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二 静观其变
……
六月十八日,这场轰动夏国宫廷的政变在元闵的强势介入下总算平静下来,作为这场政变最后胜利者的元德灏,在元闵支持下,如愿以偿的登上了夏国汗位的宝座。
新汗登基,举国同庆,那仪式感自然是少不了的。
按照惯例,元德灏上台第一件事就是大赦天下,紧接着就是通知临边势力新汗登基的消息,最后便要对有功之臣和亲信进行提拔和封赏。
前两步骤并没有太大麻烦,很快就有人分别向大周和蒙洛两国等塞外河西一代势力前去宣告了,尤其是对大周方面,文书中特意暗示了大周王室能多送些财帛表示庆贺……
最后就是赏赐有功之臣这一块,本来这也没什么大问题,毕竟有元闵作为元德灏的靠山,朝野上下也没人敢轻举妄动。
可偏偏就是在这一块出了篓子,那就是元德灏开始爽约,并没有封元闵为储君,而是封了自己儿子元究为储君,让元闵心中很不满意。
不过元德灏为了安抚住元闵,特意封他为夏国五州兵马大元帅,可带剑入朝,督理诸州军政事务,并加封他的两个儿子为世袭侯爵。
并与六月二十日,又格外加封元闵为武兴王,夏州大单于,可在自己属地置办幕僚,行王权事,食邑两万户,算是对自己失信的一种补偿。
元闵无奈,也只能接受了元德灏的封赏,在处理完凉州的事务之后,也准备返回夏州,防备慕容部趁虚而入。
但他心中对元氏一族的背信却是耿耿于怀,第一次感觉自己就是被人利用的一颗棋子而已……
六月二十四日,在西郡得知夏国国内动作的刘策,立刻召集众将再次商议是否决定趁夏国内部不稳之际,出兵伐夏……
对于刘策一意想要收复凉州的念头,田晏和夏育当真是有些无法理解了,这简直是比徐昭还要热情。
结果,这次会议结束后,支持西征伐夏的决策又是以“再议”而被搁浅,主因是夏国政局动荡并不浩大,目前已经稳定,这时出兵伐夏胜算渺茫。
会后,公孙禹来到刘策跟前,向刘策提议前往凉州去恭贺新汗登基,目的就是为了搜集凉州的情报和具体内幕,用以做出接下来的部署。
刘策自然是答应了公孙禹的请求,亲自送他出了西郡通往凉州的要塞大门。
……
六月二十七日,公孙禹终于抵达了武威城,来到了王宫大殿,见到了新任大汗元德灏。
一见到元德灏,公孙禹就十分恭敬地朝他行了一礼,大声说道:“军督大人遣卑职前来祝贺新汗登位,祝雍凉两地,得以永久太平~~”
元德灏满意的点点头,抬手对公孙禹说道:“贵使请坐,雍州的事,本汗也已有所耳闻,说实话,你们那军督大人未经夏国点头,贸然对李家的雍州之地发动攻势,实在令我夏国上下很不满意,贵使不知想对此做出何种解释?”
公孙禹说道:“大汗,方今天下是大争之世,李家父子胸无壮志,被军督大人夺了地盘,灭了满门,那是因为他实力不济,
更何况是李家主动与军督大人作对,军督大人占取雍州也是理由充分,并非不可取舍……”
元德灏微微一笑:“这话说的倒是轻巧,李家与我夏国一向交好,你们这样杀了李家一门,夺了他之基业,夏国身为李家的朋友,理该出兵替他们报这血海深仇……”
公孙禹淡淡地说道:“大汗说笑了,我们军督大人曾言,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关系,并没有什么永久的朋友之说,只要大汗愿意,军督府也愿意跟夏国成为新的朋友,甚至是比李家还要好的朋友……”
元德灏闻言奇道:“那贵使倒说说,你们那军督大人打算如何与我夏国交好,成为新的朋友呢?”
公孙禹笑道:“只要大汗诚心与军督大人交好,那卑职敢说,军督大人会给予足够的诚意给您……”
“怎么样的诚意?”元德灏问道。
公孙禹拱手说道:“请大汗示下,好让卑职回去跟军督大人禀明……”
元德灏说道:“本汗的要求不过分,只要你们那什么军督大人每年送一百万两黄金,五十万石粮草,一千女眷,本汗就相信他与我大夏国交好的诚意,
当然了,你们那军督大人若不同意,本汗也不勉强,大不了来年本汗亲领夏国的勇士前去雍州主动示好,请贵使务必转告那位军督大人……”
“哈哈哈……”
元德灏话音刚落,整个大殿内立刻爆发出一阵带有强烈嘲讽的欢声笑语,对于中原人,他们一直认为就是自己的“提款机”……
公孙禹却是不卑不亢地拱手说道:“卑职一定将大汗的话原封不动的转递给军督大人,如若无他事,那卑职就先下去了……”
“贵使慢走……”
元德灏并没有阻止公孙禹,诸如请他留下吃饭的客套都省了,因为在他心目中,中原人不值得自己如此重视。
……
出得王宫,公孙禹刚准备折返雍州,却在城门口刚还与元闵错身而过,不由唤住马车,上前作揖行礼:“这位可是夏国大将军,元闵,元大将军?”
元闵微微一愣,拱手说道:“在下正是元闵,不知阁下是……”
公孙禹说道:“在下公孙禹,是军督大人的使节,元大将军的威名,西北之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今日得以相见,不知可否愿意赏脸,一起喝上一杯如何?”
元闵本是打算去城外军营督军,但因为储君之位与自己无缘,心情本就不好,听公孙禹这么热情相邀,索性也同意了他的请求,让随行的侍卫退下后,便带着公孙禹去了那家自己常去的酒肆。
殊不知,这一幕,刚好被元德灏安插在城中监视官员的探子给看到,在元闵和公孙禹步入酒肆之后,便悄悄的回王宫去向元德灏禀告了。
酒肆之内,元闵要了三角酒(九两),一盘羊肉和一些素菜,与公孙禹把酒问盏一阵之后,又是唉声叹气了一阵。
公孙禹见此,忙问道:“大将军何故如此唉声叹气啊……”
元闵喝了一口酒说道:“先生有所不知,想我元闵,为夏国可谓是鞠躬尽瘁,这一个月夏国宫廷接连发生多次政变,皆是我一力给平息了下去,
可是,我毕竟不是羌人一脉,无论为夏国付出多少,都无法得到他们真正的信任,当真可恼……”
说完,元闵又喝了一口酒,他喝酒十分有度,不会跟羌人那般牛饮,就算心情再差也相当的节制。
公孙禹忙替元闵满上酒碗里的酒水:“怎么会呢?听闻大将军已被封为武兴王,夏州大单于,都督诸州军政事务,统领夏国三军,大汗应该对你是十分器重才对啊……”
元闵冷笑一声:“先生您有所不知,这夏国的兵马岂能随意染指的?这所谓兵马大元帅不过是个虚职而已,夏**中的大部羌人根本不会听从我的号令,
还有这王爵封赏,更是徒有虚名罢了,夏州处于塞外,人丁不过二十万,与凉州境内一千五百万人丁如何相提并论?”
元闵所说这些也确实是实情,自元天昊取下凉州后,由于凉州环境相比塞外要好太多,大多数的羌人开始向凉州地界迁徙。
在这三十多年时间以来,凉州境内已有多达百万羌人,加上原本就生活在凉州的中原子民,足足有一千五百多万,比塞外四个州的目前总人口相加还要多出近十余倍。
所以,整个夏国的经济几乎都集中在了凉州,其余四州自然显的有些荒凉,若非盛产优良的战马,怕是早就被放弃了……
听元闵语气中有诸多不满,公孙禹默默记在心中,忙替他夹了一块羊肉,缓缓说道:
“如此说来,那大汗倒是的确有些亏待大将军了,想大将军这等盖世豪杰,却被元家百般防备,想想也确实让人有些寒心,在下真替大将军感到不值……”
元闵闻言,又喝了一口酒,苦笑一声,对公孙禹说道:“今日得见先生,也是三生有幸,先生,元闵敬先生一碗!”
说着,元闵将酒碗递到公孙禹跟前,公孙禹也当即举起酒碗相迎,二人各自轻泯一口之后,同时放下了酒碗。
见元闵面色有些微红,公孙禹故意借着酒劲俯在他身前小声说道:“说实话,大将军,您现在手握重兵,完全可以凭自己的能力自立一番根基,何苦去看他人眼色呢?
更何况您自己也说了,并非羌人一脉,必定会遭受排挤,听闻您亲手杀了大王子殿下,日后元氏势力稳固后,您的利用价值完了之后,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元闵闻言眉头一凝,久久不曾说话……
公孙禹又趁机说道:“大将军,中原有句俗语,叫当断不断,后患无穷,既然元氏将你当成一颗棋子利用,你又何必顾及这么多呢?
要知道,在凉州,中原人的数量可是羌胡的十几倍,这几十年来,中原人饱受羌人压榨,心中早就积满了怨气,如有必要,你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成就一番雄图霸业……”
元闵闻言,眼前一亮,但很快就稍瞬即逝,镇静地对公孙禹说道:“先生,你喝醉了……”
公孙禹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故作尴尬的拍了拍自己额头,笑着说道:“是啊,喝多了,真不能再喝了,时候不早了,卑职还要赶着回西郡向军督大人覆命,就此别过……”
说完,公孙禹拱手作揖,跌跌撞撞的步出了酒肆,只留下元闵在桌前沉思……
二百一十三 反了
……
在公孙禹离开武威城,向西郡折返之际,探子也将元闵和公孙禹会面的消息传递到了元德灏的耳中。
元德灏眉头一皱,召来心腹元遵,将探子所察得的情况说与他知晓,并开始遵求他的意见。
元遵想了想说道:“大汗,不管元闵是不是真的与那刘策有勾结,我们现在都不能轻举妄动,必须要等凉州的局势稳定才能对他下手,当务之急就是该快些命元闵返回夏州,
一旦元闵离开凉州,那我们可以随意给他安插一些罪状,削去他的兵权,只要元闵手中没了军方支持,还不是等于是只没了牙齿的老虎,任人摆布!”
元德灏点点头:“你说的不错,眼下的确不宜对元闵下手,让元闵离开凉州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
唉……父汗在时也是奇怪,为何要给元闵这个中原贱种这么大的权力?这不是给我们羌人添堵么?”
一想到元闵手中拥有这么大的兵权,元德灏只感一阵头疼,但却又是无可奈何。
元遵继续说道:“大汗,要不现在就将元闵召回宫内,以边防需要人坐镇为由,命他火速回夏州?”
元德灏表示同意,刚要唤人去找元闵,却见有一侍卫来报:“大汗,大将军在宫门之外求见……”
“快快有请……”
元德灏赶紧坐回自己的汗位之上,整整衣冠,一脸肃然的等着元闵求见。
元闵一进大殿,不等元德灏开口,主动拱手说道:“大汗,末将想请命,明日便动身返回夏州,以防慕容部兮我夏国边境,请大汗恩准……”
元德灏闻言,心中激动不已,他正愁如何快些让元闵离京,不想元闵居然主动提了出来,当下连推脱都没有掩饰,马上说道:
“武兴王所言极是,慕容部在我夏国边境不住徘徊,是该早日回夏州布防,本汗也正打算找武兴王诉说此事……”
元闵闻言,心中一寒,但表面依旧不动声色的说道:“既然大汗恩准,那末将这就准备动身了,今日就此拜别,明日一早便率军回返夏州,
对了,慕容所部声势浩大,万一起了冲突,仅凭夏州的兵力怕是无法抵挡,末将提议,让雍凉边境的军队调一半回返塞外……”
元德灏一听,登时有些不乐意,与是对元闵说道:“武兴王,雍州现在已不是李家主事了,新来的那个刘策到底对我夏国是个什么态度还犹未可知,你这一下要走半数兵马,怕是不妥吧?”
元闵说道:“大汗所言有理,既然如此,那末将就调拨塞外四州兵马,也好以备不时之需……”
元德灏眉头一凝,起身对元闵说道:“武兴王,按理说你是兵马大元帅,本汗是该答应你的条件,但你要动塞外四州人马,万一各地起了叛乱该如何是好?”
元闵面色一沉,本欲跟元德灏解释一番,但转念一想,还是问道:“那依大汗之见,该如何应对呢?”
元德灏说道:“依本汗之见,慕容部不过是故作姿态,武兴王只需防备即可,无需太过在意,四州的兵马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也不要轻举妄动……”
元闵咬了咬牙关,心中再次对元氏一族感到失望,与是拱手告辞:“末将谨遵大汗之令,时候不早了,末将就先告退……”
话毕,元闵转身就向宫门之外走去,脸上的神情是极其的不满。
等元闵离开王宫之后,躲在屏风后的元遵立刻闪现出来,和元德灏一起望着元闵消失的背影,直至消失在瞳孔中后,便开口说道:
“看样子,这位大将军心中是极其的不满啊……”
元德灏却是冷笑一声:“再不满又如何?在夏国,一切都由本汗说了算,他元闵就是本汗养的一条狗!”
……
元闵从王宫出来,一路来到军营之内,一进主帐,便愤恨的坐到主案上,脸上的神情沉的几乎快要滴出水来!
“大将军,您回来啦?”听闻元闵回营的段颎,刚进主帐要和他汇报军中事务,却见元闵一脸煞气,不由眉头一紧,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元闵握紧拳头,额头青筋如蚯蚓一样暴凸而起,良久,沉声对段颎问道:“你说,我们中原人是不是永远都无法受到羌人的信任?在夏国,哪怕中原人立下再多的功劳,终究也不过要看羌人的眼色?”
段颎闻言,忙向帐外张望两眼,旋即拉下帐帘对元闵说道:“大将军,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元闵抓住段颎的肩膀,再次问道:“你老实说,羌人是不是从未信任过我们中原人?”
段颎神色黯然地说道:“大将军,你还看不明白么?羌人一直以来就不停的压榨着我们中原人,看看羌人和中原人之间的从军待遇就知道了,
可谓是天差地别,无论中原人立下怎么样的功劳,都是优先犒赏羌人的,说句不好听的,羌人压根就没把中原人当人看待过……”
听完段颎的诉说,元闵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他来回在帐内踱步一阵,忽然回头望着段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段颎见此,拱手说道:“大将军,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吧……”
元闵踌躇半晌,最后鼓起勇气,按住段颎的肩膀,冷着脸说道:“你说,如果现在本将军起兵干一番大事,可成否?”
段颎闻言大惊,战战兢兢的说道:“大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否明示清楚?”
元闵微颌着双眼说道:“与其一辈子给人做牛做马,最后还落得不得善终的下场,不妨趁现在兵马在手直接起事,建立一个属于中原人自己的国度,你觉得如何?”
元闵此刻身上散发的气势令段颎浑身不住发抖,那股巨大的压迫感令他额头布满了冷汗。
最后,段颎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道:“大将军所言,可是出自肺腑?”
元闵松开了按住段颎的手掌,用力点了点头:“我本名姓魏,身上流淌着是中原人的血,所言自是句句肺腑!”
段颎立马单膝下跪,郑重的说道:“大将军,末将也早有此意,羌胡残暴不仁,凉州百姓早就深受其苦,如若趁此良机起事,定能驱逐这群蛮夷,复我中原子民山河!”
元闵忙上前搀扶起段颎,拍拍他的手臂说道:“好,有段副将军这番话,本将军就决定做一次收拾旧山河的英雄!”
段颎问道:“那敢问大将军,何时起势?”
元闵说道:“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全军拔营做出向塞外开拔的姿态,等城中羌胡放松警惕之际,一举杀入城中,诛杀元德灏!”
段颎想了想,又问道:“那可有理由,若无正当名义,城中怕是无人响应啊……”
元闵闻言,在帐内来回踱步一阵,最后一击手掌说道:“有了,就向外宣称得先汗遗诏,先汗的病是因为元德灏暗中下毒,才导致每况愈下!”
段颎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异议:“既然如此,那末将这就回去准备……”
元闵又说道:“记住,若军中有人不愿意听从调令,无论是谁,务必全部诛杀!”
……
翌日,得知元闵的三千大军如期开拔,剩下的各营军士随时准备返回雍凉边境后,元德灏总算松了口气,开始搜罗关于元闵的莫须有罪证,留待时机成熟之后去削夺元闵的兵权。
然而,就在此刻,侍卫忽然来报,城外那些原本拔营前往雍凉边境的各部大军却齐齐向京城赶赴而来,登时让元德灏紧张不已。
“他们想要干什么?难不成要造反么?”元德灏在大殿内厉声质问道。
整座大殿内鸦雀无声,这一个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他们早已感到麻木了,很多人怕是一辈子都赶不上如此惊心动魄的时局。
“报~~”
“启禀大汗,大将军的三千铁骑伙同城内一万禁军,已经杀入城中,直扑王宫而来了……”
“什么?元闵!本汗的禁军怎么会听元闵指挥?”
听闻噩耗的元德灏,吓的是魂不附体,怎么也不明白自己的禁军怎么就加入了元闵的阵营。
不过,已经没人去关注这么多了,整个大殿之上立刻乱做一团,城内禁军被人控制,自己就等于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元遵想了想,懊恼的叹了口气,对元德灏说道:“下臣明白了,大汗你封了元闵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他自然有权力调动城中禁军了……”
元德灏闻言,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瘫坐在了龙椅之上。
他怎么都没想到,短短半个月时间,局势就再次发生了扭转,自己借助元闵之手坐上汗位,没想到的是,最后还是要被他拉下汗位。
“大汗,快走吧,再不走就迟了……”元遵上前好生对元德灏劝慰道。
元德灏闻言,摇了摇头:“本汗不走,本汗要在这里看看,他元闵这个贱民是否真的敢做出弑君之举!”
