大事,若被传到朝廷哪里,自己十颗脑袋都不够人砍的。

    刘策点点头,瞥了副官一眼,说道:“很好,你暂且退到一旁待命,放心,等本军督平息河源流贼之后,答应你们的事,一定做到,保证你们都能退伍回家与家人团聚,毕竟本军督昔日也是出身与雷霆军中……”

    副官连忙跪地大声谢道:“多谢军督大人成全……”随后便起身站到了一侧待命。

    要知道刘策的传闻,早就在整个雷霆军中传开了,最为津津乐道的便是刘策之前的身份居然也是出自雷霆军,还是附属营的长枪小卒,这让不少人对刘策有了莫名好感,这次刘策能顺利策反雷霆军为自己所用,事实上也有这层因素在里面……

    望着遍地瑟瑟发抖的饥民,刘策心中是异常沉重,这些人如果不管,用不了多久必定会成为流贼助力,可眼下自己也没那么多精力花在他们身上,只能尽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先把他们的心安定下来再说。

    “肉,娘,我要吃肉,饿啊……”

    这时,一名六七岁的男童指着韦巅手中的烤猪头,忍不住拉着自己身边的母亲发出一阵稚嫩的声音,吓得他母亲连忙将他拉倒身边捂住嘴巴。

    “嗯?”

    韦巅闻听孩童的声音,叼着猪耳猛地抬起头,一道极具兽性的眼神射向那孩童和那妇孺,吓得那妇孺连忙抱紧自己的孩子别开那唬人的眼神。

    “哼……”

    韦巅冷哼一声,没在理会他们母子,而是继续与手中的猪肉玩命地搏斗起来……

    “小弟弟,你想吃肉么?来,到哥哥这儿来……”刘策听闻孩童的声音,和颜悦色地对那孩童露出笑容,引诱他到自己跟前来。

    那妇孺闻听刘策所言,吓得是魂不附体,连忙按着自己孩子的头一起给刘策磕头求饶:“大人,孩子不懂事,您,您大人有大量,饶了他这一回吧,我,我给您磕头了……”

    刘策没理会那妇孺的话,而是对身边的焦络冲那孩童指了指。

    焦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然后眼前一亮,心道一句“懂了”,便将手中长槊丢给边上近卫军将士,然后“噌”的一声拔出腰间宝剑,一脸阴沉地向那对妇孺走去。

    不想焦络刚走两步,刘策的咆哮就在耳边响起:“蠢货!我只让你把孩子带过来,谁让你拔剑吓唬他们母子了?还不将剑收起来!”

    “呃,是……”

    焦络尴尬的应了声,连忙收了剑,上前一把将那之前吵闹的孩子从妇孺手中抢过,在孩子离开怀里那一刹,那妇孺顿觉命运凄惨,却也不敢反抗,只能忍着泪水,眼睁睁看着孩子被焦络带到刘策身边。

    “来,到哥哥身边来,别怕……”刘策从焦络手中接过那孩子,然后拉到怀中,指了指桌案上的菜食,笑着问道,“想吃啥啊?哥哥拿给你呗……”

    那孩子望着桌案前七八个精致的菜肴,肚子早已饿的咕咕直叫,怯生生的伸出手指,指向一盘子的水晶猪肉肘子。

    “喏,吃吧……”刘策将那盘肘子递到孩子跟前,抚摸着他的头,面露微笑道,“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今天让你们都吃够吃饱……”

    孩子闻言,再也顾不上一切,将脏手往自己身上擦了擦,然后抓起水晶猪肘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看的府厅内那些跪伏的饥民是不住的吞咽口水。

    刘策瞥了一眼府厅,然后大手一挥说道:“你们也别愣着了,这儿那么多饭菜都没动,就自己找个地儿吧,别浪费了,不够厨房还有呢,赶紧吃吧……”

    话音刚落,府厅内立刻轰然而起,百余饥民立刻向府厅各处席间上的饭菜扑去,一时间整个府厅内都充满了咀嚼吞咽食物的声音。

    这时,刘策身边的孩童放下吃剩的肘子,然后端着盘子对刘策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我能带给我娘吃么?她,她也两天没吃饭了……”

    刘策闻言怔怔地望着那孩童稚嫩的脸色,纵使已经久经沙场,面对尸山血海都能面不改色的他,此时鼻子竟也一酸,但很快就恢复了情绪,笑着说道:“当然可以了,将你娘喊来,一块儿吃……”

    说完又对焦络使了个眼色,这次焦络倒没再会错意,直接将那孩子的母亲带到了刘策身边。

    那孩子母亲一到刘策跟前,连忙跪下对他磕头说道:“大人,孩子不懂事情,求您念在他还小的份上,可怜可怜我们母子,饶了他这一回吧……”

    刘策微微抬手对那少妇说道:“嫂子,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们的,对了我想问一下,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他爹人呢?为何会落到这步田地?”

    少妇闻言忙道:“回大人的话,小妇人梁氏,孩子今年七岁了,叫王二狗,他爹去年因为交不上租子,被官府抓去活活打死了,家里田地也被没收了,我们,我们也只好靠乞讨为生……”

    刘策听完梁氏一番诉说,面色十分凝重,然后拍了拍孩子的后背,示意他到母亲怀中,随后又倒了杯酒水到那少妇跟前,又对她说道:“嫂子,我想请您帮个忙,不知你可愿不愿意?”

    梁氏一把搂过孩子,然后对刘策点头轻声说道:“但凭大人吩咐,小妇人能为大人帮上点忙,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就怕大人交代小妇人的事办不好,坏了大人的大事……”

    “坏不了……”刘策挥挥衣袖对那妇人说道,“我要嫂子你和你的孩子一起搬进总督府,然后要你假冒林进宁的侧房,你的孩子则是林进宁的骨肉,不知……”

    “小妇人不敢,这,这可是杀头大罪啊,要,要被林总督知道的话,会,会……”

    “不必担心……”刘策笑着说道,“林进宁全家已经被本军督诛杀,你不必担心,只管和你孩子在府内住下,过几天会有人前来总督府内照料你们,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按照他的吩咐行事就行了,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份就是林总督府的侧室夫人,你的孩子也是林家唯一的血脉,不知嫂子你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林总督死了?”

    不想,梁氏一听刘策说出这个消息,登时吃了一惊,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刘策。

    等确定刘策点头后,梁氏登时双眼一红,然后抓起孩子的手对刘策郑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这一次她不是因为恐惧害怕才磕头,而是诚心实意怀着感恩的心态。

    抬起头后,梁氏正色说道:“多谢恩公替小妇人报了大仇,小妇人一家以及丈夫皆被林进宁一家害死,如此大恩大德,小妇人永远铭记于心,恩公所言冒充林家第之事,小妇人照做就是了!”

    刘策拱手对梁氏行了一礼:“如此甚好,那刘某暂且先谢过了!”

    刘策现在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等自己实力强盛后,为逐鹿中原时迅速占据大周各地扫清障碍,为了能让中原王朝实现盛世崛起,为了万家灯火照亮宇内,为了百姓能不再如同现在这样朝不保夕。

    这份初心,刘策至今从未变过……

    这时,总督府外进来一名近卫军士兵来到刘策跟前拱手说道:“军督大人,军师密报……”

    刘策闻言,跟梁氏点点头,又摸了摸王二狗的头,随后起身和近卫军士兵一起步出了府厅之外……

    一出府厅,近卫军将士忙轻声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军师来报,石襄已被楚营使攻下,现由孙营使接替防守,张昭通张指挥使和张烈张营使正在追击夏侯琼残部……”

一二九 夏侯琼vs张烈

    ……

    “吁……”

    “咯哒哒……”

    泥泞不堪的小道之上,夏侯琼策与马上疾驰狂奔,身后紧随着一支气喘吁吁,精疲力竭的数千部队。

    当夏侯琼见到前方有一个冒着炊烟的村庄时,当即兴奋地大喊起来:“快,前面有一个庄园,兄弟们加把劲,我们到那儿再休息……”

    “贼子休走~给我站住~”

    这时,夏侯琼身后响起一阵炸雷震荡,回头望去,但见一队骑兵带着无尽杀气直扑自己而来,一下子引起夏侯琼麾下士兵一阵慌乱……

    夏侯琼一见,脸颊微微抖动,随后大声对麾下士兵吼道:“莫慌,你们先进入庄园之内,我来断后,骑兵兄弟跟我来,驾~”

    “唏律律……”

    “驾……”

    十二骑闻听夏侯琼命令,立刻拨转马身迎着张烈冲了上去。

    “杀啊~咿呀呀~”

    张烈一见夏侯琼扑来,发出一阵因激动而发颤的咆哮,挺着手中蛇矛,一马当先加速冲了过去。身后三十骑跟在张烈身后一字列开呈三列徐徐疾驰过去,由于是列阵匀速而行,马身逐渐和张烈越拉越远……

    “噗呲……”

    冲入敌阵霎时,张烈一矛扎进一名左侧流贼骑兵的胸膛,但见那骑兵胸前的甲叶瞬间崩裂,锋利的蛇刃破开他的肌肤,将他胸骨肺叶全数捅穿,带出一抹滚烫的滋液飞溅在炽热的空气之中……

    “呀~”

    张烈手中的长矛还未拔出,另一名流贼骑兵便举着马刀拍马赶来,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错身之际,马刀的锋芒冰冷的对准了张烈右侧腰躯……

    “砰~”

    “吁~”

    随着一阵落地巨响,战马长啸嘶鸣一声,和马背上的骑兵一同重重策翻在地。夺命时刻,张烈右脚松开马镫,借助左策马镫用力一踩,在马背上直起身狠狠地踹向错身而过的马匹身上,化解了死亡危机……

