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心领神会
……
赤日炎炎,转眼间,来到了七月中旬……
慕容部大营……
“嗞~~”
夏州边境,慕容盛脱下沉重的铁甲甩在地上,露出被烫的通红的矫健肌肤,随后从一名奴隶手中夺过羊皮水囊,拔开塞子不顾一切浇在自己身上,又将剩余的水倒在铁甲上。
登时,铁甲腾起一缕青烟,瞬间被蒸发一空,可见这身甲胄温度之高,也间接说明酷暑的可怕。
“鬼天气,再这么下去,我们都要烤焦了……”
慕容盛吐槽一声,瞥了眼那甲胄,随后赤着身子步入了一座金帐之内。
一入金帐,内部的气温与屋外截然不同,一股子凉净舒爽充斥着慕容盛整具躯体,让他焦躁的心态逐渐平静下来。
只见帐内波斯毯两侧摆满了一桶桶冰块,低矮的桌案上也有冰镇的米酒水果可供祛暑,就如同置身在空调房一般。
这些冰块,都是西域附属国百姓从常年积雪的天山上挖来不辞千里之遥上供给慕容部祛暑的。
慕容盛深吸一口气,随手从边上一个木桶内抓起一把冰块往自己身上一抹,便向主案上正在埋头研究纸张的慕容敛走去。
感觉慕容盛靠近,慕容敛头也不抬,一边闻着纸张的气味,一边问道:“回来了?有什么发现没有?”
慕容盛大大咧咧的坐在慕容敛桌案对面,抓起一壶放在冰块上的葡萄酒,仰口灌下一大口,等冰凉入口,汗毛竖起后,才回道:
“还能有什么发现,巡视了数圈,整个夏州也就不到万余人把守,只要给我五千骑兵,定能一举拿下夏州。”
慕容敛闻言,淡淡一笑,继续神情陶醉的闻着纸张的香气。
许久,他才放下纸张说道:“还是谨慎些吧,一旦与魏闵这疯子开战,我们就没有退路了,要么胜利要么灭族。”
慕容盛闻言,靠近慕容敛小声问道:“族弟,你这话什么意思?”
慕容敛轻笑一声回道:“还记得去年慕容宝、慕容冲他们几个闹出的动静么?”
慕容盛眉头一皱:“你是说圣皇对此事还在耿耿于怀?”
慕容敛放下手中纸张,看着慕容盛道:“慕容宝他们闹出这么大的事,结果圣皇只是罚他们在围栏猎场禁足一年,不觉得这惩罚未免也太过宽松了么?”
慕容盛仔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对啊,圣皇还要走了我们慕容部诸多牛羊和人丁,至于慕容宝以及我儿他们想必是因为我等慕容部在草原上的势力,让圣皇不敢太过刁难吧……”
“呵呵……”慕容敛笑着给自己倒了杯葡萄酒,“族兄,你真是太小看圣皇了,事实上,圣皇是想借慕容宝他们的手先除去拓跋玉海,
等拓跋玉海一死,就能借机对慕容部展开攻势,到那时,整个蒙洛草原都不会有人反对圣皇用兵,
而慕容部也定会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威胁皇威的势力一并剪除,整个蒙洛草原将再也没有制约圣皇的力量,
可惜的是,刘策这个意外出现的变故打乱了圣皇计划,也充分说明这群小辈还生硬的很,不堪重用,
但圣皇对我们的警惕和戒备却不会消减,反而更加重了,因此我们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必须要三思后行,
没有绝对的把握,断不能轻易与魏国开战,一旦开战,必须最短时间内占领凉州,近而直取整个西北,
到那时,慕容部的声望会到达顶峰,圣皇再想动慕容部,也必须要掂量下这个后果了。”
慕容盛点点头:“旗主深谋远虑,族兄很是佩服,但是……”
慕容盛顿了顿,略带为难的说道:“正蓝幡三十万大军屯驻西北已三年有余,加之如今酷暑时节,若长此以往下去,我担心军中难免会有怨言,毕竟这些时日,军营内已经热死好几百号勇士了。”
慕容敛闻言,优雅一笑:“放心吧族兄,用不了多久了,很快,我们与魏闵之间就会兵戎相见。”
慕容盛双眼一亮,忙问道:“族弟,你此话何意?”
慕容敛笑着拿起那张白纸,对慕容盛说道:“你看这纸,做工细腻,虽不比大周朝廷进贡的宣纸,但它却可以成千上万的生产出来。”
慕容盛不明白慕容敛的意思:“族弟,你跟我说这纸有什么用?我们又不造纸……”
慕容敛仿佛没听到慕容盛的话,犹自继续说道:“这纸,是我回王庭处理慕容冲的事时,顺便从一户牧民手中得到的,
细问之下才知,这些纸张都是从玄武关内运到归宁(就是刘策和蒙洛人交易的新城)贩售,
这足以说明刘策的底蕴远远超过我们的认知,要知道那马蹄铁和马镫也都是来自他的治下,要是与这样一个人合作,
兴许凡事能比想象中顺利也说不定,你说是么?族兄?”
慕容盛听的是云里雾里,根本不明白慕容敛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直接了当的问道:“旗主,你直接跟我说吧,到底是怎么想的……”
慕容敛瞳孔精芒一闪:“我的意思很简单,与雍州的刘策势力合作,两面夹击,除掉魏闵!”
慕容盛眉宇一蹙:“跟刘策合作?他配么?”
慕容敛淡然一笑:“如果他都不配,还有谁配?事实上,一个多月前,我已经与雍州的人接触联系,已经制定让魏闵覆灭的计划了……”
慕容盛大喜过望:“如此甚好,只是不知道雍州那边开出的条件是什么?”
慕容敛摇摇头:“不管他们开什么条件,这重要么?只要凉州到手,雍州就是砧板上的肉,任我慕容铁骑蹂躏践踏!”
慕容敛优雅清秀的面容此时被一丝狰狞覆盖,显然,他与雍州之间也只是相互利用关系,一旦目的达成,可以当即翻脸。
这也是慕容一族的基因之一——反复无常。
……
“喝~~”
“吼~~”
西郡要塞城头之上,一名十六岁的少年扶着垛墙,望着城外震耳欲聋的狼嗥声,吓得双腿直打颤……
少年是应白麒之令,征召前来守城的,满打满算当兵也不过三四日光景,今天是他第一天上城墙坚守岗位,不想就遇到了如此富有压迫力的一幕。
城头上像少年这样的新兵不在少数,多数人看到城外这一幕都是双眼发直呼吸急促,更不堪的裤管甚至都湿了一片。
双方就这样对峙了十余日时间,西郡守城官兵也由五万人增至十五万(十万百姓,纯粹拉来凑数的),局势似乎愈发的紧张。
然而,无论怎么样,白麒也好,御驾亲征的魏闵也罢,都没有迈出最后一步,双方都不傻,一旦兵戎相见,那对整个西北局势会产生前所未有的影响,以后到底会变得如何谁也无法预料。
“怎么?那群守军还不打算屈服么?”
魏闵坐在自己帐中,听着阵前传来的山呼般的齐喝之声,眉头不由紧皱。
边上的杨寅拍着马屁说道:“天王,请允许末将领兵攻打西郡,好让那些雍州人知道,西北到底还是我大魏的天下!”
魏闵满意的点点头,捋捋下巴处长出的粗犷胡须,对杨寅说道:“不急,朕有的是耐心,就看那白麒是不是真的打算跟我大魏翻脸了,只要识相的话,他应该会答应我们提出的条件,若不然……哼……”
……
西郡城内。
公羊高一脸急迫的来到诸葛稚府邸,还未进入大厅,就迫不及待大声吼道:“诸葛稚!出来说话!”
话音刚落,就听正厅内传来一阵慵懒的声音:“公羊先生既然来了,那就进来一叙,如此炎热的天气,在下实在不愿意出门呐……”
公羊高闻言,索性大步踏入府厅,只见诸葛稚舒服地躺在躺椅上,手捧书籍,边上摆满了冰块,驱散了大厅的暑气。
“说!你是不是打算跟塞外蛮夷勾结,然后陷害魏闵?”公羊高毫不客气的质问诸葛稚。
诸葛稚不为所动,依旧看着书说道:“看来,白麒把在下的计划都告诉你了,没错,在下就是打算跟慕容部合作,解开眼下的困局。”
“你……”见诸葛稚当场承认,公羊高愤怒的同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憋了许久之后,公羊高才平复心情对他说道:“诸葛先生,跟蛮夷合作的目的,我懂,但是,您就不怕那慕容部替我们解决眼下危机后顺势对我们造成更大威胁么?”
诸葛稚闻言,放下手中书籍,起身说道:“公羊先生担忧的事,在下又如何想不到呢?
但是,你可知道用一场火扑灭另一场火后,牧民们的结局是什么?”
公羊高露出疑惑的神情。
诸葛稚笑道:“大火过后,牧民开始寻找焦土下的野味,充实自己的口粮,你明白在下的意思么?”
公羊高略一思索,顿时双眼瞪的滚圆:“你的意思是说……”
“嘘……”诸葛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既然明白了,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五 退兵
……
“报~~边关紧急军情~~”
七月二十六日,正在雍凉边境与白麒对峙的魏闵大军,忽然收到了探马来报。
魏闵从探马手中夺过驰报,打开望去,等看完驰报上的内容后,顿时火冒三丈,气的立马拍案而起,大声吼道:“可恶!好你个慕容敛!朕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话毕,魏闵把手中驰报狠狠甩在地上。
司空李农见此,小心翼翼捡起那份驰报,拍去上面的灰尘仔细望去。
只见驰报上写着,夏州、灵州、沙州、绥州四地分别遭到慕容部以及西域仆从军的攻击,夏州更是失陷,直逼凉州边关。
看完驰报上的内容后,李农眉头紧皱,随之对魏闵拱手说道:“天王,眼下局势岌岌可危,还是领兵北返,抵御慕容部的进攻为上啊……”
魏闵沉着脸,看向西郡城头那面刺有烈焰精卫的图腾,不由捏紧了拳头,显然让他这时候撤去,心中很是不甘。
李农望了眼魏闵的脸色,知道他现在是急于找个台阶撤军,不然这次集结三十万大军给白麒施加压力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也恰在此时,白麒派人来到了魏闵军中交涉……
来者不是他人,正是与魏闵有个数面之交的公孙禹。
公孙禹一见到魏闵,立刻笑着拱手致意:“天王万福,今日在此再次得见天王,才发现天王风采依旧不减当初啊。”
魏闵没有动容,只是一甩衣袖,坐回主座,一脸阴霾的对他说道:“公孙先生,你来我军中是谓何事?你们那白郡守是否答应了朕的条件?告诉你,朕的耐心是有极限的!”
魏闵的这番威胁并没有让公孙禹有多大的心理起伏,依然笑着回复道:“天王莫要动怒,这次白郡守派在下前来就是要知会天王一声,
那二十万凉州百姓定会在半年之内如数送归凉州,请天王就此罢兵,以免双方的冲突愈发不可收拾啊……”
魏闵眼中喜色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平静,继续板着脸说道:“为何要等半年?现在送来不好么?”
公孙禹解释道:“天王啊,现在那二十万凉州百姓都分布在雍州各地,一时间想要将他们集结起来根本做不到,还请天王宽限一些时日,介时,在下亲自上武威跟天王解释来龙去脉。”
魏闵满足了,公孙禹的话就是最好的台阶,哪怕他说的是假的,在现在这种特殊时期,魏闵也打算把它当成是真的,毕竟这可是关系到一国之君的颜面。
不过,他也不想这么轻松就让公孙禹回去覆命,而是沉声说道:“公孙先生,等事后,朕希望你们那位军督大人可以来我魏国做客,毕竟同盟之谊,如果连面都没见过,那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吧……”
公孙禹闻言脸色一变,让刘策跟你会面?到时礼数方面该怎么办?摆明就是在刁难我?
但公孙禹并没有把内心不满表达在脸上,依旧笑嘻嘻的说道:“在下一定将天王的话传达给军督大人,请天王放宽心,另外,天气炎热,在下这次又带来百余车水果给贵军解暑,也算是聊表一下心意……”
魏闵对公孙禹的态度十分满意,根本没想到这件事为何会发生的如此巧合,只觉得是自己的威严震慑住了白麒那帮黄毛小儿。
……
第二日一大早,魏闵的大军就开拔了,雍凉之间一触即发的战火就此销声匿迹。
白麒站在城头上,望着潮水般黑压压退却的魏军,双手背负一言不发。
“太好了,终于退了~~”边上的夏育忍不住挥舞下拳头,心中总算缓了口气。
白麒闻言,却是摇摇头:“其实,我倒是希望魏军能对西郡展开攻势,这样,就能一劳永逸的收复凉州,也算是去了心头之患……”
夏育顿了顿说道:“白郡守,机会有的是,何况雍州的情形您又不是不知道,与魏军决战准备的还不够充分啊。”
白麒沉默片刻,对夏育说道:“对了,段颎人在何处?带我前去见他吧……”
夏育道:“请白郡守跟末将前来。”
于是,夏育带着白麒一路步下城墙,向段颎藏身之处走去。
等来到一间民房门口,却见一名粗布麻衣的青年正端着水盆羊肉大口吃着。
这人,便是凉州之虎,夏州按置使,关外侯段颎……
段颎之所以会逃亡到雍州避难,说起来还是那“杀胡令”的原因。
要说段颎是支持魏闵的“杀胡”政令的,这么多年在凉州所见所闻,他早已得出了羌人蛮夷都是畏威不畏德之辈,应该斩尽杀绝以绝后患。
但随着“杀胡令”愈演愈烈,到后面全盘失控的时候,他的态度就发生了微妙转变。
当段颎亲眼看到凉州百姓为了那“杀胡”奖赏不惜拿同胞开刀,当凉州境内出现一项专门“化妆”的职业,能把凉州本土人士易容成胡人模样谋取利益时,他就无法接受了,和朝中大臣一起上书魏闵希望他能暂停杀胡令执行。
结果,这个举动,让段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上书禁止杀胡令的大臣或贬或杀,更甚者连累了全家,虽然段颎逃过一劫,但就此也得了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不再受魏闵信任。
多年与魏闵从伍的段颎深知魏闵的脾气,了解自己早晚也会被他清算,与是在一次例行回武威覆命的途中,找了个机会带着家人遁入逃难的流民群中,来到了雍州避难。
说到底,魏国的内政还不成熟,延续了羌人的残暴高压统治,并不会因为换个国号,换任君王就有所收敛改变,相反,比之前羌人在时更加的血腥,更加的幼稚不可理喻。
“段将军,白郡守来看你了……”
夏育唤了声正在喝羊汤的段颎,段颎闻言忙放下手中碗筷,起身望向白麒、夏育二人。
微微一怔后,夏育立马拱手施礼说道:“在下段颎,见过白郡守,见过夏司马。”
白麒望着这名传闻中的凉州之虎,如今却是这般落魄,心中也有些感慨,在一个不可理喻的君王身边,像段颎这样的将帅之才是永远不可能有出头之日的。
段颎威名,他也早就听夏育、田晏等雍州一干将领提起过,甚至徐昭都言,凉州军势无段颎坐镇,实力要减一半,他的领兵能力不比魏闵差,远在夏育、田晏之上。
因此,纵使双方各为其主,雍州一干将领私下里也对段颎的评价十分之高,自然也引起了白麒的重视,这才顶住魏闵的压力保住他的安危。
白麒抬手说道:“段将军,可否进屋说话,在下有事找您相商……”
段颎点头应道:“寒舍较乱,白郡守可不要嫌弃。”
说完,段颎引着二人进入屋内。
待各人坐下后,段颎让自己的妻子上完茶,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白麒端起茶碗滑动几下茶盖,对段颎说道:“魏闵退军的事想必你也听到了,现在,在下想问段将军,你以后有何打算……”
段颎叹了口气说道:“白郡守,在下现在是流亡之身,也不知以后该如何,承蒙您不弃得以有一安身之所,又如何开口跟你提打算呢?过一天算一天吧……”
白麒笑道:“段将军,在下早已听闻你在凉州军中的能为,甘愿自己一身本领无用武之地么?观段将军年纪也就二十六七左右,不比白某大几岁,难道就真的没有其他想法?”
段颎闻言双眼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来:“在下不过他国叛将,如何能得白郡守这般器重?”
白麒洒然一笑:“段将军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敢问段将军叛了什么国?仗义执言向君主提出自己的意见,这等风骨又如何算是叛国?
何况,为了自身安危免遭无妄之灾出逃也是人之常情,段将军就不要再有自责之态,如果你愿意效忠汉王,在下立马书信一封送往神都举荐!”
段颎浑身激动不已,能重回沙场征战一直是他的夙愿,如今这样的机会摆在他眼前如何肯放过?
与是,段颎立马起身单膝跪在白麒身边大声说道:“若能重回军伍,在下愿当一马前卒!”
夏育见此,忙上前搀扶起段颎,笑着说道:“好啊,好啊,哈哈哈,段将军,现在我们也算是同袍了,要知道在下对您可是仰慕已久,做梦都想着能一起从征沙场啊!”
白麒也起身来到段颎身边:“段将军果然是凉州之虎,毫不做作,白麒这一生最敬佩的就是你这样的豪杰。”
段颎闻言,也忙回道:“白郡守的作为在下也有所耳闻,说实话,白将军的风格很合在下胃口!”