元遵忙道:“大汗,您忘了大王子和二王子的下场么?”
元德灏一怔,咬紧牙关说道:“真没想到,我元氏居然会养了这头白眼狼,可恨啊,父汗!你到底收了一个什么人啊?看看吧,这就是你的好孙儿,他就要成了我们夏国的掘墓人!”
无论元遵和几位亲信大臣如何劝元德灏,他就是坚决坐在汗位之上不走,直至宫廷之外响起凄厉的厮杀声,以及宫女内侍惊惧的哭喊声时,元德灏反而淡定的整了整衣冠,迎接自己最后一刻时光的到来。
当元穆的身影步入大殿,一脸狰狞的朝自己扑来之时,元德灏脸上一直保持着淡淡地笑容……
二百一十四 大魏立国
……
整个六月的凉州,几乎都是在一连串政变之中所渡过,在权力巅峰的诱惑下,新旧势力轮番交替,进行了一波又一波的血腥大清洗,最终的胜利者就是谁也料不到的元闵。
袭杀了元德灏之后,元闵迅速掌控了武威城内外的所有驻军,并取出自己伪造的先汗遗诏,将元天昊的死因归罪到元德灏暗中下毒的身上。
紧接着,六月二十九日,元闵以同谋罪名杀害了元重灏,立年幼的元穹灏登上了汗位,封自己为辅政王,禁军统领,调夏州半数两万三千铁骑进入凉州,彻底稳住了局势。
同年七月初三,在元闵各方势力的怂恿逼迫下,元穹灏不得已效仿先圣向元闵行禅让大礼,元闵借故不肯受,直到第三次,才坦然受接受禅让,封元穹灏为安贤王,属地被封到灵州。
七月初六,元闵正式称帝,改回魏姓,定国号为魏,大魏政权,自此建立。
时年,魏闵三十一岁……
七月初七当夜,也就是魏闵称帝第二天深夜,元穹灏忽然在宫中暴毙,连同他的家人内侍,也一并死亡,魏闵对外宣称是染上疫病而死。
至此,元天昊的直系血脉,尽数断绝,皆是因魏闵而死……
不过,大魏王朝的建立,立马引起了羌人的不满,武威城中不少羌人将领和官员开始暗中谋划,拥立元氏旁门的贵族,意图推翻魏闵的的政权。
得知消息的魏闵很快对这些暗中不满自己的羌人势力展开了残酷的清缴,仅七月初九至七月十二,这短短的四日时间,武威城中的羌人贵族就足足有五姓七千余口被魏闵尽数屠杀殆尽。
如此暴虐的手段,深深震撼了那些心怀异动的反对势力,自知魏闵大势已成,只能夹起尾巴开始做人,大魏政权得已初步稳定下来……
稳固政权后,魏闵第一时间就是要寻找认同大魏政权合法性的势力,寻求政治上的支持,他第一时间就命人分别向蒙洛人和刘策送去了诏令信件,却唯独没有朝大周送信,因为他十分清楚,大周朝廷现在已经没有精力会西顾凉州的局势了。
……
七月十五日,在西郡收到魏闵称帝诏书的刘策,登时也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好使……
“这剧情,怎么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大魏天王?嗯……”
看着诏告书上的内容,刘策眼皮不停跳动,挥去内心乱七八糟的想法后,仔细开始思索下一步计划和部署……
对于凉州在如此短时间内就发生这等惊天变故,刘策自己也是始料未及的,不过,既然夏国已经覆灭,那对凉州的政策确实也该改一改了。
他找来公孙禹一起商议,想听听他的意见,公孙禹看过大魏王朝建立的文书后,稍作思索,立刻对刘策提议道:
“军督大人,事已至此,对凉州的策略就不得不作调整了,大魏初立,四面临敌,看样子他们是急需寻找政治认同啊……”
刘策点头同意:“本军督自然知晓魏闵此举用意,不过这样也好,也算是给我获取雍州民心,整顿军武争取了不少时间,还有很多事等着本军督亲自去处理……”
公孙禹问道:“那军督大人打算如何回复魏国使臣?”
刘策说道:“立刻书信一封,就说本军督支持大魏政权,军督府愿与大魏永世交好,结同盟之谊!”
公孙禹微微一愣:“军督大人,你只要支持大魏政权,与其交好就足够了,何必要结成同盟呢?”
刘策笑道:“公孙先生,如果本军督不和魏闵结成同盟,他会放心的抽调军队去抵御慕容部的进攻么?
要知道,慕容部可是一直觊觎着凉州之地,如果这位大魏天王放不开手脚,全身心去和慕容部对峙的话,
那么面对慕容部铁骑的可就是本军督了,实话跟你说,本军督跟蒙洛人已经有过和平协议,还不想这么快撕破脸皮,
只要魏闵肯先给我们顶着慕容部,他要钱也好,要粮也罢,只要合理,尽力满足他就是了,但是人一个都不能给……”
公孙禹点了点头说道:“那属下这就修书一封,向魏闵示好,与他一起签订同盟契约……”
刘策想了想说道:“对了,信上再附加一个条件,那就是昔日被他掳掠到凉州的十几万京畿女子,本军督希望他能全都释放,至于他所要的条件,尽管可以提出来……”
公孙禹拱手说道:“军督大人仁义,世间仅此一人尔……”
刘策挥挥手说道:“闲话就不说了,速去准备,最好有先生你亲自再跑一趟凉州……”
公孙禹立马说道:“属下也正有此意,这么大的事,当真是要当面和魏闵讲清楚才行……”
刘策淡淡应了一声,公孙禹便躬身离去。
公孙禹刚离开不久,张义潮忽然来报:“军督大人,三夫人已经到了西郡大门之外……”
“胤儿?”刘策闻言,忽地从座椅上一跃而起,激动的对张义潮说道,“速带我去见她……”
七个多月未见自己亲人,刘策心中不思念自己的妻儿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身为一军主帅,他必须要掩藏自己的感情,绝对不能在将士们面前表现出来……
……
七月十八日,武威城中……
“天王,为何要让中原人的地位与我羌人同等?”
“天王莫要忘记,您的帝位是元氏一族禅让给你的,你岂能如此对待养育你的羌人?”
“天王若执意要提高凉州本地贱民的地位,恢复中原人的礼数,我等是绝对不服!”
大殿之上,魏闵的权威第一次受到了来自羌族官僚集团的压力,当他提出要让凉州中原百姓的地位与羌人相同,恢复中原礼仪之时,立刻遭到了羌人贵族势力的强烈反对。
听着朝堂之上到处是反对自己的声音,军伍出身的魏闵眼神一片冰冷。
魏闵或许是一个出色的将领,但他在政治上的智慧可以说相当低能,看着那些羌人不停出声,脑海中只充斥着一个字,那就是杀!
只有杀光这群不听话的家伙,自己的帝位才能得到十足的稳固。
但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他不能这么做,可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将目光移向凉州本地的官员。
显然,虽然已经改朝换代,但羌人荼毒凉州多年,他们的淫威犹存,这些代表本土势力的官员都是战战兢兢,不敢开口说话……
其实,他们内心是支持魏闵的,因为魏闵所提的一些政策对自己十分有利,只是羌人一脉在武威城中势力颇大,纵使魏闵杀了一批,依然无法从根本上撼动他们的根基,都怕事后遭到报复。
所以,在政权事态明了之前,这些凉州本土官僚都心照不宣的保留了自己的意见。
“退朝,明日再议~”
心烦意乱之下,元闵直接选择散朝,等宫殿内的官员都离开后,才一脸疲惫的坐在龙椅之上,双手托额,苦思对策。
就在这时,太宰李农带着公孙禹前来殿内求见魏闵,魏闵立刻接见了他们。
公孙禹一见到魏闵,立刻行拜见礼说道:“在下公孙禹,奉军督大人之命,恭贺天王登基!”
魏闵满意的点点头,对公孙禹说道:“贵使别来无恙,快快请坐……”
“谢天王……”
公孙禹拜谢过后,起身坐到殿内右侧的坐垫之上,尔后拱手对魏闵说道:“军督大人托在下送上书信,恭贺大魏天王,愿与天王结盟共同进退……”
魏闵闻言心中大喜,得到刘策的认同,就足以说明自己在西北之地有了合法的地位,虽然这刘策他从未见过,但他的事迹这些时日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是大周目前北地最大的一股军阀势力,能与他结盟,至少后方能稳固了。
“替朕转告军督大人,就说朕十分珍惜他的意见,希望西北之地以后能和平共处,双方永无战火滋扰……”魏闵满意的向公孙禹回复道。
公孙禹拱手说道:“天王,军督大人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天王能否满足?”
魏闵点头说道:“贵使请讲,只要要求不过分,朕自当答应你们……”
公孙禹说道:“那在下斗胆,请天王可否放归昔日从神都所劫掠的十五万女子,当然,军督大人说了,天王若有什么其他条件,也可以一并提来……”
魏闵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好看:“先生,你家军督大人所提要求未免也太过分了,莫非是在羞辱朕么?”
公孙禹拱手低头:“天王息怒,我家军督大人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天王既然复我中原山河,
又解救千万中原百姓与水火免遭羌人欺压,理当展现魄力放归那些女子回归故里,
只要天王肯答应军督大人的这个条件,以后大魏若遇难处,军督大人定会鼎力相助!”
魏闵刚要拒绝,一直不说话的李农忽然开口说道:“你们军督大人当真是什么难处都愿意帮助么?”
公孙禹点点头说道:“自然,军督大人一言九鼎,当然不会违背信诺!”
李农思虑半晌,朝魏闵使了一个眼色,继续对公孙禹说道:“那好,正好天王眼下有一件烦心的事想求教先生……”
与是,李农在魏闵授意之下,将今日朝堂之上的事情一并说与公孙禹知晓。
公孙禹轻点几下手指,笑着说道:“天王,李大人,按你们所言,这羌人似乎不愿受朝廷节制,简直就是嚣张跋扈啊……”
魏闵叹道:“先生是知道的,大魏朝廷是在羌人基础上建立,他们自然对大魏朝廷是没什么好感,现在朕就想知道,到底有多少羌人愿继续效忠朕……”
公孙禹拱手说道:“这个简单,在下正好有一计,可以让天王知晓这群羌人是否对天王您忠心,也好做出相应对策……”
二百一十五 驱胡令
……
七月十九日,清晨……
“城里的百姓听好了,天王新令,即日起,中原人与羌人地位同等,所需缴纳的税也相等,彼此再无分别~城里的百姓听好了……”
武威城的大街小巷不断有官差敲锣打鼓的经过,每过一个街坊必大声呼喊三次,确保这条街上的人都能听清楚。
最后,官差来到了官告亭前,将新公布的政令张贴到了告示牌上,很快就有人围上来观看。
告示上所书写的内容通俗易懂,大致也就是新朝初立,百废待新,原有的夏国体政已经不适合魏国的情况,自今日起,在魏闵治下,无论胡人还是中原人,一样皆是大魏国子民。
对于这样明显有利于凉州本地百姓的政令,自然获得了大部分人的支持,但当那些羌人看到告示上的内容后,感觉很不是滋味。
毕竟他们以特权身份已经享受惯了在中原人身上榨取利益,作威作福的日子,尤其那些羌族上层,更是对此十分不满,心中对大魏国是越发没有归属感……
魏闵似乎早就体会到了这些羌人心怀不满,在告示尾部又加了一段文字,大意是:若城中百姓对大魏朝廷颁布的新令不满,自即日起至下月中旬,大可离开武威,离开凉州绝不加以阻拦。
不想那些羌人在看到最后那段文字后,心下更是一寒,仔细思索后,便果断举家开始向塞外迁徙。颁布新政仅一日时间,城内就有一千多名羌人贵族悄然离去,其中还有皇城的禁军。
魏闵篡夏,这些羌人心中本就不满,最早走的这一批人中就有不少带着复辟的想法向羌人崛起的故地,灵州慢慢迁徙,打算等待时机,再度起势。
到了八月初,短短十日时间,武威城中就有七万羌人因为不满自己地位变向降低而陆续离去,收到消息的魏闵登时一阵失落。
“看样子,这些胡人当真是不能为朕所用!”元闵一掌按在座下龙椅的把柄上,脸上挂满了怒容。
这道新政颁布,就是十日前公孙禹给魏闵出的主意,本意就是要让魏闵看清他在羌人心目中的地位,是不是如同元天昊在时那样受人尊崇,以此来调整接下来的政令。
但从这些时日的结果来看,魏闵只能用失望来形容此刻心情,看着朝中几乎见不到羌人官吏,他终于接受了现实。
公孙禹上前,拱手说道:“天王,如今凉州的羌人和中原人对大魏国的态度已经十分明了,羌人离去占了多数,
至今出城无人折返,而中原人离去不足千人,且多以返回,由此可见,支持大魏国的都是中原子民!”
魏闵咬紧牙关,懊恼的点了下头,回礼对公孙禹说道:“多谢先生此策,让朕看清了这群蛮夷的真面目,既然军督大人愿意与大魏结盟,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等过两日,朕就命人去浣洗院,放那些神都姑娘随你一起回雍州,不过,当初朕从大周京师带至武威的女子,怕是已经没有十五万这么多了,
不少女子因为适应不了西北的生活习俗,就此去了,留下的怕是也只有十二三万,还望先生和军督大人明言清楚,以免起了误会……”
这十五万女子被带到凉州时,途中就有数千人因为受不了长途跋涉和胡人百般凌辱折磨而香消玉殒,就算到了凉州地界,他们的日子更加如同地狱一般。
他们在武威城中的所设立的几十座“浣洗院”内,成为了羌人发泄兽欲的工具和容器,毫无半点尊严可言。
当中也有不少人因为受不了这种心灵上的刺激,或发疯或选择自行了断,命运可谓是极其的悲惨……
公孙禹点头说道:“多谢天王如实相告,军督大人一定会理解的,请天王放心!”
魏闵罢罢手:“这不过是朕的举手之劳罢了,先生若无他事,就请先下去休息,朕还要有公务需要处理……”
公孙禹忙起身拱手:“那在下就先告退!”
公孙禹离开后不久,李农带着中侍王衍一起来到宫中。
不等二人行君臣之礼,魏闵抢先说道:“两位,武威城中的情况想必你们也知道了,朕现在想问一声,当如何处置?”
王衍说道:“回禀天王,羌人不满您为代夏而立已是十分明显,既然如此,就该提拔凉州本地士子为朝廷重臣,废除夏国旧制,回复中原礼仪加以凝固民心,不能再相信那群羌人了!”
魏闵微微点头,又问向李农:“李太宰有何建议?”
李农回道:“天王,微臣就怕如今行事过激,会引起羌人反弹,何况塞外的慕容部又一直虎视眈眈,微臣以为,可暂时向羌人妥协,再缓缓图之提升凉州本土百姓地位!”
魏闵闭目凝思,良久开口说道:“朕待那些羌人不可谓不薄,真没想到新朝方立就舍朕而去,现在还要再对他们妥协?我大魏宫廷的颜面何在?”
李农劝道:“天王,打理朝政不比行军打仗,各方各面都得照顾的到,尤其大魏初立,更需要步步为营,以免出了差漏……”
魏闵应了一声,却满不在乎的说道:“大魏方立,刘策就急切与朕结盟,蒙洛人朕也已经派人送去书信,如果没什么意外,他们应该会承认魏国代夏的事实,
如此外部因素压力骤减,只需专心应付内政便是,既然那些胡人都不愿意效忠朕,对我大魏没有归属感,就让他们迁去塞外,
朕打算将灵州、绥州两地给他们放牧栖息,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李农闻言,觉得这样也未尝不是个好办法,将塞外两州之地给予羌人自治,只要承认依附大魏,到也能缓和种族之间的矛盾,凭借羌人贵族这几十年靠压榨凉州百姓和大周朝廷的财富,他们的日子过得应该会非常逍遥。
主意拿定,魏闵立刻对王衍说道:“传朕旨意,绥州、灵州两地乃羌人崛起之地,朕允许凉州境内羌人返回先祖之地自治……”
王衍记下后,立马开始拟旨,很快一份新的告示草书就完成了,等李农确认没问题后,王衍火速赶往公示庭张贴了起来……
可谁都不会想到,这么一张告示很快就引起了一场巨大风波,直接被羌人认为魏闵的这道文书是羞辱羌人的“驱胡令”。
……
塞外夏州境外五十里地,慕容大营……
“驸马爷,凉州有变啦……”
正在与慕容霸推演跟夏国之间血战的蒙洛驸马慕容敛,刚在一张地图上指着金重关诉说破关之法的时候,他的族弟慕容盛兴奋无比的冲进帐内。
慕容敛闻言,抬头漠然地问道:“凉州有何变故?”
慕容盛激动地说道:“启禀驸马爷,元天昊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死了,他的子嗣全部被元闵给杀了个一干二净,现在元闵更绝,直接篡夺夏国政权,改国号为魏,自称大魏天王!”
慕容敛闻言,沉默半晌,最后忍不住叱笑一声,一旁的慕容霸也是摩拳擦掌,面带笑容。
“元闵,不,该叫魏闵才对,元天昊怕是到死都想不明白,元氏一族一百多年的经营,三十多年的凉州霸业最后会给自己的养孙做了嫁衣裳!”慕容霸摇着头说道。
“权力面前,很少有人能保持理智,更何况魏闵这样的军事奇才,一旦有了野心,会用各种借口说服自己……”慕容敛淡淡地解释了一番人性的丑陋。
慕容霸不管这些,只是对慕容敛说道:“驸马爷,现在,趁凉州政局不稳,是不是可以对金重关发起攻势了?”