    “哈丫丫~”

    “喀喇~”

    张烈大吼一声,猛一用力抽出蛇矛,带出敌骑胸前激荡的瞬间,用力一甩矛杆,重重砸另一骑的脖颈之上,但闻一声骨骼碎裂轻鸣,那流贼顿时眼珠凸出眼眶,躯体一阵剧烈晃动,随后整个人策翻着脱离马背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至死他都瞪着双眼,满脸不可思议……

    “狗官,纳命来~”

    一瞬间连失三骑,夏侯琼气的是呲牙咧嘴,扬起手中铁尖枪猛夹胯下马腹,带着浓浓杀意向张烈扑了过来……

    “来的好,吃俺一矛,呀啊~”

    张烈见此,战意骤升,一矛划过一名流骑脸颊,而后不顾他死活,就向夏侯琼杀了过来……

    “叮~”

    “呲~”

    “唏律律~”

    枪矛交错,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刺荡的金属碰撞,迸发出点点火星飞溅,就连两人胯下的战马也承受不住这么激烈的震荡,齐齐发出一阵极为粗重的马鼻息响声。

    “呀~”

    “哈~”

    “叮~”

    “当~”

    一招难分胜负,夏侯琼和张烈齐齐大吼一声,再次挥动各自手中枪矛厮杀了起来,转瞬间二人疾驰在马背之上已经交战了十余回合

    “受死~”

    激战中的张烈寻到一丝夏侯琼身上露出的破绽,然后猛地从马鞍上直起身,挺矛对准他的脸颊捅去……

    “做梦~”

    夏侯琼眼见那蛇矛尖端的“吐信”带着肃冷气息,在自己眼孔内越放越大,立刻大吼一声,横枪一挡……

    “叮~~”

    金属相撞,火星飞溅,刺激的轰鸣震的人耳膜一阵刺痛……

    “嘶~”

    夏侯琼挡下这致命一击后,忍不住轻吟一声,只觉自己手腕一片酸麻,双腿更是死死夹住马腹,稳住自己即将下坠的身形,同时暗道为何厮杀十几回合下来这么久,张烈的身形依旧这么稳?

    这就是马镫和半月马鞍的优势,流贼虽然已经今非昔比,但所拥有的底蕴根本无法和精卫营相提并论……

    “再来跟你张爷我大战三百回合!呀哈~”

    张烈可不管夏侯琼此时的心情,是越战越勇,越杀越猛,手中蛇矛不断从各个角度刺向敌将,逼的夏侯琼只有招架躲闪的份,二十合过后,张烈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

    “可恶,这家伙,真是可恼……”

    夏侯琼身体向后一仰,避开侧面刺来的蛇矛后,随手挥枪格挡开张烈的攻势,立刻拉住马缰向前疾驰,张烈则是一步不离,紧追不舍,势要将夏侯琼挑落马下……

    “怎么了?才几个回合就不行了?你之前的勇气呢?你张爷我还没杀过瘾呢,嘿~”

    张烈用言语不断挑衅刺激着夏侯琼,同时手中蛇矛也没曾停下,不停点向他身上各处要害,把夏侯琼逼的是更加的狼狈不堪……

    此刻,夏侯琼所带的骑兵已经全军覆没,剩余的骑兵被滚滚而过的骑阵金属掀落马下,这些流贼骑兵至死都没有带走哪怕一名官军骑兵的性命,就只剩下夏侯琼一人了……

    “呜~~”

    就在张烈一矛甩空之际,己方大阵立刻传来一阵犀利的号角声。

    杀的兴起的张烈闻听这阵角号,心中顿时有些失落,只得留下一句:“直娘贼,今日算你命大,下次你张爷一定要在你身上捅几个血窟窿,驾~”

    随后,张烈不再恋战,虚晃一矛后,拨转马身迅速脱离战场向带着自己骑兵向后阵快速退去了……

    “呼~”

    见张烈和他麾下三十骑退去,夏侯琼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扫视了一圈遍地战死的同伴,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之后擦了把额头细汗,向前方不远处庄园疾驰退去……

    “军师,俺老张杀的正兴起呢,最多再四五合就能将那流贼主将挑落马下,你为何鸣令收兵啊?可惜了,功亏一篑!”

    一回到军阵,张烈就将长矛往地上狠狠一戳,然后取下头上铁盔,擦了把汗,一脸不满地和许文静发起了牢骚。

    许文静笑着说道:“张将军稍安勿躁,你部将士追击数日之久,想必也是十分疲惫,万一将流贼逼急与我军誓死抵抗,岂不是又要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么,好了,张将军先下去歇息,剩下的交由在下处理吧……”

    “唉~”

    张烈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抓起蛇矛就向后阵歇息去了。

    等张烈离开后,许文静望向对面庄园的眼眸顿时一寒,然后手一挥,将张昭通招了过来。

    张昭通一到,许文静便阴沉地对他说道:“怎么样,张将军,考虑清楚了么?”

    “这,军师,当真要出此下策么?”张昭通面色十分的为难,身体甚至因为害怕而不停微微颤抖着。

    许文静冷哼一声说道:“张将军,你可要想好了,想要最快速成为军督大人身边的心腹,被委以重用,就要拿出些异与常人的胆识来,

    不然你堂堂一个旗团指挥使,麾下近一万五千多人难道要一辈子被孙承、楚子俊压过一头么?能不能有点志气?为自己将来博个好前程?”

    “军师,可这要是被军督大人知道的话,那就不是前程问题了,恐怕末将这颗脑袋都要不保了啊……”张昭通颤声说道。

    许文静眼神一敛,阴狠无比地望着张昭通,然后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道:“不怕告诉你,军督大人未来是要荣登九五的霸主,身为一名帝王,尤其是开朝始祖,怎么可能会心慈手软之辈?手上注定会染满累累鲜血,只是他现在还年轻,有时候很多事不便自己出面,那就应该由我们这些未来从龙之臣来办,

    现在我要把你在精卫营学到那套理论暂时全都忘记,仔细回想下你在幽州苏敬山麾下时干的那些勾当,然后马上运用到实践中来,为将来军督大人问鼎中原扫清阻碍,介时你还会在意今日所做这一切么?

    史书上只会写一笔张昭通奇计平靖泰,而不会去追究你那肮脏的手段,至于军督大人那里,你放心吧,只要将伪昌在靖泰的根基毁去,他不但不会怪罪你,还会对你刮目相看委以重用,

    凡事有明就有暗,而你张昭通就是暗中那一枚重要的棋子,再好好想想我的话吧,多为今后的前程好好打算打算……”

    听完许文静的话,张昭通陷入沉思之中,一双眼眸不断瞄向流贼盘踞的庄园,但始终还是下不了决心。

    没错,张昭通是想要富贵前程,他从来就没有掩饰过这种想法,但他也很珍惜自己的命,要是命都没了,那还谈什么富贵前程呢?

    见张昭通迟迟没有下定决心,许文静语气稍缓,指了指那座庄园,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张将军啊,你换一个角度想想,流贼适才进入那座庄园可曾有遇到庄民抵抗?没有吧?这说明什么呢?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此处庄园的庄民皆与流贼一伙的,也就是说他们就是军督大人的敌人,

    我精卫营可是明令,凡是阻挡我大军脚程步伐者,不管是老弱妇孺,还是胡奴孩童,皆以敌人论处,今日你若对这些人仁慈,来日这些人若反过来咬军督大人一口,那你可是罪孽深重啊……”

    张昭通闻言,不再坚持,立刻对许文静拱手,面色坚定地说道:“末将明白了,多谢军师指点迷津!”

    “这就对了……”许文静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找几百个麾下靠谱的兄弟,由你指挥冒充成流贼队伍四处烧杀抢掠,一定要将伪昌在靖泰获得的民心尽数转移到我军督大人这边来,记得越残忍越好,放心,军督大人那边我会亲自去跟他交代的,你只管放开手脚去做吧……”

    “遵命……”

    张昭通大声领命后,立刻退下去按许文静的指示去做了,而许文静望着远处庄园,登时脸上露出一丝残忍诡异的笑容……

    “接下来,好戏就要开场了,嘿嘿嘿,怪就怪你们遇到我许文静……”

一三零 热情的庄民

    ……

    “大兄弟,来,喝碗菜汤,别客气,咱家中其他没有,但粗粮管够,等着啊,大嫂再给你们去蒸一些红薯……”

    庄园之内,流贼进驻之后,庄民们热情地招呼着他们,纷纷将家中的饭菜送到他们手中,对他们是不住的嘘寒问暖。

    “来,吃,吃吧多吃些,吃完好好休息一下,嫂子替你们去放哨,保证不让那群狗官兵进来打扰你们……”

    之前那说话的中年妇女提着一篮子的红薯土豆,一个个分到他们手中,并不时安慰着他们,令这些大昌的士兵心中一阵暖流涌动,接过红薯时眼眶一红,忍不住落下泪来……

    之所以会发生这一幕,全是因为段洪称帝之后带来的影响力,他一改之前当流贼之时的态度,对治下百姓采取仁义态度,不再拿他们充作军粮炮灰,而是鼓励他们开垦荒地,并减免了税赋,时间一久,河源跟靖泰不少百姓便都开始心向大昌国了,收获了不少民心……

    “孩子,你看那些叔叔们,他们都是为咱百姓生计而战的好汉,你长大后也要跟他们一样啊……”

    一位汉子抱着一个两岁大的孩童,指着那些流贼士兵不停嘱咐着自己的孩子,那孩童则是瞪着明亮的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士兵用餐。

    这一切,显的是那么的温馨,“军民一家亲”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没有杀戮,没有抢掠,有的只是士兵和百姓之间相互信任的眼神。

    可惜上官雁不在这里,若让他看到这一幕,立马会嘶哑地留下一句:“愚蠢,居然会与贼同舞,难道这些人都忘记两年前眼前的流贼是怎么待自己的么?”