这话自然是指白麒屠杀俘虏的劣举,不过段颎倒不是挖苦他,是发自肺腑的支持白麒做法,杀俘虽然备受道德谴责,但两军交战瞬息万变,以绝少的死亡换取局势的稳定,他认为是值得的。
殊不知,段颎还是错了,往后白麒在战场的所作所为,对他而言已经不是认同,而是崇拜仰望……
六 西北战云
……
八月十二,夏州……
“呼……”
狂风大作,带起黄沙弥漫,遮天蔽日,迷住了视野,恍惚中,大地震动,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起……
土砌的夏州城墙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依稀可见肉搏血战之后的斑斑痕迹,由此可见战争的残酷。
城内街道中央,竖着几十根枯木桩,上面挂满了魏国守军将士的尸首,周围的民房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
街道两侧随处可见城中居民的尸体,有中原人也有羌人,殷红的血色铺满了黄土地,纵使过去多日,依然能隐隐嗅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正蓝幡占据夏州后,对境内四处村落城镇都展开了残忍的大屠杀,几乎在一夜之间,夏州民户十室九空,已然成为慕容铁蹄下的亡魂。
数年的对峙让本就残暴的正蓝幡更是将体内血腥野蛮的基因发挥的淋漓尽致,对此,慕容高层也没有半点阻拦,因为他们知道,暴躁的士卒需要发泄多年来的烦闷,否则,极其容易发生大规模哗变。
慕容敛和慕容德、慕容盛三人站在城头之上,望着西北塞外黄沙漫天的奇景,开始商议着下一步的行动。
“可惜了,慕容霸不在,否则现在怕是早已攻入凉州了。”慕容德叹了口气说道。
慕容敛微微一笑:“族兄,慕容霸这个名讳已成过去,你现在应该称他为慕容垂才对,放心吧,这次就算没有慕容大族长,凉州我们依然可以攻克。”
慕容德点点头,边上的慕容盛却不无担忧的说道:“慕容克、慕容杰去攻打灵州和绥州不会有问题么?要不要再派些兵马去驰援,也好万无一失,毕竟他们只带了一万铁骑。”
慕容敛摇摇头:“一万铁骑足够了,别忘记西域西昌、胡沙、瓦慈三国也出兵三万配合,况且慕容克用兵不下族兄(慕容垂),区区两州之地,魏国兵马不过数千,加之有羌人做内应,早晚必克,
现在我们该担忧的是来自魏闵的报复,时隔多日,也不知道金重关内有什么动静,以我们对魏闵的了解,他是绝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慕容盛道:“可是,这些时日我们派去金重关打探消息的几十拨探子至今没有回来,想必他们定是遭遇不测了,没有下一步的具体消息,我们也无法在第一时间做出部署。”
慕容敛眉头一皱:“看样子,魏闵对凉州是远比夏州等地重视,不过,我可不信他真能沉的住气。”
“报~~”
话音刚落,一名浑身带血异族探马,在两名正蓝幡铁甲武士的搀扶拖拽下,气喘吁吁的来到慕容敛跟前。
“你是慕容杰的人?怎么成这副模样了?”边上的慕容德见此,一把拉起那探马,厉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探马扯着干痛的嗓子对慕容德说道:“将军,大军在攻取灵州时遭到了魏闵主力的袭击,慕容杰和慕容克将军不敌魏闵兵势,和两万西域人一起,被围困在燕然山脉,请旗主火速发兵救援……”
话毕,探马抓过同伴递来的水囊,扒开塞子,不顾一切灌入自己咽喉。
听到这消息后,慕容三人顿时心头一沉,万万没想到等了这么多日,居然会等来这样一个噩耗,完全打乱了他们的部署。
本以为魏闵会直扑夏州而来,毕竟夏州是凉州屏障,却不想魏闵出关居然是直奔灵州去攻打慕容克和慕容杰的偏师,这是他们意料不到的情况。
慕容敛稍作沉思,脸上恢复了那风淡云轻的模样,笑着说道:“看样子,我们还是小觑了这个莽夫,差点忘了在用兵一途魏闵可是赫赫名将,
他知道夏州有重兵把守,贸然开战对他极为不利,索性就去攻取灵州,率先稳定军心啊……”
慕容德闻言,思忱片刻,又拉过那探马问道:“魏闵有多少人马?你可曾探清,还有,灵州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攻克,内中的羌人呢?”
探马颤声说道:“魏军人马不下十万,羌人在听闻魏闵到来后,全部反戈,这才导致两位将军还未做出反应,局势就已经失去了控制。”
“这群墙头草,大地之母早晚会惩罚他们,让他们就此断子绝孙,永堕黑暗深渊!”慕容德愤恨的诅咒着羌人一脉,现在他心中觉得魏闵那“杀胡令”是无比的英明。
慕容敛收起脸上笑容,继续说道:“看样子,我们给羌人开的筹码还是太低了,导致即使遇到魏闵这样的仇人也不敢与之为敌,
必须要重新划分些利益给他们,要是没有羌人的帮助,想要击败魏闵,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慕容盛一旁说道:“先不要说这些了,还是想办法先把慕容克他们救出来吧,晚了,我们可就得问魏闵讨要尸体了。”
慕容敛道:“就怕此去救援没有那么轻松,魏闵用兵可不同他人……”
“那难道就见死不救么?”慕容德有些不满慕容敛的担忧,“这样吧,我率本部兵马前去,顺便也领教一下魏闵的手段。”
本以为慕容敛会拒绝,不想他只是稍作沉思就点头同意道:“你说的对,那就拜托族兄一定要将慕容克他们救出来!”
慕容德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拱了拱手,随后大步走下城头去点拨兵马准备驰援燕然山。
等慕容部离开后,慕容盛忍不住问道:“旗主,这真的合适么?”
慕容敛叹道:“如果所料不差,慕容德此去定会无功而返,甚至会折损不少人马。”
慕容盛一惊:“那你为何不阻止他呢?”
慕容敛笑而不答,良久才回道:“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击败魏闵。”
慕容盛不明白慕容敛这话何意,想了想,往凉州方向望了一眼又道:“既然魏闵大军已经出塞,要不要趁此良机直扑凉州?这样魏闵也就成了无根飘萍,不足为患。”
慕容敛摇摇头:“魏闵何人?他会留下这么大一个破绽给我们钻么?一旦对金重关发起进攻,就等于跳入了他布置好的一个精心陷阱里。”
慕容盛闻言顿觉有理,只是心中仍有不甘。
却听慕容敛似笑非笑的说道:“慕容部已经释放足够的善意,接下来,就看雍州方面是不是有所回应了。”
……
“驾~快~”
慕容德心系族人安危,亲率本部两万五千正蓝幡铁骑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向燕然山方向疾驰,从夏州出发至今,已经足足过去了两日两夜时间。
数万铁骑,一人三马,蒙洛草原的骑兵将骑术发挥的淋漓尽致,无论吃喝都是在马背上渡过,两昼夜功夫,已经行军四百余里,距离燕然山也越来越近。
“前方就是燕然山,一鼓作气冲过去救出慕容杰他们!”
当燕然山那高耸的轮廓浮现在所部眼帘后,慕容德更是神情高涨,不断催促大军加紧赶路。
轰鸣的马蹄声踏过戈壁滩,留下一道道黄沙铺就的痕迹。
骤然……
“咻~~”
一支响箭划破天际,下一刻……
“轰~~”
一声巨响,战马践踏的土壤忽然塌陷下去,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正蓝幡骑兵连人带马一起,成群的落入巨坑之内,引来一片凄厉的惨叫之声。
“不好~敌袭~”
慕容德震惊之余,立刻反应过来自己遭遇了埋伏,虽然一路十分谨慎,只是临到燕然山时,心中放下警惕,也未曾想到敌人会在如此显眼的地方设下埋伏。
“啊~~”
“吁~~”
落入坑道内的正蓝幡骑兵被内中的尖刺长矛无情的破开躯体,无论人马都被那碗口粗的铁矛扎了个透心凉。
沸腾的血液不断从坑道内飞溅而出,刹那间染红了戈壁滩上的沙砾。
“放箭~~”
下一刻,数百步外,从地上忽然“钻出”黑压压一片魏军士兵,在杨寅一声令下,密如雨蝗的箭镞遮天蔽日的落向乱做一团的正蓝幡士兵。
“噗噗噗……”
“呃……”
“吁……”
冰冷的箭镞无情的洞穿人马的躯体,不少箭镞从各种刁钻的角度从甲胄缝隙扎入火热的躯体,带起成片激荡的血液相撞,化成一团血雾弥漫在空气之中。
慕容德挥刀弹开半空落向自己的箭镞,有抖落挂在铁甲上的箭矢,指着杨寅方向怒吼一声:“混账!全军集结,反击!”
“杀~~”
“嗷嗷嗷~~”
不得不说,正蓝幡能成为蒙洛八幡仅次与正黄幡的存在,绝非浪得虚名,纵使陷入困境,纵使身心疲惫,他们全军上下依然保持着高昂的斗志。
蒙洛八幡天下无敌的威名早已深入每一名选入八幡士兵的骨髓,他们绝不允许被敌人的阴谋诡计所打败。
与是,正蓝幡的骑兵在慕容德一声令下,迅速摆开阵势,向着杨寅所在方向,发动了决胜的冲锋。
“把这群魏狗全部斩尽杀绝!”
冲在最前方的射雕手慕容化,手持三米虎枪暴喝一声,不断踩踏马镫加速冲锋,势要让这些魏军见识下蒙洛铁骑的兵锋。
然而……
“卜卜卜……”
一阵机械转动的连续声响,如同死神的召唤,回荡在慕容化的耳畔。
“那是……”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却见不到百余步距离,数百颗重约十几斤的石块,从半空中落向慕容化所在的骑兵队伍之中。
“砰~”
“吁~”
“噗~”
两块石头分别砸中慕容化坐骑的马首和自己胸膛,却见慕容化仰面吐出一口鲜血,手中虎枪应声落地,胸甲的护心镜已被凿裂,下一刻马身一个踉跄俯地,将他整个人向前甩去,由于脚掌被马镫固定他整个身躯脸朝地狠狠的被砸入了戈壁滩那坚固的地面上……
七 魏武青虹
……
“砰砰砰……”
“吁~~”
“啊~~”
飞驰的石块不停的向正蓝幡的骑兵倾泻,密集的骑阵在石块连绵不绝的攻势下,顿时乱做一团,凡是被石块击中的士兵,那是一片人仰马翻,一轮石块砸下来,就有近百骑兵落地,给这次突围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真是没想到,雍州送的这些抛石器居然这么好用……”
看着慕容部骑兵抛石打击下,成片人仰马翻的情形,魏闵嘴角露出了一道满意的弧线。
话回半个月前,魏闵领兵出塞与正蓝幡决战,但生怕凉州大军主力被抽调后,白麒会忽然领兵进攻,这样就有后方不稳,同时与白麒和慕容两面开战的巨大风险。
与是,魏闵采纳了李农的建议,就是邀请白麒一道出兵抵御正蓝幡的进攻。
当然,魏闵是不可能真的让雍州方面出兵助自己一起进攻正蓝幡的,这从派去的使者并未进入西郡,只是站在城墙下大声呼吁一道抵御胡奴而已,目的就是要雍州方面给一个明确态度。
白麒和诸葛稚等人也不傻,一眼就看穿魏闵的算盘,毕竟你派来的使节连城门都不进只是在郊外冲城楼干吼几嗓子,换谁都知道是没有任何诚意的。
本来这事也不用理会,但诸葛稚则是建议送一批军械到凉州,也好跟魏闵摆明态度,那就是雍凉唇齿相依,盟友有难,决不会袖手旁观。
而运送的军械中,就包括了三百套抛石器。
要说这抛石器,其实就是弩车和投石车的残次品,同样利用绞盘将按置好的石块抛射向敌人。
只不过,抛石器问世时,刚好投石车也改进完毕,经过各方面对比,抛石器无论是射程还是操作,都不如投石车灵活简便,无奈成为军中鸡肋的存在,在最初打造三四千台后,军工厂已停止了继续生产的流水线,全面改进火器和投石机(车)。
但这些抛石器如何处理却成为了一个难题,原本是打算卖给盘踞瀛洲的姜柏,不过显然姜柏在见识过投石车和弩车的厉害后,对抛石器的热度并不感冒。
与是,军中改变了思路,索性把这批军械以援助的方式送给自己的盟友,毕竟抛石器在这生产力相对较落后的时代,也算是一种夸时代的产物了。
“吁~~”
“砰砰砰~~”
一阵阵嘶鸣的凄喊声响彻遍野,那些被抛石击中的骑兵无不是人仰马翻,转瞬间,发起进攻的数千骑兵已不成阵型。
一名正蓝幡骑兵手持圆盾,利用精湛的骑术,左突右闪,避开袭来的石块,一双冷眼死死锁定前方六十步外的魏军阵营。
“轰~”
“吁~”
乍然一声巨响,一块十二斤重的石块落在坐骑前方数步距离,扬起一阵黄沙弥漫,正蓝幡骑兵本能的眯起眼睛。
不想这一个举措却直接给他带来大祸,那石块落地后并没有静止下来,反而向前滚动了几圈,刚好砸中坐骑前蹄。
战马发出痛苦的嘶鸣,前足向前一曲,连同马背上的骑兵一起,重重的被掀翻在地……
其余冲锋的骑兵在抛石的攻击下也是狼狈不堪,要么连人带马倒地,要么马匹受惊四下乱窜,硬生生拖垮了进攻的节奏。
见正蓝幡骑兵阵型出现混乱,魏闵抓准时机,策马举槊向前一指,怒吼一声:“全军进攻,杀!”
“杀~”
“吁~”
魏军步兵齐吼一声,有序分开阵型,随后数千冷锻重骑奔腾而过,迎着正蓝幡席卷而去。
“冲上去~”
对于眼前不利局面,慕容德极力保持冷静,沉着命令骑兵部队向魏军杀去,双方铁骑在相互碰撞的一瞬间……
“轰~~”
“唏律律~~”
“呲~~”
令人热血沸腾的骑兵对决正式展开了……
“砰~”
一名魏军重骑与正蓝幡骑兵错身瞬间,挥出手中破甲尖锥,狠狠凿裂对手的锁子甲……
只见弧形尖锥顺着锁子甲不断贯入,在马速冲击下,直接将那正蓝幡骑兵掀落马背,被汹涌的铁蹄淹没在卷起的尘沙之中。
“嘿~”
“噗呲~”
“吁~~”
另一名正蓝幡骑兵挥动手中弧刀,在魏军重甲骑兵近身之际,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侧身一弯,狠狠削断了重骑的马腿。
战马发出一阵痛苦的哀鸣,一下前倾倒地,马背上身披重甲的魏军骑兵猝不及防,面颊朝地,狠狠的被甩在干硬的土地上,扬起一片尘土飞扬。
“哈哈哈~”
一击得手后,那名正蓝幡骑兵翻身回到马鞍上,忍不住大笑出声,不过,他笑声未止,夺命的杀机却悄然而至。
“噗~”
“啊~”
只见一柄厚重的宽刃刀从他腰间贯穿而过,不等他反应过来,喷溅的血液染红了整个马背,紧接着剧烈的疼痛感传遍他的全身,让他忍不住凄嗥起来,最后上半身重重的仰面落入马背……
竟是被方才那一刀给腰斩致死!
“杀啊~~”
“轰~~”
三千重甲骑兵分波裂浪,将眼前的正蓝幡冲击的是溃不成军,而在这时,两侧的魏军步兵也开始慢慢压了上来,大有要把慕容德这支骑兵部队全军歼灭在这无名戈壁滩的趋势。
“撤,快撤~~”
知道情形对自己十分不利,混乱的阵型无法和魏闵展开决战,再纠缠下去只会造成更大伤亡,慕容德也不再恋战,组织大军开始后撤,远离敌人设下的埋伏圈。
正蓝幡的骑兵虽然身陷不利局面,但这组织性还是十分迅速的,在短暂的惊慌之后,很快就跟着慕容德的大纛,向来时的方向有序撤退,甚至在撤退途中留下几股小部队断后,给大军争取突围的时间。
很快,这场伏击战落下帷幕,见慕容德主力已经远遁,深怕有诈的魏闵理智的克制住继续追击的**,命令全军开始打扫战场。
这场战斗,正蓝幡损失足足四千骑兵,魏闵方却是以不到一千的损失大获全胜……
“天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留下三千人马驻守以防万一,其余人向燕然山进攻与杨寅他们汇合,争取一举灭掉慕容克的一万人马,然后对夏州形成三面围攻的态势,我不信他们还有能力与朕抗衡!”
下达战术部署后,魏闵立刻带着数万精兵向燕然山奔驰而去……
……
“旗主,我……”
慕容德带着残兵回到夏州,见到慕容敛后,脸色变得十分难堪,这一战他非但没有救出慕容杰和慕容克他们,反而还损失了四千骑兵,真可谓是伤亡惨重。
慕容敛却是背对着慕容德,望着屏风上那副巨大的西北风貌土一言不发。
边上的慕容盛不住的埋怨着慕容德:“都说了让你谨慎行事,那魏闵决非浪得虚名,不然也不会让元氏一族在时对他委以重任了……”
慕容德羞愧难当,事实上他内心是十万个不服,要不是魏闵半道埋伏加之大军日夜行军疲惫不堪,否则,他有自信能击败魏闵!