慕容盛也附和道:“是啊,这可真是大地之母庇佑,万不可错过这种大好时机啊……”
慕容敛却反问道:“什么大好时机?两位,你们的话,本王怎么一点都听不明白?”
慕容霸道:“驸马爷不要开玩笑了,魏代夏,羌人定会不满,西北五郡定会有一场前所未有的动荡,我慕容部正好借此入主大周西北门户,也能报先祖被元氏所害的血海深仇!”
慕容敛笑道:“没错,但此刻如果我们出兵伐夏,只会逼迫羌人跟魏闵继续合作多付我们,如此十分不明智,当务之急就是继续等,
等到羌人和魏闵之间的矛盾彻底爆发后,才是轮到我们慕容部收拾残局,也能将伤亡计算到最小的范围……”
慕容霸和慕容盛听完慕容敛的回答解析之后,顿时恍然大悟,心中纷纷赞叹慕容敛果然不愧为草原之狐。
“现在,我们慕容部该做的事,就是等,如果我所料不差,这次西北五州之乱,定会从绥州或者灵州爆发,都一起好好拭目以待吧……”
慕容敛丢下一句话,起身向帐外走去,只余慕容霸和慕容盛二人面面相觑。
……
八月初五,武威城门外,排着足足三万五千名女子,这是从浣洗院内放出,准备随公孙禹返回雍州与北府军家眷团聚的第一批被劫掠的京师女子。
三年了,他们在羌人的折磨凌辱之下足足渡过了三年时间,今天,他们终于获得了自由,即将和自己的家人团聚,心中开心之余,还有着为失去贞操而感到深深的羞愧和恐惧。
公孙禹面无表情的清点完人数之后,对送行的李农表达谢意后,就开始了返程的路途。
由于女子人数太多,只能分批次护送,下一批的三万人要在七日之后才再次释放。
对于魏闵将那些京师女子放归故里,交由刘策处置,说实话,哪怕凉州本地的人都是颇有微词,觉得这些女的应该买到青楼为妓供人淫乐才是对的。
不过现在的武威城都是魏闵说了算,没人敢在魏闵跟前去提他已经决定的意见……
二百一十六 杀胡令
……
八月初九,西郡城外,北府军的士兵在得知神都女子被释放南归的消息后,早就开始守候在凉州边境,热切期盼着与自己的亲人相见……
将近三年时间,这些北府军的士兵没有一天不在思念着自己的亲人,如今希望就在眼前,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居然真的等到了这一天。
“来了,终于来了……”
约估半个时辰之后,远处凉州边境上,出现一堆密密麻麻的黑点,眼尖的将士忍不住指着他们大喊一声,立马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在热切的盼望中,那些放归故里的女子逐渐在这群北府军士兵的瞳孔中清晰起来,开始努力张望寻找自己亲人的身影……
“小娟,是小娟么?我是哥哥……”
一名士兵在人群中寻到自己妹妹的身影时,激动的马上摇手大喊起来。
“哥?大哥……”
那名少女也从呼唤声中认出了那是自己的兄长,登时双眼通红,泪流不止,恨不得立马扑过去……
相同的情景不时在西北土地上反复上演,兄妹、父女、夫妻,每一对相见的亲人都将自己目光死死锁定在亲人身上,等待着确认身份登记完毕后再等人认领。
重逢的喜悦伴随着泪水一道,在这片西北的土地上不停蔓延,亲情,永远是这个世上最为宝贵的东西……
城头之上,刘策和叶胤并肩而立,望着城下一幕幕,等人都差不多安排好,进入西郡后,叶胤才叹了口气说道:“百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重获太平?”
刘策负手说道:“相信我,很快的,用不了多久了……”
叶胤不语,她知道刘策说这话绝对不仅仅是安慰自己的鬼话,而是真的言行一致,努力在把这畸形的世道重新拉回到正规中来……
“对了,拓跋宏业给你指派的婚事你到底怎么打算的?”顿了顿,叶胤忽然问道,“该面对的终归还是要去面,北地局势现在是最为关键的时刻,你……不会因小失大吧?”
蒙洛帝国的主宰,拓跋宏业要将王室公主出嫁给刘策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北方诸省,就连京城都收到了消息,对此更加不敢对刘策有所动作。
其实在这个时代,这种事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女人嘛,管你地位有多高,一旦成了人妇,还不是要依附在男人身上,男方忌惮的不过是女人背后的势力靠山罢了。
但叶胤却知道,自己的丈夫与那些普通人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如非必要,任何人都休想强迫他做不愿意做的事,包括婚姻也同样。
刘策没有直接回答叶胤的提问,而是忽然反问道:“塞外的情况如何了?与蒙洛人贸易的城镇已经开工了么?”
叶胤说道:“一切都还顺利,许文静已经全权负责了此事,地点就在玄武关外六十里处的百里牧场,
我来雍州之前,双方已经开始展开了些小规模的贸易,相信用不了多久,那片土地上的贸易就会变得逾发兴荣。”
刘策点点头:“那你该知晓我这么做是什么目的吧?”
叶胤轻颌美目,对刘策说道:“知晓一些,除开为了北地太平,免遭战事之外,这般做法也是为了亿万百姓有新的生计和活路,
北地商贩能以盐、茶、瓷器等草原上急需的必需品换取金银、牛羊,尔后便能在北地发展畜牧业,效仿远东的制度,逐步建立民事工厂,
时间一久,百姓的生活也能开始逐步改善,等工业体系建立完成之后,整个北方的转型发展也算是完成了,是这样么?夫君?”
刘策微微一笑:“好像真的什么都瞒不过你,当真是墨家掌门人,的确,你猜中了一大半,我就是想用蒙洛人地方发达的畜牧经济帮北地八省解除困境,
只要给我三年时间,工业体系建立之后,整个北地就不会再有大规模饥荒发生,而塞外却注定只会越来越依赖我军督府的商业供需……”
叶胤眉头一蹙,不明白刘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刚想追问一下,却见公孙禹满面红光的来到刘策跟前。
“军督大人,第一批女眷已经全数放回,总计三万五千人整,请军督大人查收……”公孙禹低着头将一本文册,恭敬地递到刘策手中。
刘策随手翻看几页,笑着对公孙禹说道:“公孙先生办事,本军督怎么会不放心呢?今日之举,公孙先生真是立了大功,本军督还得多谢先生……”
“卑职实在是愧不敢当啊……”公孙禹拱手起身,甫一抬头,才发现刘策身边站着一个极其靓丽脱俗的女子,正淡淡地望着自己,不由一怔。
刘策见此,收起文册淡定介绍起来:“对了,还未跟你们介绍,公孙先生,这位是拙荆叶氏,胤儿,这位便是我跟你提及的公孙禹,公孙先生……”
公孙禹忙向叶胤行以见面大礼:“原来是军督夫人,卑职这厢有礼了……”
叶胤全程都在打量着公孙禹,说实话,这公孙禹的礼数在她眼里根本就挑不出半点毛病,可她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公孙禹时,脑海中又传来皇甫翟临终前对叶胤到底嘱托,让她无论如何都得防备公孙禹。
极其短暂的失神后,叶胤平静地向公孙禹欠身回了礼:“早听闻公孙先生才学横溢,帮为夫稳固雍州尽了不少心力,不才当真佩服得紧,有空,不才还想让先生多指点一番……”
公孙禹淡淡一笑:“叶夫人谬赞了,在下是愧不敢当啊……”
叶胤眉目轻颌一下,旋即跟刘策说道:“夫君,你跟公孙先生之间想必也有公事要谈,不才就先退下,不打扰你们了……”
刘策应了一声,朝叶胤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目送叶胤离开回房后,便和公孙禹一起商议起关于凉州的具体局势起来。
只听公孙禹神秘的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卑职以为,现在当以不变应万变,魏闵所建的大魏国,先天不足,怕是马上就要陷入动荡之中了……”
等公孙禹向刘策解释完魏国存在的隐患后,刘策确实面无表情地回身望向凉州方向,双手环胸,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良久,他轻声说了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
眨眼间,到了九月初,自魏闵颁布那“驱胡令”一个多月以来,武威城中身家富贵的羌人,自是已经走的差不多了,留下的也都是一些普通的羌人,对时局没有任何影响。
虽然没有得到羌人的拥立,让魏闵心中一阵失落,不过凉州境内大部羌人的出塞,倒是让他毫无阻力的能调整朝堂政务,大量任用凉州本地士人入朝为官。
大魏的朝政局势在李农和王衍等人的辅佐下,开始逐渐步入了正规,不出意外,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大魏王朝就能在西北之地彻底站稳脚跟。
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魏国内部却又发生了动荡,羌人反了……
“报~~启禀天王,夏州知事林伯远急报,羌人在灵、绥二州拥立元獒为大汗,已然复辟夏国,如今正集结了五万兵马,正向凉州逼近,林知事请求天王火速出兵救援!”
得知夏州告急,元獒复辟夏国的消息后,魏闵面色变得漆黑一片,他一把甩飞桌案上的前线急报,起身来书房内开始不停来回踱步,惹得身边的李农、王衍一句话都不敢说。
“好一群蛮夷胡奴!”魏闵大喝一声,愤怒地说道,“朕念及旧情,给予这些羌人一块栖身之地,他们却不但不知感恩,还要领兵与我大魏为敌?简直是岂有此礼!”
李农上前说道:“天王,当务之急说这些没用,还是速速发兵平乱为上,夏州不容有失啊……”
元闵点头同意:“那就命段颎为先锋,先领本部一万五千兵马赶赴夏州稳定局势,等朕处理完凉州的事务后,再亲率大军前去征讨这群叛逆!”
李农眉头一皱:“天王,凉州有微臣和王大人在,还有什么事务值得你操心的么?”
魏闵面色一沉:“当然有!既然这群羌人如此不识好歹,就休怪朕对他们不仁不义了……”
翌日,清晨……
“天王有令!即日起,凉州上下,凡杀死一名羌人者,带其人头到宫门之前可领十两赏银,连送六颗羌人头颅者,分田百亩!
羌人压迫我等中原子民多年,新仇旧恨,断不能轻放,当以此血仇,尽诛羌胡!”
当宣旨官将这血腥的榜文张贴到公告牌上之际,整个围观的群众都有些错愕,等再三确认告令确为魏闵做出之后,都开始将目光移向那些羌人,心中开始盘算起各自心思。
而那些羌人在得知魏闵终于要对自己动手之后,火速开始离开人群回家中去收拾行礼,携带家眷准备逃离武威城,逃离凉州。
刚开始,凉州本地子民对这血淋淋的张贴告示都是胆颤心惊,没人敢去对羌人动手,毕竟这是杀人,换谁都会感到害怕。
可不曾想,在杀胡告令刚颁布不过两刻钟时间,只见一名壮汉手提一颗血淋淋的羌人人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来到皇宫大门口,将人头一放,迅速就获得了十两银子的赏钱。
这一下,整个武威城都开始沸腾了,所谓人为财死,人性的黑暗面在利益的驱使之下,开始被无限放大。
在确定杀胡有钱拿之后,众人立马回家去寻找一切能置人死地的工具,磨刀霍霍的向那些羌人厮嚎着扑去……
一场前所未有的动乱,在这新生的帝国身上,彻底爆发开来……
二百一十七 事态严重
……
整个九月的西北,都在一阵腥风血雨中渡过,杀胡令的颁布,直接导致凉州境内的羌人几乎被屠杀殆尽。
杀红眼的凉州子民就连襁褓中的羌人孩童都不曾放过,事后初步统计,凉州省内仅武威、天水、肃南三座要城,就有二十六万羌人男女老少死于暴民的屠刀之下。
至于凉州偏远地带根本就无法具体统计,预计在这次杀胡令下,枉死的羌人不下四十万,也就是说,盘踞在中原境内西北处的羌人,几乎被屠戮近半。
除了各地羌人百姓被杀,就连军中的羌人也遭受了无妄之灾,在极短的时间内,那些羌人就在睡梦中被所谓的同袍给割了脑袋,纷纷送去武威城换了赏银。
魏闵也是信守承诺,百姓将羌人首级送抵皇宫门口后,当场就发放了赏银和土地……
然而,因为这种守信,却激发了百姓更为黑暗的人性,羌人死光了,杀胡令没有解除,大家就把目光锁定在了那些同胞身上了,对着那些长相有些偏胡人化的中原人不惜举起了屠刀……
西北之地哀鸿遍野,残忍血腥的政策将新生的帝国搞的是鸡犬不宁,所有人都在恐怖高压的政策下苟延残喘,生怕有一天自己的脑袋就会被暴民拿去换了赏银。
而在塞外,得知魏闵暴行的羌人,几乎群起反叛,除了绥州和灵州之外,宁州和夏州的羌人也集体哗变,举而加入了元獒的夏国阵营,与大魏正式决裂。
这更加坚定了魏闵要亲征平乱的决心,在九月初五,当最后一批浣洗院的女子被送抵雍州,和刘策方签订了同盟协定,确定后方稳固之后,魏闵就点拨十万大军,火速向夏州赶赴,欲与段颎汇合,向四州叛乱的百万羌人发起攻势……
得到魏国国内局势的刘策和慕容敛两方势力,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态度。
刘策得知魏闵亲征的消息后,便留下白麒和哥舒憾镇守西郡,自己则领北府军和十二万北府军家属向北折返,因为在北方,他还有很多事务需要亲自处理。
慕容敛则是打着蒙夏一体的幌子,暗中支持羌人持续作乱,并将慕容部正蓝幡向夏州方向推近了十里之地。
不过,刘策也好,慕容敛也好,双方都心照不宣的没有直接跟魏闵挑明最为直接的敌我关系,都在暗中密切关注局势的进一步发展。
但是,不管怎么样,魏闵的十万大军依旧是浩浩荡荡的向夏州进发了,经过十日的长途跋涉,与九月十五当日,抵达了夏州境内。
正当魏闵打算对夏州境内的羌人展开镇压之际,却发现,夏州境内三万多羌人的叛乱,以及从绥州、灵州两地袭扰边境的羌人,在魏闵大军抵达之前,都被段颎的一万五千兵马全数给镇压了下去,也就是说,现在的夏州之乱已经平息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魏闵自然是非常满意,当即册封段颎为夏州刺史,中郎将军,关外侯,节制夏州本地兵马。
大军抵达夏州之后,稍作歇息,魏闵便准备向灵州和绥州二地展开攻势部署。
西北塞外四州,不比凉州人口密集,全部人口加起来也不过百余万,多是羌人为主的群体,而且戈壁沙滩颇多一旦开战,补给就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元獒在灵州自立为汗,公然与我魏国相抗衡,朕打算集中优势兵力直捣黄龙,先下灵州,再去绥州,如此,塞外四州可平,你们有何异议?”
魏闵提出自己的攻略部署,扫视一圈四周,最后把目光锁定在段颎身上。
段颎拱手说道:“天王,羌人现今就如同一盘散沙,人数虽众多却不足为虑,末将认为,当下最该小心的,反而是游荡在夏州边境之外的慕容部,
自四州羌人叛乱后,慕容部三十万人马已经向夏州边境靠拢了十里之地,这不得不防啊……”
魏闵不屑地说道:“慕容部已在关外游弋了两年之久,夏国在时就一直未曾兵戎相见,如今朕替他们消灭了世仇,又怎会对我魏国擅动兵戈呢?
此子不足道哉,若实在不放心,便可派人去他营中一探究竟,若慕容部真想对我魏国不轨,朕定先发兵讨伐之!”
段颎闭嘴不语,心中却对自己的实力和慕容部之间做了一个鲜明的对比,最后得出的经验告诉自己,形势极其不容乐观。
也就在此时,慕容部的使节来到了魏闵营中:“正蓝幡旗主命在下慕容克,前来觐见大魏天王,愿天王万寿无疆!”
魏闵望着跪在自己跟前三十四五岁的异族使者,不由点头说道:“使者请起,敢问你们慕容驸马,这次给朕带来什么样的消息?
为何屯兵与边境不退,还请使者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避免双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而一发不可收拾……”
慕容克忙道:“请天王千万不要误会,驸马对大魏的建立是绝对的支持,更何况天王报了我慕容一族的世仇,我们驸马是感激您都来不及啊……”
魏闵闻言,彻底放心了,他凝望一眼段颎后,接着对慕容克说道:“既然你们慕容旗主如此拥戴朕的大魏国,那朕想跟你慕容旗主订立盟约,以后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你说如何啊?”
慕容克笑着说道:“那自是再好不过了,听闻贵国治下有一些宵小之辈胆敢忤逆天王,搞的民不聊生,如需要我慕容部效劳的地方,我代我们慕容驸马可以向贵国提供足够的帮助……”
魏闵罢罢手,自信地说道:“慕容部有心了,既然你们都说是宵小之辈,那朕自是能妥善处理,
回去告诉你们慕容旗主,慕容部的好意朕心领了,羌乱是我魏国内政,朕会自己处理好的……”
见自己提议被拒绝,慕容克也不恼,于是挥挥手,很快就从屋外进来几十名蒙洛士兵,两人一组各抬着一口箱子,打开后,只见内中都是夺目的珠光宝气,一时间闪耀的人是睁不开双眼。
慕容克恭敬的对魏闵说道:“启禀天王,这十二口宝箱我们慕容驸马为庆贺大魏建立的见面礼,权当是送给天王充作平叛的军资,请天王务必笑纳……”
魏闵起身绕着那一口口价值不菲的宝箱走了一圈,随手抓起一把珍珠玛瑙,点头说道:“慕容旗主有心了,如此厚重的礼物,让朕怎好愧收呢?”