    不过不管怎么样,靖泰的局势确实是刘策西进以来所遇到最大的阻碍,因为伪昌在这里,已经有了足够的根基,远远不同与隶阳和涿州那种民心不稳的局势……

    此时的夏侯琼却端着碗靠在庄墙之上,望着庄外刘策大军,心中是万分的凝重,仔细回想起会导致这一切的经过……

    原来,刘策拔营那天,他就命人前去跟踪打探,果然在半道上遇到一小股拦截自己的部队,一阵交手之后,“奇迹”居然发生了,前去打探情报的探马居然打退了那小股部队。

    要知道自从与刘策各部军队交手以来,就没有一次打赢过,现在居然赢了?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为防有诈,立刻回到石襄向夏侯琼禀报这个消息。

    夏侯琼闻听后也觉得事情蹊跷,与是再派出小股部队前去试探,结果数十里地遇到的精卫营伏兵都是不战而退或一触即溃,在接连获得六七次胜利后,伪昌军队再次恢复了信心,而夏侯琼也趁机领兵出城前去征粮,不过临走之际还是留下了一千人镇守城池……

    然而,当夏侯琼本部出城三十里外后,一直埋伏在附近,隐而不动的楚子俊所部立刻截断了他们的退路,并对防守空虚的石襄展开猛烈的攻势,石襄守军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势毫无防备,又缺乏指挥尤如一片散沙,最终选择了献城投降……

    得到消息的夏侯琼这才发现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正准备回师救援,不想半道又遇到了张烈和张昭通的大军阻截,一番厮杀之下,可谓是丢盔弃甲伤亡惨重,只能一路向南撤逃,等进入这座庄园之时,麾下仅有的一百骑兵已全部覆灭,现在所剩已不足两千人了……

    想到这里,夏侯琼重重叹了口气,然后一口喝干碗里的红薯汤,无奈地摇了摇头:“哎,精卫营果然名不虚传,失算了,失算了啊……”

    “好汉,还要汤么?”

    这时,一名妇孺抬着一口木桶来到夏侯琼身边,一脸诚恳地对他问道。

    夏侯琼望着她,随后摇摇头说道:“多谢大嫂,够了,别再盛了,如今这时节,你们家中的粮食也不多,这样吃喝你们的,以后你们可怎么办?”

    那妇孺听闻,笑着说道:“好汉,你别这么说,讲真的,自打你们来了后,杀的那些欺压我们的官兵狼狈逃窜,又对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秋毫无犯,乡亲们是真心实意的待你们呢,

    虽然你们现在被困在庄园,但大家都相信你们一定能将庄外那些官兵打跑的,现在啊,你们啥都别想,在这里尽管吃饱喝足,好好休息,等养足精神后再去收拾庄外那些官兵,来,碗给我……”

    说着,妇孺从桶里舀起一勺红薯汤,笑着递到夏侯琼跟前。

    “哎,那就多谢嫂子了……”夏侯琼叹了口气,将碗伸到木勺之下。

    “慢慢吃,不够还有啊……”妇孺给他盛上一碗红薯汤后,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又开始吆喝起来,“哪位好汉还要汤,我这里有……”

    夏侯琼望着妇孺给士兵倒汤的身影,又瞥了眼庄外那人山人海的情形,然后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

    “罢了,就冲这口饭,就算是死,我夏侯琼也要护住整片庄园百姓的性命,就当是尽一些心力吧!”

    敌我差距悬殊,夏侯琼已然做好了最差的准备,满脸的决然……

    ……

    “吁……”

    另一边张昭通军阵中,他亲自挑选出来八百名士兵充作流贼打算按许文静的吩咐四处打家劫舍,败坏伪昌在这里的根基。

    但见眼前这八百人骑在马上,各个经过乔装打扮后,倒也有了几分流贼的样子,而张昭通更是夸张的把自己一只眼用黑布蒙上,脸上又粘贴了些胡须,一脸痞气地站在这八百人阵前,用另一只眼睛凝视着这支部队。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对他们拱手说道:“兄弟们,该说的话我都跟你们说了,现在,想要退出的还来得及,有要退出的么?”

    闻听张昭通此言的八百人,脸上神情不住轻微抖动,这些人之中大多从幽州旧军投奔过来,要换以前的话,有这种“好事”,怕是要挤破脑袋做梦都会笑醒。

    可是自加入刘策麾下后,深受新军熏陶,那一条条军律已经牢牢印在自己骨子里了,让他们突然“重抄旧业”,其实心理是万分惊恐跟害怕的。

    但远东边军是一个讲究实力为尊的地方,而且也是个野心极重的地方,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须要有军功说话,可他们这次入关以来,虽有缴获,但和其他各部相比还是相差甚远,惟有走捷径才能迎头赶上,富贵险中求,谁也不愿意错过这次良机。

    见众人不发话,张昭通点了点头:“好,等这次帮军督大人平定靖泰流贼之后,我亲自去他老人家面前为你们请功,如果他要杀就先杀我,与你们无干,准备好的话,就和本将军一起出发……”

    “喝~”

    八百人咬着牙,齐喝一声,随即策动马身跟在张昭通身后准备疾驰离去。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缕舒雅的声线传入张昭通和他身后八百士兵的耳朵之内,张昭通定睛望去,但见一袭儒袍青衫正背对着自己挡住了去路,顿时眉头一蹙。

    此人正是皇甫翟,此刻,他依旧轻轻擦拭着手中那面铜镜……

    “皇甫先生,这不关你的事,还请你速速让开,贻误了军情末将怕担待不起……”张昭通眼眸微颌,轻声对皇甫翟说道。

    不想皇甫翟闻言,收起镜布,缓缓转过身,那张儒雅的俊脸上,两道精芒直视着张昭通。

    张昭通迎上皇甫翟的眼神,根本读不出他眼神中所包含的深意,眉头不由皱的是更紧了……

    少时,皇甫翟将手中铜镜向身前一推,指着张昭通说道:“张将军,在下今天若放你们离去,你和你身后八百人将会全部人头落地,不管你们此去办的事成或不成,都是必死的结局,

    所谓的富贵荣华,怕是无法活着享受了,甚至你们连军督大人口中的英烈祠都进不了,你们此去这条路是通往乱葬岗,而不是什么大好前程……”

    “你,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们,我们要去干什么?”张昭通被皇甫翟一通话说的是紧张万分,连回复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皇甫翟继续说道:“容在下猜一猜,你们装扮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打算在靖泰各地烧杀抢掠?然后将这一切罪名嫁祸给流贼,让百姓对流贼失望,转而支持军督大人的部队?”

    张昭通目瞪口呆,要知道这是许文静和自己昨天才私下提议的,他之前也没跟任何人说起过,眼前这个书生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

    见张昭通露出惊讶的表情,皇甫翟接着说道:“看来都被我说中了对么?事实上背后蛊惑你们这么做的人倒也有些道理,但是,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们,你们这么做完全多此一举,还会为此白白葬送了性命,

    首先,军督大人在隶阳边城前不惜舍命自罚一百军杖,已经告诫你们要严明军纪,这时若再犯的话,等于是明摆在忤逆军督大人的意思,你觉得你犯下这种弥天大祸,会有什么下场?

    其次,军督大人已经前往离州总督府处理残局,相信他定能妥善处理靖泰各处的民心,这时候你若再乔装流贼做乱各地,岂不是打乱了他的部署么?你猜他得知真相后会怎么做?

    最后,在下想问一句,你到底是听从军督大人,还是背后蛊惑你这么做的那个人?如果是后者,你觉得军督大人会轻易放任一个不听他军规的人在军中为将么?最终结果还是死路一条,

    所以,张将军,请你仔细斟酌一下利弊,权利固然重要,但也要有命可享,你若执意还要前去执行那人的计划,那在下立马不再阻拦,好好考虑一下吧……”话毕,皇甫翟继续开始擦拭起手中铜镜,一脸的坦然,不再理会张昭通。

    而张昭通听完皇甫翟的一番分析,早就浑身颤抖不已,良久才颤声对皇甫翟说道:“皇甫先生所言甚是有理,只是军督大人离开前曾交代,一切听从军师吩咐,末将,末将也不好不听啊……”

    皇甫翟闻言,头也不抬地说道:“那好,就请劳烦张将军带在下去见一面军师,剩下的事,就让在下来替你处理……”

一三一 赌约

    ……

    许文静面色深沉地坐在一块石凳上,望着不远处的庄园,不时撕下一片充作午饭的卷饼,丢入嘴中细嚼慢咽……

    “不知军督大人去收拾林家那群废物进行的怎么样了?应该问题不大,介时我再把整个靖泰搅乱,双管齐下不出一个月,靖泰流贼就能全数平定,这样就能后顾无忧地进军此行终点,河源了……”

    许文静越想越兴奋,撕饼的动作也不由加快了数分,眼中不时闪烁着贪婪的**……

    “军师……”

    就在许文静沉浸在自己大好前程的世界中时,耳畔一声轻呼将他拉回了现实,不由让他心中一阵不爽,然后回头望去,一见是张昭通,顿时眉头一皱。

    “张将军,你怎么……”但话刚出口,许文静就怔住了,因为在张昭通身边还站着一个令他十分不喜的人。

    “见过军师……”皇甫翟手持铜镜与小腹,单手负背,优雅地欠身向他行了一礼。

    “哼……”

    许文静瞥了眼皇甫翟的作态,不屑地冷哼一声,然后抓起一片撕好的卷饼狠狠丢入嘴中咀嚼起来。

    皇甫翟也没有再说话,而是收回恭敬的姿态,然后自顾自的继续擦拭起手中铜镜。

    二人就这样,一个吃饼,一个擦镜,仿佛都在较劲一般,谁都没有先开口,惟有夹在二人中间的张昭通是不知所措,只能尴尬万分的站在一旁,显得是格外小心翼翼。

    “说吧,你找本军师何事?”