只是,战场没有假设,败了就是败了,慕容德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所以在面对慕容盛的埋怨时,是一句话都没有为自己开脱。
“罢了……”
忽然,慕容敛吐出一句,回过身一脸淡然的望向慕容德:“族兄清楚自己过失就行,先下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本王会处理好的……”
“唉……”
慕容德侧着头拱手施礼,满面羞愤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主帐。
等慕容德离开后,慕容敛对慕容盛说道:“德兄虽然败了,但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我们能确定魏军的实力到底如何,好做出相应部署。”
慕容盛眉头一皱:“请驸马示下,我们当如何对付魏闵。”
慕容敛道:“之前我就说了,魏闵不容易对付,要想彻底击败他,除了我们现有的实力,还需要施展些手段,想办法把羌人再度拉入我们阵营。”
慕容盛道:“可这群羌人反复无常,怎能为我等所用?”
慕容敛笑道:“很简单,告诉他们,就说我慕容部愿意助羌族复国,等攻取西北五地后,所得土地慕容部寸土不要!”
慕容盛大惊失色:“旗主休要开玩笑,这样我们慕容部不是都白忙活了么?”
慕容敛哑然失笑:“族兄啊,亏你还是聪明人,你觉得族弟是这样的人么?只要魏闵一死,西北局势大定后,羌人命运还不是捏在我们手中?”
慕容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草原之狐果然狡诈……”
慕容敛接着说道:“另外,给雍州方面施加压力,是时候让他们出兵从背后进攻凉州了……”
慕容盛点点头,似乎想到什么,又问道:“对了,那慕容克他们几个呢?难道不救了?”
慕容敛道:“放心吧,慕容克虽然初败,但现在的他应该回过神来知道该如何应对魏闵的进攻了,何况燕然山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加之有两万西域联军相助,能抵御魏闵的进攻的。”
听了慕容敛的话,慕容盛这才安下心来,开始专心准备找羌人首领元獒谈判了。
八 横扫西域联军
……
“轰~~”
“砰~~”
燕然山阙,一场攻防战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杨寅率领的五万魏军对被围困在山阙上的慕容克、慕容杰发起连绵不绝的进攻。
然而,魏军的攻势却被慕容克他们顽强的抵御下来,连着三天数次攻势全被打退,让杨寅心中愈发的愤怒,孤注一掷命令全军从各方进攻,不惜一切代价誓要一举夺下山隘。
然而,慕容克和慕容杰所占据的地形却是易守难攻,正蓝幡和西域军队一起,利用险峻的山势在防守中屡次击退数倍与己的魏军。
“噗呲~”
一名刚冲上山峰的魏军士兵刚一露头,就被慕容杰一刀划开咽喉,倒在了血泊之中。
“呼~”
慕容杰喘出一口浊气,望着防御工事外密密麻麻如蚂蚁般席卷而来的魏军士卒,眼神里充满了狠戾之色。
“等老子冲出去,占了凉州,一定要把全凉州的男人全部杀光,女人全部贬为军妓方泄心头之恨!”
慕容杰从来没有如此暴躁过,毕竟正蓝幡被人逼到这种局面,还是一群平日里最为看不起的两脚羊干的,他只觉得这是一种莫大的屈辱,决不容许这种事情持续发生。
“突围~”
“嗷~~”
慕容杰一声怒吼,两千充当炮灰的西域士兵咆哮着冲出掩体,向进攻的魏军呼啸扑去。
这群炮灰装备十分简陋,基本也就上半身裹住一身皮甲护住要害,手持西域标配的弧刀,脸上挂满了疯狂的神情。
实际上西域联军有皮甲已经算是上等士卒了,不少人根本身无片甲,只是一身玄色或素色的飘衣而已。
这和西域各国的国情有密切的关系,严格来说西域这一片的军事水平十分落后,除了各国国王拱卫权力的少量禁卫军外,其余士兵都是成年的居民或牧民组成。
这些人战时为兵,闲时务农,很多人甚至根本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残酷,全凭一腔热血支撑他们与敌血战到底。
“弓箭手~~”
眼看敌军主动发起反攻,杨寅迅速让进攻的魏军撤退,让早已待命多时的弓箭手将一支支夺命的狼牙箭镞对准了他们。
“放~~”
“飕飕飕~~”
随着一声激昂的嘶吼响起,数以千计的狼牙箭镞崩弦而出,向密密麻麻的西域士兵飞驰而去。
“噗噗噗噗……”
“呃~~”
“咣~~”
成片箭镞破开躯体的刺响回荡而起,伴随着士兵的惨叫,西域士兵在箭雨打击之下,如秋收的麦浪,连绵起伏,倒在前进的路途上,任凭流干自己身上最后一滴血液。
“啊~~”
一名正在冲锋的西域士兵被迎面袭来的一支狼牙箭射穿左眼,在箭镞入目瞬间,他只看到眼前一片血光笼罩,紧随而来的就是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丢下兵器,死死抓住插在面颊上的箭杆,痛苦的跪在地上发出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凄嗥……
还有一名西域士兵,腹部拖着长长的斗线,鲜血已经染透了裤管,但他似乎浑然不知,依然仰着头颅,露出疯狂的神态,高举弧刀向魏军奔跑,每行动一步,脚下就流下一滩血痕。
最终一支狼牙箭从半空贯落,撕开了他的咽喉,终结了他的疯狂,也让他的痛苦得以解脱……
两千西域联军在魏军箭雨的覆盖打击之下,不消多时,就全部被掀翻在地。
足足两千人,硬是连魏军阵前五十步距离都没有杀进,便化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魂魄将与这燕然山沦为一体。
看着原本动荡的山道片刻间陷入宁静,慕容杰的面颊不断的抽搐着。
他对那两千西域人死活丝毫不在意,恼怒的是那些魏军居然如此难缠,这些西域人竟是一点伤害都没给魏军造成。
“杀~~”
“嗷嗷嗷~~”
山道在短暂的平静之后,再次山呼海啸起来,魏军的进攻再次展开了。
“再派三千西域人下去,务必要在日落之前杀出一条血路!”
慕容杰对身边的亲兵下令,反正这些西域人都是炮灰,死光再问那些归附国去要就行。
“算了!”
这时,负责这支军队的指挥将领,慕容克开口阻止了慕容杰的打算。
“你就算把两万西域人全部压上去,也未必能杀出重围,还是固守要地,等魏军疲惫之后再做打算吧……”
听了慕容克的话,慕容杰不得不放弃了之前的拿人命换生路的策略,心有不甘的望了那些魏军一眼,然后命令弓箭手准备还击……
……
整整一日,直到日落时分,魏军依然没有攻取慕容克他们盘踞的险要之地,见魏军将士身心皆疲,杨寅不得已之下只好鸣金收兵,结束了今日的攻势。
而恰在这时,魏闵率兵来到了杨寅军中。
看着杨寅军中士气低落的情形,魏闵面色阴沉的对杨寅问道:“怎么?还没攻下燕然山么?”
杨寅忙跪在魏闵身边拱手说道:“天王息怒,是属下无能,这些蛮夷仗着险峻地势屡次击退了我魏军的进攻,属下已经尽力了,不过他们也有不小的伤亡,相信也撑不过多少时日了……”
魏闵闻言,眉头紧皱,向燕然山方向凝望一阵,随即说道:“没有太多功夫跟他们继续纠缠下去了,明日必须要把慕容克他们全数歼灭在这燕然山,
这样,我们才有多余的精力跟夏州的慕容敛展开决战!”
杨寅立马拍着胸脯说道:“请天王放心,明日属下一定把慕容克的人头亲手送到您跟前发落。”
魏闵摇摇头道:“你打算怎么把慕容克的人头送过来?这么多天都没有打下燕然山,明日就一定能打下么?”
杨寅哑口无言,只能低着头站在一旁。
魏闵嘴角轻扬:“其实来之前朕就料到燕然山易守难攻,凭你不可能打下,所以朕早已做好准备了……”
话毕,魏闵手一抬,很快几名士兵推着一车车带血的平车来到魏闵身边。
只见魏闵拉开盖在车上的布幔,瞬间一股浓重到底血腥味充斥着四周,让人闻之几欲作呕。
杨寅捂着鼻子向车上望去,登时双目瞪的滚圆,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却见车上满是一颗颗血淋淋的——
人头!
就在杨寅震惊的不知所以时,魏闵慢悠悠的开口说道:“此次收复绥州,盘踞在绥州境内的一万西域士卒已全数斩杀,就用这一万颗头颅成为压倒慕容克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杨寅努力吞咽一口口水,对魏闵说道:“天王,这真的合适么?万一惹怒了那些西域人……”
魏闵笑了笑,盖上布幔,让人把车拉走后,对杨寅道:“你不懂西域的民情,以前或许他们会对自己同胞的死展现血性,但蒙洛人的西征把整个西域的脊梁几乎都打断了,
这几年来,他们畏惧死亡,畏惧战争,只想自身苟活与世而已,所以,这一万颗头颅正好让西域人和正蓝幡之间起矛盾,试问一个对死亡产生畏惧的绵羊会愿意配合正蓝幡这头凶狼么?”
杨寅还是有些担忧:“可万一……”
魏闵手一挥:“朕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所以,在把这些头颅送到燕然山同时,我们应该再添一把火,相信在绝望之下,燕然山的两支军队定会失去军心,无暇思考其它……”
看着魏闵嘴角露着残忍的笑容,杨寅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
翌日清晨,燕然山阙……
“放~”
“卜卜卜~~”
上百架抛石器在距离慕容克和慕容杰所部六十步距离,把一颗颗狰狞的头颅抛入内中。
当这一颗颗人头被内中西域人所获时,果真如魏闵所料那般,慕容部内中起了不小的轰动。
“不,我不想变成那样……”
一名西域士兵捧着一颗人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泣着,眼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我们投降吧,再打下去都会死的……”
另一名西域人虔诚的跪在地上大声嚎叫着,在他眼前,摆满了十几颗同伴的头颅。
“我想我的妻子,想我的孩子,我们为什么要打这场战争?现在我应该是坐在家中享受甜美的早餐啊……”
还有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西域人抱着头,眼中充满的恐惧和绝望。
而那些慕容部的人显然没有那么多想法,死人在草原上司空见惯了,见那些西域士兵乱做一团时,一脚将那些头颅踢到一旁,然后抽刀恶狠狠的威胁起他们。
“听着~谁要是再哭哭啼啼扰乱军心,我就把你们变得和他们(头颅)一样!”
在慕容部这些士兵的恐吓下,这些西域士兵才努力止住了哭泣,但他们心中却是恨透了这群正蓝幡士兵。
“这群蛮夷,压根就不管我们死活!诅咒你们都下地狱!”
一些西域人内心不断恶毒的咒骂着这些慕容部的士兵,但也仅限与心中咒骂了,真要说出来,还没这个勇气。
不过,很快,另一个因素却彻底点燃了这群西域人和慕容部士兵的矛盾。
“不好了,着火了~~”
一名慕容克的亲兵跌跌撞撞的跑到慕容克跟前,喘着粗气说道。
“启禀克将军,燕然山外围燃起了大火,怕是要把我们都给包围了!”
闻听情报的慕容克,连忙放下装满马血的木碗,走到高处抬头向远处望去,果然见到燕然山四周外围正在腾起阵阵浓烟……
“糟了~”
慕容克心中咯噔一声,随即果断下令道:“命令全部正蓝幡士卒,立刻突围!不惜代价,在火势蔓延之前冲出燕然山!”
一旁的慕容杰一怔:“那些西域人怎么办?”
慕容克摇摇头:“不要管他们了,由他们自身自灭吧,再不走,我们就都要死在这里,现在开始,全力突围!”
九 四战四捷,威震塞北
……
九月初三,已入初秋时节,然而塞外的天气依然炎热,并没有因为秋季的来临而有所缓解。
而在夏州城内,却迎来了一支约莫数千的羌人军队,他们的首领元獒,正在夏州将军府内与慕容敛他们似乎在商议着什么要事……
也不知谈论了多久,只见慕容微微一笑,对元獒说道:“元首领,羌人一脉与我蒙洛人是血浓于水的兄弟,如今羌人遭遇魏闵这个叛逆肆意屠戮,你身为元氏贵羌的正支血脉,就甘心愿意让魏闵为所欲为么?”
元獒现年四十岁,长的是粗犷异常,有着标准的羌族野蛮气息,属于元氏旁支一脉,自元氏一门直系全数被魏闵斩尽杀绝后,元獒就以元氏最后的血脉自居,号召羌人与魏闵作对。
结果,元獒能力有限,被魏闵和段颎打的是找不着北,十万羌人在他的一通瞎指挥下被杀的是人仰马翻,四散流窜,自己也在逃亡途中被段颎削去了左掌中指和无名指。
与魏闵一战兵败后,元獒就开始在塞外西北四州游荡,不就就早土斤泽这个地方建立割据政权。
由于元獒他本属羌人一脉,又有元氏血统,倒是又在短时间内聚集了万余羌人在身边追随,继续与魏国周旋。
事实上,若不是魏国自己内部发生意外,元獒根本没有机会继续在塞北游弋,是段颎的离开给了元獒极大的生存空间,让他从魏军高压追击下存活了下来,这才有机会与慕容敛共同商议如何对付魏闵。
元獒叹了口气,对慕容敛说道:“驸马爷,你的意思元獒都懂,只是魏闵决非等闲之辈,之前十万羌人都在魏闵的攻势下土崩瓦解,如今他兵锋正盛,这时与他开战,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慕容敛听出了元獒话中对魏闵充满了恐惧,与是淡淡一笑,开导道:“元首领,如果现在不跟魏闵有个了断,将来魏国局势稳定后,你觉得魏闵会放过尔等么?
现在,是你元氏复国的大好时机,毕竟正蓝幡已与魏闵开战,试问有了蒙洛人的加入,你觉得魏闵现在可有胜算?”
元獒想了想,并没有被慕容敛三言两语给蛊惑,而是撇着嘴说道:“不瞒驸马爷,元獒现在是真的怕了,现在我麾下满打满算就一万两千人,魏闵军中可是足足有三十万大军,
而且凉州人丁千万,随时都能补充损失的人马,纵使正蓝幡参战,怕也未必能顺利击败他,更何况,我来时已经听说魏闵击败了慕容德将军了……”
说着,元獒有意无意的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慕容德,只见慕容德嘴角微微抽搐一下,显然被元獒的言语刺激的有些无法抑制自身情绪了。
慕容敛心中冷笑一声,暗道这元獒倒也不似外表这般四肢发达,与是起身抛出了自己的筹码:“元首领,多的我也就不说了,
现在正蓝幡需要你的帮助,本王要你用元氏的身份让归附与魏闵的羌人站到我们的阵营中来,作为报酬,本王在此承诺,
待魏闵伏法后,助你杀入凉州,攻占武威后,扶你上汗位,你说如何?”
元獒说道:“驸马爷,你会这么好心?白白助我登上汗位?”
慕容敛笑道:“自然也是需要元首领答应一些条件,只要元首领登上汗位后,能与慕容部保持良好的关系,
还有我蒙洛人若要借道攻取中原,还希望元首领能给予方便,莫要阻拦,怎么样?元首领答应么?”
元獒稍作沉思,迅速划分了这条件中的利害,觉得这条件也不过分,虽然有些屈辱,但只要登上汗位,这些小事压根算不了什么,边迅速答应了下来。
“报~~”
正在双方达成共识之际,一声禀报传来,却见一名侍卫来到慕容敛耳边轻声嘀咕一句,让他瞳孔微微一缩。
与是,慕容敛冲元獒略带歉意的说道:“元首领见谅,本王有些要事必须马上处理,请元首领先去隔壁金帐,内中早已备好酒菜给元首领和几位勇士接风。”
说完,就对慕容德使了个眼色,一起走出了房间。
一出房间,慕容敛脸上淡然的神色顿时一沉,忍不住闭目深吸一口气。
“怎么了?”慕容德问道。
慕容敛摇摇头说道:“慕容克已突围回到了夏州……”
慕容德闻言大喜:“那真是太好了!”
可话音刚落,见慕容敛脸上没有一丝喜色,忙止住声音轻声问道:“慕容克既然突围,为何旗主你……”
“慕容杰死了……”慕容敛眼神中带着一丝痛苦和悲伤,缓缓说道,“还有八千正蓝幡勇士跟三万西域联军,也全死了,只有慕容克和不足两千骑回到夏州……”
此言一出,慕容德大惊失色:“驸马,这怎么可能?”
慕容敛挥手止住慕容德继续说下去:“多的也就不必说了,先去看看慕容克吧,本王想从他嘴中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慕容克的领军实力本王清楚,要不是形势危急,他是不会变得如此狼狈!一定先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慕容克回到夏州本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脱掉身上的甲胄,趴在偌大的水缸前,将整个上半身塞入水缸。
过了好久,慕容克才从水缸中直起身,甩了甩蓬乱的头发,推开要来搀扶的护卫,无力的瘫坐在水缸边,一言不发,仿佛魔怔了一般。
不多时,慕容敛和慕容德跟慕容盛三人来到了慕容克跟前,看着一脸呆滞的慕容克,慕容敛率先蹲下身子关心的问道:“族弟,你回来了?身上可有哪里不适,要本王帮你疗伤么?”
