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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的风雨     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txt下载     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九七 变天

    ……

    “唆~”

    “噗~”

    一名彪悍的牧族骑兵在策骑迂回与敌阵侧面一怒虎军步兵错身之际,转身对准他的咽喉就是一箭,那名步兵来不及做出反应,当即就被冰冷的箭镞洞穿咽喉,轰然倒地。

    “啊~”

    十步距离,又一名弓骑在迂回至敌军一名刀盾手侧翼之际,射出锋利的狼牙箭,那名刀盾手回头刹那,刚好被箭镞射穿左眼,疼的他立刻弃盾倒地凄嚎起来。

    “飕飕飕~”

    “噗噗噗……”

    “啊……”

    呈环形之状的牧族弓骑兵,不断朝怒虎军组成的防御阵型射出搭在弦上的狼牙箭,随着箭镞进入躯体一刹开始,连绵不绝的惨嗥之声此起彼伏,不停响起。

    牧族,是刘策平定冀州之时,最早跟随他的族群,也是目前为止融入中原文化最深的族群。

    自跟随刘策开始,牧族的士兵都毫无怨言的跟着他南征北战,立下过诸多汗马功劳,在他们内心也是早已把自己抛弃了胡人之列,骨子里认为自己是远东的一份子,对刘策的忠心是不容置疑的。

    对于这支部族的悍勇,刘策也是看在眼里,给予了他们全族以前不敢想象的富足生活,数年前牧族人就抛弃了部族生活方式,在冀州各城池或庄园内购置房地,住进了舒适的石砖房间,他们的子女都能进入学堂接受远东的免费教育,妻子也能找到合适的工作,与大部中原人待遇基本相同。

    当然,刘策对牧族的改变在赞同的同时,也反对他们全盘取消自己本来的习性,比如狩猎这一块,刘策是坚决要求传承下去,不单牧族要各个会骑马射箭,还要带着远东子民一起参与进去,以此培养中原百姓尚武的精神。

    而牧族的族民自然也十分懂得感恩,唯一回报刘策的方式,就是跟着他征战沙场,就如同现在这样……

    事实证明,宽裕的生活并没有磨灭牧族人的功夫,在营养充足,操练合理的情况下,他们在马背上的功夫更是日趋渐盛,逐渐超越了当初远东霸主呼兰人的地位,尤其骑射这一块,二十步以内距离,在马背上更是一箭一个准。

    纵使眼前的敌人有圆盾掩护,他们也能在颠簸的马背上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射箭姿态将敌人的身躯洞穿,自从有了双马镫后,游牧族群与生俱来的骑射天赋似乎被彻底觉醒了。

    “飕飕飕……”

    环形阵一圈下来,七百名牧族骑兵至少每人攒射出十支狼牙箭,直射的怒虎军士兵是哭爹喊娘,惨叫不已。

    等牧族骑兵收弓散去,本就不怎么紧密的阵列变得更加不成样子,为正面席卷而来的铁骑冲锋撕开了一道口子……

    “唏律律……”

    “轰~~”

    骑射方歇,在箭镞下残存的怒虎军士兵还未来得及喘口气,正前方马鼻响息声和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紧随二至,登时让他们脑海一片空白,甚至麻木到忘记了恐惧。

    “噌~”

    三百冲锋的重甲骑兵在进入敌阵前十步距离,最前列的一百骑兵忽然松开阵型,每隔两骑一步半左右距离中间出现一道粗重的铁链,铁链中间悬挂着一口长满尖刺的铁锤。

    “不~~”

    “砰~~”

    “轰~~”

    “咯哒哒~~”

    “吁~~”

    马鸣嘶啸,铁蹄铮铮,当重甲骑兵凿入怒虎军一瞬间,立刻荡起成片裂甲翻腾,散乱的步兵阵型如同一张薄薄的纸片,哪怕一瞬都无法阻挡。

    远远望去,不足两千人的战阵在铁骑践踏、冲锋的攻势之下,宛如一道起伏的海潮,不停的前后飘荡……

    一队刀盾手将整个人都缩在圆盾之后,咬紧牙关红着双眼,试图想要借此避开骑兵给自己带来的压迫感。

    但下一刻,这队刀盾手登时觉得自己手中的盾牌仿佛被什么钝器击中,紧接着开始不断扭曲折紧,最后这队士兵整个身体都不可控制的向后扬去,连同手中的圆盾和佩刀一起,被狠狠掀向半空之中。

    链锤配合战马组成的简易版本“连环马”,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杀伤力,只是在接触的瞬息间,就将这群手持刀盾的步兵杀的是人肉模糊,溃不成军。

    刀盾阵型被铁骑撕开一道巨大的缺口之后,列与刀盾手之后的长枪手则彻底遭殃,惨遭铁蹄的蹂躏。

    只见两骑之间连在一起的链锤,狠狠的砸中一名长枪手的面颊,那名长枪手瞬间整张脸都变形,脖颈也在如此暴虐的攻势之下被彻底扭断,紧接着他的身体猛地向后仰面倒腾飞去,撞翻一整片的同伴,沦为铁蹄之下一具具扭曲至极的尸体。

    这支重甲骑兵在残忍虐杀眼前的敌人时,眼中射出的光芒并没有什么怜悯之情,有的只是深深的怨恨。

    因为操练这支军队的主将就是已故的夏侯琼……

    自己尊重的主帅就是死在雍州军手中,他们对雍州军自然是恨之入骨,杀起来特别的凶狠,根本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残暴、狠戾、焦躁、冷酷,似乎任何词汇都无法形容此时此刻这支骑兵的心态……

    “噗呲~”

    一支疾驰的投枪忽然从骑群之中贯射而出,一击命中司马旗帜之下的李荡胸膛。

    只见李荡在中了投枪之际,整个身体都侧翻着倒在地上,在令人窒息的痛苦之中,最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吐血身亡。

    “投降~我等投降~”

    李荡的死让这支怒虎军体内最后的血勇彻底化为冰冷的恐惧,齐齐丢弃手中兵器,跪在地上开始不停的作揖求饶……

    对于开始投降的敌军士卒,纵使夏侯部士兵的怨气再大,也依旧严格遵照军督府的律法行事,没有继续虐杀,而是开始有序的分配各自工作,一起看牙俘虏。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一刻钟时间,怒虎军就在骑兵攻势面前彻底失败,看着地上满是求饶的士兵,李勖痛苦的闭上双眼,然后双膝慢慢弯曲,也跟着一起跪了起来。

    “真是不经打~哼~”

    哥舒憾从窥镜中探知前方战事军情,忍不住吐槽一声后,朝张义潮颌了下眼帘,便开始带人上前去询问情况。

    “押上来……”

    两名骑兵押着李勖来到哥舒憾跟前,粗暴的推了他一下,随后对哥舒憾拱手说道:“启禀哥舒将军,这人就是这支军队的主帅,名叫什么李勖……”

    “李勖?”哥舒憾闻言眉头一皱,随即捏着下巴看着李勖摇摇头:“没听说过李继麾下有这么号人物,怕也没什么本事而已。”

    说到这里,哥舒憾想了想,忽然又对李勖问道:“对了,你们到底什么人?欲要去往何处?”

    李勖答道:“天下之大,任我驰骋,你等管我要去往何处,哼……”说完,李勖抬头朝天,看都不看哥舒憾一眼。

    哥舒憾见李勖如此嚣张的态度之后,心头顿时火起,刚举刀就要从他脑袋劈去,幸好被张义潮给阻止。

    张义潮安抚住哥舒憾之后,直接对李勖说道:“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死路,另一条自然是活路,你打算怎么选择?”

    李勖闻言说道:“废话,人活一世,谁愿意去白白送死?”

    张义潮道:“那你现在把知道的秦州情况尽数道来,或许我能考虑饶你不死……”

    李勖闻言说道:“成王败寇,要杀就杀,何必如此恬舌!”

    张义潮当即面色也一沉,当即对左右说道:“将这个人带下去,腰斩!”

    “遵命!”

    张义潮一声令下,周围等候的一列侍卫立刻上前,准备将李勖接下去处以极刑。

    李勖闻言大惊,他本想要拜拜架子,显示一下自己的气概,但见张义潮说话的态度是斩钉截铁,心下当即紧张起来。

    “且慢,我说!”

    就在如狼似虎的士兵要去抓李勖肩膀之际,早已恐惧万分的李勖当即装不下去,在面子和性命之间,明智的选择后者。

    当哥舒憾和张义潮听完李勖诉说秦州各地发生的情况后,不由陷入沉默之中。

    “看样子军督大人已经在秦州城下随时准备对城池发起攻势了,还好半路拦截了这李勖,否则若真的让西郡边军回援的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实在很难预料……”

    哥舒憾和张义潮心中是捏了把汗,庆幸自己能遇到李勖这支军队……

    哥舒憾当即说道:“必须快些将这些重要情报转告给军督大人才行!”

    张义潮点头认可,很快他们就命一队人马,火速向秦州城下刘策大营疾驰而去。

    “两位,该说的我都说了,那么我现在可以离开了么?”就在这时,李勖忽然开口说道,“你们之前答应我的,说完就可以让我离开……”

    张义潮笑着说道:“当然,我们军督府的人都很守信用的……”

    见张义潮说话态度如此诚恳,李勖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当即拱手说道:“那在下就多谢你们不杀之恩,告辞了……”话毕,李勖转身就要离去。

    “等一下!”张义潮忽然喊住李勖,“你就打算这么走了,你的那些兵该如何处置?”

    李勖闻言,停下脚步,回身对张义潮说道:“这些士兵就有劳你们两位将军多多操心了,至于是杀是剐,任凭你们做主。”

    李勖说完,再次踏开脚步向前方离去。

    不想,张义潮望着李勖的背影,紧紧跟在他身后,等跟着李勖来到俘虏阵营时,他忽然大声喊道:“谁能杀了李勖,即刻赏白银一百两!”

    李勖大惊失色,忙回头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张义潮。

    而周围的俘虏,在听闻张义潮的话后,有十余名胆子大些的士兵开始从地上起身,满脸不怀好意的望着李勖……

一九八 回天乏术

    ……

    “噗呲、噗呲、噗呲……”

    金属破开躯体的响动,一声接过一声回荡,李勖被怒虎军的士兵围在中间活活砍成了肉泥。

    他至死都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一种可笑的情形离开人世。

    躺在地上的李勖已感觉不到刀锋劈砍在躯体上产生的痛觉,朦胧之中所看到的最后一眼,是周围同伴那疯狂扭曲的神情。

    等确定李勖已死之后,怒虎军士兵才堪堪散开,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具浑身冒血的肉泥……

    “很好……”

    张义潮满意点点头,随后从坐骑袋子里取出两锭十两重的金子,丢到那些士兵的跟前。

    “你们表现让我很满意,这二十两金子,算是格外赏你们的,拿了金子要乖乖听从我们军督府安排,等雍州局势平定后,会放你们回去的……”

    “多谢上司,多谢……多谢……”

    这些怒虎军士卒闻言连声道谢,然后各自看着地上的金子,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偏偏没人敢去捡。

    直到张义潮轻哼一声,转身离去那一刻,为首的一个甲长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捡起地上的金子,拍拍上面粘着的泥沙之后,忍不住放嘴里咬了一下。

    “真的是金子~”

    甲长高举金锭,兴奋的大喊一声。

    下一刻,很快就有人围了上来,开始哄抢起来……

    对于这一幕,张义潮只让士兵严密监视便不再搭理,而是踱步来到哥舒憾跟前,微微一拱手。

    “哥舒将军,现在是不是该向秦州去与军督大人汇合?”

    哥舒憾扭了扭昔日受伤的臂膀,对张义潮说道:“自然了,先让大军休整一下,等本将军抓到徐昭,要亲自向他讨教一下,他到底用的几石挽力的弓箭……嘶……”

    张义潮微不可察的摇摇头,对哥舒憾说道:“既然如此,那属下这就先去准备一下……”

    “嗯……”

    哥舒憾拍拍自己肩膀,应了一声。

    ……

    四月十八日,清晨……

    “吼~~”

    “哈~~”

    秦州城外,刘策所部数万大军兵临城下,在百步之外不断发出激昂的嘶吼声,那种气势磅礴的景象,着实让城头守军心头感到一股无尽的压力。

    李秀湛望着城外一望无垠,无边无尽黑压压一片人群,吓得双腿都直打哆嗦,最后直接缩到垛墙之后,瘫坐在地上,捂着耳朵大口喘着粗气。

    而身为镇守将领的牛金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他从伍多年,也经历过无数大战,但此刻也被城外刘策大军的气势给震慑的不敢直视……

    “军督大人,破城之后,属下只要你能将李家一族全部交由我处置,从今往后我夏育就一定以你马首是瞻!”