    终于,还是许文静先开口了,等他吃完手中一张饼后,端起边上茶杯喝了一口水,随后又拿起一把羽扇轻摇着消减酷暑带来的炎热。

    皇甫翟闻言,停下手中擦镜的动作,对许文静说道:“在下此来,是劝军师放弃对张将军的命令,莫要做出那天怒人怨的举动来……”

    “呵……”

    许文静闻言,瞥了一眼张昭通,那眼神中的阴狠一闪而逝,直唬的张昭通额头冷汗直流,连忙摇摇头向他示意这不是自己的责任……

    “皇甫翟,你不是我军中的人,为何胆敢来掺和这件事?仅凭你这句话,本军师完全有理由可以将你就地正法!”

    面对许文静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皇甫翟表现的是异常从容,只见他再次微微一欠身对他说道:“军师,您又何必呈一时口舌之快,在下此来见你除了让你打消之前的计策,还决定送你一份功劳……”

    “笑话……”许文静冷笑一声,手中挥动的羽扇一停,然后说道,“本军师有今日这一切难道都是别人送来的不成?真不知道你会不会说话……”

    “但是有白送的话,军师为何不笑纳呢?”皇甫翟柔声说道,“天上也许没有掉馅饼的事,但今天,我皇甫翟决定破一次例,让军师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平定接下来的靖泰残局,这样想必军督大人也会更加对你青睐有加,你说呢?”

    许文静闻言,依旧面无表情的摇着手中羽扇,然后说道:“那本军师倒要听听你一介书生倒是有什么功劳要送来,不过本军师可提醒你,但敢胡言乱语,可是要按军法从事的,望你开口之前,三思而后行……”

    不想许文静话音刚落,皇甫翟一送手中铜镜,神情无比自信却又表现十分淡然的说道:“我去劝降那支流贼,让你兵不血刃的结束这次围攻……”

    “荒谬……”许文静轻吟一声,直接拒绝了皇甫翟的提议,“你当对面这支流贼会听你的废话么?若真能劝降,早在石襄城外就可以了,还用我布计将他逼入绝境?要知道对面那位可是对伪昌忠心耿耿的上将,岂容你说的那般轻巧……”

    皇甫翟回道:“可既然如此,军师为何又不直接让大军对那座庄园发起攻势呢?我相信凭借精卫营的攻势,不超过半个时辰,战斗就能结束,

    然军师却没有这么做,反而大费周折的要用其他见不得人的手段迫使他臣服,恕在下直言,这个手段先不说卑鄙不卑鄙,总之其中所需承担的风险也是难以预料的,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皇甫翟,信不信本军师现在就将你就地正法?”许文静显然被皇甫翟那略带不可一世的语气给激怒了,“你一通胡言乱语究竟想说什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我告诉你,在我许文静面前装腔作势自以为是的人,结果都死了,死的是万分凄惨,你是不是也想当下一个?”

    皇甫翟没理会许文静的威胁,只是平静地回道:“军师不要误会,在下只是想提醒你,不要把事情想的太过复杂,要让夏侯琼臣服其实非常简单,只要让在下前去与他们交涉一番即可,

    不要问,不要说,你们不能办到,并不代表我不能办到,相反,我能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只要夏侯琼投降,靖泰所有的局面都能迎刃而解,包括令你们头疼的民心也能慢慢按你所预想的方向发展,

    不知军师愿不愿意给在下这次机会,放心,功劳全都是军师的,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以后提及靖泰变故,世人只会记住你许文静,而不是我皇甫翟……”

    许文静闻言,眼眸变得异常冰冷,稍作思虑后,放下手中羽扇,对皇甫翟说道:“好,姑且就让你一试,不过如果你失败的话该怎么办……”

    皇甫翟不假思索地说道:“失败的话任凭军师处置……”

    “好……”许文静登时眼中寒芒迸露,“这可是你说的,我给你三柱香时间,超过三炷香,你若不能劝降夏侯琼出庄,我就以扰乱军心之罪,将你斩首示众……”

    “不……”皇甫翟闻言摇摇头,“太久了,浪费时间,我只需要一炷香就够了,一炷香夏侯琼不降,我这颗头颅你就尽管拿去……”

    许文静一听,脸色更加的阴沉,怔怔望了自信镇定的皇甫翟一阵后,慢悠悠地说道:“军中无戏言,可敢立军令状?”

    皇甫翟闻言立马说道:“那就快些取军令状来吧……”

    “来人……”

    许文静立刻命人取来了军令状,然后递到皇甫翟跟前,不想皇甫翟刚要签下自己的名讳,却不由愣住了……

    “怎么?反悔了?”许文静见皇甫翟这幅惊讶的表情,阴沉地问道。

    “不……”皇甫翟摇了摇头,然后指着军令状上的文字说道,“我只是在想,为何这些字好似不是人为所写的……”

    “那叫印刷术……”许文静没好气地说道,“所有写的东西都能在纸上一字不差的印下来,跟你说了也不懂,快签吧……”

    “印刷术?天才的杰作……”

    皇甫翟闻言微微一怔,随后提笔在军令状上写下了自己的名讳,临了不忘夸赞了一句。

    见皇甫翟签下自己名讳,许文静一把夺过军令状,如获至宝的放在自己身边,然后又对皇甫翟说道:“也不要说本军师有意刁难你,说吧,这次你去劝降,需要带什么人什么东西陪你一起去?”

    “蜡肉一串……”皇甫翟平静地说道。

    许文静闻言顿时面色一抽,随后和身边亲兵吩咐了几句,那亲兵立刻依令而去,不一会儿就提着一串滴油的蜡肉回到许文静身边,将他交到了皇甫翟手中,同时又将一炷香插在了边上石缝处,掏出火折随时准备点燃。

    “军师,在下就先告辞了,一炷香之后再见……”

    接过蜡肉后,皇甫翟当即就向对面不远处的庄园走去。

    而许文静也让那亲兵点燃了那一炷香,但见青烟袅袅,一股微微的檀香扑鼻而来。

    望着皇甫翟离去的身影,许文静脸上露出一丝诡计得逞的笑容:“皇甫翟,你真是自信啊,可惜你还是算漏一招……”

    说着他来到那柱香边上,准备扇动羽扇加快燃烧进程,不过就在他刚要挥动的时候,忽然停止了动作。

    “可恶,我堂堂许文静,怎么能被区区一个自以为是的穷酸书生吓到呢?一炷香?我就不信他真能在一炷香时间劝降那群流贼,哼……”

    想到这里,许文静立刻回到石凳上摇着羽扇,淡淡地望着皇甫翟的身影逐渐远去。

    ……

    “啊,走开~”

    午时,偌大的庄园之内,猛然响起一阵惊吼咆哮,让周围正处于沉睡休息中的伪昌士兵一下醒了过来,齐齐向那声音来源处望去。

    “哇……”

    只见一位三十出头的汉子之前,瘫坐着一名四岁左右的孩童,此时正发出一阵委屈的痛哭声,而那名汉子却如同见到了鬼一样,身子蜷缩成一团,不断向的后靠去……

    “怎么了?乖~不哭,不哭哦~”

    一名衣衫破旧的少妇闻听自己孩子的哭声,立马赶了过来,一把将他抱起柔声哄着,同时又对那名汉子说道:“好汉,抱歉,打扰到你休息了,我会看好孩子的……”

    说完对他欠身行了一礼,快速将孩子带回了屋内……

    等那少妇离开后,边上两名伪昌士兵立刻上前对那推开孩子的士兵问道:“老秦,你这是怎么了?干嘛对一个孩子发这么大脾气?”

    那个叫老秦的士兵闻言,浑身不住发抖,脑海里回忆起刚才那可怕的一幕……

    被远东边军追的筋疲力尽的老秦,在进入庄园之后用过饭菜便沉沉地睡去了,由于他睡觉时习惯张着嘴巴,那名孩童刚巧碰见,便觉得好玩,将自己的小手掌塞入了老秦的嘴里来回搅动。

    熟睡中的老秦被孩子惊醒,起初看到孩子脸庞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但当他感到嘴巴里有只小手在来回蠕动的时候,顿时吓的魂不附体,惊恐之下这才咆哮着一把将那孩童推到了地上。

    这一幕让周围很多士兵都感到诧异,要知道老秦平时可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不会轻易动怒,这次举动实在太过反常了……

    “哇啊……”

    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老秦竟是当着众人的面忍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抽噎起来……

    就在周围流贼对这一幕十分不解的时候,不远处几名目睹一切的流贼老兵瞬间想到了什么,也各个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一三二 残忍的谈判

    ……

    “夏侯将军,庄外有名书生,他想要见您?”

    “书生?他带了几个人来?”

    “就他一个人,手上拿着一面铜镜和一串蜡肉……”

    “铜镜,蜡肉?放他进来,定是官兵的说客,命兄弟们都准备好,听我号令行事!”