慕容克闻言瞥了眼慕容敛,随即跪在他身边不断磕头,好一阵才抬头红着眼说道:“旗主,请杀了我吧!是我没用,害死了杰弟,还让数万大军全数被魏闵歼灭了……”
慕容敛几人闻言眉头紧皱,好一阵后,才对他开口问道:“和本王仔细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局势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慕容克擦干眼角的泪滴,哽咽的说起了自己的遭遇。
原来,自那日魏闵纵火烧山,慕容克不得已之下,撇下那些西域人率领本部精锐和慕容杰一道开始突围。
结果,等慕容克率领大军冲下山才知道,自己又中了魏闵的埋伏。试问燕然山如此广袤,几处火势怎么可能会威胁到自己?
但一切都太迟了,慕容克本想率兵回去继续固守,但被抛弃的那些西域人却乱成了一团,在得知自己被慕容克他们抛弃后,加之对死亡的恐惧,最后彻底炸营了……
无奈之下,慕容克和慕容杰孤注一掷,向着魏军阵营杀去,希望能出现奇迹扭转颓势。
结果,奇迹没有出现,要不是慕容杰留下断后,给慕容克杀出一条血路,怕是会有全军覆没的威胁。
最终,慕容克逃了出来,慕容杰和八千正蓝幡骑兵则在魏闵的攻势下,全数倒在了血泊之中。
“是我没用!害死了杰弟啊~”
讲述到这里,慕容克狠狠一拳砸在地上,眼泪如雨点般落在地上,显然是在懊悔自己的无能害死了族人。
慕容敛听完慕容克的讲述后,却是一脸平静的起身背对着慕容克。
而慕容盛则拉起慕容克说道:“好了,别哭了,你不是还活着么?只要活着,我们就一定能杀了魏闵为族人复仇!”
慕容盛也是愤恨的说道:“这仇,一定要报!魏闵狗贼绝对不能轻饶!”
慕容德和慕容盛二人摩拳擦掌之际,慕容敛却忽然轻笑一声:“有意思!看样子,我还是小觑了魏闵的实力,
真是没想到,短短时间内,一切几乎又回到了原点,除了这夏州,其余三州之地又落入了魏闵手中,
最先主动又回到了魏闵手中,接下来他们定会对夏州展开最为猛烈的攻势,一旦抵挡不住,那么这些年我们在西北的布局将彻底落空。”
慕容盛道:“驸马,虽然我们连番折在魏闵手中损失了不少兵马,但夏州依然有二十五万大军待命,他魏闵手中也就十余万上下的人马,我不信他能对夏州造成威胁!”
慕容敛摇摇头:“如果慕容垂在这里,他是绝对不会如此乐观的,魏闵出塞至今四战四捷,威震塞北的消息很快会传遍各地,
到时,我军难免会对魏军产生畏惧而开始起避战心思,这首极其不利的局面,要知道失去军心的军队就如同一盘散沙,再凶猛也注定被各个击破。”
慕容德闻言,点点头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慕容敛道:“自然是拖延时间,把魏军的锐气拖垮一些才行!”
“拖?”
慕容盛等人对慕容敛的话深感不解。
慕容敛继续说道:“命人书信一封送往魏军阵营,言辞要谦卑,对魏闵要多加敬畏,立刻去办吧……”
“示弱?”慕容德眉头一皱,“驸马,这似乎不妥,太涨魏闵他们的志气了……”
慕容敛却是微微一笑,没有回话……
十 慕容反击
……
九月初七,与夏州仅一地之隔的灵州,魏军大营。
“哈哈哈……”
主帐内,魏闵看着慕容敛派人送来的投降信,忍不住大笑出声。
良久,魏闵举着手中那份投降书,起身对帐内众将摇头说道:“慕容敛派人送来降书,约我等初十去夏州边郡交接,介时慕容敛会一并将夏州还给朕,你们说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帐中刘显闻言立马起身拱手说道:“天王,看样子这慕容敛是被我魏军杀怕了,短短月余,塞北四州其仅占夏州一地,自然是只有投降一路可走了。”
刘显的话让魏闵眉头舒展,心下很是满意,倒是另一名年过五旬的老将不无担忧的说道:
“天王,慕容部虽然被我军连番击溃,但并未伤其筋骨,夏州一地尚有二十万异族铁骑盘踞,况且慕容敛被蒙洛人誉为草原之狐,怎会这么容易投降呢?”
魏闵闻言,脸色顿时有些阴沉,极其不满的瞥了那老将一眼,杨寅见此忙起身对那老将说道:
“马将军何出此言?这些时日我魏军在天王带领下势如破竹、攻无不克,正蓝幡和那西域联军损失足足四五万,可谓是威震塞北,天下为之颤抖,近日来那些狡诈的羌人也主动依附,
试问这样的情况下,慕容敛拿什么跟我魏军继续周旋?依末将之见,慕容敛送来降书是真心实意,早已被天王军威下破够胆,不会有诈!”
马将军眉头一皱,对魏闵劝道:“天王,慕容敛为人不可常理揣测,要是万一真的有诈,岂不是让如今的局势迅速扭转?请天王三思啊……”
魏闵心中十分不悦,但念这老将年岁已高,也不好发作,只是淡淡的说道:
“纵使慕容敛使诈,朕也无惧,三日后,朕要亲自去夏州会会慕容敛,到时,朕不单要他把夏州还给朕,还要他为这次背信弃义举措赔偿付出应有的损失!”
马老将闻言,也不再规劝,只能安子叹了口气坐回自己位置上。
……
九月初十,灵夏边境旌旗蔽日,魏闵亲自领着两万铁骑前来与慕容敛商讨受降事宜。
而慕容敛则低调的多,只带来十几名随从侍卫,在慕容盛的陪同下在空旷地带拜下谈判矮桌,经等魏闵的到来。
魏闵一见慕容敛这等气态,也放松了警惕,带着数名随从,策马来到慕容敛跟前,双方谈判正式开始。
“在下慕容敛,参见天王……”
慕容敛彬彬有礼的向魏闵施以拱手礼,态度十分的谦卑。
魏闵仔细打量着这位草原之狐,不得不承认,这慕容敛长的清秀异常,却又不失男儿阳刚之气,难怪会是草原上公认的俊才,诸多八幡内贵族女子哪怕被人唾弃荡妇也幻想能与慕容敛有一夜之欢。
收回心中所想,魏闵翻身下马对魏闵说道:“慕容驸马,朕问你,我魏国可曾有哪里冒犯慕容部?”
慕容敛笑了笑,淡淡的说道:“不曾……”
魏闵又问:“那是朕的下属惹恼了慕容各部?”
慕容敛又道:“也不曾……”
魏闵冷笑的坐到慕容敛对面,沉声质问道:“那为何纵兵犯我魏国疆界,此举意欲何为?!”
慕容敛略一沉思,起身向魏闵再次行以大礼:“天王息怒,现在在下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掩饰眼下双方发生的一切,
现在,在下愿意将夏州拱手交还,还望天王能原谅慕容部这一次的莽撞,继续友好相处。”
“说的倒是轻巧……”魏闵冷笑一声,“慕容驸马只言片语就想把这一切遮掩过去?这夏州本来就属于魏国的,朕要拿回来是天经地义!”
慕容敛低着头,唯唯诺诺的说道:“天王所言甚是,千错万错皆是我慕容部的错,还请天王念在昔日的情谊上,罢兵言和吧,慕容部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给天王一个完整的交代。”
见慕容敛如此有诚意,魏闵心中的怒火也消了不少,只是冷哼一声后对他说道:“自然是要给个合适的交代,慕容部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向魏国道歉,并补偿慕容部对魏国造成的损失!”
慕容敛毕恭毕敬的说道:“自然,就算天王不提,在下也有此打算,慕容部对贵国造成的损失,在下一定会加倍赔偿,只求天王罢兵不要再战了……”
见慕容敛姿态放的如此之低,魏闵心中怨气彻底消了,转而换上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对慕容敛那胆小怕事的模样充满了不屑。
“既然慕容驸马如此有诚意,朕也不再为难,说吧,何时把军队撤出夏州?”
对于魏闵的提议,慕容敛客气的回复道:“请天王稍待数日,毕竟夏州城内有我慕容部数十万族民,
一时半会儿想撤离也十分不易,请天王先回去,待内中族人全数离开后,在下在亲自去迎天王进城,如何?”
魏闵想了想,觉得这要求也不过分:“那大概需要多久?”
慕容敛道:“十日,十日内,夏州拱手奉还!”
魏闵大手一拍:“好,既然如此,朕就等你十日,十日后,朕希望能结束这场战争!”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又道:“不过,朕就在这边境等你的消息,十日为期,不要让朕失望!”
“一定!”慕容敛斩钉截铁的应了下来。
接下来,双方签下罢战契约后,慕容敛辞别魏闵等人,和慕容盛一道折返夏州城。
“呵~”
魏闵收起契约,高傲的轻哼一声,随即对杨寅说道:“传令下去,随行两万铁骑就沿此方圆三十里内安营扎寨,另传令主营,命刘显领兵后撤,暂停对夏州的攻势!”
“遵命!”
杨寅闻言,兴奋的应了一声,拍着马屁对魏闵说道:“常言这慕容敛机智如狐,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就跟正蓝幡同样,虚名而已,遇到天王还不乖乖俯首就范么……”
魏闵不置可否:“看来传言真不能全信,今日与慕容敛一会,本以为一番唇枪舌战在所难免,不想此人却完全没有身为智者的气概,着实有些失望……”
杨寅笑着说道:“还不是天王的威严压的慕容敛这小子不敢乱来么?天王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魏闵很是受用,点头说道:“好了,多说无益,立刻结营扎寨,在夏州到手前,一切还得小心应对。”
话虽这么说,但魏闵心中实则早已不把此当一回事,看着杨寅退下后,只觉得这一刻,自己就是这天下的中心。
……
另一边,慕容敛一行人缓缓向夏州城赶去,等临近城门前,对策马并行的慕容盛说道:“将那罢战契约取来……”
慕容盛闻言,从怀中取出那份刚签订的停战协议交到慕容敛手中。
只见慕容敛接过停战协议书,毫不犹豫的当着众人的面撕成粉碎,接着开始下令道。
“命人密切留意魏闵在夏州边境的动向,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派人向西域各部发送征召令,务必每部男丁三抽一,自带兵器前来夏州汇合,若不肯出兵者,一律灭族!”
“命人给元獒送信,告诉他鱼已上钩,他可以行动了!”
“最后,再派人给雍州送信,告诉白麒他们若再不肯出兵相助,后果自负!”
现在的慕容敛脸上严肃至极,哪还有之前在魏闵面前如同孙子一样的形象,俨然就是一名百战主帅。
“另外,命慕容盛、慕容德各领两万正蓝幡步骑,绕开魏闵主力,从绥、沙二州迂回对魏闵主力大营展开攻势,配合元獒行动,
再命慕容赫领五千敢死之士前往金重关封锁官道截断魏闵退路,这一次,本王要让魏闵葬身在这片塞外的土地上。”
慕容敛语气中充满了浓烈杀机,每一道命令下达,都能掀起一片尸山血海。
慕容盛欣慰的望着慕容敛,之前在与魏闵谈判时,慕容敛故意示弱,以近乎讨好的语气让魏闵失去防备,然后借用魏闵的疑心之症,让他把本部三万主力骑兵留在夏州边境,这等于是把其大军动向彰显在慕容部的眼皮下,随时能知道其意图做出最快速的反应。
另外,把魏闵的骑兵和后方主力拆分,等于是打乱了魏军的指挥部署,尤其在古代通讯条件落后的情况下,一旦发生意外,很难首尾相顾……
接下来的布局实施起来,几乎每一步都能给魏军造成极大的伤亡,慕容盛明白,从魏闵放弃继续趁胜追击开始与慕容敛和谈开始,他就已经落入了精心布置好的陷阱内,就等着败亡的命运来临了。
从这一刻起,慕容部正蓝幡对魏闵的反击,正式开始了!
“杰弟,我的族人,你不会白死的,我慕容敛发誓,会用魏闵以及十万凉州百姓的人头给你一起陪葬!”
慕容敛心中默念几声后,和慕容盛一道,轻踏马镫进入了夏州城。
甫一入城,却见不远处街道上正站着一员魁梧的异族悍将,顿时让慕容敛和慕容盛微微一怔,随即兴奋的迎了上去。
“太好了,有他在,就又添了几分胜算!”慕容敛心中万分惊喜。
十一 败局已现
……
“轰隆隆~~”
“吁~~”
魏军主营前哨站,元獒亲领四千铁骑奔涌而至,轰鸣的铁蹄践踏在干硬的土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震响。
一名魏军军官看到这一幕,疑惑的说道:“咦?那些骑兵好像不是我们天王的军队,立即警戒……”
魏军主营哨战,是为了防止敌人偷营而设,在主军大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十里之地各选险要地势且视线良好的地带设下。
一个哨站约一甲士兵,内有简易烽火台以便预警,总体来说,这样的哨站能迅速将前线敌情通过燃烧的烟幕传递给主营大帐知晓,好让他们做出充分的御敌准备。
但是,就如同三国演义中关二爷大意失荆州一样,凡事都有意外……
“弓箭手~”
哨官一声令下,五名魏军弓箭手当即开拉弦,将一支支冰冷的狼牙箭瞄准了前方烟尘滚滚的骑浪。
同时,另有两名士兵点燃火把,站在烽火台前,随时准备吧狼烟点起,向后方主营传递军情。
然而就在这时,正在疾驰的骑浪逐渐放缓了步伐,最后在距离此处哨站百步之外停了下来,只有元獒带着十几名亲兵高举白旗悠哉的向哨站策马而去。
等来到哨站前,元獒大声冲内中的士兵喊道:“喂,你们不要紧张!我们没有恶意,天王已经与我达成了协议,我愿意归顺天王!
现在,我们都是自己人,我身后这些兄弟如今奉了天王之令前来军中主营听候拆迁,还望各位兄弟行个方便,带我们去见杨将军和刘将军!”
说完,元獒手一指,那两名亲兵立刻翻身下马,从马背上取下数个装有酒水的羊囊,恭敬的来到哨站木栏前。
哨官犹豫片刻,跟其中一名士兵使了一个眼色,将那些羊皮酒囊都扛进了哨站。
然后又问道:“你们归顺天王了?那天王现在人在哪里?”
元獒大声说道:“天王尚在夏州与慕容部的人和谈,命我先来此与主营汇合,天王说了,用不了多久,慕容部的人就会撤退,这场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
听了元獒的话,哨官这才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丝警惕,看着眼前这些羌人和一望无际的羌人骑兵,不由嘀咕道:“天王当真所向披靡,这么多羌人也愿意归顺啊……”
“杀胡令”已然被废止,现在开始已经没必要再屠杀羌人,那些凉州本地士兵自然也就对羌人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了,甚至不少人认为有羌人加入军中会让魏国如虎添翼,还有人开始同情起羌人的遭遇,当真是圣母心泛滥。
多么可笑的想法,大家似乎早已忘记了羌人统治凉州几十年来,羌人是如何作威作福欺压本地军民的,有时候人类就是这么容易健忘曾经的灾难,任何时空都改变不了这种劣根性。
待元獒进入哨站后,哨官撤去了弓箭手,让烽火台上的士兵也熄灭了手中的火把,热情的招呼起那些羌人。
双方寒暄了几句说道:“对了,麻烦你能不能带我去主营见杨将军,我是生怕耽搁了行程被天王知晓再生事端。”
哨官为难的说道:“抱歉,元首领,非是我不肯带你前去,只是军中有令,哨站拔营前哨官不得离营,否则按军法当斩……”
元獒眉头一皱:“这可如何是好?要是延误了天王交代的时间,晚到主营,我也会被天王军法从事的啊……”
哨官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一件信物,你拿着它前往下个哨站出示后自会指引你前往主营。”
元獒闻言,感激地说道:“如此就多麻烦你了!”
哨官取来一张草纸,然后用烧剩下的草灰沾了拇指,往上面按了几个手印,递到元獒手中说道:“你也别笑话,我不识字,你拿着这个沿着前方再行五里地到下个哨口,那里的哨官跟我熟,见到这手印定会给你们行以方便的……”
元獒收好那份信物,对哨官拱手说道:“多谢将军相助,我们感激不尽……”
“哈哈,以后都自己人了,还客气啥?”哨官笑着罢罢手,随后拎起一个羊皮囊,掂了掂问道,“呦,挺沉的,少说也有十来斤吧?”
元獒忙抓过那羊囊,扒开塞子大声说道:“来来来,别客气,这可是上好的西域葡萄酿,最适合现在这天气喝了,来,我们喝上一杯!”
哨官忙阻止道:“不不不,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军中有令,行军途中禁止饮酒的,不然就是违反军法……”
元獒却不管不顾,从一名亲兵手中取过两个木碗,分别替自己和哨官倒了一碗,旋即拍着胸膛说道:
“没事,只要不喝醉就不算是违反军令,你把它当水喝就行了,你有听过喝水违反军法的么?来!干!不干,就是看不起我!”