    “本军督答应你们的事,自然会做到,秦州城破之后,本军督会将整个李家家属带至你和田将军二人面前,你想如何处置,绝对不会干预!”

    “那就多谢军督大人成全了!”

    刘策军中,已归附的田晏和夏育又再三让刘策保证自己的条件后,才放心的离去……

    前日,田晏、夏育二人家眷惨死在秦州城下后,他们自知凭借手中的兵力无法攻克秦州城,于是果断投奔刘策,想借助他的实力复仇。

    当然,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城中跟李家有关的男女老少连同家仆在内的上千人都必须交由田晏和夏育处置。

    对于这样的条件,刘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心中甚至庆幸李继犯浑,居然将如此善战的两名将领直接送到自己阵营……

    田晏、夏育离开后,刘策立马和已经赶来汇合的哥舒憾、张义潮说道:“你们二人速去围住西门,北门已由白麒和田晏、夏育负责,东门本军督负责,西门不要留有兵力,

    呈围三阙一之势,瓦解守军斗志,等我军令下达,三面同时对秦州城发起进攻,记住先填平城前壕沟……”

    哥舒憾奇道:“军督大人,为何是西面无需镇守?”

    刘策嘴角一瞥:“西面是通往西郡的道路,西郡尚有五万精锐边军,李继见西城门外不设兵马,定会向西路撤退,如果堵住西城门的话,只会让李继他们做最后困兽之斗……”

    哥舒憾点了点头:“听军督大人一席话,当真是受益匪浅……”

    刘策想了想问道:“哥舒将军,你肩上的伤……”

    哥舒憾笑着挥了挥手臂说道:“放心吧军督大人,已无大碍了,哥舒憾是草原上的胡人,皮糙肉厚的,再挨上两箭都不碍事……”

    “够了!”刘策轻喝一声,望着哥舒憾说道,“本军督从没把你当胡人看待,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

    你的表现本军督都记在心中,等雍凉事毕,让吴医师好好给比察看下伤势,不要落下病根!”

    “多谢军督大人……”哥舒憾鼻子一酸,忙拱手说道,“属下这辈子能遇到军督大人这样的豪杰,当真是三生有幸!”

    刘策扶起哥舒憾说道:“这种屁话就不要讲了,以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用到你,身体最要紧,要多保重!”

    “嗯……”哥舒憾眼含热泪,重重的应了一声,“那属下就和张将军先去部署工事了……”

    看着哥舒憾离开的背影,刘策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疲惫。

    杨帆死了,皇甫翟死了,夏侯琼也死了,不知道在自己征伐的路途之中,还会有多少优秀的将领和年轻的士兵倒下。

    但到了这个地步,刘策已然没有了退路,或许只有等到彻底登上权力巅峰的那一天,才能避免更多的悲剧发生吧?

    ……

    秦州城内,得知刘策大军兵临城下的军民都是人心惶惶,纷纷找机会想要离开这座城市。

    街道上,到处是人群涌动过后一片狼藉的景象,各处城门喧闹的百姓之中,还夹杂着不少守军的身影,他们也因为惧怕刘策大军的进攻而成为了逃兵。

    至于那些贵族阶层,早早的就收拾了细软金银,以及价比金贵的粮食,一车车的向西门行去,只有他们通过关系知道,秦州四门只有通往西郡的大门未曾有敌军围堵。

    士庶之间已不分你我,都想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正座城市的四面大门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严重影响了守军的士气。

    李继则早已顾不上这些了,他现在后悔万分,在得知城中的变故之后,连忙向徐昭家中走去。

    眼下,似乎也只有徐昭能力挽狂澜了……

    “咳咳咳……”

    刚到徐昭家中,李继就听到客厅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等李继进屋之后,却见徐昭神情憔悴,正瘫坐在桌案前,捧着热茶看着手中的兵书。

    “徐将军!”李继见此,忙上前躬身一拜,“秦州城现在危卵至极,请将军念在你我昔日情分之上,助城中守军击退刘策吧,拜托了……”

    徐昭闻言,放下手中茶杯,合上书本,抬眼望着李继,眼中射出一丝极其嘲弄的目光。

    良久,他才缓缓说道:“太尉大人请回吧,击败刘策的最佳时机已经错过了,在下也无能为力……”

    李继忙道:“不,不会的,徐将军可是雍凉三杰,身经百战无一败绩,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现在秦州城上下七十万军民就全赖将军了啊,请上将军即刻前去主持大局……”

    “咳咳咳……”徐昭又咳嗽几声,笑着摇摇头:“太尉大人,在下说了,现在就算是吕尚再世,怕也无力回天,刘策围三阙一之策,更是瓦解了城中军民的斗志,你还是早做打算吧……”

    “上将军可否怨恨本太尉削了你的兵权?”李继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本太尉为之前的无理,向您致歉!”

    说完,李继又对徐昭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礼。

    徐昭却不为所动,等李继行完礼后,又拿起桌案上的书本,边看边说:“太尉大人无需如此,本将军现在身染风寒,也是有心无力,

    若太尉大人想要离城逃命,现在还有机会,率部从西门而出,绕道秦岭进入蜀川,或可苟活一时,但若直去西郡,定是羊入虎口,十死无生……”

    李继脸色一沉:“徐将军,你当真不愿意力挽狂澜?”

    徐昭淡淡地说道:“太尉大人请回吧,在下累了……”

    “哼……”李继怨恨的瞪了徐昭一眼,“本太尉不相信没有你徐昭,这秦州城就会真的守不住!”

    话毕,李继一甩衣袖,大步离开了徐昭府邸。

    “唉……”

    徐昭叹了口气,丢下手中书籍,喝了一口热水,无力的靠在椅子之上。

    他是真的寒心了,这些时日李继所作的一切给这位沙场老将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自己培养的部下在李继族人的蛊惑下要么死于非命,要么被逼投敌,好好的一个扭转局势的契机,彻底被李家给葬送了。

    所以,徐昭在心灰意冷之下,索性就不再参与军中事务,加之心火攻心得了大病,打算就此结束从伍生涯。

    ……

    东面城头之上,李秀湛抓着牛金的手说道:“牛将军,你有多少把握守住秦州城?”

    牛金咬了咬牙说道:“公子,这点属下也不敢保证,远东军武备精良,很难说……”

    李秀湛闻言,更是抓紧牛金,颤声说道:“牛将军,无论如何你都要保证我的安全知道么?我是李家的人,我要有个意外,你和你的家人会是什么下场,应该明白吧?”

    牛金一听,登时头冒冷汗,顷刻间,脑海里闪过张滇、王懋惨死,以及夏育、田晏的亲人被丢下城头的情形。

    “妈的,这样的李家真值得我继续卖命么?”

    牛金捏紧了拳头,看着李秀湛一脸紧张惶恐的模样,心中似乎有了新的决断……

一九九 开城迎人

    ……

    “轰~~”

    四月十九日,刘策军从后方运来的十二架巨型投石机抵达秦州城下后,率先对东面城墙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当足有一百三十斤重的巨石从投石机臂杆上被抛射而出,硬生生砸在城面上时,秦州城头的守军只觉脚下一阵晃荡,吓的是面色苍白,抱头鼠窜……

    这些守军士兵多是第一次遭到投石机的洗礼,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惊人可怕的攻城利器,关键是它的射程距离太远,自己这边的守弩根本无法够到那两百五十步,

    现在他们也体会到安定城的守军的痛苦之处,只能被动挨打,却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轰~”

    “砰~”

    “哗啦啦……”

    又一块巨石狠狠砸中城头上矗立的一座箭楼,但闻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石木结构混搭的箭楼登时摇摇欲坠,不多时就轰然向下坍塌,将底下城头的几十名守军尽数压在石砾之下,一时间整个城头凄喊连连,军心浮动……

    在没有混凝土的辅助之下,古代任何一栋建筑都无法在巨型投石机的攻势下幸免,一百多斤重的石块一旦命中目标,大部分都是石碎木裂,躲不开坍塌的下场。

    面对这种攻势,李秀湛是蓬头垢面,吓得早已裤裆都湿了,不住在城墙上爬动,狼狈万分的寻找着可以做掩体的安全地带。

    等他好不容易躲到一块自认为是比较安全的垛墙后,还来不及平复高频率跳动的心脏,忽然感到背后一阵狂风大作,回过神之际……

    “轰……”

    一块巨石直接砸开李秀湛边上垛墙,跳动的石块直接将四五名垛口后的守军席卷一空,他自己都被巨大的余浪掀到一旁……

    等李秀湛艰难的从废墟石砾之中起身,挥去眼前的烟雾之后,入眼所见竟是一条殷红的血路,以及在投石机攻势之下被砸的稀烂零碎的躯体“部件”,凄惨的场景触目惊心……

    “呕……”

    浓重的血腥味和视觉的刺激,双重压力之下,李秀湛忍不住趴在地上干呕了起来,连同昨日所食的饭菜都一起呕出了体外……

    “啊~李公子,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就在这时,一名半边身子被砸的骨肉相连的守军士兵惨叫着拖动自己血流漂杵的身躯,朝李秀湛所在位置蠕动。

    李秀湛闻言望去,登时一股刺骨的寒意袭上脑海,只见那名士兵满脸是血,断裂的半边身子正拖着一堆烂泥般的血肠,所爬行过的地方都留下一条长长的血溪,如同鬼魅一般。

    “别过来,别过来……”

    李秀湛吓得是不停后退,努力阻止那名士兵靠近自己。

    “李公子,我好痛啊~帮帮我,我觉得自己的下半边好像没有了……”

    “这……这不关我的事,不是我害你的,走开,走开啊……”

    士兵那凄厉的哀嚎声登时让李秀湛头皮一阵发麻,在他满是鲜血的手扶住自己脚掌的时候,更是吓的脸都绿了……

    “李……呃……”

    就在这时,那士兵忽然双眼一瞪,嘴角吐出一口黑血,便没有了动静。

    李秀湛挣扎着移开双腿,浑身颤抖着远离那具可怕的尸体,此刻他的脸上挂着条浓黄色的鼻涕,一直拖到了嘴边。

    “轰~~”

    “砰~~”

    城外刘策军营的投石机还在不停的发动攻势,经过几轮抛射之后,投石机的命中率基本已稳定在三成左右,城墙在巨石的狂轰滥炸之下,也开始有了崩塌的迹象。

    “这怎么打?如何坚守?”

    作为守将的牛金也早已被投石机的攻击方式震的无以复加,完全颠覆了自己印象中守城的模式,对于这种远程压制的攻城方式他完全没有半点应对之策。

    其实,应对这种远程攻击方式,无论古代还是现代战争,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同样用远程武器反击。

    当然,这就是要考量科技和工匠的能力,很可惜,大周各地势力哪怕到了现在这种乱世,依然视工匠为贱业,视科技为奇淫技巧,对科技和工匠的依赖度甚至还不如蒙洛人。

    蒙洛人在南征北战中从西域各国和中原人地方先后学会了弩车技术和炼铁技术,又从刘策地方偷得了马镫、马蹄铁以及攻城塔等技术,大幅提升了骑兵和攻城部队的战斗力。

    惟有大周各个世家,包括皇室在内,却依然守旧成性,不愿变革。比如双马镫这一点完全可以让骑兵有个质的飞跃技术,本就不是什么高科技含量的秘密,贵族世家见过刘策军中骑兵技术的也不在少数,但就是没人去仿造改变。

    不单武备不愿意变革,就连刘策提出的步兵野外战斗当以防御为主的提议,也大多嗤之以鼻,认为耗费那么多铁和钱去给一名普通士兵置办一身铁甲实在太过浪费,一套铁甲的费用差不多能造上百杆长枪。

    由此一来,今日秦州城头遭遇刘策投石机挨打的一幕,也完全就是咎由自取。

    牛金对此一筹莫展,而跑到他身边的李秀湛却是泪流满面,苦苦哀求道:“牛将军,你快想想办法啊,再这么下去,城墙早晚得塌了……”

    “末将正在想办法,请公子注意自己仪态!”牛金现在对眼前这个无能的李家公子十分的厌恶,说话也不由加重了几分口气。

    “那你想到办法了没?”李秀湛紧紧抓着牛金,怒气冲冲的问道,“本公子命你马上想办法让刘策停止攻击,不然我就去告诉父亲,让他灭你九族!”

    牛金闻言,怒火中烧,他一把拎起李秀湛的衣领,厉声说道:“有本事你去让刘策停下不要发动攻势啊,冲我嚷嚷什么?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在这里丢人现眼,敢灭我九族?信不信我现在就先灭了你!”