    “遵命……”

    等布置好一切之后,紧闭的庄园大门打开了,皇甫翟右手提肉,左手负背持着铜镜,一脸从容的步入了庄园大门。

    皇甫翟眼眸扫去,但见所经两侧到处都是一张张阴冷无比的脸庞,有流贼的,也有庄民的,反正看向自己都是流露着自己不受欢迎的神情。

    一路无语,皇甫翟淡定地来到夏侯琼准备好的桌子前,瞄了一眼夏侯琼之后,随即将手中的蜡肉放到了桌面上,然后在他对面缓缓的落座。

    皇甫翟一落座,夏侯琼立马阴沉地问道:“先生,你是来给官兵当说客的么?”

    “明知故问的话就省下吧,我的时间不多,也不想多浪费口舌,谈判就此正式开始……”

    皇甫翟极具“个性”的开场白登时让夏侯琼和周围伪昌流贼为之一怔,不想这个书生倒是直接,没有半点的客套之语,不过他的话也让众人很是不喜。

    少时,夏侯琼开口说道:“本将军佩服你的勇气,但是若要给那些官兵当说客,那就请回吧,我大昌将士誓死不会向官兵投降……”

    “你究竟是有多愚蠢才会让你说出这种话?”皇甫翟当即回道,“庄外足足上万官兵,你部只有不足两千人,而且士气战力装备都不成正比,你凭什么说出这种令人深感可笑的话来?抵抗,死,投降,生,这还用选择和解释么?”

    “放肆!”夏侯琼闻言,手掌一拍桌子暴喝一声,脸颊上的疤痕不住跳动,“先生,我敬你是条汉子,胆敢只身来我军中谈判,才对你客气有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你想怎么办?”皇甫翟立刻回击道,“带着这不足两千残兵与数万大军继续周旋?你认为你能撑到几时?”

    “哼……”夏侯琼冷哼一声怒道,“你们这些官兵有几个是好东西?我们就算是死也不会屈尊向你们投降的!”

    “愚蠢的勇气,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自信?”皇甫翟索性从怀中抽出一块布镜,边擦铜镜边说道,“是不是觉得整座庄园的百姓支持你们,让你们觉得自己是王师充满自豪?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死撑到底?

    甚至觉得庄园的百姓会和你们一起面对死亡的威胁?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抱歉,我很失望,因为你们和三年前相比没有本质的变化,区别就是多了层虚伪,流贼依旧还是那群流贼……”

    夏侯琼闻言,立马起身不住拍着桌子冲皇甫翟大声吼道:“住口!不要再说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夏侯琼的怒火没有让皇甫翟的面色有哪怕一丝的波动,依然漫不经心擦拭着手中铜镜,淡然地说道:“发怒足以说明你心虚,咆哮更是在掩饰内心的真相,为何不敢面对最真实的自己?流贼,多难听的字眼,不要以为现在有人称帝就能改变这个事实,当那所谓的王朝覆灭之后,你们依旧只是流贼,史册记载的依然是你们作恶多端的事实,不会有任何改变……”

    “呼~呼~”

    夏侯琼已经被皇甫翟气的面红耳赤,不断喘着粗气,望向他的一双冷眼变的更加寒冷了……

    “你无话可说了么?”皇甫翟放下手中镜布和铜镜,望着夏侯琼一副气急败坏的神情,继续说道,“那我再跟你说点现实,让你好好认清局势,你这庄园百姓不过百户,而你麾下军队足有两千人,如果外面的官兵围而不攻,你觉得你们有多少粮食,能撑几天?

    以我估算,最多一天时间,你们全部都要断粮,到时怎么办?外面的官兵能围你们十天,百天,甚至一年,你们又该如何存活下去?庄里的百姓又该如何生存下去?

    在极度饥饿的环境下,你们打算怎么办?靠什么为食,要知道人在极度绝望的环境下,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而且我相信你们当中不少人也经历过那种绝望的环境,怎么?还想要经历一次么?”

    说完,皇甫翟从袖子里缓缓抽出一柄匕首,然后将锋利的刀锋按到了那块蜡肉之上,随着刀锋轻轻一划,一块肥腻相间的肉片就从整块肉上分离,落到了皇甫翟手中,慢慢向自己嘴中送去。

    周围不少伪昌士兵看着皇甫翟的动作再回想刚才他所说的话,不由双眼瞪的滚圆,各自身躯都止不住颤抖着,有几个甚至捂着自己的胸口强忍着呕吐的**。

    “你们……”皇甫翟神色平静地将肉片放到嘴边,然后轻启双唇,一口塞入了嘴中,“都是一群禽兽……”

    “呕~”

    当皇甫翟开始嚼动嘴中的肉时,周围那些伪昌士兵再也忍不住,回忆起那段可怕的岁月,胃里顿时一阵翻腾,齐齐弓着身子作呕起来,把中午所吃的一切全部吐了出来……

    “不,我不是禽兽,我是被逼的,不~”

    “天哪,我不想那样的,真的不想那样,老天爷,你原谅我吧……”

    “兄弟,求你给我一刀吧,我不想活了,我罪孽深重啊……”

    夏侯琼周围的士兵顿时乱作一团,有惊恐大哭,有一心求死,有跪地祈祷的,总之之前那股气势在皇甫翟的攻心之下顿时瓦解崩溃了……

    “你,你是魔鬼,你居然……”

    夏侯琼望了眼周围的情形,然后看着淡定的简直不像话的皇甫翟,面带惊恐地指着他颤声说道。

    “残忍么?无情么?”皇甫翟继续割下一片肉,静静地放入嘴中继续嚼动一阵,看都不看夏侯琼一眼,“这些若不是事实,他们为何会如此害怕,我只不过帮他们回想起被自己强行遗忘的记忆,由此劝诫你们不要再重蹈覆辙,有什么问题么?”

    夏侯琼无力的坐回自己凳子上,向混乱的四周扫视了一圈,但见一角落内一名伪昌士兵不断拍着正在呕吐不止的士兵。

    “甲长,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兄弟啊,我不是人啊,当年,当年我吃过想肉,足足吃了四五个月啊……”

    “想肉?那不是人……呕……”

    那士兵闻听甲长那么说,顿时惊恐万分,也忍不住一起吐了起来……

    那甲长满脸泪痕,红着眼睛对那士兵说道:“兄弟,你不会看不起我吧,没办法啊,饿啊,真的饿的慌啊,那孩子才几个月大,还有那姑娘煮成一锅烂肉,不不不,兄弟,你不会怪我的对吧,我是被逼的……”

    “滚开,别靠近我……”

    “不,兄弟,你会体谅我的对不对,别走啊,我现在只吃素了……”

    伪昌年轻士兵听到自己甲长描述那段岁月时那异样的眼神,立马吓得一把将他推开跑了开去,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尊敬的老甲长居然是个吃人的恶魔。

    而庄园的不少百姓,终于回想起那段非人的记忆,补人队,猎食队,狩粮官,一个个恶魔一样的名号也不断开始在脑海徘徊起来,这时候他们才发现,眼前这些所谓的“大昌将士”,曾经都是一群魔鬼,吃人的魔鬼……

    想到这里,他们不由齐齐离那些流贼身影远了些,有的直接将孩子紧紧搂在怀中,生怕他们忽然把孩子抢去吃了,与之前那“军民一家亲”的气氛完全大相径庭……

    夏侯琼呆呆地望着周围骤变的气氛,没想到就因为坐在自己对面那不过三十岁的书生几句话变成这样,他知道,自己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而皇甫翟则又开始轻轻擦拭着手中铜镜,对周围的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继续对夏侯琼说道:“怎么样?你还打算继续抵抗下去么?这种情况下,你又有什么办法扭转劣势呢?”

    夏侯琼顿时陷入沉思中,不想皇甫翟的话又传入自己耳畔:“你现在还有时间思考么?从你开始思考这一刻开始你已经在质疑自己之前决策正确性,而质疑就表明它是错的,既然是错的又何必继续坚持呢?投降吧,这是你唯一的出路,也是让你麾下这些人重获新生的契机,

    而且,在靖泰也好,河源也罢,你们都没能真正给百姓带来幸福安宁的生活,赵元极死了么?林进宁你们杀了么?都没有,而外面这支军队的主帅却在做你们办不到的事,我相信不用多久,林进宁的死讯就会传遍全省,到时你觉得百姓还会支持你么?还是说你想带着那两千人回到过去不愿回首的地狱中去?”

    “我……”夏侯琼一时语塞,最后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我可以投降,但是你们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皇甫翟当即打断他的话:“我无法替你决定任何要求,有什么条件等你投降后自己去跟外面那支军队主帅去说,我只是一个说客,既然你决定投降,那我的任务就完成了,现在打开庄门吧,这一切都将得到解脱……”

    话毕,皇甫翟收起桌上都是匕首,起身拿起铜镜继续擦拭起来……

    而夏侯琼仰望着皇甫翟的身影,顿觉是异常的高大,竟有一丝忍不住要膜拜的冲动。

    最后,他硬着头皮问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在下皇甫翟,时间不多了,赶紧开门投诚,我不想再浪费口舌了……”

    皇甫翟转身背对着夏侯琼留下一句话后,一脸坦然地向庄园大门走去……

一三三 嫉妒

    ……

    “知啊……知啊……”

    炎炎夏日,连一丝风都没有,灼热的气息让人胸闷发慌,许文静闭目端坐在树荫下的石块前避暑,不断轻摇着手中羽扇,耳边不停传来蝉鸣的声音,搅的他好生烦躁。

    良久他开口问道:“香燃完了没?”