话毕,元獒率先把碗中酒水仰脖一饮而尽。
哨官见此,也不再坚持,何况以他们的经济条件一般是喝不起这样的好酒,与是也端起酒碗学着元獒的样子一口喝干,连喊过瘾。
很快,整个哨站内都被酒气包围,此处二十人在酒水的肆虐下,不到两个时辰就不省人事了,喝的是东倒西歪……
“哼,卑贱的中原人,跟你们这群蠢猪喝酒真是让人感到作呕!”
元獒望着呼噜成片的哨站,尤其望着哨官面色血红的趴在桌前,不由露出一抹凶狠的目光。
一名亲兵附在元獒耳边小声问道:“首领,要不要把他们都做了?”
元獒冷冷的说道:“不必了,慕容盛大军快到了,就交他会替我们善后,务必要在慕容部反攻前混入魏军主营,赶紧出发!”
一声令下,元獒起身牵过自己的坐骑,一个翻身跃上马背。
“吹号,继续前进!”
“呜~~”
随着沉闷的犀号角吹响,数千骑兵再次扬起黄沙漫天的景象,朝着下一个目的地席卷而去,只留下这几乎形同虚设的哨站内,全是连绵起伏的鼾声……
……
雍州,西郡城内……
“慕容敛派人送来情报,让我等紧密配合,务必想凉州发起进攻,与正蓝幡对魏军形成前后包抄夹击之势,一举覆灭魏国,诸位怎么看?”
议事厅内,白麒点着桌面上慕容敛送来的羊皮情报,扫视了圈四周,淡淡的问道。
除开白麒,府厅内分别坐着副将王郃,左司马夏育,右司马田晏,以及刚加入汉军的段颎跟参谋总司诸葛稚、雍州长史公孙禹六人。
听闻白麒问及,王郃率先说道:“依末将看,无需理会那群胡人,让魏闵跟慕容敛他们鹬蚌相争便可。”
夏育摇头说道:“但终归是跟慕容部有约在先,继续这样不出兵的话,就怕局势失控,早晚也会波及到雍州……”
田晏赞同道:“是啊,毕竟此次是魏国不顾联盟之谊强逼用兵,否则也不会出此下策,而且魏国、蒙洛皆是盟友,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也不好撕破脸皮,这事着实得考虑清楚……”
公孙禹想了想,起身对白麒说道:“白郡守,魏国再怎样,毕竟也是我血脉相连的华夏一族,如果这个时候出兵攻魏,必定生灵涂炭,死的都是自己的同胞啊……”
“打仗是必定会死人的……”诸葛稚出声反驳道,“战场上无需考虑那么多,试问如果凉州并非中原故土,是不是打这一场仗的心理负担会少很多?”
公孙禹眉宇一蹙:“诸葛总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打算对凉州之地动手,与外族之人一起屠戮同胞么?”
诸葛稚淡淡一笑,叹了口气说道:“照公孙先生这样的说辞,那汉王起兵以来至今只能用惨无人道来形容了,
要知道精卫营一路来杀的自己同胞还少么?远东两次内战,百万百姓家毁人亡,皆是精卫营一手造成,
而北地之战又死了多少同胞?我们立足的这片雍州大地呢?西北战乱平息也不过一年多时间,
难道公孙先生认为汉王所做的这些都是错的么?你完全否决他的所作所为?”
公孙禹面色阴沉一片:“诸葛总司,你知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诸葛稚道:“既然不是这个意思就不要拿这种情谊之话来徒添情怀,要知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战争是最无情,最冷酷的杀戮,同情只会让局势变得更加艰难!”
公孙禹气的是牙痒痒,但可惜,论口才他在墨家高层内部本就不擅长,自然也不会是长期跟皇甫翟交流的诸葛稚对手,一时间被驳的是哑口无言。
眼见场面气氛充满火药味,身为郡守的白麒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好了两位,你们有什么恩怨私下解决,现在还是谈谈到底要不要出兵凉州吧!”
诸葛稚和公孙禹这才对视一阵回到自己座位上,白麒看向段颎问道:“段将军,凉州和塞北的情况相信这里没有人比你更熟悉了,不如你说说我们要不要出兵。”
十二 不对等的决战
……
九月十九,灵夏边境,魏闵大营。
“慕容敛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
魏闵站在主帐帐口,望着帐外狂风大作的情形,不由微微蹙眉,显然是在担忧慕容部的人忽然违约。
但不多就,他就苦笑着摇摇头,自我安慰道:“不会的,慕容敛可是蒙洛君王的乘龙快婿,且又是草原贵族身份尊贵,怎么会做出这等背信弃义的小人之举呢?就且再等一日,明日就带军收回夏州!”
拿定主意后,魏闵紧皱的眉宇也舒展开来了,大步回到自己主案前,随手拿过一本书开始翻阅起来。
“天王,我要见天王~~”
就在这时,一声急促的呼喊在帐外响起。
魏闵放下书本,望向帐口沉声问道:“何人在帐外喧哗?带进来!”
下一刻,一名浑身带血的武将在两名侍卫的搀扶下,一脸虚弱的进入帐中。
魏闵见此大惊,刚要发问,那武将就气喘吁吁的说道:“天王……发生大事了……绥州……遭到……遭到慕容部的人袭击……已经……已经沦陷……”
话未说完,那武将登时头一歪,气绝身亡。
“什么!”
魏闵闻讯拍案而起暴怒的嘶吼一声,对着那死去的武将厉声问道:“朕好不容易收回绥州,这才几天功夫又让正蓝幡的人给夺了去?绥州不是还有三万大军么?难道他们都是摆设么?”
然而,任凭魏闵如何咆哮,那武将是无法再回答他一个字了,最后还是身边的侍卫提醒这报信的武将已经死了,这才让人把他拖了出去。
“报~天王~不好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魏闵还没来得及思索接下来的对策,就闻帐外又传来一阵更加惊恐的呼喊声。
回头望去,只见一名身中三箭,其中一箭已没入肩胛的探马,满脸鲜血的冲入帐中,不顾身上的伤势,重重跪在魏闵跟前,哭着说道:“天王,五万西域奴兵趁沙州守备空虚,与内中羌人里应外合,攻占了沙州,七千将士浴血奋战,终是寡不敌众全军覆没,沙州……沦陷了……”
说到这时,探马已经泣不成声,整张脸都俯在了地上。
魏闵闻言,只觉眼前金星直冒,耳边一阵轻微的鸣响,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后,望着地上的探马,一字一句的问道:
“西域诸国的联军,不是已经让朕杀光了么?他们又哪来的五万人马?难道那群西域贱奴不知道朕随时都能挥军灭了他们么?
还有,羌人为什么又反叛了?这群不怕死的东西难道还不知悔改,把朕赐予他们的恩惠当成玩物么?可恨!可恨啊!”
那探马只是趴在地上哭泣,没有回复魏闵的质问,他忍着伤痛和精神的煎熬策马急奔数百里,已是身心俱疲,刚才那番对魏闵的话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
沉默许久,魏闵身边的一名客卿对站在帐内两名侍卫说道:“先扶这位壮士下去休息疗伤吧……”
探马被带走后,客卿立即对魏闵说道:“天王,眼下局势错综复杂,如在下所料不差,这定与慕容敛他们脱不开关系,现在当速速领军去与主营汇合,以免引起更大的伤亡……”
魏闵阴沉着脸,拳头捏的爆响阵阵,语带疯狂的嘶吼道:“朕不退,朕要亲自去问问慕容敛,为什么要背信弃义,妄费朕这么信任他们,朕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客卿急忙券道:“天王,听下臣一句劝吧!既然慕容敛这般做了,定是有所防备,现在不走可就晚了!”
“不!朕不走!”魏闵断然回绝了客卿的提议,“朕要将这群终日与马粪为伍的蛮夷杂碎全部碾成齑粉方解我心头之恨!
传令全军,即刻准备出征,直捣夏州腹地,这样就想让朕服输?慕容敛也太天真了!朕是大魏天王,凉州千万子民心目中独一无二的救世英雄!”
客卿见此,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跟着魏闵一起向夏州腹地慕容部的地盘逼近……
……
“唏律律……”
“轰~~”
两万魏军铁骑在魏闵的率领下,向着夏州腹地奔涌而去。
此时的魏闵身披玄色铁甲,手持双头铁槊,骑在一匹浑身黑色的高头大马上,一脸愤怒的望着夏州城池方向。
铁甲洪流转瞬而过,扬起的沙尘铺天盖地,如同涌起的风暴,跟魏军上下此刻的心情遥相呼应,誓要让那些违约的蛮夷践踏成碎屑。
半个时辰,大军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平原地带,也就在这时……
“放箭~~”
“咯吱吱~”
“嘣~~”
“飕飕飕~~”
早已埋伏多时的正蓝幡在慕容克一声令下,二百架西域弩车在一阵刺耳的扭响过后,将绷在弦上的弩矛分离弹出,同五千弓箭手一道攒弓,铺天盖地的向正在前进的魏闵所部扑去。
扬起的风沙遮住了骑兵的视野,轰鸣的铁蹄声让人马的听觉丧失一空,等大军反应过来之际,一切都太迟了……
“噗~”
“吁~”
一支粗长的弩矛径直从侧面高速旋转,狠狠洞穿一匹战马的脖颈,巨大的惯性和痛苦直接让马匹失去重心,不等马背上的骑兵做出应急措施,就连人带马狠狠的侧翻出去,淹没在骑流之中。
“噗噗噗噗……”
类似的情形在整个先锋骑兵部队中上演,锈迹斑斑的弩矛如一条条夺命的毒蛇,将那些魏军先锋骑兵部队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掀翻。
弩矛攻势未平,迎空贯落的狼牙箭镞又席卷而来,如飞蝗一般叮向一条条鲜活的生灵。
“啊~~”
一支狼牙箭从甲叶缝隙处钻入,无情的没入一名骑兵的胸膛,随着鲜血从伤口处喷溅在空气中一刹那,骑兵痛苦的呻吟一声,全身力气仿佛在瞬间被抽之一空,再也拉不住马缰,身体摇晃几下失去平衡后,重重摔入尘埃之中……
还有一名骑兵人马浑身带血,仔细望去,竟是他和胯下坐骑都插满了羽箭,那薄薄的皮革马甲和身上未打铆钉的锁子甲根本无法给他提供有效防护。
在他又冲杀一阵后,人马的体力和意志逐渐消散,最后也无力的倒在战场之上,与这片大地沦为一体。
突如其来的遭遇战,让魏军出现一阵不小的慌乱,短短一瞬间,已有近千骑兵在数轮流矢的覆盖下成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喷溅的血液汇聚一片雾气,与滚滚黄沙融合,形成一道骇人的血雾。
“好一个慕容敛!蛮夷!朕要把你碎尸万段!”
魏闵见到这一幕,登时呲目欲裂,怒极之下大声咆哮后,指挥全军杀向慕容克所在的大纛位置。
此刻,站在一处山包上的慕容克手持窥镜,望着战场上的局势,一脸阴狠的说道:
“果如驸马所料,魏闵在得知沙州和绥州有变后,必会丧失理智,举兵向夏州攻来,也好,今日就用你魏闵的人头,来祭奠慕容杰在天之灵!”
放下窥镜后,慕容敛果断下令:“传令给慕容昌、慕容俊,切断魏闵后军,再命铁术、慕容越直接从中路进军,彻底打乱魏军军阵!”
咚咚咚——
不多时,上百张人皮制成的战鼓在彪悍的擂鼓手用兽骨敲打下,发出阵阵沉闷的巨响。
呜呜呜——
同一时刻,百台犀牛角制成的角号在魁梧的蒙洛人鼓腮吹奏下,与人皮战鼓一道,回荡在这血腥的战场上。
“哈~”
一声沉喝,只见一名头顶只留着一撮长辫,脸上涂满黑白油彩满脸狰狞,身高约两米的异族将领,骑着一匹血色战马,手持一条狼牙铁杵,赤着精壮上身向战场呼啸而去。
这名异族将领就是铁术,在正蓝幡中以凶戾残暴闻名,只要他遇到的敌人无一不被他碎尸。
“驾~”
“嗷嗷嗷~~”
在铁术身后,数千同样暴戾狰狞的异族铁骑,手舞弯刀弧刃,嘴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啸声,紧紧跟着铁术向战场杀去。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收割这些猎物的生命……
是的,在这群异族骑兵眼中,中原人也好,西域人也罢,都是自己的猎物而已,而自己充当的位置就是那狩猎人。
“杀戮开始了……”
慕容克望着铁术的敢死队向魏闵中军突去,嘴角不由浮现一丝残忍的笑意。
“右侧,注意右侧,挡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冲过来……”
危急时刻,常年从伍的魏闵,敏锐的感受到自己中军右侧方向有威胁逼近,连忙命一部骑兵前去抵御铁术部队的靠近。
“喝~”
好在魏闵亲率的这支骑兵都是百战沙场的精锐,在魏闵一声令下后,八百骑兵以最快的速度结阵完毕,向铁术大军所来的方向迎了上去。
“喝哈~”
见魏军骑兵逼近,一马当先的铁术铁术发出一阵极具怪异的嘶吼,布满血丝的眼球充满了对杀戮的向往,竟是提起狼牙铁杵,狠踩马镫,加速迎了上去。
“砰~”
“轰~”
只听一声巨响,铁术在与为首一名魏军骑兵接触瞬间,手中那条满是铁钉的狼牙铁杵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力道,在马速的冲击下一击砸中魏军骑兵头颅。
而那魏军骑兵的头盔瞬间四分五裂,整个脑袋也被砸的血肉模糊,一声不吭的被掀落马背,连同战马也被一道掀翻,竟是至死都拉着马缰来不及松手,导致“殃及鱼池”。
“吼~”
一击得手,铁术大声咆哮起来,而后又是一记横扫,左右两侧的魏军骑兵也是齐齐被掀翻落地……
“嗷嗷嗷……”
下一刻,数千紧随的铁术本部骑兵也如同一条条饿狼一般扑了过来……
十三 兵败
……
“轰~~”
两部骑兵对冲相撞刹那,爆发一阵剧烈的震荡,为首的骑兵接触一瞬,双方骑兵止不住巨大的阻力被高高抛到半空中,坐骑发出的嘶鸣掩盖了周围一切声响,大地也位置颤抖不已。
“哈喝~”
铁术凶性勃勃,手中三米狼牙铁杵已被鲜血染透,顶端锈迹斑斑的铁钉上挂着从敌人身上砸下的铁屑碎肉,散发着一股暴虐的气息。
“吁~”
一声战马悲鸣,一名魏军骑兵来不及闪避铁术挥来的狼牙铁杵,只能咬紧牙关,猛地弯下身体,尽量让自己贴在马背上试图避开那夺命一击。
然而,这名魏军骑兵却忘记了身上所穿的是沉重的冷锻甲,在整个身体弯下一刻,冰冷的金属猛触碰到马背,立刻让胯下坐骑忍不住前蹄一屈,登时连人带马向前滚落数步。
等魏军骑兵倒地后,再想起身却是无比艰难,只能眼睁睁看着另一名正蓝幡死士的铁蹄汹涌而至,最后一脚踩到自己面颊上,硬生生将自己的脖颈踢断,五官血肉模糊……
“杀啊~~”
但是,进攻的魏军骑兵却没有因为初战不利局面而丧失斗志,在经过前期的巨大伤亡后,立马发挥出铁甲骑兵的优势,对眼前这支异族死士部队展开了全面反击。
“噗呲~”
一名异族死士在挥舞手中弧刀嚎叫冲锋之际,一支长枪从他左面如毒蛇一般钻出,狠狠的扎入他的腋下三寸之处……
“嗷~~”
剧烈的疼痛,让这名异族死士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咆哮,他努力扭头望去,却看到一双冰冷的眼睛正散发着夺命寒光,冷冷的注视着自己。
这只是一瞬间,下一刻,这名异族死士整具躯体被刺入体内的长枪挤落马背,最终沦为骑浪中一朵毫不起眼的血花绽放。
“杀啊~”
“嗷~”
另一侧,一名魏军骑兵正面和一名鼻子套有铁环的异族骑兵对冲。
在魏军骑兵手中长枪瞄准异族骑兵脸颊要刺出之际,对面的异族骑兵同样将一杆碗口粗细的虎枪捅向魏军骑兵的胸膛……
“咣~”
“咔嚓~”
但闻一阵嘶吼过后,双方兵刃的枪尖尽是奇迹般的撞在一起,在一片耀眼的火花闪烁过后,传入耳畔的是枪杆承受不住冲击齐齐折断的奇异景象……
“噌~~”
下一刻,魏军骑兵和异族骑兵同时丢弃手中折裂的残枪,抽出挂在马鞍边的短刃就要展开新一轮的搏杀。
但无奈,在他们抽出短兵瞬间,胯下坐骑已然错开,带着马背上的骑兵步入骑阵之中寻找下一个厮杀目标。
“砰砰砰砰……”
一阵猛烈的撞击声在骑兵丛中传来,却见为首五百魏军冷锻铁骑借助甲骑优良的防护力和冲撞力,以一力降十会的气势将眼前的异族骑兵尽数掀翻,铁蹄马掌无情的践踏在倒地的人马躯体上,任凭鲜血染红马匹的鬃毛……
渐渐地,铁术部队的进攻被魏军铁骑惊人的战斗力给遏制住了,看着隐隐有崩溃迹象的死士,铁术不由蹙眉,向慕容克所在的山包上瞄了一眼。
山包上密切注意战场情形的慕容克,立刻对身边的旗号手说道:“给铁术下令,按计划进行……”
下一刻,鼓号齐名,短促又沉闷,得到指示的铁术立刻停止厮杀,带着残存的千余异族骑兵向南面撤去。
“想走?不可能!追上去,把他们全部杀光!”