慕容克忙躬身说道:“天王诛杀元氏一门直系,等于是替我慕容部报了血花深仇,请天王一定要收下,否则,在下回去也不好跟驸马交代……”
魏闵也不再推脱,将手中珠宝丢回箱中,向慕容克说道:“好,朕不会忘记慕容旗主的支持,回去转告慕容旗主,朕将来一定会报答慕容旗主的心意……”
慕容克拱手说道:“天王能收下此礼,那在下也可以安然回去覆命了,天王军中事务繁忙,在下也不再叨唠耽搁,就先告辞了……”
魏闵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朕也不好挽留,使者请慢走,告诉慕容旗主,他日朕一定会回报他今日的心意……”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慕容克再次行以一礼,缓缓退出了房间。
“看到没有,朕的大魏如此得人心,何愁国事不盛?哈哈哈……”
慕容克一离开,魏闵就对众人开怀大笑。
段颎望着那十几口箱子的珠宝,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反而凝重的跟魏闵建议道:
“天王,慕容敛被称之为草原之狐,为人狡诈多谋,他岂会如此好心送来这些珠宝支持大魏国呢?还请天王务必要时刻留意慕容部的动向……”
魏闵闻言,淡淡地说道:“慕容敛虽然足智多谋,然朕又有何惧?纵使他此举别有深意,等朕平定四州羌乱后,再回身收拾他们也绰绰有余!
传朕军令,大军明日四更造饭,五更直扑灵州,争取一战就歼灭元獒主力,让他们明白,夏国早已灭亡,现在西北之地是我大魏王朝的属地!”
“遵命!”
众将闻令,立刻起身拱手,纷纷响应!
……
“回来了?如何,魏闵有没有起疑心?”
“回禀慕容驸马,魏闵欣然收下了送去的珠宝金银,应该没有对我慕容部起疑心,属下在回营途中,已得知夏州正在调兵遣将,应该不日就要出征了……”
慕容克回到慕容部营地,将与魏闵会面的过程如实向慕容敛回复。
慕容敛听闻后,脸上微微一笑:“很好,这样一来,我慕容部就有机会夺取凉州诸地,为圣皇入主中原打下坚实基础了……”
一旁的慕容霸立马起身说道:“慕容旗主,我军中兵马已经备齐,等魏闵的大军一离境,随时可以向夏州发起攻势!”
慕容敛笑着按下慕容霸亢奋的情绪,摇摇头:“不,还不是时候,夏州固然唾手可得,然夏州一旦有变,魏闵必定回援,
万一陷入夏、凉两面包抄的境地,怕是我慕容部未能进入凉州,就会遭遇巨大的损失,此时发兵讨伐凉州十分不明智……”
慕容霸思索片刻,觉得慕容敛所言有理,与是就暂按下了速克夏州的念头。
慕容敛拨弄了下帐中的篝火堆,淡淡地说道:“现在我们必须要给魏闵制造一种支持他的假象,他不是要去平羌么?
那我慕容部索性再退三十里,让他安心的与羌人死磕,等魏闵和羌人两败俱伤的时候,那慕容部就可一战而下凉州,彻底定鼎西北的局势!”
帐内众人闻言,齐齐起身吼道:“谨遵旗主之令!”
二百一十八 塞外新城
……
九月十七日,蒙洛草原境内……
塞外的天气逐渐开始转冷,往年在这个时候,以游牧为生的牧民该做的事就是储备过冬的食物衣物和可供燃烧的牛粪跟柴火(煤炭都是蒙洛贵族才有资格享用),然后加固羊圈的围栏,铺设干草,防止它们冻死,以免遭受巨大的经济损失。
不过,今年却不同以往,在玄武关外六十里的大片废弃草场,一道肉眼可见的四丈高环形围墙傲立在这片异域的草原之上,城墙四周搭建的竹制脚手架可以判断,整座城墙远未到竣工的时候。
而在城墙内部,与逐渐开始萧条的草原各处情形截然相反的却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肉眼所见,到处都是一座座用砖墙修葺的房屋,屋舍周围一件件货栈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这就是刘策和拓跋玉海所规划的塞外贸易场所,方圆足达三十二里,比原本计划的十八里足足又扩张了十四里。
城内的河道纵横交错,在上个月已经全部挖通,解决了城内百姓水源获取难题,现已有不少牧民开始入驻,也有来自北地中原的商人冒着生命的危险做买卖,在四月份就开始进驻内中货栈与蒙洛各部牧民间展开了贸易活动。
城中除了供商人和普通百姓居住的货栈、商铺以及居所之外,还在军督府法务司的建议下,设立了工务处、巡检处、统计处、商务处以及外交处和税务处等各类衙门,着实让蒙洛人大开眼界,直呼军督府的行事细腻。
六月初,城池初具规模后,第一批蒙洛牧民、奴隶约计四万人率先进入这座崭新的城池,成为率先草原上抛弃传统游牧生活的牧民。
同月,第一批来自中原的三百商人携带大量的盐、茶、酒、瓷器、烟草、蔬菜、铁器等草原必需品来到了这座城池,双方的交易很快就步入正轨。
由于之前军督府与蒙洛人约定,货物贸易都以金银铜三者为计价单位,倒也方便了税务统计。
事实证明,草原上确实是什么都缺,仅盐一项,在进入这座新城的第一个月,就因为品质精细,价格实惠,六百石细盐就迅速被购买一空,其他各项货物也纷纷售馨,让牧民和商人之间都是乐的眉开眼笑,彼此间的隔阂也逐渐开始消除。
至九月初,城池内已有七万蒙洛人入住,而中原这一块,除了工匠、商人和维持治安以及各衙门的人外,并没有大规模迁徙至此的现象,倒是让蒙洛人紧张的情绪稍微安歇下来。
因为这座城池虽然是军督府的人设计构建,但一土一石以及所需的人力物力都是蒙洛人所出,如果一下子被从北地来的中原人占据主导地位,这心里也不舒服。
“大人,这盐的价格一百五十文一斤,你看这品质,比从夏国买的青盐还要好,关键这价格足足便宜了四倍,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拓跋宏业的四子,二十四岁的拓跋嗣成为这座城池的第一任城主,如今看着下属从商铺购买的货物,正一一做着比较。
只听那下属接着说道:“再看这碎茶砖,一块重半斤,要价不过二百五十文,够那些个牧民一家喝上十天半月,还不把他们乐的做梦都要笑醒?
当然了,好的茶叶也有,只是价格很贵,那江南的龙井一两就要银子十五两,一般牧民是喝不起,不过这价格比以前从边境商贩百八十两的要划算……”
“大人,您再看这铁锅,真想不到那个刘策居然连铁器都敢卖,瞧瞧这质地,当真是做工精良,还有那碗和瓷器,烟叶……”
看着下属乐此不疲的跟自己介绍着从市场上购买的草原必需品,拓跋嗣都默默记在心中,等那下属将所购买的十几样货品都说完之后,才出口问道:
“那些中原商人有没有做什么不轨举动?还有,我们蒙洛的商人呢?他们卖了些什么出去?”
那下属闻言,面色难堪的说道:“大人,目前为止,那些中原的商人并没有做什么出轨的举动,
都主动到税务处交了税,而我们的商人,只成交了少量的货物都是一些兽皮之类的……”
拓跋嗣轻轻叹了口气,陷入沉思之中,他来这座城池之前,拓跋宏业曾亲自跟他交代,让他好好跟军督府的人学习管理经验。
蒙洛人缺乏对城市的有效治理,做法太过简单粗暴,不是屠城就是劫掠,百姓稍有不满就直接杀掉,为此,整个蒙洛帝国的上层都在努力寻求改变的方法。
他们曾花重金找过西域诸国的官员和中原人求教治理城镇的经验,但可惜的是效果并不能让蒙洛上层感到满意,因为请来的那些“砖家”,眼界格局太小,并不适用推广在塞外草原之上。
好在塞外这座城池,军督府是主动提出让拓跋皇室的人就任第一任城主,拓跋宏业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立马派出自己二十四岁的儿子拓跋嗣前去担任城主,以便“偷学”军督府那过人的管理经验,便于将来管理中原的各大城池。
不要以为塞外的游牧种族就一定是蛮夷不可理喻,事实上游牧种族比之农耕种族有一个地方,是要有优势的,那就是由于所处环境因素,造就了敢于探险的精神值得肯定,自知落后而勇于上进,敢于不断学习他人优秀的知识。
(不要不信,前世的华夏民族起源,也是从游牧族群逐渐向农耕文明转进,近而缔造了辉煌五千年的华夏文明。蒙古人同样也在愚昧之中逐渐吸收各文明的新鲜知识,继而打遍全世界,建立了盛极一时的蒙古帝国。欧洲的大航海时代,造就至今的黄金时代,同样是一群游牧后裔所促成的。)
起初,拓跋嗣对能否学到军督府的治理城镇经验并不怎么看好,毕竟这是人家的行政手段,又怎会白白让自己知道呢?于是他下定决心就在新城内当个甩手掌柜……
不过,拓跋嗣抵达新城之后,他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军督府设在新城内的各处政务司,第一时间就将城内的各手资料一股脑甩到他的桌案上,还怕他看不懂中原文字,特意让外交部的人给他充作翻译。
拓跋嗣依稀记得当初自己看着桌案上那一本本详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记录,立马觉得这甩手掌柜怕是当不成了,自己不是来享福的,于是立马焕发热情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自己的城主工作之中。
往往这一忙起来,拓跋嗣几乎是挑灯夜读,不知白天黑夜,从他批阅的文册中,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治理好一座城池远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里面的学问深的让人发指。
但拓跋嗣却是十分享受这段充实而又忙碌的生活,出于上升期的蒙洛帝国贵族子弟,都是十分好学且肯吃苦的……
对于自己不懂的地方,拓跋嗣都会主动找城中的官吏询问,就比如现在,在得知自己蒙洛人的支出比自己预想要大的多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城中民务处的司务,吴世昭。
“带我去吴司务的地方,正好有些事情要请教他……”
拓跋嗣嘀咕一声,立马换上一身披风,不顾下属们的阻拦,直接顶着寒风向民务处赶去。
崭新的街道上,拓跋嗣随处可见昔日蒙洛帝国的牧民正在集市上挑选自己心仪货物的情形,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喜悦的笑容。
“唉,我蒙洛帝国建立这么多年,何曾见过牧民如此惬意的神情……”拓跋嗣犹自叹了口气,继而向城内民务处的大门走去。
一进民务处,拓跋嗣就听到一阵翻书的声音,继而闻到一股淡淡地纸墨香气。
民务处内,有中原的官吏,也有蒙洛族人中的官吏,此刻都专心应付着手头事务,连拓跋嗣进来都未曾发觉。
拓跋嗣的下属刚要大喊,却被拓跋嗣制止了,这些时日以来,他也习惯了城中各处的办事方式,这在王庭内又何曾见到过。
“吴司务,在下又有事来叨唠了……”
“原来是拓跋城主,快请……”
与主案上的吴世昭相互行过礼后,双方很快就进入隔壁的会客厅,在茶水送上之后,拓跋嗣便开始虚心向吴世昭请教心中的疑惑。
负责新城民务的吴世昭,与顾子严同样成为了新的一批负责远东之外事务管理的官吏。
因为两年来吴世昭做事兢兢业业,特被民务司发任到此,负责塞外新城的民务问题。
这绝对不是一个美差,却不失为一个锻炼自己处理民务能力的巨大考验,一个处理不好,没准连小命都丢了。
但这根本难不倒吴世昭,他到任后,立刻以城中的民情问题展开了一系列的方案调整,以最快速度出资招募城中蒙洛族民中识字的牧民充当民务处的下手,兼任保卫职责。
这举直接化解了周人和蒙人之间的民族纠纷,坚决施行以蒙制蒙的方案,凡是遇到蛮不讲理的蒙洛人,就让招募的蒙洛人去和他们沟通,甚至充当了打手一职。
而那些蒙洛人,却连自己成为了吴世昭的利用棋子都不自知,在他们的帮助下,新城的治安很快就步入了正规,因为民务纠纷引发的流血事件,相比他上任之前几个月,下降了七八成以上。
对于这样一个治理民务有着丰富经验的中原人,拓跋嗣是万分赞赏的,好几次自己心中有不解的地方都找他来解惑,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二百一十九 宝二爷
……
“吴司务,我有一事想请您解惑,还望不吝赐教……”
“拓跋城主无需如此客气,但说无妨,在下能帮的一定相帮……”
二人各自轻泯杯中茶水,拓跋嗣直接将心中的疑虑尽数告知吴世昭。
听完拓跋嗣的讲述,吴世昭放下手中茶杯,叹了口气说道:“拓跋城主的忧虑,也正是在下目前所心烦的事,前些时日,商务处和税务处的同僚已将这两月的贸易成交额交予在下一份,
多的也就不累赘了,就说这双方通商两月以来,所交易的金银数额吧,中原商人在新城中出售货物,合计得银三百七十二万两,而贵国商人成交额却仅仅七万两,
去除约定交易额的百五之税,合计税银为十八万九千五百两,也就是说贵国开支的银两数额与中原商贩之间逆差近三百五十万两,
城主大人,这才是刚刚开始,也许在您看来,好像是我中原商贩获得了巨大利润,但贸易逆差巨大最终只会是双输的局面,不利长久发展啊……”
拓跋嗣闻言登时有些吃惊道:“吴司务所言这是何意?贵国得到了如此巨大的财富,怎么会是贵国也吃亏了呢?”
吴世昭笑着说道:“拓跋城主,你若这么想就错了,表面上看,确实是中原商人获取了巨大利润,但他们所获的都是金银之物,
在下身为民务处司务,自然知晓其中隐患,金银大量流入自己治下,时间一久,会让物价逐渐膨胀,原本一两银子的货物,极有可能要翻两倍的价钱才能买到,
到时,百姓缺少物资,手中空有银钱又做何用?至于贵国,金银大量外流,这样的贸易模式又能持续多久?现在新城才稍有起色而已,等以后局势稳定,越来越多的百姓进入城中,
那介时一月的贸易成交额又有多少?不是在下小觑,纵使贵国有金山银山,也架不住如此大的金银外流,也许过不了两三年,贵国的经济又会彻底恢复到以物易物的循环中去,
到了那时,两边的战事又会再度爆发,敢问这样的局面,拓跋城主愿意看到么?”
拓跋嗣回味着吴世昭的话,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他还是第一次听闻这种新鲜的说法。
不过仔细想想,蒙洛帝国目前对金银的依赖度确实不如关内中原地区,在物资极度匮乏的国度,那些金银只会加速成倍的贬值,总体的经济模式依旧是以物易物。
拓跋嗣十分明白,这种模式的经济,相对与军督府而言,绝对是落后的不止一提。
“那吴司务可有办法减少这类逆差?”拓跋嗣急切地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吴司务但说无妨……”
吴世昭说道:“减少逆差,这就得说到双方的所需物品了,贵国有着全天下最大的天然牧场,为何不让各部落的牧民都参与到交易中来呢?”
拓跋嗣叹道:“说实话,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牧民手中没有多余的银钱,而贸易规定却只能用金银做交易筹码,如此一来……”
说到这里,拓跋嗣无奈的叹了口气,如今居住在城内的蒙洛子民,大多是家世还可以,用通俗的话说,至少是各幡各部的中产阶级,自然有金银之物与中原商人展开交易。
但草原上大部分牧民甚至没有见过金银,海量的贵重金属都集中在各幡上层的手里,自然是无法顺利展开货币交易的。
吴世昭笑着说道:“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难,在下就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让彼此双方都能获利,避免出现恶性循环的下场……”
拓跋嗣忙道:“吴司务请讲……”
吴世昭从怀中摸出两枚银元,放到拓跋嗣跟前,镇定的说道:“那就是凡是在新城交易的货币,一律用这等银元代替,这样以后交易的方式也就便捷了许多,拓跋城主认为呢?”
拓跋嗣拿起那两枚银元,观察一阵发现其做工精美,成色分量都比现在自己所使用的银钱要好的多,不由暗暗点了点头。
“那该如何兑换呢?”拓跋嗣问道。
吴世昭道:“很简单,下月,军督府的汉陵商社分会也会在新城落脚,到时财务司会在城内开设兑换处,
牧民可拿自己的牛羊群、兽皮等物资折算成银元铜钱,这样彼此间也能互赢互利,这也不算违反当初约定吧?”
拓跋嗣垫着手中银元思索一阵,默默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道:“那是不是也能拿我们蒙洛人手中的银子兑换这等货币?”