    边上的亲兵闻言连忙上前往石缝边望去,但见香已燃至尾端,只剩短短一截,便立刻向许文静回复道:“回禀军师大人,香即将燃尽……”

    “那就是还未燃尽了?”许文静没好气地嘀咕了句,“真是的,这香怎么烧的这么慢?我要亲自去看看……”

    说完,他睁开深沉地眼帘,径直来到那柱香边上仔细观察起来,果然香已燃至尾端部分,周围都是掉落的香灰……

    许文静再次忍不住想要挥动羽扇扇它几下,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一个书生而已,我究竟怕他什么?还不值得我做出如此下作的手段来,更何况,已经快结束了……”

    想到这里,许文静又起身向树荫下走去……

    就在这时,寂静的庄园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包括许文静在内所有人心头齐齐一怔,连忙向庄园那边望去……

    但见庄园之内,缓缓走出一列列成排的人流,缓缓向着许文静所在的大军方向走来。

    而为首的,正是皇甫翟……

    “这个混蛋,真的在一炷香时间内让夏侯琼率部投降了?”

    许文静顿觉不可思议,然后连忙望向那柱香,居然还没有熄灭……

    当皇甫翟带着那两千人来到许文静跟前后,手捧着铜镜对他欠身微微行了一礼说道:“军师,你交代的事,在下已经办完了,接下来怎么处理,我想军师应该已有打算,如无他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话毕,皇甫翟从许文静边上错身离去,而许文静还处在震惊之中,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回想适才皇甫翟那平静的话语似乎是在打自己的脸,顿时恼羞成怒,回身冲他的背影大吼一声:“皇甫翟!”

    皇甫翟闻言,顿时怔了怔,然后转身来到许文静身边又欠身行了一礼,伸出手对他说道:“差点忘了,军师,那份军令状是否可以交给在下了呢?在下对那印刷术很感兴趣……”

    许文静望着皇甫翟淡定无比的脸颊,面色变得是更加阴沉,随后从袖子中将那份军令状取出狠狠甩在他手中,怨毒无比地说道:“皇甫翟,你不会一直这么幸运的……”

    皇甫翟收起军令状,平静的冲他点点头,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我去你娘的……”

    许文静忍无可忍,一脚将那柱刚熄灭的檀香踩在脚下,还不停地碾动,呼吸也因为此时内心的愤怒而变得异常不均匀……

    这一次的挫败,对许文静来说就是一个耻辱,天大的耻辱,他可以输给任何人,唯独不能输给皇甫翟,虽然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许文静就是没来由的厌恶这个人,因为皇甫翟无论说话的语气还有那淡定坦然的态度,像极了一个人,一个在定州见过的人,当初自己就是被那人活活牵着鼻子走,一步一步给自己下套,走进了他布的局内……

    每当许文静回想起那段往事时,真的是几欲作呕,这种事他绝不允许第二次发生在自己身上……

    除此之外,许文静怕皇甫翟的能力被刘策看重,尔后委以重用,那自己在军督府在刘策身边的地位岂不是要下降了?这是更加不容许存在的,刘策身边已经有一个实力不下自己的叶胤存在了,绝不能再给自己添另一个麻烦出来,所以,他必须要想办法除掉皇甫翟这个“未来劲敌”。

    “罪将夏侯琼,拜见军师大人,望军师大人能网开一面,饶我们一命……”

    正在处心积虑思索怎么想办法做掉皇甫翟的许文静,被夏侯琼的声音打断,他回头望去,但见夏侯琼和他麾下近两千人齐齐跪在自己面前。

    “罢了,先办正事要紧……”

    收拾了情绪,许文静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连忙将夏侯琼扶起,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大肚地说道:“夏侯将军不必拘礼,你能弃暗投明实乃苍生之幸也,我家军督大人一直对夏侯将军赞赏有加,来来来,随我来……”

    说着客气的拉着夏侯琼来到树荫下,然后取过石凳边上早已备好的一杯酒水,双手呈到他跟前说道:“夏侯将军,请满饮此杯,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军督府的人了……”

    夏侯琼低头连忙拱手对许文静说道:“军师,末将只是叛逆罪臣,之前又屡犯天军之威,何以受此大礼啊?”

    “哎,夏侯将军多虑了……”许文静说道,“将军出身名门之后,本是望族世家,只因世道不公、奸臣当道,才导致家道中落,将军一身才华报国无门,被迫之下才误入歧途,现如今将军率部归降,为时未晚,先饮下此酒,等军督大人到来,我再亲自为你引荐,日后必加以重用,重振夏侯家名望,将军,请……”

    夏侯琼接过酒杯,望着杯中清澈的酒水散发着阵阵醇香,然后一咬牙,仰脖一口饮空……

    “咳咳咳……”

    不想酒水一入喉舌,顿觉辛辣异常,远不是平日所饮那般清淡,一时间忍不住捂嘴咳嗽起来。

    “哈哈哈……”许文静见此大笑着说道,“将军见谅,都怪在下一时糊涂,忘了提醒将军,我军中酒水不同其他,将军喝的太急,又是第一次喝那么烈的酒,难免会有这种现象……”

    “原来……如此,咳咳咳……好酒,真是好酒……”夏侯琼听完许文静解释,这才尴尬无比的边咳嗽边说道。

    等夏侯琼缓过神后,放下手中酒杯又对许文静拱手说道:“军师,我的那些兄弟也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求您看在罪将投诚的份上,能否替军督大人美言几句,让他莫要为难他们呢?”

    夏侯琼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因为刘策那套凶名赫赫地“杀俘寒敌”的铁血令,要知道当年八万高阳流贼投降后,刘策杀起来可是没有半点手软,一个都没留下,全成了高阳郊外的一滩黄土……

    许文静闻言,回身望了眼那些依旧跪在烈日下的伪昌士卒,然后叹了口气对夏侯琼说道:“百姓苦啊,要不是活不下去谁会当流贼呢?行,本军师答应你就是了,夏侯将军,这些人暂时还由你管理,不过一切都必须按照我军中条例行事,如若谁违反军纪军规的话,那本军师也没办法,希望将军能谅解啊……”

    “这是自然……”夏侯琼点头说道,“罪将一定会谨遵军中条令,好好约束他们的……”

    许文静点点头:“嗯,这就是好,对了,夏侯将军,既然你现在已经投诚我边军,有些事还想请你亲自出面处理一下……”

    夏侯琼闻言,立刻拱手正色说道:“但凭军师驱策,愿效犬马之劳……”

    许文静刚欲开口,却闻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然后转头看去,顿时眼前一亮。

    只见那探马来到许文静跟前立刻翻身下马对他说道:“启禀军师大人,军督大人命属下送来消息,言离州形势已经稳定,不日即将前来跟大军会合……”

    “好啊,军督大人不愧是盖世奇才,这么快就平定离州了……”许文静闻言顿时喜形于色,然后又对那探马说道,“请你回去转告军督大人,就言属下这边的情形也基本稳定,随时可以与他会合……”

    “遵命!”

    探马应声后,再次跨马离去,很快就消失在许文静和夏侯琼眼帘之中。

    只见许文静激动地对夏侯琼说道:“夏侯将军,林进宁已经伏诛,现在还需要你再助一臂之力啊!”

    “林进宁那个混蛋真的死了?”

    夏侯琼闻言顿时双眼放大,回想起皇甫翟在庄园说的话,本以为只是一句戏言,不想却是真的,这下子让他对刘策更加高深莫测起来。

    “那还有假?”许文静只当夏侯琼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不已,也没细想,“久闻将军在靖泰一代流贼军中颇有威望,不知可否去劝他们也一道弃暗投明呢?等靖泰稳定,我大军就要直扑河源与贼首段洪决一死战了……”

    夏侯琼立马说道:“请军师大人放心,包在末将身上,只是,军师大人,末将还有一事想跟你禀报……”

    “夏侯将军请讲……”许文静点头说道。

    夏侯琼目露尴尬之色:“说来也是末将的错,之前末将被天军击败,穷途末路之下,向河源的伪昌首席大将军罗松发信求援,末将怕此时伪昌流贼已经调遣大军前来靖泰的路上了……”

    “哦?”许文静闻言大吃一惊,连忙将夏侯琼拉到石凳边坐下问道,“夏侯将军你跟本军师仔细说说,这个罗松究竟是什么人,本军师也是只闻其人名号,却不知其有何过人之处……”

    夏侯琼说道:“罗松此人,二十五岁,极善用兵,麾下有一支他亲自训练的九千精锐部队,号青峰营……”

    “青峰营?”许文静眉头一蹙。

    “是的……”夏侯琼继续说道,“青峰营所过之处,战无不胜,就连雷霆军都被他数次杀的丢盔弃甲,段洪能得到高阳跟五梁镇,在河源立足脚跟,全赖罗松和他麾下青峰营所赐……”

    “这个罗松是何来历?”许文静忙问道。

    夏侯琼摇摇头:“这个,末将实在不知,只知他跟江南的姜家似乎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恨,尤其对姜泽,更是每每提及都能感受他身上散发的浓浓杀意……”

    “姜家?姜泽?”许文静暗自嘀咕了几句,随后想到了姜若颜,“或许找机会问问姜小姐吧,姜家的事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了……”

    ……

一三四 征讨刘策

    ……

    六月十八,河源,高阳城……

    “什么?刘策?!”

    由高阳刺史府为基础改建而成的宫殿内,罗松立与正殿之前,恭敬地向大昌始祖段洪禀报关于在靖泰遇到刘策的消息,闻听刘策消息后的段洪顿时忍不住怒吼一声。

    “好啊,三年前,朕在五梁镇下败与李宿温之手,百万大军付之一炬,皆是刘策此子从中作梗导致,朕不去找他,他居然敢侵犯朕的国土?哼,来的好,这一次新仇旧账,朕要御驾亲征,跟那混蛋好好清算一下!”