    “你……你敢……”李秀湛战战兢兢地说道,“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定要你全家生不如死……”

    “滚~”

    牛金暴喝一声,一把推开李秀湛。

    “啊……”

    然而,这一推却是惹祸了,只见李秀湛后退之际,脚下一个踉跄被地上散落的石块绊倒,整个人顺着城墙台阶跌落,一声惨叫之后,重重的摔倒在城墙阶梯平台之上,被撞的是头破血流。

    牛金这一下慌了神,忙奔下城头来到李秀湛跟前,紧张的询问道:“李公子,你,你没事吧,末将不是有意的……”

    李秀湛意识模糊,盯了一眼牛金后,嘴里嘀咕几句,便昏死了过去。

    “李公子,李公子~”

    牛金连续呼唤了几声,见李秀湛没有反应,心中更是紧张万分,加上巨石不断在城头回荡,只觉的胸口的闷气越来越重。

    他小心翼翼的探了探李秀湛的鼻子,发现还有气息,不由眼珠子转了几圈,随即想到:

    如果让他活着回去告诉太尉大人,我怕也会落得跟张滇、王懋一个下场,如今这战事秦州城沦陷也是早晚之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迎刘策入城吧。

    心下主意已定,牛金眼中狠戾之气一闪而过,随后将李秀湛抱在怀中,将他的脸死死压在自己胸膛之上。

    “唔~”

    感觉窒息的李秀湛登时开始挣扎起来,手脚不停的蠕动,努力想要挣脱束缚。

    而牛金则是更加死死的将他的有按在胸膛,嘴里不住嘀咕道:“李公子,你放心,很快就会没事的,放心,一会儿就好……”

    “唔~唔~”

    可怜李秀湛用尽全身力气挣扎,鼻孔里发出极其痛苦的呻吟,然他的力气如何能跟常年在军伍之中锻炼的牛金相提并论?

    不多时,李秀湛的挣扎逐渐平静了下来,最后手一垂,彻底丧失了生的气息。

    牛金又捂了李秀湛一会儿,确定怀中之人已死透之后,才将他的尸体放了下来。

    只见李秀湛鼻孔、眼眶、嘴角都流着黑血,失去生机的瞳孔瞪的滚圆,似乎为自己这样死去感到极其不公。

    牛金平复一下心绪,随后起身走上城头大声吼道:“诸位兄弟,听我一言!”

    连续几声大吼咆哮之后,周围的守军士兵一脸疑惑的望着牛金。

    牛金深吸一口气,继续大声说道:“李公子方才被巨石砸中,不幸毙命了!大家应该知道李家人的手段,今日在此诸位怕是就算击退刘策,也会被李继屠戮泄愤,

    想想徐将军,想想张滇、王懋,再想想夏育、田晏吧,他们忠心为李家,为雍州军民舍生卖命,结果却是一个什么下场?难道我们也要步他们后尘么?”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牛金接着说道:“所以,我们没必要继续给李家卖命了,城外的军督大人,拥有百万大军,而且他治下的百姓生活富足,他麾下的军队军纪严明百战不殆,

    索性今日就打开城门,向军督大人投诚,也好留下自己一条性命!想活命的,就跟我一起投降军督大人!也好为自己搏个好前程!怎么样?有愿意的么?”

    死一样的寂静,城头守军无人敢应牛金的话,这等于和反叛有什么差别?万一李继知道岂会轻饶?

    但牛金所言也并非无理,这些时日,李家的做法实在让人寒心,都生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被害的对象。

    “轰~”

    就在这时,一颗巨石从他们头顶飞过,刚好落到城墙之后,扬起一阵尘烟弥漫。

    而这块巨石,也成为压倒守军士兵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牛将军,你说吧,我们都听你的!”

    “对,你做主吧!”

    “一切你说了算,其实我也早就不想给李家卖命了!”

    见守军士都支持自己向刘策献城投降,牛金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一展身后黑色披风,一脸凝重的说道:“好,既然诸位兄弟支持本将军,那本将军就做主了,拯救秦州军民,力挽狂澜者,舍我其谁!举白旗,放吊桥,迎接军督大人入城!”

二百 仓惶出逃

    ……

    “太尉大人,大事不好~东门失守了,刘策已经率军进入秦州城内了~”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这才几个时辰,东门就失陷了?刘策是怎么攻下东门的?四公子人呢?”

    太尉府中,李继听到这个噩耗顿时从座椅上一跃而起,惊的是无以复加。

    来报的侍卫说道:“太尉大人,属下所言句句属实,刘策真的已经进城了,是东门牛金的守军忽然叛变,放下了吊桥,

    至于四公子,属下听闻被巨石击中,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李继闻言,身形一个踉跄,呆滞的瘫坐回座位上,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居然死了?而且刘策的大军居然进了城?

    他预想坚守到西郡援军驰援的计划就这样破产,实在让他无法接受这一切的事实……

    侍卫见李继久久不语,拱手说道:“太尉大人,还是赶紧走吧,西门未见有伏兵踪迹,趁现在刘策还未至内城,还来得及,晚了可就迟了……”

    说完,侍卫起身就逃命去了,只留下李继一人在偌大的府厅之内继续发呆。

    直到管家来劝时,李继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这才不得不动身开始出逃。

    由于事发实在太过突然,李继根本没来得及收拾多少细软行李,只带上五百最忠心的府兵和一些奴仆,仓惶向西门逃窜而去,至于城中的族人也根本来不及去通知了,到了这种时候,只有保住自己的命才是当下最重要的……

    ……

    刘策大军在牛金的接应下,顺利进入了秦州城,望着陈列在街道两侧的雍州守军,他心中是百感交集。

    近四个月的征战,他终于解除了李家对雍州一百五十多年的控制,将他纳入了自己的治下。

    牛金见刘策的大纛出现在自己眼帘,立马上前拱手下跪:“末将牛金,拜见军督大人!”

    “你就是牛金?”刘策策与马背上看着跪在地上这个满脸黑须,身材魁梧的汉子,淡淡地问了一声。

    牛金回道:“回禀军督大人,正是末将!”

    刘策想了想,翻身跃下马背,搀扶起牛金说道:“牛将军请起,你如此深明大义,主动打开城门,让城中军民免遭更大的兵燹祸害,本军督十分欣赏,此次本军督能顺利取下秦州,牛将军功不可没!”

    牛金低头说道:“惭愧,实不相瞒,李太尉太过凶暴,雍州军民苦李家一门久矣,末将也是为保住自己生家性命和麾下将士的前程才向军督大人投诚的,请军督大人恕罪……”

    刘策点点头:“牛将军何罪之有?如今城内人心惶惶,许多地方还需劳烦牛将军多多帮衬……”

    牛金大声说道:“请军督大人放心,末将这就带人去其他各门,让守军洞开城门,放军督大人的军队进城……”

    “那就麻烦牛将军了!”刘策自然同意了牛金的请求。

    ……

    午时时分,东门、南门和北门守军全部打开城门,城外的刘策大军立刻鱼贯而入,至午时未刻,最后一道西门的守军也终于放下了武器,秦州城彻底被刘策所占据。

    在空无一人的太尉府内,刘策随意翻看着散落一地的文册,从现场的情形来看,李继一家人应该是走的异常匆忙……

    他刚入座没多久,田晏和夏育就火急火燎的进入太尉府中,见到刘策立刻拱手说道:“军督大人,您之前答应我们的条件是否可以兑现了?把李氏一门交与我等处置?”

    刘策道:“自然,不过未曾发现李继身影,想必是已提早溜走了,还请两位将军见谅……”

    田晏、夏育互望一眼,同时说道:“那军督大人为何不派人前去追击?”

    刘策回道:“本军督已经安排人去追捕李继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定能将李继抓回来交二位将军发落。”

    夏育想了想说道:“那请军督大人可否先将李氏其他门人交与我等处置,我等为李家出生入死,李家却这样对待我等,此仇我夏育非报不可!”

    田晏也道:“血海深仇,必须得报!”

    刘策道:“当然可以,李氏一门在雍州男丁一百三十三,女眷三百二十二,余者男女家奴共计二千三百人,已全部在第一时间缉拿,

    目前正押在牢房之中,二位将军随时都可以前去处置,本军督绝不干涉!但我丑话说在前面,只针对李家,其余士人还是贵族亦或普通百姓,都不准伤害分毫,

    若被本军督听闻不愉快的消息,那就休怪我不顾及情面!”

    田晏道:“冤有头债有主,我等虽未匹夫,但这些浅显道理还是知晓的,请军督大人放心……”

    刘策颌了下眼帘:“本军督相信你们会控制好自己的属下,不过在此之前,还请二位将军能帮本军督一个小忙,本军督想见见那位徐昭,徐将军……”

    二人闻言一怔,互望一眼,夏育小声问道:“敢问军督大人,你为何想要见上将军?”

    刘策微微一笑:“二位将军莫要担心,本军督不会加害徐将军的,只是想和徐将军说一些话而已,尽管安心……”

    田晏回道:“末将会去上将军家中通知,至于他见不见军督大人,就不得而知了……”

    刘策点了点头,示意二人可以离去。

    田晏和夏育离开不多时,哥舒憾和张义潮以及白麒、许巍一起来道府厅向刘策禀报城中情况。

    由于军督府军纪严明,进城至今并没有如同旧军那般劫掠,只是维持治安,好言劝说滞留在城内各门百姓回家后,已经逐渐让城中军民的情绪安定下来。

    听完几人回禀的情况,刘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秦州已下,整个雍州也基本等于握在了军督府手中,如今尚余西郡一地……”

    许巍闻言忙道:“军督大人,西郡郡守边融与我许家素有交情,末将愿修书一封,向其陈明利害,相信边融定会愿意投诚军督大人!”

    刘策点点头:“好,这件事就有劳许将军去办了……”

    暂时布置完西郡的策略后,刘策舒展了些眉头,喃喃说道:“现在,就看甘子霸的那群乌合之众能不能将李继抓回来了。”

    ……

    四月二十,通往西郡的驰道之上,李继一行人正在疾速赶路。

    自昨日城破之际,李继就在西门沦陷之前逃出了秦州城,一路不曾停歇,向着西郡方向不停的逃窜,至今已有足足一宿未曾歇息。

    直到驮运车厢的马匹口吐白沫,随行的府兵和家丁累的气喘吁吁,确定身后没有追兵,这才找了个地方开始歇口气。

    “老爷,给……”管家取出一张烧饼递到李继跟前。

    李继接过饼,狠狠的咬下一口,又接过管家递来的水灌了一口之后,恶狠狠地说道:“本太尉还没输,只要到了西郡,带五万大军杀回秦州,介时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管家没有说话,但他知道目前这种情况之下,李继的盘算完全可能是一厢情愿而已,边融得知秦州之变的话,谁知道还会不会对李家忠心。

    “唔噜噜……”

    骤然,驰道两侧的密林之中忽然响起了成片的口哨声,登时让李继一行人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警惕起来。

    “哈~~”

    一声大喝,却见密林之内忽然窜出千余山贼,为首的甘子霸神采焕发,举着环首刀嚎叫着冲在最前方。

    “敌袭,列阵!保护太尉大人!”

    五百府兵纵使精疲力竭,也依然拿起武器将李继的马车围在中间,结成圆阵准备御敌。

    甘子霸冲到马车前十余步距离,抬手止住冲在身后的山贼,顺带不忘将疯冲自己跟前的毛太岁一脚踹翻在地,玩味的打量着李继一行人。

    管家战战兢兢地冲山贼们喊道:“你们是什么人?可知道现在车上的是何人?”

    甘子霸抚摸了下脑袋,提刀指着管家说道:“老子管你是什么人,老子只知道,这条路现在归老子管,想要过去,就得留下买路财!”

    “放肆!”管家大吼一声,“这可是太尉大人的车驾,你们居然也敢拦截?”

    甘子霸吐了一口口水说道:“什么太尉,大尉的,总之你们不留下买路钱财,就休想通过此地!”

    管家气的浑身发抖:“你们这群强盗好大的狗胆,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知道我们是强盗还敢这么多废话?”甘子霸痞里痞气的说道,“本来就是刀口舔血的活法,耐不耐烦咱比你更清楚!一万两黄金,留下走人,没钱就把命留下!”

    “岂有此理!”躲在车厢内的李继闻言,当即克制不住探出头对甘子霸怒道,“想要威胁本太尉,你们怕是走了眼!”

    甘子霸闻言,嘴角一扬:“看样子是没得谈了,兄弟们,甭跟他们废话,动手,杀!”