“当然可以了!”吴世昭闻言,按捺住心中狂喜,“不单银子,就算金子也同样能兑换,不过一切都是按成色来估价,毕竟铸币的消耗可不少……”
拓跋嗣觉得没问题,当即拍案说道:“好,我这就命人给父皇书信一封,向他征求此等建议,让新城能和平的发展起来。”
吴世昭起身对拓跋嗣拱手说道:“如此,在下就等拓跋城主的好消息了……”
拓跋嗣回以一礼:“吴司务继续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就此告辞。”
送走拓跋嗣后,吴世昭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看样子,也并非所有异族都是蛮夷啊,至少这拓跋一脉,各个都是好学之才,
只是不知军督大人为何不让我等隐瞒理政之术,反而问之即复,就不怕会成为资敌利器么,怪哉,不过军督大人行事素来有分寸,罢了,这不该是我操心的事务……”
……
回到城主府后,拓跋嗣迅速写好了信件,命人火速向王庭送去,这两个月的新城生涯,彻底将拓跋嗣这个英姿挺拔的青年才俊的认知给颠覆了,他迫切的希望学成之后能尝试治理西域诸国身上。
在信件送出的同时,此刻的王庭宫闱之外,慕容宝正等着与自己心目中的女神拓跋雪见面。
去年,在得知拓跋玉海求情都无法改变拓跋宏业要将慕容雪嫁给刘策的消息后,这位慕容家的宝二爷真的是急的四处乱窜,脾气也火爆了许多。
得知慕容宝变故的拓跋宏业,为了避免他继续生事,决心加快拓跋雪跟刘策之间的婚事。
只是在得知刘策不在北地八省的消息后,婚事才一直耽搁下来。期间,拓跋宏业也想趁刘策不在北地,发兵攻取玄武关,但情报传来玄武关内戒备森严,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专心等刘策回来就把拓跋雪给刘策送过去。
不想,慕容宝没完没了的闹不停,甚至不顾礼仪发了失心疯般当众在王庭内纵马果奔的事情传来后,拓跋宏业气的是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最终答应慕容宝,让拓跋雪去给这个宝二爷传话,好让他死了这条心。
“宝郎……”
“阿雪……”
在焦急的期盼中,慕容宝终于等到了从皇宫中向自己飞奔而来的拓跋雪。
看着一身中原仕装,如蝴蝶般向自己扑来的女神,慕容宝流着泪不顾一切的迎了上去,最终二人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紧紧相拥在一起。
良久,拓跋雪才从慕容宝怀里分开,轻抚着他的脸,心疼的说道:“宝哥,你瘦了……”
慕容宝捏住拓跋雪的手掌,满脸憔悴的回道:“阿雪,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拓跋雪俏目含泪,不停摇着头说道:“宝哥,听闻你最近过得很不好,这又何苦呢?”
慕容宝深情地说道:“阿雪,没有你,我的生活就没有任何意义,就如同马儿失去了前蹄,雄鹰失去了翅膀,整个人就如行尸走肉,这些时日,我每日每夜都在痛苦中煎熬……”
拓跋雪忙捂住慕容宝的嘴唇,任凭眼泪夺眶而出:“宝哥,你不要说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你放心,无论何时何地,我心中就只有你一个人……”
慕容宝使劲摇着头说道:“阿雪,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你只能属于我一个人,一想到你要远嫁中原,我,我真是心如刀割……”
“宝哥……”
“阿雪……”
两人再次相拥而泣,周围的侍卫和送拓跋雪出宫的侍女也是掩面神伤,这两人的感情在草原上是可以用可歌可泣来形容也不为过。
“慕容统领,公主殿下,圣皇特准许你们相聚半日,有什么要交代的尽管交代吧,但请都各自遵循礼数,等聚完了,奴婢要送公主殿下回宫覆命……”
侍女说完这句话,转身向宫门内走去,她根本不担心慕容宝和拓跋雪会逃跑,因为整个王庭内都是拓跋宏业的耳目。
慕容宝擦干眼泪,等侍女回宫后,俯在拓跋雪耳边用中原话小声说道:“阿雪,你愿意跟我走么?放弃这荣华富贵,去往没有人能拆散我们的地方……”
拓跋雪轻轻点了点头:“宝哥,你说去哪就去哪,我的身心都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慕容宝说道:“那好,我们现在就离开王庭,我已在王庭之外准备了两匹西域快马,现在就出发……”
拓跋雪没有反对,顺从的跟着慕容宝一起,转身向王庭外走去。
殊不知,这一切,早就被站在皇宫城墙上的拓跋宏业看在眼里。
只见拓跋宏业放下命人从新城商贩处花费千两金子购买的窥镜,仔细把玩了一番后说道:“这窥镜当真是神器,能将数里外的情景尽收眼底,不错,得想法再问刘策购买几具……”
边上的将领兀孝看着慕容宝二人渐行渐远,小声对拓跋宏业问道:“圣皇,公主和那慕容宝感情深厚,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不怕二人趁机逃跑么?”
“逃跑?哼……”拓跋宏业冷哼一声,“他们能逃到哪里去?放心,有人会制止他们出逃的……”
二百二十 暴揍
……
慕容宝和拓跋雪这对青梅竹马,一路小跑,不顾王庭内周围人的异样目光,直奔外围牧场而去。
等两人来到牧场后,见身后没有人追赶,这才齐齐呼了口气,相视一笑……
“阿雪,我们自由了,现在开始我们就要亡命天涯,你真的愿意跟我一起放弃荣华富贵么?”
“宝哥,我说了,我拓跋雪身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只要跟你在一起,亡命天涯又有何惧?带我一起走吧!”
“阿雪……”
情侣之间你侬我侬,两人头额轻触,浓情蜜意在这一刻完全尽显。
好不容易两人分开后,慕容宝指着远处两匹雪白色的快马,说道:“快走吧,晚了就走不了了……”
“嗯……”拓跋雪乖巧的应了一声,与慕容宝携手向自己的坐骑走去。
“吁~~”
正当两人刚准备跨上战马之际,一阵急促的马鸣嘶啸由远至今传入他们耳畔。
慕容宝和拓跋雪双双抬眼望去,霎时心里凉了半截。
因为迎面而来的,是拓跋雪的哥哥,拓跋无忌以及他的亲兵随从。
拓跋无忌来到二人跟前,拉住马缰,打量了一阵,沉声问道:“你们想去哪里?”
二人一时无语,过了好一阵,拓跋雪才拉着慕容宝一起,跪在拓跋无忌跟前,苦苦哀求道:“大哥,我离不开宝哥,求求你,就当没有见过我们,放我们离去好么?”
慕容宝也说道:“无忌兄长,看在我对阿雪一片真心的份上,求求你成全我们好么?”
拓跋无忌闻言,震惊的无以复加,挥动着手中马鞭,折成“u”形状,指着二人气鼓鼓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们二人在干什么?想要违抗圣皇的旨意么?都不要命啦!”
拓跋雪抬眼说道:“大哥,我和宝哥的关系你应该清楚,我根本不想嫁给什么刘策,我只想跟我的宝哥在一起,请您念在我是你妹妹的份上,放我们走吧……”
拓跋无忌点着头,满脸不可思议的对拓跋雪说道:“阿雪,你也知道我是你哥哥,还知道让我念及亲情?
可你知不知道你们要是这么走了,你们的族人该怎么办?父亲平日里对你太过宠溺了,宠溺到了让你分不清是非轻重了么?”
怒斥完拓跋雪,拓跋无忌又把目光扫向慕容宝:“还有你!慕容宝!我妹妹胡闹,你也打算跟着她一起胡闹么?”
慕容宝一把握住拓跋雪的手,语气坚定的说道:“请兄长成全我和阿雪吧!我真的不愿意让阿雪跟我分开,我向你发誓,阿雪跟了我绝对不会有半点委屈的!”
“够了!不要跟我说这些屁话!”拓跋无忌断然制止了慕容宝的说辞,怒气冲冲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么一走了之,你们的族人会遭受什么样的磨难?
今日我要成全你们,明日父亲和你慕容宝治下十几个部落的牧民都要一起跟着你陪葬!
现在,立马送我妹妹回宫,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否则,你们就不要怪我不念旧情了!”
慕容宝闻言,脸色一变:“兄长,你当真不愿成全我们么?”
“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不送阿雪回宫,那就由我亲自送你们交由圣皇发落!”拓跋无忌显然是没给他们这对亡命鸳鸯选择的余地,把话说的是非常的死。
慕容宝闻言,沉默半晌,忽然抽出腰间的弧刀,起身一把将拓跋雪拉倒身后,对拓跋无忌说道:“休想将我与阿雪分开,任何人都休想!”
“你疯了么?”拓跋无忌登时无语,“你就一点都不念自己的家人,想想你父亲慕容霸!你对得起他养育之恩么?”
慕容宝喉结滚动了一下,颤声说道:“我再说一遍,不能和阿雪在一起,我宁死!”
拓跋雪闻言,激动的抓住慕容宝的手臂,轻声唤道:“宝哥……”
“你们……好……我成全你们……”
拓跋无忌气的浑身发抖,顺手也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周围的轻骑侍卫也是齐刷刷将弯刀从刀鞘中抽了出来。
“住手!”
就在双方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雄浑有力的沉喝,阻止了他们。
“父亲?”
拓跋雪和拓跋无忌顺着声音来源,齐齐望去,却见拓跋玉海和速阔台两人正迈着步子慢慢靠近。
“收刀!”
来到冲突的二者身边,拓跋玉海冲拓跋无忌一声令下,他们便齐齐依令收刀入鞘。
“你不收刀?”见慕容宝依旧持刀做戒备之态,拓跋玉海淡淡地问道。
感受着拓跋玉海散发的令人窒息的气息,尤其那双凌厉的瞳孔,让慕容宝心中不住的打鼓,甚至不敢与他直视。
面对这位草原战神,慕容宝心中的豪气似乎瞬间就被浇灭了,原本他以为自己的父亲慕容霸才是草原战神,但他曾亲口听父亲说过,自己的军事才能和拓跋玉海相比,根本无从提及。
就在慕容宝准备放下手中弧刀,打算放弃坚持的时候,忽然感到自己的左手手掌心正与拓跋雪的五指紧紧相扣,不由又鼓起了勇气。
“看样子,你是打算顽抗到底了?”拓跋玉海双眼微微一颌。
慕容宝说道:“王,求你成全我和阿雪吧,我绝对不会让他受到半点委屈!”
拓跋雪也流着泪哀求道:“父亲,求你成全我们吧……”
拓跋玉海闻言闭目片刻,随后右手一展,边上的速阔台默契的将一把厚重的宽刃刀递到拓跋玉海分手掌心。
“噌~~”
拓跋玉海反手握住刀柄,直接从速阔台手中抽出刀身,刀锋与刀鞘间摩擦,产生一阵极其刺耳的轻吟。
“你能从我手中接下三招,本王就确定你能保护阿雪,便放你和阿雪一起离去,若不然,以后就不准再与阿雪相见!”
拓跋玉海面色刚毅,提刀指着慕容宝,等着他应战。
“好!”
慕容宝大声应战,尔后向拓跋雪露出一个极其自信的笑容,便在她那焦急的眼神中,向拓跋玉海一步一步走去。
“都退下,没有本王命令,谁都不准插手!”
拓跋玉海一声令下,让拓跋无忌和他的骑兵尽数退下,尔后上前一步,单刀负背,冲慕容宝微微一欠身:“拓跋玉海,请阁下赐招……”
“啊……”
慕容宝并没有回礼,借着这个空档,想趁拓跋玉海分神之际,提刀直攻他的要害。
然而,战神又岂是泛泛之辈,只见他对此却是不闪不避,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在慕容宝的刀身临近之际,不退反近,微微一侧头避开了攻来的刀锋,将坚毅的面容几乎是贴在了对手的脸上。
“啊……”
如此近距离的一接触,慕容宝从拓跋玉海眼中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怒意,惊恐之余,身形不由自主退后了两步。
“刀,是用来挥砍的!”
拓跋玉海沉喝一声,借势挥动负在背后的宽刀,直劈慕容宝的门面而去。
“咣~”
一声金属碰撞产生的剧烈震恍,只见慕容宝危急之刻立马提刀横举头顶,挡下这致命一击的同时,顿感双臂一阵发麻,双腿也有些沉受不住这等压力开始发软颤抖。
“砰……”
未及慕容宝反应过来,拓跋玉海抬腿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手中的刀也顺势落在了一旁,看的拓跋雪心中是万分紧张。
“呼……”
慕容宝呼出一口浊气,连滚带爬的去捡掉落的弧刀。
但就在他一只手抓住刀柄之际,一只大脚却踩住了刀身,慕容宝抬头瞬间,又是一脚狠狠踢在他胸前,将他仰面踹翻。
“起来!还没结束,或者说你打算放弃了?”
巨大的实力差距,让慕容宝丧失了拼搏挣扎的勇气,他捂着胸口,满脸畏惧的看着拓跋玉海一步步向自己靠近,只能不住向后挪动的份。
见到他这般模样,拓跋玉海顿时失望的摇摇头:“你,太让我失望了!就凭你这样的懦夫也敢大放厥词说自己不会让阿雪受委屈?”
“啊~”
慕容宝额头青筋暴起,握紧拳头,忽然拔地而起,暴喝一声直冲拓跋玉海而来。
“砰砰砰砰砰砰……”
可惜,这种破绽百出的打法在久经沙场的拓跋玉海面前毫无半点威胁,只见战神用刀柄直接敲击靠近的躯体,一下一下打的他是毫无半点招架之力。
打到后来,拓跋玉海索性将宽刀狠狠插入脚下的土地,尔后直接掐住慕容宝的脖子,冷眼说道:“真是废物!说啊,你拿什么保护我女儿?”
“啪啪啪啪……”
拓跋玉海一边质问,一边不停挥动右掌,结结实实的在这位宝二爷的脸上留下一道道五指掌印,瞬间将他揍成了一个猪头。
“不要再打了,阿爹,别打了,求你了,再打下去,宝哥就要被你打死了……”
眼看自己的情郎在父亲攻势下被打的是意识模糊,拓跋雪一把上前跪在地上抱住拓跋玉海的腿苦苦哀求起来。
拓跋玉海这才停下手,看着嘴角鼻孔都是鲜血的慕容宝,意识模糊的倒在地上。
拓跋雪一把扑倒慕容宝身上,抚摸着他那张青肿的脸颊,哭着问道:“宝哥,你没事吧?醒醒啊……”
“阿……雪……”
慕容宝轻轻唤了一声,确认他没事后,拓跋雪才稍稍放宽了心,不由将脸贴在他的面颊上,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情郎免受痛苦似的。
拓跋玉海看着二人亲昵的模样,许久才说道:“阿雪,不要怪父亲狠心,你现在的身份代表的是整个蒙洛牧民的将来,无论与公与私,父亲都希望你能清楚自己的使命……”
二百二十一 人生有太多的无奈
……
“阿爹,你告诉我,为了你口中所谓的大义名分,就真忍心看着自己亲生女儿连追寻自己幸福的权力都没有么?”
“阿雪,父亲知道你和慕容宝的感情,但你要明白,身为皇室一族,很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决定,草原上牺牲幸福的女人也绝对不止你一个人。”
拓跋雪闻言,松开了处于迷离之态的慕容宝,从腰间取下绢帕替自己情郎轻轻擦拭了一下红肿的脸颊。
“宝哥,对不起,你我今生注定是有缘无分,恨就恨我们生在王公贵族之家,下辈子,我们一定要做一个普通人,这样才能挣脱束缚永远在一起……”
“阿……雪……”
拓跋雪最后抱紧了慕容宝,旋即擦干眼泪,起身对拓跋玉海说道:“好,阿爹,我回宫待嫁,但你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
拓跋玉海转身背对拓跋雪,没有答话,但拓跋雪明白自己父亲是应允了自己条件。
“第一,今日发生一切,请阿爹务必让圣皇不要追究宝哥和他的族民,此事皆因我而起,若圣皇问及,希望阿爹务必处理妥善……”
拓跋玉海依然没有答话,但拓跋雪还是感觉到父亲微微点了下头,虽然这个动作几乎是微不可察。
“第二,女儿想在大婚前见一面刘策,没理由连我要所嫁的丈夫在婚前都没有见到,我必须亲眼看看这个让蒙洛帝国上下都重视的军督大人到底是一副怎样的尊容!
阿爹,这两个要求能实现么?”
拓跋玉海闻言,猛然回身说道:“这就是你所提的条件?”
拓跋雪用力点头:“就这两个条件,请阿爹成全!”
“回宫!”
拓跋玉海当即回答了两个字,尔后挥袖一甩,插入地上的宽刀立刻腾飞而起,被速阔台准确无误的接了下来。
拓跋雪最后望了一眼慕容宝,努力掩盖住分别的痛苦,露出一抹微笑:“宝哥,忘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比我更好十倍百倍的女孩儿……”
决然的话语,难以掩盖内心的伤痛,拓跋雪最后望了一眼慕容宝,在转身刹那,泪水如决堤的大坝,夺眶而出……
拓跋玉海一家人陆续进入了王庭之内,慕容宝看着眼前逐渐模糊的靓影,忍不住伸出手掌,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阿雪……”
第一次,慕容宝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无能,第一次,慕容宝才发现权力的重要,没有权力甚至想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都办不到,命运也只能任由位高权重之人肆意摆布。
……
送拓跋雪回到皇宫后,拓跋玉海直接去面见拓跋宏业,不等他开口,拓跋宏业直接说道:“王庭外发生的一切,朕已经知道了,你不必多说,慕容宝,朕不会予以追究,但此事仅此一次,明白么?!”
拓跋玉海欠身说道:“多谢皇兄体谅,臣弟尚有一事相求!”
“讲~”拓跋宏业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淡淡的说道。
拓跋玉海说道:“臣弟想提前带阿雪先去见一见刘策,也好让他们彼此有个熟悉过程……”
拓跋宏业双眼微微一颌:“难得你有此心思,朕同意了,过两日就带着出嫁的礼物动身前往玄武关吧,听闻刘策已经在返回北地的路上,等你们抵达玄武关也差不多能与他会面了……”
“多谢皇兄成全!”拓跋玉海躬身谢过,尔后一脸正色的说道,“皇兄,西北之地,夏国被元天昊养孙魏闵篡夺的消息,你可有耳闻?”
“听说了……”拓跋宏业说道,“魏闵小儿居然敢篡夺友邦之权位,这件事朕决不会轻意罢休,不过这倒也给我们入主中原找到了突破口……”
拓跋玉海说道:“皇兄,请准许等小女婚事后,让臣弟领兵攻魏!”
拓跋宏业眉头一皱:“此事已全权交由慕容敛处理,区区一个魏闵,何必臣弟出马……”
拓跋玉海道:“皇兄,魏闵称帝是七月份,而臣弟是九月初才得到消息,远在西北塞外的慕容部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
按理说如此重要的变故,慕容部会八百里加急送抵王庭,最迟不会超过八月初,可结果,我们得知的情报足足推迟了一个月,这其中难道不值得推敲么?”