早已杀红眼的魏军指挥官怎么可能会放过这种追击的机会?当即发号施令,命铁骑紧追不舍,顺便也带动周围一千多魏军骑兵一道追杀。
“谁让他们追上去的?回来!那是敌人的诱敌之计!”
见到这一幕的魏闵登时恼怒的咆哮一声,想要阻止,却又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至少两千骑兵疯狂的向铁术部队追赶……
“分散~~”
在铁术部队进入指定地点后,只闻他一声令下,本就散乱的游骑立马从两侧散开。
而映入正在追击的魏军骑兵眼帘中的是……
成片黑压压的弓箭手,如同扎堆的蚂蚁,让人头皮发麻;数千身披锁子甲的长矛兵,正冷冷的守在阵前蓄势待发……
那是慕容越的部队,足足八千弓箭手和三千长矛手。
“放~~”
“呼~~”
慕容越一声令下,八千支冰冷的狼牙箭登时从紧绷的角弦腾飞而起,铺天盖地的落向魏军骑兵。
“噗噗噗……”
箭镞洞穿躯体的刺耳声响此起彼伏,那些防护能力不足的魏军骑兵登时被射的人仰马翻,转瞬间就成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两轮箭雨,尚在冲锋的魏军骑兵已不足千骑,而慕容越也就在这时后对魏军发起了反攻:“勇士们,把这群卑贱的绵羊撕成碎片,杀~~”
“嗷嗷嗷~~”
万余正蓝幡士卒齐声嘶吼,随后为首三千长矛手挺矛迎上魏军铁骑,身后的弓箭手也立刻收弓拔刀,神态疯癫的紧随而去。
……
“天王,前去追击异族死士的将士,误中埋伏,两千铁骑全军覆没……”
“天王,我们的后方部队遭遇敌袭,后路也被切断了……”
“不好了天王,又有不下一万的正蓝幡正向我们逼近,请天王下令该当如何是好?”
局部的优势并没有挽回眼下的颓势,如今魏闵中军被慕容越和铁术缠住,后路又遭慕容昌封锁,正面即将面对慕容克的怒火。
而魏闵目前手中能控制的骑兵部队,也不过四千人而已,局势对自己十分的不利。
稍作沉思之后,魏闵脸颊微微抽搐一下,望着慕容克的大纛越逼越近,他立马对手中目前能控制的四千人大吼道:“听朕指挥,重骑在前,轻骑在后,随朕一道,向灵州主营撤离!”
再战已无意义,魏闵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毫无胜算,想要扳回局面,唯一的办法那就是撤回到灵州主营内与主力部队汇合,然后再堂堂正正与慕容敛决战。
与是,四千铁骑在魏闵的指挥下,火速向慕容越、铁术所在方向突围,必须要是赶在正蓝幡合围之前。
“嗷啊~~”
铁术依旧一马当先,带着残存的千余死士正面向魏闵的四千铁骑扑来。
而魏闵,此刻正用左手旋转着双头铁槊,同样冲在最前方鼓舞士气,目光则紧紧锁定在铁术身上。
“呀呀呀~~”
铁术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面对魏闵的逼近犹然不惧,手中狼牙铁杵舞的虎虎生风,胯下染红的战马不停呼出白浊之气,粗重的马掌踏出成片黄沙弥漫。
“咣~”
“呃~”
终于,铁杵长槊金玉交接,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嘶响。
铁术之觉手腕处传来一阵极其巨大的力量,震的他心神不宁忍不住低声呻吟一声,狼牙铁杵差点脱手。
自知不是魏闵敌手,铁术迅速侧身避开魏闵一记横扫,浑铁槊刃几乎是贴着他的后脑勺擦过,让他感到头皮一阵发麻,随后迅速拨转马身隐入骑流,彻底避开了死亡的威胁。
“杀~~”
魏闵一合败铁术,极大鼓舞了魏军的士气,四千铁骑齐喝震天,不顾一切冲入敌阵,在魏闵带领下,呈尖锥攻势尽数掀翻眼前一切可见的敌军。
“将军,魏闵就要突围了……”
山包上,目睹魏闵势不可挡,一名副将忍不住对慕容克提醒道。
慕容克放下窥镜,冷声说道:“看样子,魏闵是想跟自己主力汇合,既然挡不住那就没必要继续堵截,等他突围,派兵在后追击就行,
我相信,等魏闵知道主营已沦陷的境况后,一定会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到那时,就是给魏闵最后的痛击。”
说完,慕容克又举起窥镜,目光紧紧锁定住魏闵的骑兵部队……
“噗呲~”
“砰~”
魏闵持槊一记突刺,将一名异族骑兵带离马背,待他将挂在槊刃上的尸体甩落后,才发现眼前已是一片豁然开朗的景象,竟是杀透了敌阵包围。
“呼~”
魏闵长呼一口气,浑身浴血,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杀了多少阻挡自己的敌人,只知道横挡在自己面前的敌军必须要死。
“天王~~”
不多时,魏闵身后陆续出现了同样突出重围的魏军骑兵,粗略估算,此刻汇聚在魏闵身边的已不足两千骑,其余的自然是已经葬身在正蓝幡的包围圈中了。
“退往灵州~”
没有多余的心情去缅怀亡者,此刻魏闵必须前往灵州大营与主力汇合尚有扭转战局的可能。
他当机立断,带着残存的骑兵,向灵州方向疾驰而去……
望着魏闵残部滚滚撤退的情形,慕容克立马收起窥镜,大声说道:“命慕容昌立向魏军后阵喊话,就说魏闵已然伏诛,只要愿意投降便可免于一死。”
顿了顿,又道:“至于魏闵,哼……他这一次是回不了凉州了,命铁术、慕容越在后追击,但不要逼的太紧……”
慕容克的嘴角浮现一抹残忍的阴狠,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十四 穷途末路
……
灵州边境,残阳西斜……
“吁~~”
“咯嗒嗒……”
一声战马嘶啸,紧随而来的是轰鸣的铁蹄响彻四野。
冲出正蓝幡重重堵截的魏闵所部,一路策马狂奔,在留下两名副将以及五百骑阻击断后,终于杀出了包围圈。
魏闵浑身带血,望着正前方茫茫一片空旷场地,忍不住举槊问道:“此地离大营还有多少里路?”
随同一起征战的客卿司马望舔了下干痛的嗓子,回道:“天王,此地距离大营尚有六十里路,再撑一下,我们就安全了。”
魏闵回头望了眼随行的士兵,只见这剩下的一千五百骑各个神色疲惫,面色苍白,连同他们胯下的坐骑也是口吐白沫,显然是体能达到了极限。
魏闵轻叹一口气,回身又问道:“张泽,赵义二人还没有消息么?”
司马望闻言,嘴唇微微一抽,低着头拱手说道:“天王,张、赵二位将军以及断后的五百壮士,怕是凶多吉少了……”
魏闵沉默了,良久痛苦的闭上眼睛,摇摇头叹息道:“朕真是没想到,短短数日间,局势竟会发生这等逆转,
这一切都是朕的错,要不是朕刚愎自用,轻信慕容敛的话,也不会有今日之下场……”
司马望闻言,忙劝道:“天王千万不可气馁,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与主营主力汇合,纵使不能速败慕容敛几个,天王也能从容撤回凉州,
只要回到凉州再整兵马,定能让慕容敛这群无信无义之辈付出惨痛的代价!”
魏闵闻言,深吸一口气,随即睁开虎眸,目光炯炯地说道:“你说的没错,朕还没有输,今日之耻,朕要让慕容家族十倍百倍偿还,传令全军,继续向主营前进!”
一千五百骑兵在魏闵一声号令下,打起精神,继续缓缓向主营前进。
不想行至第一个所设哨站,却见哨站内空无一人,只有未曾风干的血迹留在木栅之上,让人观之触目惊心。
“不好~”
魏闵和司马望心中同时“咯噔”一声,哨站发生这等变故,这说明主营也定遭不测。
众人震惊之余,还是司马望最先回过神来,大声吩咐道:“探马速去主营查探,一有情况火速来报!”
“不必了!”
司马望话音刚落,一声暴喝回荡,原本空无一人的哨塔忽然探出一条条羌人的身影,持着角弓将一支支冰冷的狼牙箭镞对准了魏闵残军。
为首一名身披虎皮的羌人一脸狰狞的站在哨站塔楼上,正是数日前诈降的羌族首领,元獒。
魏闵顿觉眼前一片金星,强自镇定后,指着元獒厉声喝道:“元獒!是你!”
元獒冷笑一声,大声骂道:“魏闵小儿,你个中原贱奴,胆敢篡我大夏社稷,还敢肆意屠戮我羌人一脉,
今日,我元獒就要从你手中拿回属于羌人的荣耀,用你的鲜血祭奠先汗在天之灵!”
魏闵面色阴沉,死死握紧手中带血的双头铁槊,眼中射出的精芒如刀一样投向元獒。
“带上来!”
元獒直接无视了魏闵的视线,一声令下,几十名一丝不挂的魏军将领被羌人押到了木栅前。
“那是……”魏闵和司马望瞳孔齐齐一缩,那几十名魏军正是主营的几位主将。
“天王!快走!”浑身鞭痕的杨寅一见到魏闵,立马不顾一切咆哮起来,“元獒狗贼和慕容德勾结,已攻破我魏军主营,十万大军已惨遭不测,快走啊……”
“啪……”
杨寅话音刚落,边上一名羌人士兵立刻挥动皮鞭,毫不留情的打在他**的后背,登时杨寅的肌肤皮开肉绽,疼的他呲牙咧嘴,痛不欲生。
“天王……快走……不要管我们了……”
杨寅忍着剧痛,和周围同僚大声劝魏闵离去。
此刻,魏闵全身散发着暴戾的气息,目光死死锁定在元獒那得意忘形的丑陋脸庞上。
“魏闵,这就是你背叛我羌人的代价!”
元獒大手一挥,随后几十名刀斧手站到杨寅这些魏军将领身后,就等元獒一声令下就准备行刑。
“魏闵!”元獒继续挑衅道,“你不是自诩凉州百姓的英雄么?现在,你的属下马上就要死了,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不来搭救他们么?”
魏闵气的浑身发抖,仔细打量着自己的部下以及周围敌军的数量。
见魏闵还不动,元獒气焰更加嚣张,不断嘲笑道:“怎么?你不敢动啊?那就逃吧,赶紧逃!
堂堂一国之君,眼睁睁看着自己属下送死却无动于衷,我要是你,就立马跑的远远的,有何面目去见自己的子民?”
“啊~~”
魏闵忍无可忍,暴喝一声,铁槊一扬,大声吼道:“全军听令,准备进攻!”
“天王不可!”司马望忙阻止道,“天王,这是敌人的诡计,若与元獒鏖战的话,必会有敌军闻讯而来!”
“区区百余羌贼,朕定一击歼之!”魏闵大声回道,“朕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下属被敌人屠戮而无动于衷!”
司马望苦苦劝道:“天王啊,就听下臣一言吧,您可是一国之君,若您有个意外,魏国怎么办,凉州的子民怎么办啊?
身为帝王,就要忍常人不能忍的痛苦,必须时时刻刻为大局着想才是啊!”
魏闵缓缓放下铁槊,极其不甘的望着木栅内的元獒。
“斩!”
魏闵不为所动,但元獒可没有留情,一声令下,刀斧手高举的砍刀向跪在地上的魏军将领后颈砍去。
“天王!下辈子我还当你的属下!”
生死瞬间,杨寅发出生平最后一声嘶吼……
“噗噗噗噗……”
一片血光闪烁,数十颗血淋淋的人头就在魏闵面前滚落到满是黄沙的地上。
魏军一千五百骑鸦雀无声,唯有抖动的马掌和马鼻息响幽幽回荡在阵前。
“轰隆隆……”
然而就在这时,魏闵左右两侧忽然响起震天透宇的铁蹄轰鸣。
定神望去,却是正蓝幡慕容德的大军杀到了。
“哈哈哈!魏闵小儿,你想不到吧?”元獒大笑着说道,“你以为你不动就能脱身了?告诉你,无论你今天救不救你的下属,这里,就是你最后的葬身之地!”
“全军随朕一起突围!”
魏闵已经无暇顾及其他,立刻指挥大军向西面敌军数量较少的方向突围,务必要在敌人合围前冲出包围。
“魏闵!还我族弟慕容杰的命来!”
慕容德亲率一万铁骑,紧追魏闵不舍,眼里迸发的怒火似乎能把眼前一切烧成灰烬。
魏闵一脸寒霜,带领残骑直扑西面而去,司马望则也是跟随左右不离不弃。
……
翌日,灵州无名戈壁滩上,历经一整夜突围厮杀的魏闵所部,此刻集结在一起已经不足五百骑了。
在好不容易摆脱慕容德和元獒两路追击后,精疲力尽的魏军士兵连同魏闵一起,瘫倒在戈壁滩一处峭壁边休整。
昨日与慕容德一战,可谓伤亡惨重,慕容德用缴获的抛石器在沿路设防,给予魏军骑兵一连串打击,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
此时的魏闵,坐在倒在地上的坐骑边发呆,看着伴随自己多年的爱马正口吐白沫,马腹不停起伏,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天王……”司马望来到魏闵跟前说道,“方才下臣已命探马去探路,发现戈壁滩以南有一条小道可直抵凉州境内,而且内中不似有埋伏的迹象,只是小道马匹难行,要请天王多多担待了……”
魏闵回过神来,望着司马望问道:“你想说什么?”
司马望拱手说道:“天王,趁现在敌军尚未追来,请速速从小道撤回凉州,待来日再重整军势,收复山河。”
魏闵苦笑一声,惨然说道:“朕走了,那些随朕一起出身入死的兄弟怎么办?”
司马望露出决然之色:“天王,将士们已经发誓,愿用自己的性命换您回到凉州,只要天王能回到凉州,将士们也就可以含笑九泉了。”
魏闵摇摇头:“都到这种时候了,为什么都不为自己考虑一下呢?朕并不是一个好君王,不值得他们如此为朕卖命!”
司马望立马跪在魏闵面前,声泪俱下的哀求道:“天王难道要让将士们寒心么?死去将士的家眷还需要天王照料,凉州百姓的民心需要天王安抚,天王若死在这里,对得起这些将士多年来的追随么?”
“请天王速速离去!我等愿意为天王舍命断后!”
数百将士齐齐单膝下跪,苦求魏闵离开。
这一刻,魏闵动容了,他起身抬手说道:“众位将士快快请起,朕如何舍得抛下尔等独自逃命?”
司马望说道:“天王,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要辜负了将士们一片苦心啊……”
魏闵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答应下来之际,忽然峭壁之后传来一阵婴儿啼哭的声音。
“什么人?”
数名魏军士兵齐齐抽刀向峭壁后探去,等看清眼前的景象后,登时愣住了。
只见峭壁后一片空地上,瘫坐着近百名妇孺孩童,正惊惧的望着这些魏军士兵……
十五 真英雄
……
“天王,发现一些可疑的人,属下怀疑是敌人细作……”
魏军士兵将这近百妇孺孩童带到魏闵跟前,命他们跪好,等候魏闵发落。
魏闵抬眼望去,却见映入眼帘的这些妇孺孩童满是衣衫破烂,神情恐惧带有些许麻木。
他摇摇头,努力起身对那士兵罢罢手:“这些人不是细作,你们有见过带着婴儿孩童的细作么?”
说毕,魏闵来到其中一个抱着婴儿的妇孺身边,宽心的问道:“别害怕,告诉朕,你们都是哪一州的百姓?”
那妇孺紧紧抱住婴儿,疑惑的瞥了魏闵几眼,颤声说道:“回军爷的话,我们都是从绥州逃难的百姓,正想往凉州避难,不想冲撞到了军爷,还望军爷恕罪……”
魏闵眉头一皱,又问道:“绥州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好好跟朕说说……”
那妇孺闻言,鼻子一算,脸颊紧紧贴着怀中婴儿,哽咽的说道:“不瞒军爷,整个绥州如今已成一片炼狱,那些碧眼刺毛的西域兵洗劫了绥州各地,
他们凶残成性,所到之处见到女人就扑,看到男丁就杀,就连三四岁的孩子都不放过,我那家子就……简直是一群畜生啊……”
说到这里,这位妇孺已是泣不成声,浑身也不停颤抖,仿佛回忆起那不堪的过往。
魏闵和周围的魏军士兵闻听妇孺之言,不由捏紧了拳头。
良久,那妇孺继续说道:“我等虽是普通人家,且久居西境诸州,但毕竟怎么说也是中原子民,深受妇道影响,怎能将清白之身让这群畜生糟蹋?这样对的起死去的男人么?