    显然,段洪依旧在为三年前那场惨败而耿耿于怀,他认为自己失败最大主因不是李宿温厉害,而是刘策异军突起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和部署,导致高阳至六道口之间的补给现被硬生生切断,这才是造成惨败的最大因素。

    罗松闻言忙劝道:“皇上,请您三思啊,蔡州城还未攻下,赵元极在河源的势力依旧不容忽视,此时若挥军东进靖泰的话,万一蔡州方面有所动作,高阳和五梁镇就危矣……”

    边上的傅如海也跟着对段洪劝道:“皇上,大将军所言甚是,如今高阳局势未稳,此时皇上若挥大军前往靖泰,难免会造成举国动荡啊……”

    段洪闻言,面色略带不悦:“河源各地官兵已被我大昌军队打的闻风丧胆,就连雷霆军、殿前司都败与朕手,试问就单凭赵元极还有什么本事翻身?蔡州如今就是一座孤城,且易攻难守,随时都能取下,

    相反,至于那刘策我早有耳闻,说什么击败了塞外胡奴?呵呵,塞外胡奴什么人?厉害么?朕不清楚,但既然能让大周各地谈虎色变的存在,想必也不会太差,刘策能将他们击败说明还是有一定实力的,

    正因为这样,朕才更要将刘策进入河源前将他和麾下那支精卫营彻底歼灭,这样我大昌才能真的高枕无忧,你们觉得朕说的有问题么?”

    罗松回道:“皇上,河源局势虽然已经在我大昌掌控之中,然殿前司毕竟尚有半数屯兵与蔡州,史宗杰固然愚蠢,但他身边的顾谦可不蠢,为免节外生枝,不得不加以防范啊……”

    “但是,刘策呢?他就不用防备了?”段洪厉色问道,“刘策比赵元极远远可怕,难道就任由他一路杀到河源么?朕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罗松想了想回道:“既然皇上决意要跟刘策开战,那就先让陈方达、曾连英各领一万大军充作先锋与夏侯琼所部汇合,顺便摸清刘策的底,也好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分清局势……”

    段洪闻言低头沉思,不断来回在大殿内踱步,良久下定决心对傅如海说道:“传朕旨意,封曾连英为左先锋、陈方达为右先锋,各领本部人马,即日出发火速前往靖泰驰援夏侯琼,不得有误……”

    傅如海躬身领命退了下去,等他离开后,段洪又问道:“大将军,为何你不亲自去会会那刘策呢?”

    罗松回道:“皇上,微臣不是没想过,只是前来觐见的路上仔细思虑了下,河源北部局势目前还不稳,要知道雷霆军虽降,但他们旧部多人依旧不愿归顺我大昌,此时微臣若前去靖泰和刘策交手,万一这些降将忽然发难岂不是凭空添乱么……”

    段洪点点头笑道:“还是大将军所言有理,既然如此朕也不留大将军了,那就赶紧先回五梁镇吧,希望早日能替朕攻下蔡州城,为我大昌打下一片稳固的基业……”

    “微臣谨遵皇命……”罗松拱手行了一礼,随后又小声说道,“皇上,您可曾答应过微臣,待河源局势稳固,即刻打造大船让末将顺江出海南下直逼江南的……”

    段洪闻言,怔了良久,这才笑着说道:“大将军放心吧,朕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如约履行,你只管打理好眼下军务,不必操心……”

    罗松双手平端眉间,对段洪深深行了一礼答谢道:“如此,微臣就谢过皇上,军中事务繁忙,微臣就先回转五梁镇了,告辞……”

    话毕,罗松转身就不出了这座“金銮殿”,回转五梁镇去了……

    罗松一离开,段洪脸上的笑容一扫而光,显的格外阴沉。

    “江南?哼,罗松,你真当朕傻么?放你和青峰营离去还会回来?等你替朕将蔡州取下之日,便是你人头落地之时,不过在此之前,朕先要将你麾下这支悍旅牢牢握在手中……”

    段洪左手手掌举在胸前,渐渐合拢握成拳头,眼中寒芒闪烁着极度狠戾之色。

    ……

    六月二十一,靖泰,石襄……

    刘策端坐在太守府主案之前,背靠椅背上,一脸阴沉的看着手上由情报司密探送来的河源情报,身后站着韦巅和焦络这两条铁汉。

    堂下左侧客椅上分别坐着许文静、卫稷、楚子俊、孙承、张烈、张昭通,右侧则是新降的伪昌上将夏侯琼,中郎将万寅嵩,雷霆军残部主将安义中,副将毋青松,此刻他们齐齐望着刘策面上的表情变化,心里不断揣摩着纸上内容。

    尤其夏侯琼、安义中等人,更是心中七上八下,毕竟他们都是新投效刘策的新军,刘策一举一动皆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

    良久,刘策放下手中情报,对堂下众人说道:“史宗杰兵败被擒,四万殿前司精锐全军覆没,河源,岌岌可危,另外,伪昌贼首段洪正派兵直逼靖泰,来人一个名为陈方达,一个叫曾连英,对此你们有何看法?”

    刘策话音刚落,太守府内立马窃窃私语起来,除了刘策这边的将领外,新降的将领皆是目露震惊之色……

    夏侯琼低头和万寅嵩商议一阵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立马起身对刘策拱手说道:“军督大人,末将愿意驱兵将陈方达和曾连英二贼人头献来,以报军督大人恕罪之恩……”

    万寅嵩也忙起身说道:“末将也愿随夏侯将军一道前往……”

    刘策望了他二人一眼,自是对他们的心思心知肚明,很显然这二人是想要借此立个投名状,与流贼断绝一切关系,好早日得到自己的信任……

    其实对夏侯琼这个人,刘策第一感觉还是可以的,毕竟他投降以来着实很卖力,将盘踞在靖泰之内的流贼尽数收容前来投诚,加上林进宁已死的消息传遍省内各地,靖泰的局势已经比预期更快的稳定了下来,这当中自然少不了他的功劳,刘策虽然没说,但都记在心中呢……

    稍加思索过后,刘策对二人说道:“二位将军,你们有信心么?”

    夏侯琼面色坚定地回道:“军督大人,陈方达、曾连英二人没人比末将更熟悉了,末将愿立军令状,若不能将二人头颅献上,军督大人可按军法从事!”

    刘策点了点头:“那好,陈方达和曾连英这两万人就交给你们二位将军了,另外,我再从军中拨一千人马与你同行……”

    “多谢军督大人成全!”

    二人闻言激动万分,刘策的一千人马可当万人之用,自己心中收容残部仅七八千人,要对阵两万流贼大军心中实在没底,现在有了刘策支持就彻底放下心来了,哪怕这一千人只是略阵监视自己也好啊……

    等二人答谢过刘策回到座位上后,刘策又把目光瞟向许文静和卫稷身上,显然是在向他们询问关于对史宗杰惨败的看法……

    说实话,史宗杰死活他压根就没在意,他长啥样也不清楚也没一丝交情,如同一个陌生人一般,心中根本不可能有所波动,而且从薛如鸢的事来看,对他这个人的印象极其不佳。

    可无论怎么说史宗杰都是姜若颜表哥,以后就是所谓的“亲戚”,还有自己临出雁云关前,史夫人也是苦苦哀求让自己尽力护他周全,不想事情会变成这个地步,更别说还有个成天靠“史郎”慰藉心灵的薛大小姐……

    不过,史宗杰的死活刘策可以不管,而是殿前司被击败后将会面临何种局势却不得不管,本来刘策心目中和殿前司前后夹击的计划显然是不可能了,整个河源目前来说只能靠自己这支孤军来扭转乾坤,必须要迅速制定出新的布略出来……

    而且要快,拖越久对自己局势越是不利……

    “殿前司真是一群废物……”卫稷看过刘策递来的情报后,率先开口,只见他脸上堆满了若隐若现的笑容,“堂堂大周中央军行军几个月跟流贼初战就送了一半人头,啧啧啧,真他娘的惊世骇俗,军督大人莫见怪,本王是有啥说啥,憋不住,唉,真是一群废物,要换本王指挥的话,这四万人至少能逃一半……”

    卫稷的话让太守府那群降将顿时一阵诧异,那四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神里瞧出了错愕的表情。

    尤其雷霆军残部主将安义中,望着卫稷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心中不住怀疑这家伙真的是卫姓皇室的人?怎么自己皇家军队被人击败了不但不难过,还在一旁说风凉话?不是应该痛心疾首大骂段洪不义么?

    而夏侯琼也是嘴角一阵抽动,实在不敢相信大周皇室居然还有这种奇葩存在,今天也算是见识到了,瞧他那气定神闲,满脸堆笑,显然不像是装出来的……

    刘策没理会卫稷那毫无营养的废话,一双虎眸冰冷地盯着许文静,令许文静心头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与是开口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从已获悉的情报来看,殿前司这次大败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首先军备不足,一堆破铜烂铁皆是样子货,甚至还不如地方官兵,

    其次殿前司士兵都在京畿富庶之地安逸惯了,也没经历过战火,又疏于训练,如何能跟常年舔血的流贼血拼?

    最后最主要一点,朝廷让史宗杰带兵就是最大的笑话,让这种妇人之仁的酸儒书生带兵,就算是虎狼之师也能给带成羊群,

    所以,属下建议是固守靖泰跟河源之间的边境,以地形优势拖垮流贼主力部队,然后时机成熟便可一举出击直取河源全境……”

一三五 微妙

    ……

    “嗯……”

    听完许文静的建议,刘策面无表情的点头应了一声,显然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许文静却不再开口,甚至开始闭目装模作样的养起神来……

    “又给我来这一套……”

    刘策一见许文静这幅表情,便微不可察的冷哼一声,已然明白他的意思,应该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招需要私下里才能和自己开口。

    想了想,刘策索性把眼光瞄向楚子俊问道:“子俊,你也是从河源出来的,说说你的看法,现今朝廷主力大败,我军又该做何部署?”