    “杀~~”

    在甘子霸的鼓动下,一千多名山贼嚎叫着扑向李继的车队。

    “丢~~”

    “卜卜卜……”

    在跑近五步距离之际,山贼们立刻将涂有生灰的石块丢向对面的府兵,在落入圆阵之际,一阵白色刺鼻的烟雾登时腾起,将整个圆阵彻底缠绕起来。

    “我的眼睛,好难受……”

    生灰在逆风吹袭之下,一下子将府兵的双眼给迷住,一时间阵型一边彻底大乱。

    而山贼就是趁此机会一举撞上了府兵的躯体……

    “噗呲、噗呲……”

    甘子霸率先扑入人群,对准两个府兵的咽喉就是一刀,霎那间就从他们的咽喉带出一股血箭……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杀入府兵阵中,双方的厮杀立刻就进入了白热化……

二百零一 法儒无私

    ……

    四月二十二日,秦州城……

    “军督大人,子霸无能,让李继这狗娘养的给跑了……”

    太尉府内,之前自告奉勇前去西门驰道堵截李继的甘子霸一行山贼回到了城中,甘子霸更是气馁的单膝跪在刘策桌案之前。

    当日一场大战,其实本来甘子霸是能活捉李继的,只是一时杀红了眼,这才让李继的马车趁乱溜走,等发现之时已是追之不及,这让甘子霸十分分沮丧。

    而且,一千以逸待劳的山贼在对上疲惫不堪的太尉府府兵之际,居然损失了五百多人,而府兵满打满算也才倒下两百人,要不是甘子霸武勇过人,怕是极有可能被反杀,不过好在那支府兵最终也被击溃,向驰道密林退却也不见了踪迹。

    这对甘子霸来说,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所以再见到刘策之时,身上那股子桀骜气息也收敛了不少。

    刘策听完甘子霸的禀报,脸上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说道:“行了,想必你们也都尽力了,李继逃了就逃了吧,一条丧家之犬而已,用不了太过在意……”

    甘子霸听刘策这语气似乎早就料到这种结果,顿时更是羞愧难当,拱手说道:“军督大人,我甘子霸不懂什么规矩,但军法还是知道一些的,没完成和你保证的事,要杀要剐任凭你来处置!”

    刘策淡淡一笑,起身说道:“好了,本军督真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如今雍州大事基本平定,

    当初本军督答应你的事也到了履行承诺的时候了,说吧,你们想要什么条件,只要本军督能办到的……”

    甘子霸眉头一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边上跟随甘子霸的毛太岁闻言,却激动的说道:“军督大人,你真的说话算数么?”

    刘策颌了下眼帘:“那是自然,这次取下雍州你们同样有功,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来……”

    “那小的就不客气了……”毛太岁咧着嘴说道,“军督大人,小的穷怕了,能否给小的一笔钱好过上富家翁的日子?”

    “呵呵……”刘策笑着说道,“那是自然,这样的条件,本军督有什么理由拒绝你呢?”

    说完,刘策和两名近卫军士兵使了一个眼色,很快他们就抬着一口箱子摆在毛太岁跟前,打开瞬间,毛太岁就被内中黄白之物散发的夺目光彩差点闪瞎了狗眼。

    刘策道:“这口箱子内白银黄金各一千两,足够你过上富足的生活,只要你以后不再做贼……”

    “好好好……”毛太岁激动的连声答应,“有钱谁愿意当山贼,我毛太岁这辈子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啊……”

    说这,毛太岁拿起一锭金子和银子用牙齿咬了咬,确定是真金白银之后,脸上是乐开了花。

    看着毛太岁的神情,刘策面含笑意,旋即望向甘子霸:“你呢?想要什么?”

    甘子霸想了想说道:“我还没想好要什么……”

    刘策说道:“不急,慢慢想,什么时候想到了,就跟本军督说,你们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甘子霸和毛太岁与刘策拜别下去后,许巍带着刚从监狱放出来的公羊高来到府厅之内,拱手说道:“军督大人,属下向您推举一人……”说着,就让公羊高上前一步给刘策行礼。

    公羊高整整衣冠,站到正中位置朝刘策拱手说道:“儒生公羊高,见过军督大人!”

    “儒生?”

    刘策喃喃自语一声,瞧了公羊高一眼,不由眉头一皱。

    事实上刘策对那些成日夸夸其谈的儒生并没有什么好感,自己的治理地方的思想也是无限向全新改进后的法家靠拢,坚决贯彻当初皇甫翟指点自己的理政方式。

    虽然这法家当中也有不少问题,但能改进的地方还是很多的,比之儒学来说要容易的多。

    不过,厌恶归厌恶,但刘策不可能因为公羊高是儒生而马上对他嗤之以鼻,毕竟秦墨、叶斌甚至诸葛稚同样也是儒家出身,但却都是办实事之人,一点都不迂腐,没准这公羊高也是奇才也说不定。

    于是,刘策和颜悦色的对公羊高说道:“公羊先生,请入座说话……”

    公羊高拱手说道:“多谢军督大人……”话毕,他就径直坐到客椅之上。

    刘策让许巍也坐下后,便问道:“公羊先生,既然您是经许将军举荐,本军督想知道你有何过人之处?”

    公羊高说道:“军督大人,在下知道您一向对儒生有所偏见,但请您相信在下,在下和那群只会空口白话的腐儒完全不同!”

    “有何不同?”刘策问道。

    公羊高说道:“腐儒只会以愚民达到自己目的,借圣贤之名来标榜自己的正义,此辈之人对敌多有妇人之仁,对内却是心狠手辣行畜生之道,皆是欺软怕硬之徒,如鼠辈无异,

    若让这些鼠辈入朝为官,非但辱没了儒学根本,还会为祸国策,而在下所遵循的是真正的圣贤之道,没有所谓的是非对错,有的只是儒学正统最为不被接受的本道!”

    刘策闻言顿时来了性质,又问道:“那先生所言的本道又是指什么?”

    公羊高傲然说道:“在下所遵循的圣人之道,以两点宗旨为要,分别是复仇、一统!”

    刘策问道:“何为复仇,何为一统?”

    公羊高道:“复仇,顾名思义,杀人者偿命,这是小理,大理可用在国家之上,就如同凉州被蛮夷占据,百姓被屠戮奴役,势必要以相同,甚至数倍代价予以还击,

    若此刻踱步不前,讲究以德报怨,只会让蛮夷更加肆无忌惮,京师的惨剧就是例子,简直是有辱国体,身为中原百姓一员,当以此为耻,积蓄力量展开大复仇!

    一统,同样以凉州为例,凉州乃我神州故土,如今却被蛮夷占据多年,国土之积无论大小荒芜皆寸土不让,理应夺回保证完整,更甚者,应当将威胁外放,向外开疆扩土,极力保证中原疆土完整。

    而且,大周国事糜烂至此,也皆是中央无法统一调度导致,唯有将权力收归中央掌控,方能避免乱象丛生,

    这,便是在下所尊崇的儒学理念,简单来说就是统称四个字,法儒无私!”

    刘策闻言大感惊讶,这公羊高的眼光估计已经超越了大周不少人,和自己心中所设想的简直不谋而合。

    什么三权分立,民主,自治,立宪,这些东西在目前自己所处的这个时代根本就无法执行,也许它最终会实现,但这需要长时间的积累才行。

    让眼下这个即将分崩离析的王朝去搞这些似乎很高大上的玩意,以刘策这几年在这个世界的经历来看,怕是只会把这个国家带入更深一层的深渊之中。

    那是只有在真正达到国富民强,科技飞速发展,国民物质精神长时间得到满足的情况下,才会有自然转型成功的契机,不然外族人的铁骑一到,立刻烟消云散,永远陷入沉沦之中。

    而公羊高的“复仇、一统”思想,本意就是以中央集权提升凝聚力为中心,逐步展开向外拓张的道路,这种想法真的还是儒学思想么?简直就是集中了兵、法、纵横一体的霸道理念。

    “好!公羊先生!你的话让本军督大开眼界!”刘策赞许道,“既然公羊先生有这等别具一格的先进理念,不该就此埋没,应当用于实践造福与社稷,

    今日开始,雍州各地的治理政务就由先生您来拟定,本军督暂时命你为长史兼任秦州主簿,就先从秦州开始革新政务!”

    公羊高闻言,连忙起身对刘策躬身说道:“多些军督大人信任,属下绝对不会辜负军督大人一片栽培之心!”

    刘策点了点头,接着又和公羊高商谈了许多关于治理地方政务的见解,足足谈了一个多时辰,双方都对彼此的政见赞叹不已,并不时交换了自己的意见,临了,公羊高大有与刘策想见恨晚之意。

    送走了公羊高之后,刘策心情大好,因为他又找到了一个治理政务的能才,这是一个绝对不比秦墨差的能人。

    多年后,刘策才发现,这公羊高不单是个能人,还是一个十足的狼灭,也是除刘策之外,唯一让阴狠毒辣的许文静,提心吊胆夜不能寐的狼灭……

    刘策刚要回主案批示公文,忽又听门外有侍卫喊道:“启禀军督大人,徐昭求见……”

    “速速有请!”刘策忙道。

    对于这样一位对手,刘策心中是万分尊重的,严格来说,自己和徐昭交手几乎就没有讨到过什么便宜,要不是徐昭的上司是一群猪队友,自己今天怕是能不能站在这里还是未知之数。

    “咳咳咳……”

    徐昭拄着拐杖,轻咳着进入太尉府厅,现在的他与数日前相比,早已是憔悴不堪。

    刘策刚要上去相迎,却见徐昭率先开口了:“你就是刘策吧?”

    “正是晚辈!”刘策彬彬有礼的向徐昭行了一礼,这是对一员老将最基本的尊重,他并没有觉得有何不适。

    徐昭打量了刘策一阵,叹口气说道:“可惜啊,功亏一篑,没能在战场上一举将你击毙,才导致今日雍州易主的局面,可恨李家之人自李羡、李冶之后,皆是无能庸才……”

    刘策点头说道:“徐将军所言不差,晚辈已了解过,若非李继对徐将军猜忌不断,也许此次西征雍州,晚辈早就大败而归了……”

    “没有如果,输了就是输了……”徐昭说道,“战术上或许是老夫略胜一筹,但在战略布局之上,老夫和整个雍州将领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

二百零二 虏获

    ……

    “军督大人进军雍州,是为整个西北之地而来且是势在必得,而老夫和太尉府却都以据守为上,仅仅这份气魄对比,雍州的战略我等就输了一截,

    因为即使这一次军督府失败而归,下一次同样还会卷土重来,太尉大人若依旧只是一味固守,也终究逃脱不了雍州易主的命运,

    所以,从一开始,雍州在战略布局上就已经输了,唯一的翻盘就是让军督大人你葬身在这雍州境内,这场劫难才会安然渡过,可惜……”

    徐昭苦笑着摇摇头,脸上落寞之色尽显,最终轻轻咳嗽一声,叹了一口气。

    刘策说道:“不管怎么说,在下对徐将军还是万分敬佩,如今雍州局势已定,徐将军又有什么打算呢?”

    徐昭回道:“还能有什么打算?如果军督大人肯放老夫一马,老夫就以这身残躯游历一下中原这大好山河,

    老夫戎马一生,半辈子都在为李家奔走征战,也是时候该歇歇了,等过几年走不动了,就回雍州开家私塾了渡余生……”

    徐昭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刘策绝对不会杀他,因为刘策是个极具野心的枭雄,不会做出如此无头脑的事来。

    “徐将军,您就这么甘心卸甲归田?”刘策劝道,“听闻徐将军毕生心愿是收复凉州,让中原山河再度一统,现今还未实现愿望,就要舍弃了么?”

    徐昭沉默片刻,洒然一笑:“既然军督大人说了这番话,老夫还担心我中原山河不全么?”

    刘策一愣,征征地望着徐昭,许久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自然,本军督一定会出兵伐羌,将这几十年加在我中原百姓头上的屈辱十倍百倍的讨要回来!”

    徐昭颌了下眼帘:“如此,老夫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老夫索性就坐看你光复雍凉之地的一那天!

    对了,老夫今日前来找军督大人,是想问一下,李氏一门千余族人您当真就任由田晏、夏育所部胡做非为?”

    刘策道:“这是晚辈答应他们的条件,自然要信守承诺,何况,李家对二位将军有灭门之恨,身为人子岂有不报之礼?莫非徐将军要替李氏一门求情么?”

    徐昭罢罢手:“不,老夫为李家效劳三十余载,已经是仁至义尽,更何况现在已经孑然一身,自是不会去替李家求情,

    不过,军督大人,约束下田晏和夏育吧,那些李氏一族的女眷都被他二人的部下凌辱的已不成人形,还是给他们一个痛快吧……”

    刘策想了想,对徐昭说道:“多谢徐将军提醒,晚辈自有分寸,等过了今日,就会找两位将军交涉……”

    徐昭起身咳嗽几声,拄着拐杖说道:“那好吧,军督大人,老夫就先告退了……”

    “徐将军当真不愿继续留在军中么?”刘策问道。

    徐昭拱手行了一礼:“不了,军督大人既然不愿杀老夫,索性就让老夫过几天清闲的日子,由军督大人坐镇雍州,老夫放心的很,告辞了……”

    刘策回礼说道:“既然徐将军心意已决,晚辈也就不再强人所难,罢了,有时间晚辈自会去叨唠徐将军,请徐将军务必指点一些用兵之道。”

    徐昭轻轻一笑:“军督大人言重了,所谓用兵之道,说到底就是以实力为尊,其余一切不过是锦上添花的手段罢了……”

    刘策嘴角轻扬,尔后郑重的向徐昭行了一礼:“徐将军,请务必保重自己的身体!”