拓跋宏业闻言,眉宇凝成一条直线:“你的意思是说,慕容部故意瞒报西北变故?他们有异心?”
拓跋玉海淡淡地说道:“慕容部,不得不防,他们的部落多达几百万之众,论族人势力与我拓跋部不相上下,一旦真有异心,后果不堪设想……”
拓跋宏业起身来回在殿内踱步,仔细回味着拓跋玉海的话,随后不自信的摇摇头:“慕容部没理由反叛蒙洛帝国,朕待他们可不薄啊……”
拓跋玉海说道:“周人有句俗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慕容部原本是拓跋一族的东家,他们会真的甘心屈居在我拓跋氏之下么?
西北的事,绝对不能任由慕容部擅作主张,还是让臣弟领兵去监督一下,以免局势失控……”
拓跋宏业点了点头:“王弟所言有理,西北的事确实不能脱离王庭的掌控之中,
这样吧,让蜇离和胡遁二人各领王庭五千亲卫,不日启程前往西北大漠与慕容部汇合,也好敲打下慕容敛他们……”
拓跋玉海拒绝道:“皇兄,蜇离和胡遁如今正在北地阿姆山脉入口防御斯拉夫人,这时将他们调离,万一斯拉夫人进犯牧场,当地的牧民会遭遇这群野蛮人的袭击啊……”
拓跋宏业道:“斯拉夫人早就在十几年前被你杀的不敢南下了,剩下的人也不足为虑,当地的牧民骑兵足以应付的了……”
拓跋玉海眉间一紧:“皇兄三思,斯拉夫人饮毛茹血,凶残成性,当地的牧民骑兵满打满算也不过千余人,若他们真的来犯,怕是很难抵挡,草原这种时候已经经不起不必要的损失了……”
拓跋宏业面色一冷:“那依王弟的意思,这西北之地非得你亲自带兵前往督军不可了?”
拓跋玉海坦然说道:“皇兄明鉴,不是臣弟自夸,即使胡遁、蜇离带兵前往西北之地,以他们的声望也未必镇的住慕容部,
这次前往西北的慕容部中,慕容敛自不必多说,慕容霸、慕容盛、慕容德、慕容浚以及慕容克等,哪一个不是慕容一族中的佼佼者?
唯有臣弟的声望前往,方能让他们不敢胡作非为,请皇兄同意臣弟的提议,待刘策的事了,拨绣黄幡全部人马随我开赴西北边陲……”
拓跋宏业仔细打量着拓跋玉海,良久苦笑一声说道:“王弟有心了,就等你处理好你女儿的婚事再做商议吧,还有其他事么,若没有的话,退下吧,朕有些乏了……”
拓跋玉海微微一怔,随即不动声色的拱手告辞:“皇兄请多保重龙体,臣弟先退下了……”
望着拓跋玉海离去后,拓跋宏业却是冷笑一声:“拓跋玉海,不是朕不相信你,只因你的战功实在太多了,多到让朕感到害怕,这蒙洛帝国是朕一手建立的,任何人都不能威胁朕的皇位,包括你在内!”
……
九月二十二日,阿里山部落内……
“啪~”
一名身材魁梧的异族头领,满脸淫笑,狠狠一巴掌拍在一身女装的慕容冲脸上。
慕容冲娇呼一声,摔倒在地上,捂着脸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望着那名头领。
“哈哈哈哈……”
粗犷的笑声在大帐之内响起,只见阿离山大步走到慕容冲跟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抓起,尔后掐着他的下巴说道:
“啧啧啧,凰儿啊,瞧你这姿态,整个草原的男人女人都为你发了疯,今日只要你能将老子伺候舒服了,老子一定会加倍给你赏赐……”
说完,阿里山一把推开慕容冲,尔后敞开自己的上衣,露出已经发福的躯体。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衣服脱了,乖乖趴好,哈哈哈……”
龙阳之好不单在中原贵族圈子盛行,在草原上也不例外,何况慕容冲这种“潜力”过人的条件,更是惹的各部统领争夺不休。
能跟小名为“凰儿”的慕容冲过上一夜,那是相当有面子的事……
慕容冲看着阿里山那丑陋的姿态,心中一阵作呕,尤其在闻到他身上散发的狐臭之时,更是忍不住挥手掩鼻。
不想,这个细微的动作,彻底激怒了阿里山,他上前一把抓住慕容冲的头发,恶狠狠地说道:
“怎么,你是在嫌弃老子么?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就是个小白脸么?老子花了二十头羊,三百两金子让你伺候老子,你还敢做出这种姿态来,怕是活腻了吧?”
慕容冲被扯着头发,痛的是差点要哭出来,这个阿里山是出了名的凶残,本来慕容冲是根本不愿服侍他的,可这却又无可奈何,由不得自己……
“族长息怒,凰儿一切听凭您的吩咐就是了……”慕容冲最终还是屈服了,忙讨好的说道。
阿里山这才松开了紧抓慕容冲头发的手,捏着他的脸蛋凑到自己嘴边,然后又伸出舌头在涂满水粉的面容上舔了一下,笑着说道:
“这样才乖嘛,给我听好了,待会儿我会将一样东西放入你的樱桃小嘴中,你要乖乖含着不准吐出来,直到我满意了才行,否则你知道什么下场,听明白了么?”
慕容冲闻着阿里山口中浓浓的恶臭味,痛苦的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怎样的屈辱。
“哈哈哈哈……”
见慕容冲顺从的点了点头,阿里山拍拍他的脸蛋,肆无忌惮的狂笑起来。
二百二十二 相依为命
……
“呼噜噜……”
深夜,大帐内传来阿里山炸雷般的呼噜声……
一旁的慕容冲浑身上下青紫一片,正蜷缩在一旁不停瑟瑟发抖,显然之前他又遭遇了一场非人的折磨。
他眼含委屈的泪水,看着阿里山那丑陋肥硕的身躯,一回想起方才令人作呕的一幕幕,心中一丝怒火逐渐燃烧起来……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慕容冲愤恨地叹息一声,捏紧了拳头,感慨自己的命运是这般不公,虽身为慕容一族,然在人眼里却不过是个供人享乐的玩物罢了。
闻着阿里山身上散发的恶臭,慕容冲厌恶的捂了捂鼻子,强忍身上的肿痛,小心翼翼的起身收拾被撕烂的衣物,打算赶紧离开这里。
长期的粉墨女装生涯,让慕容冲从内心深处有了洁癖,对阿里山这些肮脏的部落头目,本能的感到恶心,只想快些离开……
“你要去哪里?”
就在慕容冲抓紧穿好衣物,刚从阿里山身边翻过时,忽然他的腿被阿里山那粗糙的手掌一下抓住。
慕容冲浑身一颤,努力挤出笑容对阿里山说道:“族长,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
“回去?我还没尽兴就想回去?”阿里山猥琐的笑了一声,旋即一把将慕容冲拉入怀中,捏着他下巴说道,“花了那么多的钱找你来服侍我,哪能这么容易就放你走呢?继续吧,嘿嘿嘿……”
慕容冲闻言,心中大惊,眼看那暴黄的牙齿伴随口腔散发的恶臭又向自己脸上袭来,他忍无可忍之下,努力从阿里山手中挣脱,并狠狠的推了他一把。
“你,你敢忤逆我?”阿里山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慕容冲。
慕容冲慌忙说道:“族长,我已经侍奉过你了,求你放我回去吧……”
“看样子你又不听话了,必须要给你一些惩罚……”
阿里山不去理会慕容冲地求情,在自己被褥边摸索一阵,直到马鞭到手掌心后,才一脸狞笑的起身向慕容冲靠近。
“不要过来啊……”
慕容冲被唬的是节节后退,一想到那鞭子灰落在自己身上时的情景,脸上变的一片苍白。
阿里山就如同玩弄自己的猎物般,一边把弄手中马鞭,一边缓缓的向慕容冲逼近,嘴里不住的挑衅着:“不想受苦就要听话,乖乖趴下等我好好宠你……”
慕容冲一步步后退到了帐内死角,绝望之余,忽然背负的手摸到了武器架上一片冰凉的金属。
“啊……”
这一刻,也不知慕容冲哪里来的胆量和勇气,就在阿里山高举马鞭要挥下之际,慕容冲也不管不顾挥动触碰到的金属,闭着双眼大吼一声朝逼近的躯干砸了过去。
“砰~”
“啊……”
阿里山猝不及防之下,登时脑袋被钝器狠狠砸了一下,发出一声杀猪似的惨叫,尔后捂着流血的伤口趴在地上,脸上的神情可谓是扭曲至极。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慕容冲一怔,望着手中带血的金瓜锤,忙和阿里山致歉,此刻他吓得魂都快飞了。
“慕容冲!你今天别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阿里山捂着伤口,冲慕容冲大声咆哮一声,“我要把你碎尸万段,丢到草原上喂狼!”
怨毒的死亡恐吓,让慕容冲惊恐的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意识也因为恐惧而开始模糊。
“不,我不想死……”
任何事物都有一个极限,例如狗急跳墙、逼兔咬人,当一个人内心恐惧到了极点,就会做出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来。
只见慕容冲挥舞手中金瓜锤,满脸苍白的向阿里山走去,待来到他身边时,金瓜锤直接对着阿里山的脑门狠狠的砸下……
“砰、砰、砰、砰……”
阿里山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几乎手无缚鸡之力的兔儿爷,居然下手如此之狠,甚至连自己的小命也葬送在他的手中。
慕容冲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挥舞了几下金瓜锤,只知道看着阿里山的头骨迸溅鲜血逐渐变形之际,内心似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呼……”
最后,确定阿里山死透之后,慕容冲才瘫坐在尸体旁,将手中染血的金瓜锤随手丢在一边,长呼一口气。
慢慢的,等慕容冲意识逐渐清醒过来后,看着阿里山的尸体,他这才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强压住内心恐惧,第一时间就是往帐外探视了几眼,确认没有他人发现阿里山已死后,忙换了一身衣物,擦拭了下身上血迹,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阿里山部落。
……
“来来来,干了,先干为敬……”
此刻慕容宝治下的部落内,慕容宝的巨帐内围满了这座部落的贵族,一起围着篝火堆陪慕容宝喝酒。
慕容宝仰脖一口气喝干碗中的马奶酒,丢下碗后,露出极其憔悴的神情,这些时日以来,他都是靠酒来麻痹自己,每天喝的是烂醉如泥,这样才能减缓失去爱人的痛苦。
让边上的侍女又给自己满上一碗酒后,慕容宝跌跌撞撞的从毡毯上起身,举起装满马奶酒的酒碗,吐着酒气大声说道:
“各位头领,你们都是草原上的英雄,都是真正的勇士!我,慕容宝!最敬重勇士!所以!这碗酒,敬勇士!干!”
说完,慕容宝大口将碗内酒水再次仰脖饮尽,而帐内的头领们也笑着迎奉,将碗内的马奶酒全数饮尽……
“啊……”
慕容宝丢下喝空的银碗,呻吟一声,一下瘫坐回毡毯上,在边上侍女又来倒酒之际,顺势将其揽入怀中,一脸的狞笑起来。
“哈哈哈哈……”
帐内的其他首领见此,也纷纷搂过边上的侍女,大帐内立刻充满了不可描述的气氛……
借酒浇愁,放纵自身,这就是慕容宝和拓跋雪分别后的生活方式,成日把自己灌的烂醉如泥,宛若行尸走肉,对族内牧民过冬的大事是充耳不闻,完全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
恰在此时,杀了人的慕容冲逃入慕容宝的部落内避难,得知慕容宝正在帐内与部落内的贵族饮酒作乐,立马推开阻挡自己的奴隶,冲入帐中寻求庇护……
“是族兄啊,这么晚了来找我何事啊?来来来,陪我喝上一碗……”
慕容冲的到来,并没有引起慕容宝的疑惑,他端起矮桌前的酒碗,醉眼惺忪的向慕容冲晃了晃……
慕容冲皱了皱眉头,对慕容宝说道:“宝弟,兄长有要事要与你商议……”
慕容宝闻言,却是笑着将酒碗递回自己嘴边,一口喝下半碗,任酒水顺着自己的下巴流淌到脚下毡毯之上。
慕容冲上前一把夺下慕容宝手中的酒碗,抓住他的双肩,焦急的说道:“宝弟,兄长没跟你开玩笑,我现在大祸临头了,只有你能帮兄长了……”
“呵呵呵呵……”慕容宝推开慕容冲,整个人完全央躺在毡毯上,笑的十分凄惨。
还不容易,等笑声止住后,慕容宝才从毡毯上努力直起身,瞪着慕容冲说道:“族兄,我能帮你什么?我连自己的爱人都守护不住,像我这样的废人能帮的到你什么呢?”
慕容冲闻言,刚要再说,却被帐内的头领喧嚣和侍女卖媚讨好声惹的心头一阵烦躁,忍不住起身对他们吼道:“诸位头领都不要吵了,这么晚了也该散了,回去早些歇息吧……”
然而,慕容冲的话根本没人理会,依旧是我行我素,试问这么一个靠出卖自己身体与其他部落周旋的男人,会有几个人看的起?
慕容冲无奈,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望向慕容宝。
慕容宝打了一个酒嗝,随后手一挥:“各位头领辛苦了,都回去吧,明天,咱接着喝……”
慕容宝的命令,那些头领就不能不听了,他们立马起身告辞,便搂着身边的侍女,嘴里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大帐,很快帐内就只剩下慕容宝和慕容冲,以及两个服侍的女人。
“你们也都下去吧……”慕容冲对那两个女人命令道。
慕容冲在男人眼里或许是龌鹾的反面教材,但他的颜值对女人,尤其是那些普通的女人,还是有着无法阻挡的吸引力。
那两个女人听慕容冲这么一说,立刻乖巧顺从的起身,向慕容冲抛去一个饱含深意的秋波,尔后踱步离开了大帐。
对于这一切,慕容宝压根没有阻止,他犹自给自己倒了一碗马奶酒,对慕容冲说道:“族兄找我何事相帮啊?”
“我杀人了……”慕容冲战战兢兢地说道。
慕容宝闻言,却是笑着拍拍慕容冲的肩膀说道:“我当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杀人,哈哈哈……”
之后,他摇着头往嘴里灌了口马奶酒,迷糊地说道:“慌什么,我的爱人就要嫁到中原去了我都不慌,你杀个人有什么好慌的……”
慕容冲闻言,忙摇着慕容宝说道:“宝弟,我杀的可是正黄幡的千夫长,阿里山族长啊,要是圣皇知道了,岂会放过我等,宝弟,你无论如何都要救救族兄啊……”
慕容宝一听,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忍不住向慕容冲竖起大拇指,红着眼说道:
“族兄,我以前真小看你了,那阿里山就算是父亲都要礼让三分,你却说杀就给杀了,当真有慕容家的血性,再看看我,简直是废物都不如……”
说完,他举起酒碗对着慕容冲,正色说道:“来,族兄,小弟为你的胆识,敬你一碗,干!”
慕容冲急的一把打掉慕容冲手里的酒碗,厉声说道:“宝弟,你醒醒,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是真的惹祸了,快想办法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
然而,慕容宝此刻早就没有了意识,直接醉瘫在地,任凭慕容冲如何摇晃,就是如死狗一样没有动静。
二百二十三 冲儿要造反
……
“呃……”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大帐漏角照射到慕容宝脸上时,刺眼的光芒一下将他从昏睡中惊醒过来。
醒来后的慕容宝,只感头部剧烈的疼痛,忍不住轻微呻吟一声,来不及察看帐内的状况,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整个人趴到一旁的木盆里狂吐不止。
“呼……”
等吐完舒服一些后,慕容宝才观察起帐内的情景:已经燃尽的篝火堆正冒着丝丝白烟,各张矮桌上摆放的都是昨夜几位头领吃剩下的残羹冷炙,浓郁的异味充斥着整个帐篷。
慕容宝晃了晃自己脑袋,刚要起身,才发现慕容冲就在自己身边小寐,他努力回忆了下,就是想不起自己这位族兄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部落,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不去瞎想那么多,慕容宝上前推搡了慕容冲几下:“族兄,你怎么在这里?”
慕容冲睁开朦胧的双眼,见慕容宝正关切的望着自己,忙拉着他祈求道:“宝弟,你醒了?太好了,昨晚你醉的可是不省人事,我正好有要事找你帮忙,求你务必要帮帮我啊……”
慕容宝扶着仍有些晕眩的头对慕容冲说道:“族兄有什么地方要我帮忙的?”
慕容冲说道:“宝弟,我杀人了,求你帮帮我啊……”
慕容宝眉头微微一皱,略带意外的问道:“族兄居然敢杀人?到底怎么回事?”
慕容冲将昨晚阿里山部落内自己击杀阿里山的所有过程,原原本本的向慕容讲述了一遍。
慕容宝听完后,面色凝重等我说道:“族兄,阿里山不单是圣皇的亲封的千夫长,他的儿子更是拓跋律妹妹的丈夫,你把他给杀了,他的儿子阿鲁台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如何能帮你啊……”
慕容冲道:“宝弟,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求你了,我想动用你在慕容部内的关系替族兄开脱一下……”
慕容宝捂着头没有做声,良久才开口说道:“族兄,并非我不愿意帮你,只是现在我心乱如麻,根本无心帮你,何况,我人微言轻,前些时日又就被圣皇怪罪,怕是无人肯帮我替你说情了……”
慕容冲一惊,知道慕容宝这些时日为了拓跋雪的事一直郁郁寡欢,这时候找他帮忙也确实不合适。
但阿里山的死很快就会传到王庭,如果不赶紧做出应对政策的话,慕容冲敢说,自己绝对是死定了。
心急如焚之际,忽然间心头浮现上官雁昔日跟自己说的那番话,利用自身的条件或许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慕容冲也非愚钝之人,稍加思索,一个大胆的阴谋就在脑海里形成了,他看着一脸萎靡的慕容宝,凑上前小声说道:“宝弟,族兄知道你想和拓跋雪在一起,如果说族兄能帮你这个忙呢?”