所以,我们这些女子就趁着那些西域蛮子劫掠不备之际,向凉州方向逃跑,毕竟凉州是中原境地,再怎么样也比在塞外强吧,
不想在这里遇到了军爷,还请看在我们这些女子凄苦的份上,放我们一马吧。”
“请军爷放我们一马吧……”
近百妇孺孩童齐齐跪下给魏闵和他残部士卒磕头,这样的情形让司马望都眼角蒙雾,忍不住转过身去。
魏闵深吸一口气,上前搀扶起妇孺,又对其他女子说道:“各位姐妹,大家快快请起,都起来说话吧……”
见魏闵似乎真的没有恶意,这些女子这才怯生生的起身……
只见魏闵指着南面一处小道说道:“各位姐妹,这里有条小径直通凉州,到了金重关外你们就说是我魏闵让你们前去,守关的将士定会大开城门放尔等进去避难。”
众妇孺在经过短暂的震惊后,齐齐感谢道:“多谢军爷,军爷真是我等再造父母。”
君王的名讳普通百姓,尤其是塞外的百姓很少知道,她们在听到魏闵这个名讳时,第一想到的是自己遇到了贵人,而没怀疑魏闵就是魏国国君。
“天王不可啊……”闻听魏闵此言的司马连忙阻止道,“天王啊,如果让这些妇孺进入小道,您怕是难以脱身,慕容敛他们定会发现此径,到那时小道崎岖难行,您如何应对慕容敛大军的追击啊?”
魏闵却置若罔闻,只是对这些妇孺说道:“事不宜迟,你们赶紧动身吧……”
说着,又把别在腰间一把匕首递到妇孺手中:“如若守城官将不信你们,就拿此匕首给他看,定会放你们进去的。”
“军爷,多谢,你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永远铭记于心。”妇孺紧紧抓着匕首,不断对魏闵鞠躬致谢。
魏闵却是催促道:“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这里也不安全,快走!”
目睹这些妇孺向魏闵所指的小径走去,司马望叹息的摇摇头,对魏闵说道:“天王,你这……”
“不必多言……”司马望不及开口,魏闵挥手打断了他,“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朕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朕现在一点都不后悔,
其实,朕自己也明白,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朕在位期间一意孤行,害死了不少忠良,又无恩与百姓,颁布了不少错误的政令搞的国内人心惶惶,
到了这种时候,朕应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那些妇孺也是朕的子民,朕必须去保护他们,这是身为一名君王合该做的事,
朕一生算不得光明磊落,就让朕用这残躯为魏国的百姓尽最后一分心力,就当是恕罪吧。”
司马望闻言,惋惜的摇摇头:“天王,您真的不适合当一个君王,您更适合做一名侠士!”
“哈哈哈哈……”
魏闵闻言,发出爽朗的笑声,尔后来到五百铁骑跟前,凝视一圈,大声说道:“兄弟们!我魏闵不走了!今日,就在这里,让那些蒙洛蛮夷见识见识,我们中原男儿到底有没有血性!”
“嗷~~”
“嗷~~”
“嗷~~”
三声狼嗥,魏闵的话带动了这五百铁骑的士气,此刻的他们,眼里充满了浓烈的战意。
“咯嗒嗒~~”
也就在此时,慕容德和元獒大军的铁蹄声从远处响起。
抬眼望去,尽是一望无际的骑浪,黑压压一片,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
“五万人,他们足足有五万人,是我们的一百倍,魏国的将士们,你们愿意随朕一道,将这五万人的屏障一举踏碎么?”
“愿意!”
“紧随天王!”
“天王万岁!”
五百铁骑齐齐呐喊,声浪透宇,天地也为之变色。
魏闵点点头,率先骑上战马,举槊一扬,指着慕容部滚滚铁骑,大声怒吼道:“魏军将士们,随我魏闵一道,迎击敌军!”
下一刻,五百魏军骑兵翻身上马,做好了最后冲锋的准备。
汹涌的骑云逼近,转瞬间已进入魏闵所在戈壁滩数百步距离,为首的主将慕容德见此眉头一皱。
“他想干什么?区区数百骑妄图挑战正蓝幡的数万铁骑?”
不过,慕容德不相信在这种绝对劣势下,魏闵还能有什么作为,因为慕容克的部队和西域联军也迂回包抄了过来,慕容盛大军也开始向凉州关卡突进,魏闵已经被逼近了绝路,纵使有再多的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也是无济于事。
“大魏铁骑!冲锋!”
“吁~~”
魏闵扬槊一指,五百铁骑紧随魏闵坐骑,直面扑向慕容德大军。
两军越逼越近,在先头部队接触刹那……
“砰砰砰……”
“噗呲……”
“咣……”
战马撞击声,兵刃入躯声,刀剑触碰声交织在一起,谱下一曲死亡乐章。
“嘿~”
魏闵一声暴喝,手中铁槊直接击打在一匹敌军战马马背上,那侧挂在马身一侧的正蓝幡骑兵顿时身体一沉,连人带马被压在地上,随后被无数马掌踏碎了身躯,死的连临终呻吟都未曾发出。
“死~”
一击得手,魏闵催动胯下战马,一个急速,直扑左侧一名异族弓骑,在那异族弓骑搭箭一瞬,殷红的槊刃直接将他胸膛的锁甲贯穿。
“呀~”
魏闵一声暴喝,单手奋力一抬,那异族弓骑整具身躯从马背分离,尔后狠狠一甩,将他掀落尘埃之中……
“魏闵,为我慕容族人偿命来~呀~”
这时,异族阵中一名慕容族子弟慕容腾大喝一声,拍马直扑魏闵,誓要为慕容杰复仇。
“滚~”
“砰~”
两骑相近,慕容腾在准备刺出手中虎枪一瞬,却闻耳畔一阵激昂嘶吼,让他心神一怔,待回过神之际,只觉自己天灵盖发出一声剧烈嘶响,让他眼前一片殷红,最后浑身无力的倒落马背。
魏闵一击居高临下,硬生生砸碎了慕容腾的天灵盖,只见慕容腾的五孔处都是流落的脑髓血浆……
五百对五万,毫无胜算的一战,这五百魏军铁骑却在魏闵的带领下,展现了凉州男儿的血性。
一具具躯体从马背摔落,魏军士兵越来越少,很快,无数的人流逐渐淹没吞噬了这支铁血铸就的魏军铁骑……
“吁~~”
一声战马嘶鸣,魏闵的坐骑耗尽了最后一丝余力,不甘的倒落庞大的身躯。
马通灵性,纵使爱马临死,依然向前冲锋了数十步,才缓缓倒下,至死都不愿意自己的主人受伤。
“呼~~”
魏闵浑身是血,持槊而立,站在自己的坐骑边,边上的正蓝幡士兵围了一个圈,却罕有靠近者,他们都被魏闵之前的悍勇给惊吓的不敢上前。
“走好,我随后就到……”
魏闵嘀咕一声后,抬头一望,周围的异族骑兵顿时齐齐后撤一步,脸上满是惊惧之意。
“来啊~”
一声沉喝,魏闵横槊与胸前,眼神死死盯住周围的异族士兵,尔后向侧面一记横扫,再次厮杀起来。
“活捉魏闵!”
就在这时,忽然一片马套从异族步兵后方投掷而出,早已是强弩之末的魏闵一个猝不及防,被其中一个马套锁住身躯,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嗷嗷嗷……”
擒获魏闵,正蓝幡士兵爆发出一阵震天欢呼,一群胆子大的异族人登时一拥而上,对魏闵是一阵拳打脚踢,好在慕容德及时阻止,才避免了魏闵被群殴至死的情形。
“至少,那些妇孺,应该是得救了……”
失去意识前,魏闵最念念不忘的,竟然还是方才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妇孺孩童们。
十六 收幕
……
三日后,慕容敛率军赶抵至魏军旧营,所到第一件事就是要见魏闵。
“驸马,魏闵带到!”
“带进来吧……”
慕容克押着紧缚双手的魏闵来到慕容敛所在帐中,从他身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可以看出,这三日魏闵没少受慕容族人的折磨。
“哼……”
一见到慕容敛,魏闵只是发出一声冷笑,极其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站在一旁的慕容克见此,恶狠狠的冲他吼道:“大胆!见到旗主还敢如此不敬,还不跪下!”
话毕,慕容克狠狠一脚踹在魏闵脚弯。
然而魏闵仿佛未察觉一般,硬是没有屈膝下跪,任由慕容克用脚狠踹。
“混账!”慕容克见无法让魏闵屈服,愤怒之下拔出弧刀抵在魏闵脖子边,“信不信我杀了你!”
“慕容克,松手!”一直注视魏闵的慕容敛及时出声,“他已经是阶下囚了,姑且让他维持一个短命帝王的尊严吧。”
“哼!”
慕容克重重哼了一声,极其怨毒的瞪了魏闵一眼,然后收刀退到一旁。
慕容敛又注视一阵魏闵,随即起身笑着来到他身边问道:“魏闵,我实在想不明白,你这种人为什么会有篡位称帝的念头,当个夏国主帅不好么?”
魏闵冷冷的瞥了慕容敛一眼:“异族蛮夷都能称王称帝,朕乃堂堂华夏贵胄,为何当不得帝王?朕只恨信了你这狼心狗肺的承诺才会导致今日之败!”
“放肆!”坐在侧案前的慕容德闻言,一拍桌案起身指着魏闵怒道,“你敢对旗主出言不逊,简直岂有此理!”
慕容敛按捺住慕容德的怒火,摇摇头说道:“无妨,他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毕竟在中原人眼里我们都是蛮夷不可开化,魏闵身上流着中原人的血,有此想法也是在情理之中。”
魏闵紧紧盯着慕容敛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要借此羞辱朕,那真是打错算盘了!”
“不急……”慕容敛回到主案前,淡淡的说道,“你一定会死,只是本王很想知道,你落得如今这般地步,心中又作何感想?是不是有那么一丝丝后悔……”
“我呸!”不等慕容敛说完,魏闵一口口水吐出,“朕继位天子,让凉州百姓脱离羌人奴役,有功与社稷,何来后悔一说,要说后悔,只悔当初没有趁胜一举将你杀死!”
慕容敛笑道:“成王败寇,兵者诡道,你应该清楚,两国交战期间,任何上不得台面的诈术都是合情合理的,你若依然纠结这些,那真是没有半点帝王的胸襟和气魄了。”
魏闵沉默了,纵使心中再有不甘,现在的自己依然是失败,成为了阶下囚,这是不争的事实。
“其实,本王还是很好奇……”慕容敛又说道,“从你与慕容克慕容德他们交战的情报来看,你当初完全可以安然脱身,是什么让你留下来赴死呢?”
魏闵没有回答慕容敛的话,只是对他报以一个嘲讽的眼神。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进入帐中,来到慕容敛边上,俯在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慕容敛听后,再看向魏闵,脸上露出精彩万分的神情。
良久,他拍着手说道:“本王真是没想到,到了这种地步,你居然会为了一群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妇孺孩童,放弃了逃生的机会?看样子本王对你这堂堂一国之君还是不够了解啊……”
魏闵傲然说道:“凡是五州百姓,皆是魏国子民,身为一国之君,如不能保护自己的子民,有何面目去见世人?”
“但代价就是你的命,你觉得这样做值得么?”慕容敛反问道。
魏闵干笑一声:“也许朕不是一个好君王,但朕已经尽了身为一国之君最后的努力,能在最后时刻护自己百姓脱身,朕当然觉得值!”
“脱身?”慕容敛冷冷一笑,忽地起身喝道,“不要做梦了!你以为这些妇孺能跑多远?本旗主就要让你最后的心愿都落空!”
话毕,他大手一挥:“传瓦克西,木买提!”
不一会儿,两名西域国度的将领进入帐中,恭敬的跪在慕容敛跟前,虔诚的说道:“尊敬的主人,请问您对自己的仆人有何吩咐?”
慕容敛看都没看那二人,只是淡淡的说道:“也没什么事,有一群女子三日前往向凉州逃窜,你们立刻带兵去追截,至于落到你们手中后如何处置,就自行斟酌吧。”
“多谢主人!”
瓦克西和木买提闻言,顿时喜形于色,对于追捕手无寸铁的女人,尤其是娇嫩的中原女人发泄兽欲,一向都是乐此不疲的。
瓦克西和木买提兴高采烈的点兵去追妇孺了,而慕容敛却始终把目光锁定在魏闵身上,希望能从他身上看到一丝不安的气息。
不想,魏闵只是脸颊微微抽搐一下,复而恢复了平静。
慕容敛轻描淡写的说道:“本王就是要把你最后的努力化为泡影,这些女子你一个也保护不了!
当然,凉州本王也会一举拿下,近而让蒙洛人进驻中原,可惜这一切你都看不到了。”
魏闵不发一言,其实他心中又何尝不在为那些自己和五百将士拿命换来的妇孺孩童担心,又何尝不担心凉州腹地的安危?但,他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看天命如何定夺。
天如果有眼就让这群妇孺能进入凉州境内,若是无眼,只能说命运就是如此了。
“还有什么遗言么?”
或许是感到无趣,慕容敛懒洋洋的对魏闵问道。
“慕容部会死无葬身之地……”
得到的,是魏闵轻蔑的嘲讽。
慕容敛点点头,挥手说道:“脱出去,当着族人的面,火刑,祭奠慕容杰的灵魂……”
“哈哈哈哈哈……”
临终之际,魏闵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凄凉之意,似乎在嘲笑慕容部的未来,又似乎在嘲笑自己的一生。
魏闵被慕容克押出帐外后,慕容敛一改方才的风淡云轻,起身来回在帐内一阵踱步,脸上挂满了愁容。
“旗主,你这是怎么了?”慕容德见此问道,“莫非你是觉得魏闵残部会阻止我们进军凉州么?”
慕容敛摇摇头说道:“不,本王并不担心凉州守军,魏闵在凉州的根基本就不稳,如今他一死,凉州就如同一片散沙不足为虑,
本王忧虑的是,雍州方面白麒的动向,我们命人向白麒送去的情报已经过去多久了?
雍州方面迟迟没有答复,任由我慕容部与魏军相互厮杀,看样子雍州这块是另有盘算啊……”
慕容德心头一紧:“旗主的意思是说,雍州方面是坐视我等与魏闵两虎相争,好坐收渔利?”
“不排除这种可能……”慕容敛沉着脸说道,“看样子,本王有些大意了,与魏闵开战以来,焦点一直关注在魏闵身上,对雍州的情况有些疏漏,对了,我们与魏闵一战,总计损失多少人马,统计出来了没有?”
慕容德立马说道:“旗主,与魏闵一战,我正蓝幡损失七名射雕手,十四名族将,三万四千勇士,四万八千匹快马,这还不包括西域数万联军和元獒羌人的伤亡……”
慕容敛点点头:“跟魏闵一战,让我正蓝幡本部损失足足三万四千勇士,要知道我整个正蓝幡也不过三十万兵力,
虽然损失的人马可以后续补充,但新补充的人马需要时间和战火的洗礼,况且圣皇是不会顺利让我等召集齐满编兵额的,
也就是说,我们与魏闵一战直接损失了一成多的旗内精锐,不得不说已经伤筋动骨,若无法顺利取下凉州,我们的局势就很被动了。”
经慕容敛这么一说,慕容德额头也是溢出一丝细汗,不确定的说道:“旗主,也许情形没那么严重吧,凉州群龙无首,纵使境内有千万子民也很难凝聚与我等抗衡,
况且,中原人对我草原族群早已心生畏惧,取下凉州并不难啊……”
慕容敛叹了口气:“但愿如你所言,兴许是本王想多了,就等慕容盛从金重关带来情报再说吧……”
……
十月十八,距离金重关仅一山之隔的丘陵小径口……
“哇……”
一声婴儿啼哭响彻天空,足足赶了五日路途的妇孺孩童,好不容易翻越过羊肠小径,累的都直不起身,干脆坐在地上歇息起来。
“乖,等到了凉州,娘就给你买乳酪吃……”
那名妇孺不停哄着饿的啼哭不止的婴儿,只希望他能安静下来。
“还有一座山,翻过那座山,就到凉州了,到了凉州,我们就安全了……”
一名年轻的女子起身指着不远处那片山包,大声鼓舞着大家不要气馁,虽然她也已经很累了。
歇息约莫一刻钟功夫,众人这才陆续相互搀扶着起身,继续向着那片充满希望的土地走去。
“发现他们了!快来啊!”