    “军督大人留步,老夫告辞……”徐昭点头应声退出了太尉府。

    等徐昭离开后,焦络来到刘策身边,阴冷地望着徐昭的背影,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要不要末将找个机会做掉他?”

    刘策闻言,深吸一口气,侧身替焦络系好挂在肩上的披风,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你要不会说话最好就别说,没人会当你是哑巴,更不要去猜别人在想什么,只要尽好自己的职责就行了,明白了么?”

    “嗯……”焦络憨厚的点头应声。

    刘策系好他的披风,轻笑一声,拍了拍焦络的肩膀,随即大步走出了太尉府。

    “天气不错,难得啊……”

    望着晴空万里的半空,刘策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

    ……

    四月二十九日,西郡城……

    当李继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时,身边只余八名侍卫一个管家共计十个人,连马车都没了。

    不过,西郡要塞大门却并没有因为李继的到来而洞开,不由让李继心中起了一丝疑心和焦虑,不住催促守军士兵去跟边融交涉放自己进去……

    而此刻的郡守府内,边融正和公孙禹一起,为到底投奔刘策还是继续效忠仔细的商议。

    许巍的信使提前李继一天抵达了西郡,收到了劝降信件的边融,看着上面所开出的一系列条件,已经言明雍州现在的局势之后,心中已开始动摇。

    恰逢现在李继赶到,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索性就和公孙禹商议起对策。

    公孙禹笑着说道:“边郡守,属下想问问您?若您继续效命太尉大人,能得到什么好处?

    一旦太尉大人进入西郡,必会让你领兵与刘策继续鏖战,那么到时,边将军以为,自己跟刘策比,又有几分胜算?

    退一万步说,刘策被击败,雍州收复,太尉大人又会给你怎样的好处?以郡守大人对李家的了解,他们会承认这是您的功绩么?”

    边融闻言在屋内来回踱步一阵,无奈的叹了口气:“雍州大局已定,莫说我本不是刘策敌手,

    纵使击败了刘策,助太尉大人夺回了雍州,他们怕是也不能容我,但李氏一族毕竟是雍州盘踞多年的望族,我,唉……”

    公孙禹接着说道:“郡守大人无需唉声叹气,既然你也知道帮助李家无论成败都对自己不利,那还用选择么?

    军督大人已占据北方几乎所有省地,势力已是如日中天,李家自李羡兄弟过后,如同朽木一般,

    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郡守大人又何必为此烦恼?不如直接取了李继人头去献给军督大人,好表自己的心意……”

    “这……恐怕不妥吧……”

    一听说让自己杀了李继,边融顿时有些胆怯,李家在雍州的威望可是非同小可,万一自己这么做引起反弹,那场面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公孙禹见边融犹豫,顿时瞳孔一寒:“郡守大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何况你若不杀李继,日后他会放过你么?有些事该当断则断啊……”

    边融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容我再仔细想想……”

    如此婆婆妈妈的态度让公孙禹十分不爽,不过见边融做出一副深思的姿态,很快就收拾了内心情绪,淡淡地说道:

    “既然郡守大人不敢对李继下手,那属下建议,索性就将他交由军督大人发落,这样郡守大人也免去心理负担,您觉得如何?”

    边融点了点头:“好,就依先生之意行事!”

    “那郡守大人就赶紧迎太尉大人入城吧,时间已经耽搁许久了,再这样下去万一太尉大人要起了疑心,可就麻烦了……”公孙禹又提醒道。

    边融应了一声,当即对门外大声喊道:“速速打开城门,迎太尉大人入城,另外命膳食坊备好餐宴好好招待太尉大人!”

    不多时,李继一行人就进了西郡城塞,一到郡守府,李继就劈头盖脸地质问道:“边融,你为何将本太尉晾在城外那么长时间,安的是何居心?”

    边融忙拱手说道:“太尉大人息怒,属下只是命人准备饭食,一时间忘记唤人迎接大人入城,还请恕罪……”

    “哼……”李继冷哼一声,直接坐到府厅主案前,继续说道,“本太尉问你,十余道指令命你发兵回援秦州为何没有任何动作?难不成你没收到本太尉发的信件么?”

    边融恭敬地说道:“太尉大人,凉州的夏人最近十分不寻常,元天昊病重,其国边境加强了防御,属下是不得不防啊……”

    “元天昊病了?”李继微微一愣,旋即又问道,“就算是病了,那又如何?夏国跟李家可是和平共处了十余载,他们会派人犯境么?”

    边融回道:“太尉大人所言甚是,但属下不过一介郡守,凡事都必须谨慎从事,万一西郡有个好歹,如何对得起上将军的交代……”

    “上将军的交代?哼!”李继闻言,眼神变得极其阴冷,“在你们眼里怕是只知有上将军,不知有本太尉吧?”

    边融忙跪下说道:“太尉大人息怒,属下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对太尉大人可是忠心耿耿啊……”

    李继抬手说道:“起来吧,本太尉没有怪罪与你的意思,雍州的局势你想必也知道一些了,今日本太尉来此,就是要你领兵收复雍州,你速速点将调兵,不得再推脱!”

    “遵命!”边融起身行礼,“属下待会儿就去点拨兵马,太尉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请太尉大人先吃些东西……”

    说罢,边融命人将已经准备好的酒水都送到了李继案前。

    李继也确实饿了,忙扯下一条鸡腿大口吃了起来……

    等一顿饭吃完后,李继擦了擦嘴,忽然说道:“取纸墨来,本太尉要给夏国写信,请他也一道出兵助我击退刘策!”

    边融大惊失色:“太尉大人,你说什么?又要问夏人借兵?”

    李继点点头:“不错,光凭西郡的人马,怕是依旧无法击败刘策,也唯有继续求夏人帮忙才有十足的胜算,事到如今……本……本太尉……”

    说话间,李继顿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一句话未讲完,就一头栽倒在了桌案上。

二百零三 雍州大定

    ……

    “咯吱吱~”

    “我这是在哪儿?”

    车轴刺耳的转动声以及囚车剧烈的颠簸,让李继从昏睡之中醒转过来,轻抚一下额头,眯着眼向四周打量过去。

    “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

    当李继发现自己身处囚车之内,手脚被铁镣固定束缚,正随着一队骑兵向秦州方向赶去之际,忍不住吃惊的大喊起来。

    “李太尉,稍安勿躁……”正在这时,李继耳边传来一阵宽抚声。

    抬眼望去,却见一个身穿儒袍的中年男人正策与马背之上,一脸淡定地望着自己。

    “你是何人?你们要带我去哪里?边融人在哪?”李继惊呼道。

    那儒袍中年人拱手说道:“在下公孙禹,是郡守大人的客卿,奉其之命,特将李太尉送交军督大人发落……”

    李继闻言吃惊不已:“边融敢背叛本太尉?他吃了熊心豹胆么?他人呢?叫他出来!”

    公孙禹笑着说道:“李太尉,郡守大人爱民如子,不愿再见雍州百姓身陷战火,所以特命在下将您带往秦州,只有太尉大人您的家族势力在雍州彻底崩灭,雍州的百姓从此才有好日子过……”

    “简直一派胡言!”李继挣扎着咆哮道,“犯我雍州的是刘策!本太尉则舍尽一切抵御刘策进犯,想以此作为借口为边融自身开脱罪行?简直痴人说梦!”

    公孙禹回道:“李太尉此言真是可笑,军督大人执掌北地八省之际,李家可是暗中使了不少绊子,更是直接给裴济送去不少粮草辎重,雍州会有今日之局面,还不是咎由自取么?”

    李继无语,仔细向四周又望了几眼,小心翼翼地问道:“也就是说你们真想要致本太尉与死地么?”

    公孙禹道:“太尉大人是死是活,一切皆有军督大人定夺,但在下可以明确告诉李太尉,雍州已经易主,郡守大人也已向军督大人投诚,李家在雍州的统治,已经彻底结束了!”

    “天真!你以为我李家就这些能力么?”李继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李家在雍州的声望,绝对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公孙禹笑了笑:“李太尉,你真以为你李家在雍州有多少名望么?李羡兄弟之后,你李家再未对雍州百姓有过任何恩惠,雍州百姓苦你李家三十余载,早就已经受够了,都巴不得你李家赶紧倒台!”

    “不可能!”李继怒道,“你一个小小客卿知道什么?在雍州李家就是天,李家就是地!百姓必须无条件对我李家唯命是从,他们没资格表达自己的不满!”

    “呵呵呵……”公孙禹干笑几声,摇摇头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李家无法跟军督大人抗衡的缘由,因为你们李家从未把百姓当自己人看待,永远都只是把他当成可以利用的工具!李家有今日之败,也都是在意料之中。”

    李继刚准备继续反驳,公孙禹却对身边一名士兵挥挥手:“将李太尉的嘴巴堵上吧,他说的太多了,也该歇歇了……”

    车队依然朝着秦州城方向徐徐前进,初夏的日光照在西北大地之上,干涩却又另有一番风味。

    ……

    五月初八,秦州城……

    “西郡客卿公孙禹,参见军督大人!”

    太尉府内,负责押送李继的公孙禹等人在抵达秦州之际,他立马前来觐见刘策……

    “公孙先生请起……”刘策抬手让公孙禹起身,点头说道:“公孙先生深明大义,本军督很是欣赏,雍州自即日起,基本已结束了战火,公孙先生可谓是功不可没……”

    公孙禹忙低头拱手说道:“军督大人言重了,如今雍州局势已定,何必再多起烽火自寻灭亡?在下不过是做了些该为之事罢了……”

    刘策想了想说道:“那么公孙先生,本军督想问一下,边融边郡守提出什么条件愿意献出手中兵符?”

    公孙禹闻言说道:“回禀军督大人,边郡守提出,希望继续执掌西郡边军,为军督大人镇朔雍凉边境……”

    刘策闻言脸色一沉,似笑非笑的说道:“这边郡守可真是一名忧国忧民的好官啊……”

    公孙禹自然听出了刘策语气中的不满之意,于是又说道:“军督大人,如果您真想要将那五万精锐边军控制在自己麾下,在下倒是有一个法子……”

    刘策瞥了公孙禹一眼,点头说道:“公孙先生请讲……”

    公孙禹躬身行了一礼,左右望了两眼,没有继续开口。

    刘策会意,当即对焦络和韦巅说道:“你们二人,带人去府厅外候着,没本军督之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等焦络和韦巅带人退了下去,刘策才说道:“公孙先生,有何话不妨就直言吧……”

    公孙禹立马说道:“军督大人,要想兵不血刃获取西郡五万边军,这并不难,边融为人胸无城府,您只需许以他一些高官厚禄,麻痹他之后,他定会乖乖就范,主动交出兵权。”

    “就这么简单?”刘策疑惑的问道,“边融好歹镇守西郡的将领,声望同样不小,岂会轻易被高官厚禄所动?”

    公孙禹十分自信地说道:“军督大人,如果您相信在下,就请将此事全权交由在下去处理,半个月内,保证西郡五万大军尽数归附军督大人!”

    刘策闻言,登时明白了公孙禹的意思,于是身体微微向座位后一扬,对公孙禹说道:“公孙先生,这才是你让本军督支开府厅众人的真正目的吧?说吧,你想从本军督地方获取些什么?”

    公孙禹忙屈膝跪在刘策跟前,行大礼说道:“军督大人是聪明之人,更有枭雄奇志,在下斗胆,请军督大人在在下替您获取西郡兵权之后,能为军督大人效力!”

    “你想要做官?”刘策双眼微颌。

    公孙禹咬着牙齿说道:“是的!在下想要做官,而且要做大官,并非是大周的官员,而是军督大人日后上进的大官!”

    “公孙先生,你这话真是太放肆了!”刘策沉声一喝,“本军督现在是大周的前军都督,岂能做那种叛逆之举?”

    公孙禹身体微微颤抖着说道:“军督大人,您和在下都是聪明人,您的所作所为早已让天下瞩目,

    何况大周现在黯弱不堪,早该取而代之,在下一直寻求明主辅佐,振兴学派,大争之世,也只有军督大人一者可统御天下,

    请军督大人成全公孙禹的用心,在下一定会用自己的学识,替军督大人扫清一切阻碍!”

    说完,公孙禹重重的伏拜了下去。

    刘策看着公孙禹,单手托腮,良久才说道:“起来吧,你的心意,本军督知晓了,若你真有真才实学,本军督不介意给你一介官职,实现心中抱负!”

    “多谢军督大人!”