    楚子俊闻言对刘策儒雅的拱手施了一礼,缓缓说道:“回禀军督大人,正如军师所言,现在朝廷大军溃败,我军俨然成为一支孤军,最稳的方法就是步步为营,先迎头痛击流贼来犯之敌,再以守代攻牵制流贼主力目光,

    而且,依照情报所描述,殿前司虽损失惨重,然仍有一半兵力盘踞在蔡州境内,监军顾谦也是行伍出身,曾在蜀地边军之中担任过要职,以他之见识和眼光,也远非史宗杰所能相提并论,

    所以末将以为,仔细斟酌下来分析,局势也并非无可救药,只要高阳或五梁镇的流贼守军被段洪调动起来,他应该不会错失战机,当然这些都是末将的个人愚见,让军督大人见笑了……”

    当然,楚子俊有意无意的省略掉了河源总督赵元极,对这个人,自小在河源长大的楚子俊根本就没半点指望过。

    刘策闻言,冲楚子俊点了点头,心中很是欣慰:“子俊,你分析的很不错,那这次阻击流贼的一千督战队就从你部派遣,就让你麾下那叫窦隽的千总去协助夏侯琼和万寅嵩两位将军吧……”

    楚子俊起身拱手领命道:“末将遵命……”

    刘策虎眸微颌,然后身子向后一仰对太守府众人说道:“诸位将军,如无要事,就先各自回营准备一下吧,等河源流贼平定,本军督会亲自为你们上表朝廷请功……”

    显然,这话是说给那些降将听的,军督府的人可对大周朝廷没有什么归属感,但对那些降将来说,现在朝廷的威慑远比军督府要高。

    众人闻言,齐齐起身对刘策拱手说道:“多谢军督大人,我等告退……”

    等所有人离开后,刘策又让焦络和韦巅去府厅外守候,整个太守府就只剩下他和许文静二人。

    “说吧,我的军师,你这次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刘策抬腿架到桌子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对许文静说道。

    许文静闻言,连忙离开座位来到刘策边上小声说道:“军督大人,流贼方面由您一力谋划,属下根本就不用操心,属下现在想的是怎么把赵元极在河源的势力连根拔起,同时让军督大人的威望更上一步,让全天下的人都认为缺不了军督大人运筹帷……”

    刘策闻言,怔怔地盯了许文静一阵,然后冷冷的吐出三个字:“接着说……”

    许文静闻言眼眸一寒:“顾谦为人耿直,赵元极又老奸巨猾,从情报司传来的消息得知二人之间相处短短数月,就已有很深的矛盾,属下打算先从这二人身上做文章,让他们矛盾进一步升级,最后反目成仇……”

    刘策闻言,面色瞬间冷了下来:“许文静,如今这种时候你还打算让友军之间自相残杀么?”

    许文静回道:“军督大人,这是早晚的事,就算属下不做,以赵元极和顾谦二人目前的情况,相互积压的矛盾也早晚会爆发,属下不过提前将他引爆而已,这是皇权和士族之间生来已久的利益冲突,根本不可能调和的……”

    刘策想了想说道:“可那这样的话,罗松和段洪就会趁势而下蔡州,对我军形势会更加不利啊……”

    “就是要罗松或段洪一举取下蔡州啊……”许文静兴奋地说道,“河源越乱,就越体现军督大人和远东边军将士的重要性,试想蔡州沦陷,整个河源基本都处在伪昌流贼的势力范围之内,百姓惶惶不可终日,这时候精卫营军临河源,一举扫清叛逆,您觉的天下人到时会怎么评价军督大人?又会怎么看待碌碌无为的大周朝廷?”

    “哈哈哈哈……”

    刘策闻言顿时大笑起来,只是这笑声许文静听着感觉十分的骇人,但也只能陪着他一起干笑……

    笑了一阵后,刘策将脚从桌子上放下,指着他摇摇头说道:“许文静啊许文静,本军督算是见识了,你真的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许文静拱手笑道:“只要能助军督大人成就大事,这小人属下做了又何妨?”

    刘策点点头,止住笑声忽然问道:“说吧,劝说夏侯琼主动投诚的主意是谁给你出的?”

    一听刘策问及这件事,许文静猛地打了个激灵,眼神躲闪片刻,小声说道:“自然,自然是属下的主意了,军督大人何故有此一问?”

    刘策闻言,虎眸逐渐变得愈发冰冷,让许文静后背不由惊出一声冷汗,心跳也不由加速?

    “军师,本军督还不了解你么?”刘策语气阴冷地对许文静说道,“从你跟随本军督至今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剑走偏锋,极端的令人发指,像这么平和的替本军督解决河源局势,是你的风格?

    本军督之前还担心,觉得你可能会让军中士卒假扮流贼四处作乱毁坏伪昌名声,不想你居然会如此稳重妥善的处理好这件事?

    真这么做你还是许文静?说实话吧,究竟是谁出的主意?放心,这里没外人,功劳依旧是你的,但你必须跟本军督说实话……”

    许文静没想到刘策这么快就知道了真相,在内心经过一番激烈交战后,才不情不愿地和刘策讲出了当日的缘由情形……

    “皇甫翟?”

    听完许文静的话,刘策闭目沉吟一声,而许文静则静静地立在一旁,脸上满是紧张和失落。

    良久,刘策轻哼一声,开口说道:“本军督早觉得他不是一个普通书生……”

    许文静闻听刘策语气中似乎对皇甫翟有很大的好感,连忙对他劝道:“军督大人,这个皇甫翟来历不明,行迹可疑,属下建议,为免夜长梦多,不如早些除之后快,只要军督大人您点头,属下立马就让他不声不响的消失……”

    “你和他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刘策一把打断了许文静的话,反问道,“为何非要置他与死地?”

    许文静回道:“军督大人,属下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皇甫翟是敌是友尚且不能定论,就凭他这份本事将来若不能为军督大人所用,必会成为军督大人前行阻力啊……”

    刘策想了想,然后说道:“好了,皇甫翟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容本军督仔细想想,眼下河源的事要紧,赵元极和顾谦的事就按你所言去办吧……”

    许文静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刘策那眼神,也只能心中叹了口气,随后拱手回道:“属下暂且告退……”

    等许文静离开,刘策立马陷入沉思之中:“皇甫翟……”

    深思之际,焦络的声音洪亮的在太守府外响起:“启禀军督大人,薛姑娘求见!”

    刘策微微一怔,随后说道:“让她进来吧,正好本军督有些事要跟她说一下……”

    “遵命!”

    焦络大声领命后,很快薛如鸢便提着一个食盒怯生生地步入了太守府中,来到了刘策落座的主案前……

    薛如鸢靠近时,刘策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但见薛如鸢一身靓丽粉色罗绸轻衫,居然出奇的没有披那件带有兜帽的披风,脸上也没有用丝巾遮挡,将自己一副绝世容颜完整的呈现在自己眼前帘……

    薛如鸢将食盒放在主案上,然后从内中取出一盅莲子羹,对刘策柔声说道:“军督大人,这是我亲自所煲的莲子汤,听吴医师言你体内伤势未愈,特拿来给你补补,我在里面加了些药膳对你身子有好处……”

    其实薛如鸢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要这么做,自从那日岭南城街头刘策舍身护住自己挡下冷箭后,她就对刘策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起初薛如鸢只觉得这可能是对刘策搭救自己怀有感激之情,但足足一个多月来,薛如鸢却发现心中除了史宗杰之外,又印上了刘策的身影,总是有千方百计想找机会接近他的冲动,对史宗杰的思念反而减轻了……

    可惜,自那日从丁勉家回来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机会和刘策相处过,甚至面都见不到几回,今天听闻刘策在太守府内召集将领商议事务,便亲自为他煮了莲子汤,早早就在太守府外守候。

    毕竟薛如鸢在刘府寄居已久,跟着宋嫣然也学到了不少厨艺,一碗药膳莲子汤还真难不倒她……

    一直等到许文静离开,她才借机进来面见刘策,其实她自己也说不上这种微妙的改变到底意味着什么……

    刘策望了眼桌上的莲子汤,又看向薛如鸢,薛如鸢见刘策目光射来,脸颊微微一红,赶紧别开他的视线,同时心跳不由有些加速,竟感到一丝莫名的兴奋。

    良久,刘策眉头微微一蹙,开口说道:“薛姑娘,你来的正好,有些事我也正好想跟你说一下,希望你能有个心理准备……”

    “嗯,军督大人请讲……”

    薛如鸢玉手抓着自己腰间裙缎一角,轻声回道,刘策不称呼自己“本军督”而是“我”,这让她觉得很亲近。

    刘策叹了口气对她说道:“薛姑娘,本军督收到消息,此次驰援河源的殿前司大军在六月初九当日与流贼罗松所部与五梁镇外数十里地交战时大败,主将史宗杰……”

    说到这里,刘策扫了一眼薛如鸢,最后还是继续讲下去:“兵败被擒,生死不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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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介绍:
历经数百年的大周王朝已有亡国景象,在歌舞升平的背后,是一道升腾的巨浪,随时会将已经千疮百孔的大厦掀成碎片。一路从弃卒爬到远东边军主帅位置的刘策,在经历抵御胡奴、平定内患、收复冀州、威慑塞外之后,再次开始了他新的征程……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