正在这时,一名头戴黑色圆巾的碧眼西域人忽然窜出小径,用胡语大声呼喊着指向那群准备动身的妇孺。
那些妇孺孩童惊魂未定的看向那西域胡人,下一刻,陆续密密麻麻的西域兵从小径内窜出,一脸坏笑的看着她们。
“逃,快逃……”
下一刻,回过神来的女子立马惊叫连连,哭喊着向那山岭奔去。
十七 诛
……
“娘~~”
“快逃啊,碧眼鬼(生活在塞北西部中原、异族百姓对西域兵的称呼,不亚于鬼子进村)快追过来了……”
“天啊,谁来救救我们啊……”
一时间,妇孺绝望的惊呼声,孩童恐惧稚嫩的哭喊声,少女凄凉的抽噎声,回荡在这片丘陵。
“哈哈哈……”
这些西域兵见此,却并没有急于追赶,他们齐齐收起刀剑,悠哉悠哉的一步步向他们走去,就如同野兽在玩弄即将到口的猎物一般。
这时,正在逃跑的一名少女脚下一个踉跄,被绊倒在地,再想起身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来。
她回头望了眼已在十余步外的西域兵,屈辱的泪水如决堤的大坝,倾泻不止。
少女母亲是异族人,父亲中原人,虽然久居塞外难免染有胡风,但她同样也懂得自爱,面对这群禽兽步步紧逼,泪雨梨花之际,心下满是决然之色。
“大家行行好,念在我们一起逃难一场,给我一个痛快好么?让我死前不要再遭受如此大的屈辱,求求大家了……”
少女一心求死,然而此刻她悲哀的发现,原来死也是一件奢侈的事。
惊惧之余,她回想起逃亡前夜那不堪回首的记忆:一群西域兵冲入自己家中,二话不说砍死了自己的父亲,随后几个人把母亲按在床上……
好在自己躲在地窖中躲过一劫,等西域兵将家中值钱物品洗劫一空扬长而去后,才怯生生的爬出地窖,却看到父亲倒在血泊之中,至死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反抗,而母亲则直挺挺仰面倒在床上死不瞑目,竟是不堪屈辱咬舌自尽而亡。
一瞬间,少女家破人亡,在对西域兵恨之入骨的同时,也发誓宁死不让自己有机会落在西域兵手中遭受那种撕心裂肺的屈辱。
生活在塞外的中原女子除了奔放热情,还有一股与生俱来的贞烈,哪怕是死也决不轻易向不甘的命运屈服。
“过来吧你……”
两名西域士兵如期来到少女身边,一人抓住她一条腿,死命的往回拖。
“放开我,畜生!放开我~”
而少女不停的挣扎,哪怕力量悬殊他也用尽最后一口余力扭动身躯拼命反抗。
周围路过的西域兵不停的吹动口哨,似乎在嘲讽那俩西域兵咯连个女人都收拾不了,又似乎对那俩西域兵如此好运逮到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感到嫉妒。
不过,前面的妇孺还有不少,他们没有停留,继续笑着向他们慢慢追赶过去,相信不多时就能尽情发泄一番积攒多时的兽欲。
“快……快跑……”
“娘……我跑不动了……”
“跑不动……也要跑……”
率先跑入山岭的几名妇孺带着几个五六岁的孩童拼尽全力向前奔跑,无论孩子怎么哀求她们都没有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支撑她们的,就是那安全的凉州地带,她们坚信,只要到了凉州自己就能永远避开那群可怕的碧眼鬼了。
身后西域兵**声和女子挣扎的呼喊哭泣不断传来,那些妇孺不敢停留半刻,拉扯着自己的孩子依然不停前行。
当为首的一名妇孺转过一个拐角之际,抬头瞥了眼眼前景象,登时愣住了。
尔后赶来的妇孺也齐齐停下脚步,呆立在原地,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情形。
只见贴着山壁处,成排全副武装的士兵正肃穆而立,他们手中明晃晃的环首刀给人一种极其冰寒的杀意。
沉默良久,还是这支军队为首的一名将领缓缓上前,凝望她们一圈,指指身后:“尔等暂且到后方歇息,这里,交给我们吧……”
这些妇孺闻言,也不久留,朝那威严的将领欠身致意后,和其他妇孺一起,火速离开。
这名将领不是别人,正是白麒麾下已升任千总的林昭。
只听林昭对身后的士兵说道:“稍安勿躁,等探马回来,再做定夺。”
“报~”
话音刚落,一名旗牌手从高崖上攀落,来到林昭跟前说道:“林将军,已查探清楚,山谷外的人是西域兵,大概三四百人左右。”
“三四百人……”林昭略一思量,顿时眼中凶芒一闪,抽刀喝道:“兄弟们,山谷外的西域兵正在欺凌我中原百姓,我等身为汉军一员,能看着这种事情在眼皮底下发生么?”
“不能!”
两百汉军将士沉喝一声,脸上满是杀意笼罩。
“好,就让这群西域蛮子知道,胆敢犯我汉家子民者,一律诛杀!”
“喝~~”
一声齐喝,两百汉军士卒迅速结阵,刀盾手在前,劲弩手在后,开始向山谷外前进。
“哈哈哈,来啊……”
十余名西域士兵浑然不觉危机逼近,眼中只有那几条正在亡命奔跑的女子,嘴里发出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
“飕~”
“噗~”
就在其中一名西域兵的手即将触碰到一名妇孺肩膀时,一支高速旋转的弩箭直接洞穿他的印堂,把他整个人都倒飞着掀了出去。
“嗯?”
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让正处在兴奋状态下的西域兵清醒过来,他们停下脚步齐齐抬头望去,却见映入眼帘的是一支支冰冷的箭镞正极速向自己呼啸而来。
“噗噗噗噗噗噗……”
短短一瞬间,不及那十几名西域兵反应过来,怒啸的弩箭准确无误的将他们躯体一个个无情的洞穿,眨眼功夫,汉军阵前已经没有站立的西域兵了。
“嗷~~”
一名西域兵躺在地上竭力嘶吼着,一支弩箭没入他的胸膛,痛的他不断呻吟。
然而,下一刻,他只觉头顶一片阴云密布,等他努力抬头望时,却见一面长盾底端狠狠的向自己面颊砸来。
“不~~”
“砰~~”
西域兵发出生命中最后一声长啸后,长盾直接将他的面颊砸的血肉模糊,就连眼珠也在这一击重凿之下,从眼眶内嘣裂出来。
十几条西域兵的性命就此终结,死的极其悲惨,每一双汉军铁靴踏过,注定是死无全尸的下场。
而那些虎口脱险的女子孩童,无不震惊的望着这支与众不同的军队,自始至终,这支两百人的军队目光都锁定在前方,没有看自己哪怕一眼,这是她们印象中从未有过的一幕。
“前方三十步,有大量敌军,弓弩手注意保护百姓,尽量避免她们伤亡!”
步出山谷,映入汉军眼中的是更多的西域士兵,仅从人数上判断,怕是林昭所部的两倍左右。
但林昭丝毫不惧,他对自己这支部队有绝对的信心,因为无论从装备还有组织度,都完爆对面的西域兵。
“杀~”
“喝~~”
汉军暴喝声吸引了那些西域兵的注意,他们也没想到,这荒山野岭的居然会突然冒出一支如此奇怪的军队,一时间也没了心思去关注那些到手的“肥羊”,赶紧胡乱的列好阵型,准备厮杀。
瓦克西和木买提坐镇后方,也被林昭的汉军吓了一跳,可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待看清汉军数量,顿时放下心来了。
“西域的勇士们!那些魏闵的走狗还妄图殊死一搏,就让我们暂且将狂欢压后,收拾掉这些跳梁小丑再举杯痛饮,现在,让他们见识下西域武士的厉害!”
“嗷嗷嗷~~”
瓦克西的一番激励登时让近四百西域兵心中恐惧驱散,发出狼嗥的咆哮,齐齐举刀向汉军战阵扑杀过去。
“乌合之众,螳臂当车!”
林昭见此,不由冷哼一声,然后左臂高扬,汉军战阵也随之移动,向西域兵压了过去。
“飕飕飕……”
“噗噗噗噗噗……”
四十步距离,在刀盾手掩护下,四十支弩箭呼啸而出,将冲在最前方的二十多名西域兵直接掀翻,登时西域兵阵前腾起一团团血雾弥漫。
“长矛手!”
“喝~~”
“刺~~”
弓弩手射完一箭果断退下,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四米长矛如林般从长盾各死角内探出,破甲三棱锥冷冷的对准西域兵,如同嗜血的毒蛇。
“杀啊~~”
全凭一腔血勇的西域兵是第一次接触到如此严谨的阵容,根本不知道这长矛阵的可怕,依然悍不畏死的向前冲去。
而这,正中汉军下怀!
“噗呲、噗呲、噗呲……”
矛刃刺入躯体的声音不绝于耳,不少长矛手甚至还来不及开始刺出,那些西域兵就径直撞到了长矛之上,不多时,敌军的血液顺着长盾慢慢流淌在地。
“刺~~”
“喝~~”
抽矛,准备,再刺,如此单调的一个动作,汉军士兵平日训练了数以万计次,早就是深入到了骨髓里,现在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刻。
每一条长矛探出必定带血抽回,三四轮齐刺之后,汉军刀盾手阵前已经堆积满了西域兵的尸体。
“这……这是魏闵的军队?”
见到这一幕的瓦克西和木买提脑海一片空白,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数百士兵冲过去非但没有看到对对面造成任何伤亡,而自己的人却如同麦子一样被人轻易收割了性命。
望着自己的兵以肉眼可见速度越来越少,而汉军却依旧没有停下步伐的迹象,一股彻骨的寒意席卷木买提和瓦克西全身。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十八 凉州归属
……
“散阵,分组自由搏杀!”
不消半柱香功夫,西域兵损失过半,血勇退却,士气开始动摇,本就混乱的阵型更加的不堪。
在一条条带血的长矛如机械般从盾阵缝隙再一次探出时,他们终于崩溃了,转身丢下兵刃,前拥后挤的向后逃去。
目睹战局演变,林昭自然不会放弃扩大战果的机会,一声令下,原本紧密的汉军阵型立时散开,呈五人一组继续追杀。
面对这种将后背暴露在自己兵刃下的举动,汉军士兵根本没有半丝怜悯,立刻分成数股小队开始对西域兵展开单方面的碾压屠戮。
“啊,不要过来,不要啊……”
一名被同伴推倒在地的西域兵,回头望着汉军逼近,吓得双腿发软,怎么也用不上力,只好用含糊不清的胡语作揖求饶,奢望那些礼仪之邦的士兵能放自己一马。
但是,他的举动并没有换来汉军的怜悯,一支长矛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直接将殷红的矛刃送入他的咽喉之中,终结了他的呻吟……
“大爷,饶了我吧,我家里还有妻儿跟瞎了眼的母亲需要照顾啊……”
另一名西域兵眼见自己周围同伴被被一支五人汉军小队全歼,知道抵抗毫无胜算,索性丢下兵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地上求饶,直望这些杀气腾腾的中原士兵能放自己一马。
然而,他说的是胡语,汉军士兵一个字也听不懂,依然满脸寒霜的朝自己逼近,虽然大致明白这名西域兵的意图,可在这些汉军士卒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噗呲……”
利刃无情的划过这名西域兵的咽喉,他捂着喷涌鲜血的脖颈,极其痛苦的躺在地上挣扎,呼吸停止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双铁靴从自己跟前经过。
下一刻,天地突然变得安静,西域兵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了……
“咯勒~”
一声扭响,林昭一把扭断一名西域兵的脖颈,瞥了眼倒落在自己脚下的尸体,他只是吐了口浓痰,继续指挥部队追击这股西域兵。
一炷香时间,瓦克西和木买提的这股西域兵尽数倒在血泊之中,而身为主将的二人也被林昭的下属活捉,押到了林昭跟前。
望着眼前这名年轻的中原将领,瓦克西和木买提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周围浓重的血腥味更是给他们心头增添了无尽压力。
林昭只是瞥了二人一眼,直接对副将问道:“伤亡如何?”
副将道:“回禀林将军,我军二百零七人,三人轻伤,无一战损,共计歼敌三百九十二人,生擒敌军主将二人。”
林昭满意的点点头,望向那些获救的女子,又道:“这些人……”
不等林昭说完,副将抢先道:“回禀林将军,这里共计妇孺七十四人,孩童二十二名,暂未发现有被侵犯的迹象,至于具体还有多少人,属下不得而知。”
林昭颌了下眼帘说道:“这些妇孺姑且好生看顾,待会儿本将军亲自去找他们核实些情报,另,命人留意四周环境,以防遭到大股敌军突袭。”
“喏!”
副将领命而去。
处理完这些事,林昭才回过头来望向木买提和瓦克西。
二人对上林昭的眼神,吓得立马低头不敢去看,生怕惹怒这支“残忍至极”的军队。
“好了,该交代下你们的事了,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受谁的指使?”
木买提和瓦克西闻言,小心翼翼的互望一眼,虽然他们是西域人,跟中原的语言不相通,但常年跟塞北的中原部落村庄“交流”,大致意思还是听的懂的。
只是,他们听的懂中原话,却不会说,短暂的沉寂之后,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这位年轻的汉军将领能听懂西域的语言。
瓦克西叽里咕噜跟林昭一堆解释后,林昭只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因为他压根就听不懂瓦克西在说什么,等望向木买提后,也是相同的结果。
“你们有谁听的懂他们在说什么?”林昭回头对自己身边的将士问道。
然而,这些士兵也都无奈的摇摇头,显然无法跟木买提和瓦克西二人沟通,不由让林昭万分失望。
这时,副将来到林昭身边小声说道:“林将军,我们是听不懂这俩胡人说啥,可那些获救的女子不少都生活在塞外,想必应该有人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吧?”
林昭眼前一亮,立刻吩咐道:“去找一个能给本将军翻译的人过来!”
“喏!”
副将立刻离去,不一会儿,之前那名差点惨遭西域兵凌辱的少女被带到了林昭跟前。
林昭望了那少女一眼,只见她脸上和发丝布满了灰尘,衣衫破了好几道口子,一双手掌满是伤口,尤其手掌更是磨破了皮,让人触目惊心。
这是少女之前誓死抵抗不让西域兵得逞所致,手掌的伤口是在拖拽中,死死贴着地面导致。
林昭微微点头,随后一脸正色对少女说道:“不要怕,帮本将军听听这俩胡人在说什么。”
少女轻轻应了一声,看向木买提和瓦克西二人,脸上充满了恨意。
不多时,在少女的翻译下,林昭得到了所需要的情报。
“看样子得火速回凉州禀报白将军,魏闵怕是已经凶多吉少,蒙洛人马上就要大军压境了。”
心中盘算一阵后,林昭当机立断朝站在瓦克西和木买提身后的亲兵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带着少女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将军,我们该说的都说了,你们是不是该放……”
“呃……”
木买提见林昭离去,刚要请求他放过自己,忽然他的脑袋被人按住,紧接着一只铁掌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鼻,让他呼吸都极其困难。
“咯勒~”
下一刻,木买提只觉眼前景象一斜,伴随脖颈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便双目圆睁的停止了呼吸……
“不~”
边上的瓦克西见到这一幕,吓得立马失禁了,咆哮着想要逃跑。
“砰~”
可下一息功夫,一记钉头锥直接凿入了他的后脑勺,随着士兵狠狠一拉,乳白色的豆腐渣倾斜而出,连同瓦克西那臃肿分身躯一道,被掀翻在地上……
处理完这支西域兵后,林昭立刻命令全军收队原路返回,他们本来就是前来塞外探察魏闵和蒙洛人之间的战情,如今获取如此重要的军情自然不敢逗留。
回转金重关的路途中,林昭特意前去宽慰了几句这些获救的妇孺,并给了他们些许食物和水。
当林昭来到那少女身边时,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焦小雅……”
少女怯生生的回道。
林昭道:“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少女沉默片刻,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红着眼摇摇头。
林昭轻叹一口气,随后从自己亲兵手中接过早已备好的药膏放到少女跟前:“你这伤得早些处理才行,这药膏你一日缚两次,保管你能快些好起来,放心吧,从今开始,你们不会再受罪了!”
话毕,林昭转身离去。
少女望着那黑色的瓷瓶,不由自主的落下了泪水……
……
金重关,凉州的门户,宽达四十里,是中原王朝西北地带抵御异族入侵最为重要的关卡,哪怕羌人入主凉州后,凭借这座要塞,同样让如日中天的蒙洛人无可奈何。
可如今,这座要塞却出现了汉军的身影……
其实,这一切都是公羊高跟诸葛稚以及公孙禹三人同白麒一道策划的,目的就是趁塞外大战之际,入主这西北最后的州省。
当然这其中难度可不小,虽然魏闵征战在外,但凉州也并非没有兵马镇守,魏国对雍州的防备一刻都不曾松懈。
魏闵出征塞外时,凉州境内尚有十万铁骑以防不测,白麒想要偷袭,以目前雍州的实力怕是极难实现。
其次,雍州境内的守军都对出征之事十分抵触,毕竟他们归附刘策治下不过一年有余,又大多是精锐老兵,这思想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转变的。
不过,雍州上层统帅在经过一番合计后,还是坚持决定出兵凉州,理由就是替盟友看守门户。
这个难题由白麒亲自解决,毕竟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跟军中将领打交道。
终于,在白麒的努力下,夏育、田晏同意了他的请求,亲自挑选带一万兵马前往凉州(算上白麒手中隶属的三千五百老兵,合计一万三千多人马),但条件就是如果战事结束,必须立刻收兵回雍州。
内部问题解决后,下一个问题就是如何让魏国答应汉军进入凉州,不过这个难题让公孙禹亲自去跟武威的最高行政官员李农商议后,完美的解决了。
于是,白麒和公孙禹以及诸葛稚一道,与十日前抵达了金重关,协助凉州守军抵御蒙洛人进犯。
只是,汉军既然已经进入凉州,还会撤出去么?
诸葛稚静静的站在这座雄伟的关隘顶端,望着关外那片异域奇景,不住的轻摇折扇。
良久,他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凉州的归属就在此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