    公孙禹心中激动不已,当年为了振兴墨家,他不惜参与宫廷政变与时任太子的卫冉密谋。

    但关键时刻却忽然没有配合陈涵天的行动炸死卫稹,因为他发现大周早已成为一棵朽木不可雕,即使换个天子上位依然摆脱不了墨家沉沦的命运,于是开始把眼光投放到了和皇甫翟一起出现的刘策阵营。

    经打探,公孙禹明白刘策治下的可怕实力,本欲要去投靠,但他深知由皇甫翟在,自己一旦前去刘策阵营,绝对会被皇甫翟找理由铲除,因为他有自知之明,自己绝对斗不过皇甫翟的,这才暂时栖身在西郡边融身边隐藏起来。

    直到前些时日得知皇甫翟已死的消息穿来后,公孙禹这才决定借机接近刘策,早些为他的霸业开始筹运,以期能让墨学势力重新进入朝堂,还是新生的帝国那一天。

    也许公孙禹的手段并不坦荡,但他初衷是好的,十分期望墨学能堂而皇之再现与世,实现历代墨家钜子的振兴理念。

    现在,西郡五万边军就是自己向刘策效忠的筹码,公孙禹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办好这第一个差事,好跟刘策体现自己的价值,将来能在朝堂有一席之地。

    刘策起身对公孙禹说道:“公孙先生你先起身吧,既然你能替本军督了却这一心事,那本军督自然也就信任你一次,

    这样吧,本军督待会儿修书一封,上书朝廷,封边郡守为秦州刺史,加封上将军,武乡侯,督理雍州北地四郡诸事,加雍州观察置办使,你觉得这样可行?”

    公孙禹道:“有了军督大人支持,在下一定能将西郡边军兵权从边融手中取来!”

    刘策微笑着点了点头:“公孙先生暂且退下,文册一会儿本军督就给你送去,等取到文册之后,先生就早些出发吧……”

    公孙禹拱手行礼:“在下告退……”

    公孙禹带着愉悦的心情离开了,等他刚离开没多久,田晏、夏育就进府厅对刘策拱手说道:“军督大人,卑职听闻李继已经逮捕,正押在地牢之中?”

    刘策颌了下眼帘:“正是,二位将军来的正好,本军督答应过尔等,李继会交由你们发落,一会儿你们就去地牢吧……”

    “多谢军督大人成全!”田晏、夏育谢过之后,转身欲走。

    “且慢!”刘策唤住他们,踱步至二人跟前,“本军督本不该过问你们处置李氏一族的事,但本军督还是想劝一句,差不多了,该有个了断了,我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你也不想你们的亲人在天之灵一直看你们这样残暴不仁吧?”

    二人闻言,相互望了一眼,随后齐齐拱手说道:“军督大人放心,我等知道该怎么做!”

    “嗯,去吧……”

    刘策点头使了个眼色,目送二人离开太尉府邸。

    ……

    五月十八日,西郡边融果真如公孙禹所言那般,主动交出了兵权,五万大军的掌控权已全数落入刘策手中。

    不过,就在边融卸任的第二天,他就莫名其妙的坠马而死,据亲兵说,当夜他因为高升举办宴会而喝了很多酒,兴奋之余,醉骑马匹不慎坠亡……

    五月二十日,李继被田晏和夏育在街市口活寡千刀痛苦而死,沿街百姓无不叫好。

    至此,渭河以北所有州省,已全在刘策掌控之下,得到消息的朝廷,震动异常!

    但刘策,却已经把目光锁定在了西北方最后一个敌人身上……

    羌胡,夏国!

二百零四 两难

    ……

    六月初一,神都,太极殿……

    “皇上,刘策奸贼杀我李氏族人一门,请皇上给微臣做主,召集天下兵马,务必替微臣父亲复仇啊~”

    大殿之上,李宿温一袭素衣,跪在正殿卫冉陛前,声泪俱下的哭诉道。

    刘策攻取雍州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京城,整个朝野为此震动不已,连同卫冉也感到深深的恐惧。

    因为雍州的失陷,意味着大周渭河以北,所有可以阻挡刘策的世家势力已被全数一扫而空,再也没有威胁军督府的势力存在,这时刘策若领兵南下,整个京畿将无任何抵挡之力。

    大周的江山已经岌岌可危,怎能不让卫冉感到担心和害怕?听着李宿温的哭诉,他也是感同身受,却又无能为力。

    此刻,大殿之上的群臣也是出奇的安静,连同甄似道、张辅国这些新晋的群臣,也同样闭嘴不语,因为现在的局势已绝非自己可以掌控的。

    “镇国公请起,雍州的事,朕已知道,定会与汉陵侯好好交涉,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种时候,卫冉也只能好言安慰李宿温,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让他在这种时候举国之力去和刘策开战是万万没有这个胆识的。

    李宿温闻言,却是恶狠狠地说道:“皇上!微臣要的不是什么合理解释,刘策贼子狼子野心,杀我全家,夺我李家世代镇守的基业,微臣要他碎尸万段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卫冉回道:“镇国公切莫激动,此事,朕会派人去调查清楚,等事情明了,定会给镇国公一个合理交代!”

    而李宿温显然是听不进去卫冉的话,依旧愤恨地说道:“皇上!刘策擅自出兵雍州之地,本就已经严重违反了大周国体,犹如反叛无异,

    现更是杀害当朝太尉,篡国之心已是万分明显,这种不忠不义的奸贼若不趁现在除去,我大周江山定会万劫不复,请皇上即刻昭告天下,

    举王师共讨刘贼,若迟,则万事休矣啊……”

    说完,李宿温又回身对朝堂上百官作揖行礼:“诸位臣公,李家有此变故,对我们世家而言乃是奇耻大辱,

    想那刘策不过一介庶民草莽,却不顾大周礼制,肆意屠戮世家子弟,你们身为世家一份子,难道就真无动于衷么?

    今日,刘策能灭我李家满门,他日刘策势力更大,定会兵锋直向各位臣公的家门,此刻你们不出手相助,日后谁能来相助你们呐?

    岂不闻唇亡齿寒之道理,一旦刘策渡过渭河直逼京师,覆巢之下,又岂有完卵?

    请诸位臣公念在都是世家一脉的份上,帮帮微臣也帮帮你们自己,助微臣手刃刘贼,宿温在此,感激不尽呐……”

    话毕,李宿温泪流满面,冲左右站立的文武百官深深作揖。

    听着李宿温那肺腑之言,太极殿上的文武也都是暗叹不已,如若换其他时候,李家轰然倒台他们还会暗地里拍手称快,巴不得趁此机会分上一杯羹。

    但眼下这种时候,他们是真的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因为自己所要面临的对手是如日中天的刘策,他治下百万铁血军团想想都让人感到胆寒。

    可是,连李家都被刘策如此短时间击败,连同雍州都被占据了,自己有什么实力跟他相抗衡呢?

    “报~~”

    正在这时,殿门之外忽然传来一声急呼,只见一名侍卫满头发汗跑入宫中,跪在地上拱手说道:“启禀皇上,向……向志飞将军已经回到了京城,如今正在宫门之外候见……”

    “向志飞?”

    卫冉轻轻嘀咕一声,当初自己派他去抓秦宗权归案也有几个月时间了,不想现在才回来,不由让他心头产生一丝不安。

    “带他进殿!”卫冉马上让向志飞进殿,同时对李宿温好言劝道,“镇国公,请你先回列……”

    李宿温极不情愿的拱手回礼,流着泪回到自己官列之内。

    不一会儿功夫,向志飞满脸憔悴的步入大殿,在见到卫冉之际,立马拱手跪在他跟前,说道:“回禀皇上,卑职前来覆命!”

    卫冉道:“向统领,你离开京师追击叛贼秦宗权已有数月,为何现在才来覆命?”

    向志飞回道:“启禀皇上,卑职有罪,前去追击秦宗权的一千五百禁军,全军覆没,仅卑职一人折返!”

    “什么?”卫冉激动的站起身,指着向志飞说道,“京师的禁军追击秦宗权的两千降卒居然被打的全军覆没?向志飞,你在胡说什么?”

    向志飞低着头说道:“启禀皇上,卑职在追击秦宗权过程中,与他数度交手,每一战皆是获胜,一直到荆楚地界时,秦宗权身边已不足百人,卑职本来能一战将他擒获,

    但偏偏这种时候,却遭遇到黄覆偏师的夹击,仓促之下应战,终因寡不敌众不得已败退,而秦宗权也就此加入了黃覆阵营之中,卑职有负皇上所托,甘愿接受任何惩罚……”

    “黃覆?”听闻这个名号,卫冉无力的坐回龙椅之上,“黃覆的军队居然出现在荆楚与京畿的边境了?”

    向志飞重重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皇上,救下秦宗权的所部偏师约有八千余人,这支军队骁勇善战,且领军之人颇通兵法,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卑职已经查探清楚,那支救下秦宗权的军队主将,名唤罗松……”

    “罗松……”卫冉嘴里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摇了摇头,“莫非黃覆已经要进入京畿之地了不成么?”

    向志飞说道:“皇上,卑职斗胆,请皇上加强京畿各州防备,荆楚之地,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此话一出,满殿震惊,卫冉更是双眼瞪的滚圆,指着向志飞问道:“你说什么?荆楚三省马上就要失陷了?这怎可能?”

    向志飞道:“回禀皇上,此事千真万确,汝州之地已经岌岌可危,庆州和江州各地已有大半区域落入黃覆之手,卑职回返京师之际,已得知薛总督和黃覆在樊城一线调兵遣将,最迟明年将展开决战!”

    太极殿众人闻言,立刻议论纷纷,同时盘算着薛成综的大军能不能守住中州三省,如果守不住,那神都可就是真的会有沦陷的风险。

    卫冉向四周望了一眼,命太监内侍让大殿安静下来后,便遣退了向志飞,朝许崇明问道:“许将军,你觉得薛总督和黃覆之间谁的胜算大一些?”

    许崇明闻言,出列说道:“皇上,末将这些时日也一直在关注着荆楚局势,从眼下的战局来看,黃覆与薛总督之间的胜负自去年开始,就一直是黃覆占据上风,

    这一次决战,末将以为,黃覆获胜的机率十分之大,向统领所言非虚,京畿之地必须要提早严加防备,万一薛总督真的兵败,也不至于没有可一战之兵……”

    听许崇明都如此说,众人更是紧张不已,不少人已经开始要考虑逃离京畿之地。

    太尉席满立马出列说道:“皇上,如今形式危急,微臣建议立刻调集京师精锐固守长河防线,以防黃覆大军席卷而至。”

    孟固也赞同席满的提议:“皇上,微臣同意席太尉的话……”

    文武百官也纷纷开始附和,却让李宿温十分的不满。

    他立刻出列说道:“启禀皇上,黃覆,不过一介莽夫!北面的刘策才是有虎狼之心的枭雄,岂可因为黃覆而舍刘策而不顾呢?

    当务之急应该先平刘策,收复北地各省,再以举国之力扫清黃覆匹夫才是上策!”

    张辅国闻言,立刻反驳道:“镇国公,刘策好歹也是挂着我大周的官衔行事,纵使他嚣张跋扈一些,眼下这种时候也就由他去了,

    可南面的黃覆可是发誓一定要灭我大周根基,如果让他进入京师,你觉得大周的社稷江山还会安稳么?孰轻孰重请镇国公仔细想想,千万莫要因为私怨而坏了家国大事!”

    李宿问怒道:“张辅国!你这是什么态度?本公做事还需要你来说三道四?”

    张辅国却是风淡云轻地说道:“镇国公息怒,您的心情微臣可以理解,但还是请镇国公以大局为重!”

    李宿温一听,气的是浑身发抖,要照平时,张辅国这种货色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么?平日里见到自己巴结都来不及,如今却是反过来教训自己,很明显就是在欺负李家失势,已不如当初那么显赫。

    看着张辅国那幅趾高气扬的模样,李宿温眼眸中透着刺骨的冰冷,恨不得将张辅国直接冻成冰雕。

    甄似道见气氛变得十分阴冷,忙出来打圆场:“好了,两位都是朝廷重臣,暂时就不要吵了,一切都由皇上做主就是了。”

    卫冉闻言,稍作沉思之后,端正坐姿,正色说道:“贼军势大,不可不防,着许崇明领正在操练的二十五万神武大军,火速前往荆楚边境布防,千万不能让黄覆贼军进入京畿半步!”

    “皇上~”李宿温闻言大惊,刚要出声劝阻,却被卫冉再次按捺下去。

    只听卫冉继续说道:“至于汉陵侯那边,朕命姚仲前去陈述朝廷的意思,渭河三省以及雍州之地属于大周国土,他无权擅自占有,令其择日归还,不得有误!”