慕容宝闻言,双眼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来:“族兄,你莫要拿我说笑!”
慕容冲眼神一变:“宝弟,族兄不跟你开玩笑,只是你有没有这个胆量,为了你的阿雪做任何事情!”
慕容宝立刻从瘫坐状态起身说道:“当然,只要能让我和阿雪在一起,我做什么都愿意!”
慕容冲想了想,俯在慕容宝耳边小声说道:“宝弟,你也该知道,拓跋氏有今日之地位和版图,那都是我慕容一族的功劳,
但拓跋氏却一直都在防范我们慕容一族,甚至连你的女人都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所以,为了我们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不如究集部中不满的族人集体抗议,让圣皇能知道,我们慕容部过得十分不易,希望他能体会我们的感受,只要圣皇受到了些教训,
也许,他会改变初中,让阿雪回到你身边,也会让我的性命得已保全,你说呢……”
慕容宝一惊:“你这不是让我造反么?”
慕容冲摇摇头:“不,我们不是造反,草原上的子民,都有权力表达自己的诉求,纵使是圣皇也不能压抑我们的想法!”
慕容宝吓的冷汗直冒,双眼无神,久久不敢说话。
慕容冲则趁机激将道:“怎么?宝弟,你怕了是么?你若怕了我也不勉强你,
大不了族兄一条烂命死了也就死了,但你的阿雪却一辈子都无法与你重逢,你甘心不去赌一回么……”
慕容冲一番话正中慕容宝软肋,只见慕容宝捏紧拳头,凝思一阵,立马一拳砸在毡毯上,沉声说道:“好,为了阿雪,我豁出去了,族兄,你说,让我怎么做?”
慕容冲心下一喜,按着慕容宝的肩膀说道:“有宝弟相助,那我们的目的一定能成,宝弟先去联络王庭周遭各牧场忠于我慕容家的部曲,将他们当中不满拓跋氏的人都挑出来,然后……”
慕容宝听着慕容冲给自己出谋划策,是不住的点头,眼中满是决然之色。
……
十月初二,急于想了解北地形势的刘策,将护送北府军家属的任务全权委托给陈午,由虞州的梁武、张望辅助,自己则和妻子叶胤跟张义潮一道,带着近卫军加速回到了上陵。
从进入河源开始一路行来,刘策就很明显感受到北地的恶劣形势与去年相比,已经好转了许多。
在大量人力物力不计成本的的投入下,各省的农事已经得到了惊人的恢复,用于耕种的几条水渠已经开凿引水,将渭河的江水通过水车源源不断的送入各片农田,百姓脸上都洋溢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喜庆。
四轮马车内,叶胤向刘策解释道:“夫君,目前所开凿的水利已解决了八省六成以上的农田灌溉,剩下的农田水利虽未送达,
但也已每三十亩为标准挖掘一口深井,虽费时费力,但相比去年而言,灾情已大幅缓解,今年虽然仍是干旱,不过从各司上报统计数据来看,
基本是不会出现大规模的饥荒,加之各处工厂竣工,百姓也有了足够生计,预计到明年,北地八省就能彻底告别饥荒困扰,迎来一个自给自足的丰收之年……”
农务一直是刘策心中所困扰的难题,从远东开始到目前这么大一块地盘,努力让处在乱世中的人衣食无忧,他可谓是下足了功夫。
他十分明白,如果百姓吃饭问题不能优先彻底解决,这个社会是根本不可能进步,展开社会转型的……
叶胤接着说道:“对了,姜家这一年来与军督府合作十分密切,已连续三次向北地八省运送了攻击四百七十多万石粮食和三千九百万两白银的物资,
要不是他们鼎力相助,北地八省不可能如此快就有这般成就,当真得感谢一下他们……”
刘策点点头,其实他心理明白,姜家之所以如此支持自己,还不是因为有这么一层身份在,不然仅凭一个姜若颜,断不会让姜家这一家子如此倾囊相助。
当然,更主要的是,姜家看重的还不是自己的能力么?
“塞外的局势如何了?”刘策又问道,“蒙洛人没有其他动作吧?”
叶胤说道:“蒙洛人倒是谨守约定,并没有趁你不在北地前来刁难,只是我来雍州找你之前,蒙洛人已经放话,你和拓跋雪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刘策笑道:“胤儿,为夫真是觉得好奇,有人强迫我娶一个没见过的女人,你心里就没其他想法么?”
叶胤眉弯一蹙:“夫君指的是什么?”
刘策轻哼一声:“明知故问……”
叶胤泯嘴说道:“夫君,你府上已经有三位夫人,妾身还会在乎多一个么?你的身份注定不能享受普通人单纯的感情,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所娶的每一个女子,都关系到整个中原的将来……”
“如果你让我不娶,那为夫就都听你的……”刘策仿佛没听进叶胤的话,“只要你说一声不准我娶拓跋雪,那我立刻就把婚事推了……”
叶胤沉默一阵,笑着摇摇头:“夫君,说实话,女人都有私心,妾身也是同样,妾身巴不得你休掉府上三位夫人,然后独宠妾身一人,但这做的到么?”
刘策不语,叶胤接着说道:“所以说,有些时候该退还是要退,你该知道妾身想表达什么意思,所以最终决定还是得由你来做,
你与拓跋雪都不过是政治联姻,都是带有目的结合在一起,事实上,仔细想想,拓跋雪要比夫君可怜的多,她在草原上有自己的情侣,
却被迫要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与青梅竹马永远分离,这么一想,你心里是不是好受一些呢?”
“听你这么一说,为夫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十分卑鄙,简直是活生生拆散人家小两口的恶霸……”刘策笑着说道,“好了,多谢三夫人开解,为夫知道该怎么做了……”
叶胤轻颌一下美目,接着说道:“对了夫君,塞外的新城明年夏季之前就能竣工,之前蒙洛人就要求加大商贸需求,最好能把规模拉大三倍……”
“蒙洛人倒是想的周到,和本军督想一块去了……”刘策笑了笑,“等明年新城竣工,本军督自然会加大规模,给草原的族民送去一份来自军督府的问候……”
见刘策话中有话,叶胤也不点破,知道自己夫君的手段十分老练,从来不会让自己这边人吃亏。
“还有一件事,算算时日王爷带着公主殿下已经到了上陵,妾身观这公主殿下似乎有什么心事,怕是只有你能开解了……”叶胤说道。
刘策闻言,苦笑着摇摇头:“不用说也知道,他定是为了为夫与蒙洛公主联姻,怕威胁到大周朝廷而来,这小妮子真是嗅觉灵敏啊……”
二百二十四 本宫反对
……
“军督大人,这是近一年来,北地各省的民务文册,请您过目……”
刘策一行人方至清河城事务府(裴济总督府改),许文静就带着郭孝儒捧着一大堆文册,屁颠屁颠的前来“邀功”。
随手翻看几本文册后,刘策点了点头,静静看着许文静说道:“军师,本军督不在这些时日,你着实费心了……”
许文静忙拱手说道:“军督大人说的哪里话,属下能为军督大人效力,这是应该的……”
刘策微微一笑:“都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多谢军督大人……”
许文静闻言,立马带着郭孝儒坐在厅内一旁。
刘策又翻看了几页文册后,淡淡地问道:“对了军师,今年北地八省募兵情况如何?”
许文静拱手说道:“回禀军督大人,北地军务文册尚在整理,预计要晚个两三日才能送抵您过目。”
刘策合上手中文册,挥了挥手:“你先简单和本军督说一说吧……”
许文静欠了欠身答道:“三月至今,北地八省两季招募新军,合计为十万四千人,倒不是属下不想多招募兵马,
而是考虑北地各省目前都是大把花钱的时候,只能比预计的人马削减半数,还请军督大人明鉴……”
“削减半数招募名额,许文静,你胆子好大啊……”刘策闻言,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可知万一蒙洛人忽然发难,守军人马不足,会给整个中原带来怎样的灾难……”
许文静刚要解释,一旁的郭孝儒忍不住起身朝刘策躬身说道:“军督大人,请您莫要责怪军师大人,他有此考量也是深思熟虑才决定的,
蒙洛人今年并未刁难北地,目前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塞外新城贸易所建设之上无暇南顾,而且玄武关城防相比前年更可谓是固若金汤,
蒙洛人又怎会冒着巨大的伤亡风险,选择这个时候对北地用兵呢?请军督大人千万不要怪军师大人擅作主张之责,
北地确如军师大人所言到处都需要用钱,如果在军务上开销过大,只怕百姓和军督府的负担只会更重,根本不可能有现今的形势一片大好……”
听完郭孝儒的话,刘策怔怔地看着他,良久才说道:“郭文书,你这是想替军师开脱么?”
郭孝儒正色说道:“军督大人明鉴,属下所言句句皆是结合当下北地政局如实跟军督大人您禀报,绝无半点袒护军师大人的意思……”
刘策笑了笑,对许文静说道:“军师大人,您这副手选的好啊……”
许文静窃笑着对刘策说道:“一切皆赖军督大人用人不拘一格,说实话,孝儒也确有过人才华,着实帮属下处理了不少事务……”
刘策罢罢手:“是啊,你俩真是臭味相投,本军督尚未细查,仅粗略得知你俩一年来在北地各省青楼里的花销就达三万多两,
要知道本军督这个万户侯,一年到手也不过六七千两,这还是年景好的时候啊,结果都不够你俩逛青楼几个月的开销,唉,失败啊……”
其实刘策这万户侯也只是挂了个名头,从未真的去收过百姓的一文钱,当然许文静也知道刘策绝对不可能只有一年几千两银子的收入,仅汉陵商会每年的收益,就足以让大周各大世家眼红不已了。
于是许文静笑着说道:“军督大人说笑了,属下怎敢跟你比呢?不过军督大人放心,属下与孝儒在青楼的一切开销都是自掏的腰包。”
刘策点点头:“这点本军督知晓,也就随口和你这么一说,本军督只是觉得文书一职实在对孝儒有些屈才了,你觉得该让他任何职务为好?”
郭孝儒闻言,心中激动不已,他把满腔的热情化作殷切的目光投向许文静,希望他能给自己谋个合适的职位。
许文静闻言,稍作思索后,正色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任命之事,当由您亲自定夺,如何让下属定夺呢?”
“让你说你就说,怎么那么多废话?”
刘策不耐烦的打断许文静的做作,端起桌案上的茶碗,发现没水后,又是不满的放回桌上,瞪了焦络一眼,焦络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立马去取热水了。
“那属下就斗胆了……”见刘策确实让自己给郭孝儒安排个职位,许文静胆子也放开了,“孝儒在军务方面有着过人的见解,所以属下想,不防让孝儒先做个驻军左司马,负责押运管理各省粮草的事务,也好磨练一下,不知军督大人意下如何?”
刘策刚准备说话,焦络刚好取来热水替他的茶碗中倒满了水,然后又立在了一旁。
捧起茶碗后,刘策滑着碗盖望向低着头一脸紧张的郭孝儒,淡淡地说道:“郭文书,驻军左司马的位置你能胜任么?”
郭孝儒忙起身说道:“多谢军督大人成全,属下一定尽心尽责!”
刘策放下茶碗:“那好,过两日你就直接去黔州主营上任吧,切记,驻军司马虽然只负责军中后勤物资,
但却是重中之重,一旦出了乱子,前线守军将士可就危险了,你明白自己肩上的重任么?”
郭孝儒郑重说道:“军督大人如此重托,属下决不辜负军督大人厚望!”
刘策点了点头,尔后又跟许文静商议了些北地八省的公务后,许文静也就起身和郭孝儒一道离去了。
许文静前脚刚离开没多久,公主卫瑛则在侍女的陪同下来到了正厅。
不等刘策上前行礼,卫瑛主动开口说道:“军督大人真是大忙人,本宫刚得知您回到上陵,还未来得及来找您,您就又开始处理一堆公务……”
刘策不动声色的上前,向卫瑛行了一礼:“公主殿下,您来找本军督有何贵干,如今北地各处还未太平,您这时出现在这里,本军督觉得很是不妥……”
卫瑛却说道:“本宫心中甚是想念军督大人,所以就迫不及待来到了上陵想见见军督大人,这个理由满意么?”
刘策眉头微微一皱,低着头说道:“公主殿下,您这番话怕是会引起他人误会,本军督觉得您现在应该回远东待着才安全……”
卫瑛闻言,沉默片刻,随后对周围的侍女说道:“去门外候着……”
侍女遵从的退出府厅大门,就在刘策疑惑之际,卫瑛把目光移向焦络:“焦将军,本宫要与军督大人商议一些私事,您也可否回避一下?”
焦络一愣,把目光瞥向刘策,见刘策点头后,才抱拳大步离去。
等人都走完后,刘策抢先说道:“说吧,公主殿下,把人都支开,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你当真要娶塞外的公主么?”卫瑛当即说道,“军督大人,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刘策闻言,索性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悠然地说道:“公主殿下就是想很本军督说这些事?没错,蒙洛人既然送一个公主要和本军督联姻,那本军督有拒绝的道理么?”
卫瑛急道:“军督大人,您可有想过,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一场联姻换来中原北地几年的太平时光,这有什么不好的么?”刘策反问道。
卫瑛急的坐到刘策身边,劝说道:“军督大人,您不是说过,坚决反对与外族和亲么?怎么选择这么快就要自食其言,也是慑与蒙洛人淫威之下么?”
刘策淡然一笑:“公主殿下,本军督想你是搞错了一件事,那就是联姻跟和亲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和亲,是为了免遭挨打,联姻,是为了双方共同利益,前者是弱者向强者卑躬屈膝的一种体现,后者是强者之间的平等交易,
更何况,本军督并没有让中原的女子去联姻,而是牺牲了自己,让蒙洛人将他们的女人嫁过来,试问这样又怎么算是违背当初的决定?”
“军督大人,您这是狡辩!”卫瑛起身指着刘策说道。
“公主殿下何出此言?”刘策微微蹙眉,望向卫瑛,“本军督坦诚而言,如实相告,怎么就莫名其妙变成狡辩之徒了?”
“本宫……我……”
卫瑛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憋了许久,最后索性说道:
“无论如何,本宫就是不准你与蒙洛公主联姻,想我大周堂堂前军都督,如何能娶一塞外公主为妻,这对军督大人您的名声十分不利……”
刘策微微蹙眉,万没想到卫瑛也会有如此无理取闹的一面,刚准确反驳她的理论,可抬眼才瞥见卫瑛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望着自己,不由心头微微一颤。
目光顺着卫瑛的面容仔细打量一阵,最后扫视一圈身段后,那散发的淡淡处子香味混合着上品胭脂之气,吸入鼻孔后,自己的丹田竟是窜起了一股火焰……
“这小妮子身段怎么变得这么诱人了,竟是有些把持不住……”
刘策翘起二郎腿掩盖不雅的反应,故作镇定的把目光从卫瑛身上移开,但脑海一直回荡着卫瑛那凹凸婀娜的身段,心中产生一股无法遏制的邪念。
卫瑛不知刘策心中所想,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因为自知理亏,于是接着说道:“军督大人,本宫明白这事让您很为难,但本宫知道您一定有办法将这桩婚事平安推掉的……”
刘策闭目沉思,好不容易将心头的邪念压下去后,冲卫瑛挥挥手说道:“公主殿下请回去吧,迎娶蒙洛公主的事,本军督心意已决,你无需操心……”
“你……”卫瑛微微一怔,没想到刘策如此干脆就拒绝了自己的建议,瞬间让她尴尬无比,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了。
二百二十五 卫稷的宴会
……
刘策换了个坐姿,面带笑意继续对卫瑛说道:“话说公主殿下,这严格来说是本军督的私事,您未免管的太宽了一些,娶不娶蒙洛公主,又与你何干?”
卫瑛捏紧粉拳,一时不知该如何跟刘策表明这深层的意思,见刘策一副坦然自若的神态,真的有些慌了神。
“军督大人,北地各省得民田你打算如何分配?”
刘策闻言一怔,略显怪异的看着卫瑛,暗道这丫头怎么回事?忽然间把话题扯到这么远了?
卫瑛接着说道:“军督大人,本宫又整理了一下民田政策,这一回应该能让你满意,并对各省税务修改出一套合理的制度,只要……”
说到这里,她紧咬着下唇,犹豫一阵,尔后颤声道:“只要你答应本宫,不迎娶蒙洛公主,本宫愿双手奉上……”
“原来她是打算拿民田税收政策来和我讲条件……”刘策瞬间明白了卫瑛忽然把话题扯到民田上的的用意。
“公主殿下有心了,本军督治下的民务,本军督自己会妥善处理,不劳公主殿下操心,既然您来到了北地,那就多去四周转转,
也好体会下中原百姓目前最真实的现状,本军督尚有要事,就不陪公主殿下了,请见谅。”
说完,刘策起身离去,不给卫瑛任何继续说话的机会,急的卫瑛是直跺脚。
出得府厅,刘策深吸一口气,叫上焦络径直向清河城其他各处开始慢慢巡视。
“军督大人……”
方至街角,甘子霸忽然窜到刘策跟前,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刘策打量了他一阵,问道:“何事?”