    话音一落,许崇明和姚仲一起出列大声领命。

    而李宿温却是不作声色,低着头站在殿上,眼眸中透露着极其不甘的神情,心中对刘策、卫冉他们是恨透了。

    既恨刘策毁李家基业,杀了全家,又恨卫冉不敢作为,只会对刘策屈尊退让。

    总之这一刻开始,李宿温心中逐渐开始变得扭曲起来,脸上神情也变得十分狰狞……

二百零五 父慈子孝

    ……

    六月初三,凉州,武威城,夏国皇宫……

    “咳咳咳……”

    寝宫之中,年已七十二岁的夏国国主元天昊,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如今躺在病榻之上,俨然就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剧烈的咳嗽立刻引来太医的就诊,经太医们仔细诊断脉象之后,相互间都微微摇了摇头。

    给元天昊开了一副提神的药,由侍女侍奉他喝下之后,元天昊的气色才有些微微好转,在一名太医即将离开之际,一把抓住他的手,吃力的问道:“你跟本汗说实话,本汗这病究竟能不能治好?”

    太医心头一惊,忙对元天昊说道:“汗王放宽心,您这病不过是风寒所致,待服下几帖药,再静养一段时日,自会痊愈……”

    元天昊闻言,紧抓太医的手松了一些,瞪着乌黑的眼眶又问道:“你真的没有欺骗本汗?”

    太医额头溢出一丝冷汗,再度说道:“奴才……岂敢欺瞒大汗……”

    元天昊这才松开太医的手,无力的挥了挥衣袖说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奴才告退……”太医如蒙大赦,忙磕头缓缓退出了元天昊的卧房。

    就在那太医离开卧房大门一瞬间,元天昊吃力的对一名左耳上方梳着一条“马鞭”的侍卫说道:“乞买牙,将那个太医解决了吧……”

    “遵命,大汗……”乞买牙没有犹豫,立刻领命向门外走去。

    不一会儿,宫门之外就传来凄厉的惨叫之声……

    元天昊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都当本汗是孩童么?呵呵……本汗一力缔造了羌人最为强大的王国,想要欺瞒本汗,呵呵……咳咳咳……”

    不一会儿,元天昊又叫来另一名心腹太医问道:“你跟了本汗最久,老实告诉本汗,本汗还有多少时日?”

    那名太医脸色微微一变,随后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大汗,实话跟您说了吧,您的身体状况,最多怕是……怕是不会超过一个月了……”

    其实,元天昊的身体素质本来是相当不错的,只是晚年的生活奢靡成性,为了夜御后宫妃子,不惜服用方士提供的丹药,更加加剧了身体败坏,与大周372年时相比,短短三年时间,整个人都消瘦的如同一具骨柴般可怖。

    听到心腹太医的话后,元天昊面色却是出奇的平静,他拍着太医的手说道:“一个月,足够安排后事了,去将诏告使元术和荣灏、穆灏、德灏以及重灏以及仁灏都一并唤来吧……”

    太医领命告退,缓缓退出了卧房。

    “唉……本汗这一辈子,值了……”

    元天昊淡淡地说了一句,回想自己戎马一生,为了大夏王朝创下了海量的财富和栖息土地,心中顿感自豪。

    就在这时,侍女忽然前来禀报:“启禀大汗,雅丽古妃子求见……”

    元天昊双眼精光一闪,吃力的让人扶起,点了点头说道:“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功夫,年近十八岁的新妃雅丽古就一路小跑,来到元天昊的病榻前,宽声说道:“大汗,您今天身体觉得如何了?”

    元天昊点点头,只是打量着眼前美丽的妃子,久久没有言语,她是这么的年轻,这么的美丽,肌肤是那么娇嫩,与自己这副即将入土的老态身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良久,元天昊伸出枯瘦的手掌,抚摸着雅丽古的脸蛋,叹了口气说道:“委屈你了,你还这么年轻,却还要服侍本汗这即将入土的老人……”

    雅丽古忙说道:“大汗休要这么说,大汗是我们羌人的英雄,雅丽古能服侍大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元天昊微微一笑:“有你这番话,本汗也就放心了,可惜人终归会死去,就算本汗也是同样,你,愿意随本汗一同前去么?”

    雅丽古心中一惊,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恐惧。

    大周这种自诩礼仪之邦的国度,在君王死后都会有大批后宫妃子、侍女以及太监一起陪葬,狄夷出身的羌人自然更是如此。

    之所以有这习俗,是因为无论中原还是塞外的种族高层都十分迷信,认为皇帝死后太过孤单,有妃嫔陪着会好一些。再就是为了防止年轻的妃嫔在后宫耐不住寂寞,做出红杏出墙,有辱宫门的事来。

    显然,雅丽古是不愿意为这么一个老人陪葬,她还年轻,自己的人生实在太短,进宫至今不到一年怎么就甘心在花季之龄就被活埋呢?

    可雅丽古知道,如果现在反对的话,元天昊立马就会命人先杀了自己。

    权衡利弊之后,雅丽古故作镇定的对元天昊说道:“能跟大汗合葬一处,是妾身几世修来的福分,自然是愿意了……”

    元天昊满意的点点头:“真是委屈你了,你先退下吧,本汗有些累了……”

    “臣妾告退……”雅丽古惴惴不安的离开了卧房。

    目送着雅丽古离开的背影,元天昊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本汗更希望是薛如鸢来陪同入葬,唉,死前真想再想将她征服一回啊……”

    ……

    等雅丽古出了卧房,刚没走几步,忽然被一双大手拉倒阴暗角落。

    雅丽古惊讶之余刚要喊出声,嘴巴却被一只手掌给堵住,并在耳边传来一阵声音:“小点声,是我……”

    雅丽古这才放下心来,因为来人不是其他人,正是元天昊的二儿子,元穆灏。

    等元穆灏放下手掌后,雅丽古流着泪一把扑入他的怀中哭泣道:“二王子殿下,我好想你啊……”

    元穆灏微笑着安抚了一会儿雅丽古,然后将她从自己怀中推开,问道:“好了,先别哭了,本王子问你,那老东西怎么样了?”

    雅丽古擦干眼泪说道:“大汗的病是愈发严重了,方才我在宫门外听太医说大汗怕是撑不过一个月了……”

    元穆灏眉头一皱:“还要等一个月啊,这真是棘手,对了老东西还有什么安排没有?”

    雅丽古回道:“大汗好像命人去召元术以及大王子、您、三王子还有四王子以及十一王子了……”

    “看样子老东西是要交代后事了啊……”元穆灏眼神微颌,立刻明白了元天昊此举的用意。

    雅丽古轻轻依偎在元穆灏怀中,轻声抽噎道:“二王子殿下,妾身的身心全都在你身上了,方才大汗已经指名道姓让妾身一起陪葬,妾身好怕,怕以后再也不能服侍您了……”

    元穆灏心中一凛,暗道:你这荡妇不就想多活几年么?什么情爱,说的似乎自己有多委屈似的,当本王子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雏么?不过,你的床第功夫倒是让人回味无穷,留着你也行。

    于是,元穆灏紧紧搂住雅丽古,动情的说道:“你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有事的,只要本王子坐上汗位,你就不用跟着那老东西陪葬!”

    雅丽古闻言抬头说道:“二王子殿下,那你打算如何登上汗位呢?”

    元穆灏脸上露出一丝极其阴狠的神色:“如果本王子没有猜错,父汗的继位人一定是大哥荣灏,本王子要趁他们进宫之前先下手为强!”

    雅丽古一惊:“二王子殿下,你想弑杀自己的父汗?”

    “那你愿意跟那老东西一起入葬么?”元穆灏反问道。

    雅丽古瞬间不再做声,她当然愿意选择活下去了,与是小心翼翼的说道:“可大汗卧榻边有乞买牙和他的部曲守着,二王子殿下您如何近身啊……”

    元穆灏洒然一笑:“乞买牙和他的部曲早就宣誓效忠本王子殿下了,就连元术都是本王子的人,事不宜迟,今夜就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

    深夜时分,元天昊喘着粗气睡得昏昏沉沉,就连卧房内的侍女被元穆灏调走都不知道。

    “父汗,醒醒,父汗……”

    迷糊间,元天昊被人唤醒,睁眼望去,却见元穆灏正一脸“关切”的望着自己,诏令官元术也早跪在一张矮桌之前已翻开宣纸,等着动笔。

    “你来了……其他人呢?还未进宫么?”元天昊极其虚弱的问了一声,并未意识到宫中形势已经起了变化。

    元穆灏说道:“父汗,其他兄弟还在路上,是儿臣第一个收到消息,火速赶来了……”

    元天昊点点头,努力挣扎着从床榻上直起身,靠在床头,对元穆灏说道:

    “穆灏,你和你兄弟,都是本汗的好儿子,既然你先到了,那么本汗就提前和你说一下,本汗时日无多,先和你交代一些后事吧……”

    元穆灏恭敬地坐到病榻之前:“父汗请讲,儿臣在听……”

    元天昊说道:“本汗死后,你们兄弟也难免会为汗位展开杀戮,这是眼下最为担忧的事,你们也知道,

    慕容部这两年一直在边陲转悠,虽然未起什么冲突,但所谓来者不善,你们兄弟必须团结一心,严正以待……”

    见元天昊停顿不语,元穆灏马上顺着他的胸膛轻抚几下说道:“父汗,儿臣在听,您请慢慢说……”

    元天昊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好在乎的,本汗最担心的就是你们这几个儿子,

    我大夏立国至今数十年极为不易,万一因为你们争夺汗位弄个你死我活,最后便宜了外敌,那本汗真是死不瞑目了,

    所以本汗决定,汗位有你大哥荣灏继承,统领凉州之地,有你和其他几位兄弟继任单于位,分别统领银州、绥州、灵州(瓜州)、夏州四地,

    这样你们也不会为了权势而自相残杀了,你觉得如何……”

    元穆灏闻言,眼神瞬间一冷,他当然不愿意荣灏当大汗,更不愿意大夏国的权势被平分,他要当独一无二的大汗。

    与是,元穆灏笑着对元天昊说道:“父汗,汗位只能属于儿臣,你这样做等于是把大夏国置于四分五裂之中,请你收回成命!”

二百零六 兄友弟恭

    ……

    “逆子,你想干什么?难道你想篡位不成么?”元天昊闻言,登时挣扎着起身指着元穆灏鼻子怒道。

    元穆灏冷笑一声说道:“父汗,您是老糊涂了,如果大夏真按你所言这样分配,用不了多久就会分崩离析,而且大哥根本不适合做大夏国的汗王,只有我元穆灏才是下一任唯一的大汗人选!

    请父汗下诏将汗位传给儿臣,儿臣一定将大夏国治理的比您在世之时更加的辉煌!”

    “你这个逆子!”元天昊闻言气极,伸手想要去甩元穆灏一巴掌。

    元穆灏则是机敏的从卧榻边起身,避开了那无力的一巴掌,面容狰狞地说道:“父汗,不要再挣扎了,还是早些把汗位传给儿臣吧……”

    “本汗若不把汗位给你,你又想如何?”元天昊气喘吁吁地说道。

    元穆灏闻言,阴狠无比地说道:“父汗,你最好不要逼儿臣做最不愿意做的事!”

    “来人啊,快来人,乞买牙……”

    元天昊大声朝卧房门外吼道,然而任凭他如何呼喊,门外却是一点都没有动静。

    元穆灏挥挥衣袖,对元天昊说道:“父汗,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现在宫廷内外都是儿臣的人,无论你怎么叫都没用……”

    “你……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狼子野心的东西!”元天昊恶狠狠的盯着元穆灏说道,“难道本汗给你的还不够多,对你不够好么?”

    “我要的是整个大夏国,你肯给么?”元穆灏凑到元天昊跟前,恶声恶气的说道,“你错就错在不该把汗位让给我大哥,否则你我父子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最后问你一遍,汗位传不传给我?”

    “休想!”元天昊鼓起最后的精气,断然回绝了元穆灏的要求。

    “父汗,是你逼我的……”

    元穆灏深吸一口气,一把将元天昊脖子掐住,狠狠的按在床上。

    元天昊风烛残年的病躯如何承受的住元穆灏这般的折磨,手脚不住在病榻之上来回挣扎。

    而元术则是面无表情地开始落笔拟下封元穆灏为夏国汗王的伪诏,对寝宫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

    不知过了多久,元天昊终于停止了挣扎,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羌胡一代雄主,就这样死在自己亲生儿子手中……

    “切……”

    元穆灏将元天昊尸体丢回卧榻之上,尔后顺着他的枕边一阵摸索之后,终于找到了象征夏国权势的国玺。

    等元术将伪诏写完,仔细核对,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元穆灏才松了一口气,郑重的盖上了大印。

    做完这一切后,元穆灏和元术迅速收拾了一下现场,尔后元穆灏趁自己的那些兄弟还未入宫之际,未免他们生疑,立刻和元术告别出得宫门而去。

    ……

    当元荣灏、元德灏、元重灏、元仁灏以及在宫门之外等候的元穆灏汇合一起来到寝宫,得知元天昊已经病逝之际,短暂的错愕之后,齐齐哭了起来。

    “大哥,父汗怎么就这么快没了啊?”元穆灏故作无知的跟元荣灏问道,“太医不是说至少还有一个月么?”