甘子霸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军督大人,您说您组建了一支水师,里面的大船比楼船还要大几倍,能航行万里之遥?”
刘策笑道:“本军督何曾说过瞎话,怎么突然跟本军督提及这个?”
甘子霸拱手说道:“军督大人,您跟小的之前约定可曾算数,只要帮你夺了雍州,就能满足我一个愿望?”
“自然,本军督说话算数……”刘策点头说道。
甘子霸当即说道:“那请军督大人给答应小的,让小的能亲自指挥一艘您口中所说的战舰!”
刘策微微一愣:“你说什么?想要指挥风帆战列舰?你可知道这种舰船不比你贩盐的小船,也不同大周目前的水师楼船,一艘风帆战列舰可是能封锁敌国一片海域的存在!”
甘子霸闻言,心中更是热血沸腾,忙单膝跪地,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您越是这样说,我就越是对这种战舰向往,
我当过海贼,当过私盐贩子,知道海季的变化,更知道怎么样让一群旱地鸭子在短时间内能在水域之上如履平地,
求军督大人给个机会,成全我这个愿望,毕竟当初您可是答应我任何条件都能满足,我现在就只有这个愿望,将来能指挥一支舰队出海巡游各国……”
刘策想了想,抬手说道:“你先起来吧,目前本军督麾下两艘风帆战列舰已有人指挥,船舶司已经着手开始建造新的两艘风帆战列舰,
等完工后,你就去挑选一艘试一下,若你真的有本事训练一支水师部队出来,本军督倒也不是不可以特事特办,破例让你成为舰长……”
甘子霸闻言,心中一阵狂喜,忙大声谢道:“多谢军督大人成全!”
刘策有这种考量也着实无奈之举,北方各地步兵甚至骑兵操练都能系统的按部就班,大量盛产优秀兵源向各处源源不断地输送兵力,唯独海军这一块却依旧是短板。
要说刘策地海军舰只配备绝对是在当今这个时代首屈一指的,硬件措施十分完善,可偏偏软件这一块,依旧是差强人意。
纵使把海军的薪水待遇提高到步兵的三倍以上,目前真正算的上海军也不过三五千人的规模,其中一部分还都是在陆地上负责后勤的。
这让刘策十分烦恼,知道特殊情况当特殊对待,既然甘子霸有信心能操练水师,那就不妨让他试一试,虽然他心中是不报什么希望。
因为风帆战列舰的操控确实不容易,其中鸳鸯航行更是涉及到许多纬线经线的难题需要攻克,否则贸然行至一片陌生海域,就算有指南针也会迷失方向。
看着笑的跟个孩子一样的甘子霸,刘策深刻体会到了一句话:不知者无畏,缺少社会的毒打。
挥去脑海内乱七八糟的想法,刘策忽然说道:“奇怪,怎么不见卫稷,卫王爷?”
……
此刻,拓跋玉海带着拓跋雪以及两名忠诚的下属,速阔台和木黎以及五百亲卫部曲,赶到了这座塞外新城。
“哈~”
拓跋玉海哈了一口热气,看着这座已初具规模的新城,心中满是感慨。
“这就是我们草原族群不足的所在,看到没有,这样的城池风貌,我们现在有能力建造么?”
对于拓跋玉海的问题,速阔台和木黎都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最后还是木黎嘀咕道:
“王又何必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反倒是喜欢咱草原上那纵马驰骋的景象,这一座座石砌的城墙,反而觉得被束缚了自由。”
拓跋玉海摇摇头:“西征之际,我们所过之处都是一座座高大坚厚的城壁,当每一座城池横在我们面前,都必须要费尽心思去瓦解守军的意志,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速阔台和木黎都摇了摇头,对于这种深层次的问题,不是他们这些征战沙场的老将能想到的。
“因为城池,意味着一种文明,他不单保护着城内居民的性命,更保护着他们的文化不被遗失,为什么我们西征到大食就停止了进攻?
因为我们的铁骑目前根本无法征服大马士革城墙内的文明,强攻只会引起当地百姓更为激烈的抵抗,
所以圣皇才会宣布西征结束,仅让大食、萨珊这两个中州大国进贡些物资就此作罢,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学习优秀的城池治理经验,眼前的这座新城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走吧,说了这么多,大家都累了,我们且在这里歇息几日,拜访下拓跋嗣,顺道看看这里和我们所熟知的游牧文明,究竟有什么不同……”
众人点点头,跟着拓跋玉海一起向新城大门行去。
“还在怪父亲么?”
进得城门,见拓跋雪一路行来,没开口说一句话,身为父亲的拓跋玉海关切的对她问道。
拓跋雪依然没有回应拓跋玉海的关切,只是把目光锁定在城内四周的建筑之上,动人的脸庞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情绪。
拓跋玉海摇摇头,语重心长的说道:“阿雪,你要明白,自己身系蒙洛人的将来,等你见到刘策后,也许会改变自己的心意……”
拓跋雪厌恶的别开眼去,不再理会拓跋玉海,拓跋玉海也没有在说什么,带着众人继续向城主府走去。
一路行来,新城的一切都让众人感到新鲜,拓跋玉海见多识广,虽然对有些售卖的货物感到好奇,但还是强按住了询问的冲动,面色平静地向前行去。
而木黎却没有拓跋玉海这样的修养,路过一家中原商贩新开的酒肆时,闻着内中飘出的浓郁酒香,整个人都有些不淡定了。
草原民族无论男女各个都十分好酒,尤其度数高的酒更是没有抵御力,这是环境造成的生存方式。
木黎实在忍不住,摸了摸腰间鼓起的钱袋,对拓跋玉海说道:“王,您先行一步,我想四处转转,可以么?”
拓跋玉海自然知道木黎的酒瘾犯了,也不勉强他,只是嘱咐一句:“喝醉酒不要惹事,以免丢了射雕手的脸……”
木黎大喜,忙和拓跋玉海告辞,便带着两个同样欣喜若狂的侍卫,向那间酒肆走去。
拓跋玉海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也随木黎去了,他对自己这个下属还是很放心的……
一进那间酒肆,木黎迫不及待的解下腰间钱袋,用生硬地中原话大声吼道:“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都端上来,赶紧的!”
酒肆掌柜一见木黎,忙上前拱手讨好说道:“不好意思,尊贵的来客,今日这件酒肆已被人包了,请明日再来吧……”
“你说什么?”木黎酒虫上头,急的一把拎起掌柜,“被人包了?为什么我看你酒肆里一个人也没有?你个奸商是不是想囤酒卖高价?告诉你,今天老子高兴,就算十倍的酒价我也要在这里喝上几坛!”
掌柜忙讨扰:“贵客息怒,贵客息怒,先放我下来,这酒肆真的被人包了,不过那包酒肆的人说了,如果客人真想喝酒,就请你到后院一起共饮,不收你的钱!”
木黎闻言,这才将掌柜放下,急切的问道:“那人在哪里?还不带我去?”
掌柜立马指了指后院的方向,木黎见此一把推开掌柜,带着人直接冲到了后院内一间可容纳上百人的大厅。
“来来来,干,喝完这碗,再来一碗,啊……”
“干干干……”
一进大厅,木黎登时傻了眼,只见内中几十号人围坐在毡毯上,大口喝酒吃肉,为首一个笑的看不到眼睛的胖子正端着酒碗不断劝酒。
这个人,便是将卫瑛丢到上陵后,立马前来塞外新城“体察民情”的外交处司务,卫稷。
木黎下意识就把手按在刀柄之上,不过当他发现周围都是蒙洛人居多时,心下才稍稍放宽,径直来到卫稷跟前。
“你就是包下酒肆的人?”木黎问道。
卫稷见此,拿着烟斗抽了一大口,笑着说道:“又有客人来了?啥也别说,赶紧坐下,来人啊,上酒菜,再把烟叶也一并奉上……”
二百二十六 卫稷的宴会(续)
……
“啊哈哈哈,好酒,好酒啊……”
两碗烈酒下腹,木黎彻底融入了卫稷的宴会之中,大笑着和他推杯问盏,第一次喝上这种发酵后的高度酒水,木黎只觉得整个人都在燃烧,体内的寒意瞬间驱除的干干净净。
木黎撕下一块腌制过的醺肉,那美味的口感,配合烈酒的芬芳让木黎这位四十岁的草原老将感到整个人都升华起来。
卫稷笑着坐到木黎身边,端着手中酒碗,如同见一个老朋友一样,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早就听闻草原上的勇士酒量惊人,今日一见,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咱俩再走一个?”
“走一个!”
在酒精的刺激下,木黎当仁不让,与卫稷对碰一下酒碗,尔后一口闷下。
“啊,痛快!”
木黎满足的咆哮一声,尔后取过矮桌上的一些解酒水果,吃下后,感觉整个人都说不出的舒畅。
“俗话说,饭后一把烟,快活赛神仙,三碗酒下腹,怎能不抽点烟呢……”卫稷摸出烟斗和烟袋,鼓捣一阵后点燃,瞬间吞云吐雾起来。
看着卫稷一脸享受的模样,木黎咂了咂嘴说道:“那个,给我也来一口?”
卫稷二话不说,从随身带着的皮裘中立马又摸出一个烟斗和整袋的烟丝,丢到木黎的跟前,示意他自己把弄。
木黎学着卫稷之前的模样,点燃烟丝后也吸了起来。
事实证明,烟酒这玩意儿要么不沾,一沾准能让人欲罢不能,木黎之前从未抽过这样上等的烟叶,在感受烟丝进入肺腑之后,在酒精作用下相互结合,只觉整个人头晕目眩。
不过,他十分享受这种感觉,忍不住看着烟斗叹道:“奇怪,这玩意儿怎么如此不可思议?我觉得我整个人仿佛置身云端之上……”
“嘿嘿嘿……”卫稷窃笑几声说道,“是个爷们就该过这样的日子,怎么样见识到了吧?”
木黎猛吸两口烟,不由自主点点头:“难怪圣皇处心积虑要打下中原,跟你们这神仙日子比起来,我们蒙洛人过的真的是猪狗都不如……”
“其实打打杀杀的有啥好的?你看大家……”卫稷闻言,眯着眼指着满厅内烟酒环绕的景象,“这通商后,日子不照样过的滋润么?其实你们草原上活的要比中原自在多了,其他不说,光这女人,热情的本王都有些无法消受啊……”
木黎吐出一个烟圈,听卫稷说到女人,立马又有了共同话题:“那是,咱草原上的女人自然不同你们中原的大家闺秀成天锁在家中,那都是见过市面的……”
“是啊……”卫稷醉眼惺忪的望着正中一个正在切烤全羊肉的异族女子,立马色眯眯的说道,“本王一来到这里就不想回去了,瞧那切肉的女子,这身段,本王恨不得立马把他就地正法……”
木黎喝下一大口酒后,顺着卫稷的眼神望去,旋即鄙夷地说道:“这样的女人就让你觉得满足了?有机会我带你去王庭那儿,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女人,保证你一晚上后,这副身子骨被榨的干干净净……”
“王庭?别吹牛了……”卫稷摇摇头,“你们那王庭是什么人都能去的么?你一定喝醉了……”
木黎一听,顿时有些不乐意了:“王庭确实不是什么人都能去,但我却能光明正大的出入,
今日我不白吃你的饭,他日亲自到王庭招待你,那里的西域女子妖艳无比,那扭动的腰躯能把你的眼珠子都瞪出血来……”
卫稷一听,立马来了兴趣:“这么说,你一定是贵人了?不然怎么可能随意出入王庭?”
木黎自豪的说道:“那是自然,我可是辅政王麾下四大射雕手之一,是受过圣皇亲自接见的?”
卫稷一听,奇道:“这么厉害啊?那你们王庭像你这样的射雕手不多吧?”
木黎喝干一碗酒,抓了一把碎羊肉,自豪的说道:“你以为射雕手是随随便便就有人能胜任的?告诉你,就算整个王庭的射雕手也不会超过三十个,
你知道射雕手是什么意思么?那是勇士中的勇士,是整个蒙洛帝国将领最高的荣誉,一个射雕手有三千部曲,都是弓马娴熟的精锐骑兵,天生的勇士。”
卫稷默默将木黎的话记在心上,随后嬉皮笑脸的说道:“不说这些了,总之今日咱就不醉不归,本王跟你很投缘,再干一杯……”
“好!干!”
木黎也不推辞,再次端起酒碗和卫稷手中的酒碗对碰一下,尔后一饮而尽。
酒宴持续到了深夜时分,狂欢依旧没有半点停止的迹象,喧闹的声响依然在酒肆后院回荡。
“风吹草原啊~我的家乡~蓝天之下马儿奔放~嗝~奔放~”
已经喝到模糊状态的木黎,跌跌撞撞的走到正厅中间开始唱起蒙洛草原的歌谣,周围的蒙洛人也拍手开始附和,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卫稷笑着让侍候自己的两个异族少女招到自己身边,从袋子中摸出两块茶砖说道:“今晚你们辛苦了,这是你们的报酬,等宴会结束,再赏你们每人一块盐砖……”
两个异族少女激动的接过茶砖,连声道谢,这对与这些普通的牧民家庭来说,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草原的牧民可以几天不吃饭,但唯独不能没有茶和盐,平日里他们的茶砖和盐砖奇缺,都是用醋布做调味品(其实就是晒干的海带),茶几乎都是人家贵族用剩的茶沫子,就算有盐也多是摻有杂质的粗盐,口感可想而知,只因茶叶和细盐,这些牧民根本买不起。
不过,新城的贸易展开后,牧民们的生活总算有了一丝改善,虽然蒙洛人对大周有着莫名的仇恨,但有一点他们不得不承认,那就是可以给这些中原商人做工换取报酬改善家里的生活,还能偿还欠自己主子的钱,以免沦为破产的奴隶。
也就是说,这座贸易城的建成,等于让他们找到了一丝改变生活方式的曙光,毕竟奴隶作为最低等的族群,是谁都不愿意去当的……
不去管那两名异族少女的心思,卫稷继续跟木黎一道,载歌载舞的玩闹起来。
“砰~”
就在这时,紧闭的大门被人推开了,凌冽的寒风瞬间吹进大厅,让人不由缩了缩脖子。
来者正是速阔台,他见木黎久久不回城主府,便主动前来找寻。
当他看到厅内一片群魔乱舞的景象,尤其见木黎正在厅中醉醺醺的唱歌,忍不住上前拽住他说道:“木黎,该回去了,别让王担心……”
“王……呃……”木黎闻言,搭着速阔台的肩膀,仔细观望一阵,笑着说道,“速阔台,是你啊,来的正好,我刚好认识了一个来自中原的朋友,他十分的好客,跟我们蒙洛人一样热情奔放,我带你认识认识……”
说着,木黎就要把速阔台往卫稷身边拉。
“你喝醉了……”速阔台一把抓住木黎,拖着他往厅外走去,“赶紧随我回去,别让王等急了……”
“我说我要跟你介绍个朋友,你听不懂么?!”速阔台的行动立马引起了木黎的不满,他一把甩开速阔台的臂膀,醉醺醺的说道,“速阔台,你是不是特看不起我?觉得自己的本领要比我强?”
速阔台眉头一皱:“木黎,你在胡说什么?”
“别当我不知道,王一直在意你,但你别忘了,我也是射雕手,当年跟着王最早南征北战的大漠第一射雕手!”木黎咆哮着对速阔台吼道。
“混账,不要丢人现眼了!”速阔台闻言大怒,一把拎住木黎的衣襟向外拖去。
“滚开,我还没喝够!”木黎再次张臂推开速阔台,然后跌跌撞撞的来到自己毡毯前,端起酒碗,喝下一大口。
速阔台看着周围欢声笑语,到处都是醉鬼看笑话情形,体内怒气越发的控制不住,上前一把抓住木黎的后颈。
“你给我清醒一点!”
话音一落,速阔台抱住木黎的腰肌,纵身一个抱摔,将他狠狠掀翻在地,霎那间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咳咳咳跑,呕……”
木黎咳嗽几声,吐出一堆挥舞后,摇晃着脑袋,抬头看着一脸怒火的速阔台,震惊的说道:“速阔台,你居然敢打我?”
速阔台伸出手掌说道:“清醒了么?清醒的话随我回去……”
木黎看着伸过来的手掌,似乎犹豫了片刻,当即抓了过去。
可就在速阔台将木黎从地上拉起顷刻间,木黎忽然身形一顶,一把抓住速阔台的腰间裤带,随后用力一吼,速阔台未及反应之下,被木黎一个过肩摔将他也掀翻在地。
“爷们儿~~”
见到这热血沸腾一幕的卫稷,瘫坐在地上立刻伸手大呼一声。
“爷们儿~~”
“爷们儿~~”
或许是卫稷的带动下,又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下,整个大厅气氛一下子被推动起来。
速阔台从地上爬起,看着木黎挑衅的目光,以及向周围人群做庆祝的手势,心中怒火也瞬间被窜起了。
“妈的,谁都不要靠近……”
速阔台遣退身后跟随地护卫,立马脱下身上御寒的披风,解下腰间的兵器,挽起袖子与木黎在厅中绕着圈。
“你个酒鬼,看样子不收拾一下你,你是不会清醒的……”
“速阔台,你那摔跤的本领是跟你婆娘学的吧?”
“放肆!”
“来啊!”
二人很快就在厅中扭做一团,开始比拼起摔跤本事。
卫稷则趁机挑事,大声说道:“好,本王出个彩头,十匹布帛,押木黎勇士赢,你们呢?”
“我出一头羊……”
“我出十张皮子……”
“我出狼牙两对……”
有了卫稷这个挑事的带头,酒肆后院的气氛瞬间再一次被推到了顶点,各人纷纷开始加入了卫稷的赌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