    元荣灏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泪水,叹口气说道:“这大哥也不知啊,兴许是上苍不忍父汗继续受苦,提前带他离开了……”

    元德灏闻言却说道:“父汗身边的太医诊断从未出过错误,怎么会……”

    元重灏却是呆呆的跪在寝宫门外,一言都不发,他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汗位基本与自己无缘。

    至于元穹灏,更是只有十二岁,压根就没人放在眼里……

    正在议论纷纷之际,元术忽然从寝宫步出门外,高举折起的羊皮宣纸说道:“大汗遗旨,五位王子听令!”

    五人闻言,立马停止议论哭泣,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等候下一任继承汗位的人选出现。

    元术扫视了他们一圈,尔后打开羊皮宣纸,大声念了起来:“汗王遗诏,二王子元穆灏才德兼备,文武双全,特为储君,继大汗位!所有臣民当尽心辅佐新汗,不得有异心!”

    简单粗暴的字眼从元术口中念出,瞬间决定了夏国的命运。

    元荣灏闻言登时一惊,满脸的不敢置信,要知道自己才应该是下一任大汗,怎么忽然被变成了元穆灏,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而元穆灏则哽咽地说道:“儿臣谨遵父汗之命!”说完,起身从元术手中接过了这道伪诏。

    元术和元穆灏使了一个眼色,立刻率先跪了下:“臣,拜见汗王……”

    “拜见汗王……”

    在元术的带头下,周围的侍卫、宫女齐齐跪拜参见这位夏国新的国君,连元重灏和元穹灏也跪了下去。

    “大王子、三王子,你们难道想要违背先汗遗诏么?”元术见元荣灏和元德灏并未下跪,不由粗声粗气的威胁道。

    元德灏权衡再三之后,立刻跪了下来,唯有元荣灏双拳捏的死紧,就是不愿意跪拜……

    “大王子,还不快拜见大汗?”元术又以恐吓的语气,催促了一声元荣灏。

    元荣灏咬紧牙关,最后无奈的屈膝在元穆灏跟前,但眼神中透着的那股凶戾,等于是在告诉大家,这事根本还没完。

    此时的元穆灏,心中狂喜无比,感受着众人向自己膜拜的情形,第一次感到了权力巅峰那种美妙的滋味,真的是让人欲罢不能。

    他努力抑制内心的真实情感,叹了口气,故作沉痛的说道:“父汗殡天,却将如此大的重任托付与本汗,本汗发誓,一定会将夏国治理的比父汗在时更加的辉煌!”

    这话听在元荣灏的耳朵里简直比死还难受,愈发觉得这其中事有蹊跷,他必须要调查清楚元天昊的真正死因,直觉告诉他,元天昊的死与元穆灏脱不了干系……

    不过,元荣灏知道,元穆灏在凉州的势力很大,仅在武威城就有六部之众支持他,此时与他正面硬刚无异于以卵击石,必须要找机会离开武威,才有机会挽回颓势。

    按羌人习俗,先汗过世必须要过十四日,新汗才能举行汗位大典,也就是说留给元荣灏的时间只有十四天,他必须在十四天时间内找寻机会夺回那属于自己的汗位。

    “元闵……”

    忽然,元荣灏想到那个元天昊收养的中原义孙,也只有他有足够的实力与元穆灏相抗衡助自己夺回汗位。

    “嗯,必须派人去通知元闵,告知他武威城的情况,只要他能站在我这边,大事何愁不成?”

    打定主意后,元荣灏也就释然了,他冷笑着看了元穆灏一眼,如同看待一具死尸一般。

    “就且让你得意两天吧,有你哭的时候!”

    ……

    此刻,距离凉州边境一百八十里之地的夏州比尔干,上河府,大将军府内,元闵正俯在案前沉睡小寐。

    这些时日,蒙洛人的正蓝幡慕容部几十万大军陈兵边境,负责夏州防务的元闵一刻都未曾松懈,严密监视着慕容敛的一举一动。

    慕容部慑与元闵的威名,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雍凉三杰的名望,就算是塞外蛮夷诸部也是如雷贯耳。

    连日来的操劳,让元闵身心俱疲,趁今日慕容部的人马后撤,难得小寐了一阵。

    朦胧间,元闵似乎看到血腥的战场,自己孤生一人率领一支残兵试图努力突围,却被周围的敌人一次次的拦截,最后万念俱灰,打算举刀自尽之际,场景忽然一转……

    映入他眼帘的是昔日在武威城中见到的那个黑袍华衣男子,正轻捋这鬓间垂发,一脸淡定的朝自己走来。

    “你想做英雄么?”

    耳畔响起的依然是这句话,他想要回答,却发现自己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华衣男子转身离去,在走出数步之际,微微侧头又说道:“想成为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做好承受的准备了么?”

    “呼……”

    元闵猛地从梦中惊醒,不断打量着四周环境,等确认方才只是一场梦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最近怎么总是做这个梦,自从中原之行回来之后,越来越频繁,莫非是有什么暗示么?”

    元闵想了想,也没有半点头绪,索性摇了摇头,摸了把额头,这才发现自己头上早就被汗水给渗透了。

    出得府厅,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只有隐隐的蝉鸣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散发着荒漠戈壁的干燥气息,让人心情十分不爽。

    “也不知道爷爷现在如何了?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元闵仰望着远处慕容部驻军的地方,不由为元天昊的身体感到担忧,越是这种时候,元天昊的存在越是有意义。

    ……

    同一时刻,西郡边塞城头,刘策手持窥镜,死死盯着对面十余里外的羌骑部队,脸上神情十分的肃然。

    身边的陈午静而不语,但在火光点缀之下,陈午的瞳孔却散发着极其耀眼的光芒。

    “军督大人,那里就是所谓的凉州对么?我们的亲人都在那里是么?”陈午激动的问道。

    “嗯!”刘策应了一声,放下窥镜,拍拍陈午的肩膀说道,“快了,再给本军督一点时间,本军督一定会救出你们的亲人!”

    陈午点点头:“属下相信军督大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在乎这些时日,既然凉州近在咫尺,我们随时愿意听候军督大人调遣!”

    刘策肃然无言,继续举起窥镜向前方敌阵望去。

    他十分清楚,对面的羌骑绝对不能和上陵跟雍州的世家部队相提并论,至少是跟呼兰人一个级别的,想要收复凉州,自己注定要对上这支纵横西北多年的西凉铁骑。

二百零七 孝子贤孙聚一堂

    ……

    六月十日,武威城……

    “让开!大将军到~~”

    元天昊过世第七天,收到消息的元闵和其他各州夏国官员都陆续从自己辖地赶赴武威城,参加为期四日的下葬大礼。

    元闵则是亲率三千羌骑入城,直奔皇宫去见元天昊最后一面……

    偌大的皇宫大殿之上,到处都充斥着哀伤的气氛,元天昊的几十个嫔妃和宫女都身披素服哭的是泪雨梨花,悲痛欲绝。

    这些女人将在今日一起随元天昊下葬,被活埋到不见天日的陵园内等死,这些女人不少还很年轻,甚至也才刚过十六七岁,正是妙龄芳华的季节,却马上要走到人生的终点,心中纵使有太多的恐惧不甘,也只能化作抽噎的泪水……

    元穆灏、元荣灏几兄弟,跪在元天昊的灵位之前,作沉痛之状,但其实各人心中都是各怀鬼胎。

    元荣灏对元穆灏继承汗位是相当的不满,他双眼冰冷的瞥着跪在自己身前元穆灏的背影,心中是不断筹划着如何把那本该属于自己的汗位给夺回来。

    元穆灏自然知道也是自己的几个兄弟不服,本想早些将他们除去以绝后患,可无奈元天昊身死,前来吊唁的夏国臣子络绎不绝,这种时候他是不敢下杀手的,以免被人落下口实导致政局动荡,影响今后的统治。

    至于元德灏几人则因为自己手中实力不足,心中则是各自盘算到底是站在哪一边才能不会免遭杀身之祸……

    灵殿之上的几名巫师围着元天昊的灵柩不停跳着大神,为首的大巫师脸上涂满不知名的油彩,嘴里不停念念有词,也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嘣~”

    在一声手鼓敲响之际,巫师的仪式也暂告一段落,元氏一族众人齐齐起身,朝着元天昊的灵位鞠了一躬。

    元穆灏回头对殿内众人说道:“诸位,先汗驾崩,举国哀痛,我等当化悲痛为力量,继续履行先汗未尽之遗愿……”

    元穆灏慷慨激昂的朝百官说着昨夜背诵了几百遍的说辞,俨然是以夏国大汗的身份自居,俯视着跪在殿上的官员。

    霎那间,一股强烈的优越感从心底深处油然而生,权力顶峰的滋味真的会令人上瘾……

    “大将军到……”

    元穆灏刚背诵完祭稿,元闵就火急火燎的进入灵殿,一见到元天昊的灵位,立刻三步并做两步跑到灵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汗,闵儿来迟了!”

    元闵转眼泛红,十分诚恳的向元天昊的灵位行了一个大礼。

    元穆灏见此,上前拍拍元闵的肩膀,叹口气说道:“大将军,先汗已逝,请莫要太过悲伤,节哀顺变……”

    元闵闻言,悄悄抹去眼角泪滴,抬头对元穆灏说道:“二王子殿下,先汗究竟是怎么死的?”

    元穆灏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对元闵还称呼自己为二王子有些不满,但马上,他就故作沉痛的说道:“父汗这半年来,本就重病缠身卧榻不起,当日深夜宣我等进宫,是忽然暴毙而亡……”

    元闵也不疑有他,只是自责地说道:“可恨大汗临终前,我这当孙子的却不能在他身边陪伴他见他最后一面,当真是懊悔万分……”

    元穆灏宽慰道:“大将军休要如此自责,大将军为夏国戍边抵御强敌犯境,保我夏国子民生家安危,先汗是一定能理解,不会怪罪与你的……”

    元闵又朝元天昊的灵位拜了一拜,这才起身对元穆灏说道:“二王子殿下,今日先汗下葬,请允许我在前为他开路,送先汗最后一程!”

    元穆灏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父汗生前最喜欢大将军,理该尽一份孝心,本汗准了……”

    那句“本汗”,元穆灏特意拖了长音,意图是在告诉元闵,自己的身份跟过去不同,而答应元闵的一切请求,是打算将元闵拉拢在自己身边,好稳固自己的汗位。

    而元荣灏知道元穆灏是有意拉拢元闵,自己又何尝不想呢?让元闵回凉州,告知元天昊病逝的消息本就是自己命人偷偷送给元闵,就是想让他进入武威城后,找机会拉入自己阵营。

    在这种杀机四伏的环境中,元闵的表态显得十分重要,只要元闵选择一方,那么敌对的一方注定惨败收场。

    “奇怪,李家没派人前来吊唁么?”元闵向四周扫视一圈,猛然发现没有李家的人,不由有些意外。

    元穆灏说道:“大将军,你久在塞外,怕是不知道雍州现在已经乱成一团了,李家现在正忙着跟刘策厮杀呢……”

    “刘策?何人?”元闵奇怪的问道,“似乎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但就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

    元穆灏愤恨地说道:“就是当初在神都羞辱本汗的那个黄毛小儿,本汗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把他的妻子按在胯下当着他的面折磨到哭!”

    元闵摇摇头没去理会,只是拱手说道:“二王子殿下,我先下去了,待出殡之时,请再唤我……”

    元穆灏没有阻拦,客气的将元闵迎了出去。

    “大将军,请在殿外等本王片刻,本王有话要和你细说……”

    元闵在与元荣灏错身之际,元荣灏面不改色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元闵眉头一皱,不动声色的大步离开了灵殿……

    来到殿外不多时,元荣灏就来到元闵跟前,确定四周没人才说道:“大将军,父汗的死因十分蹊跷,本王怀疑是有人故意害死了父汗……”

    元闵闻言眉头一蹙:“大王子,你可休要胡言,这种事开不得玩笑!”

    元荣灏说道:“大将军,你听我说,父汗驾崩的那一晚,他让人传唤我们五人前去寝宫觐见,

    当时父汗的心腹太医亲口告诉我,父汗还有一个月的寿命,但等我们到宫门前时,却得到了先汗驾崩的消息,

    而当时,第一个在宫门前的就是二王子,大将军,你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元闵闻言沉默一阵,想了想说道:“大王子,你这话意思是想说先汗的死跟二王子脱不开干系?”

    元荣灏回道:“大将军,你仔细想一想,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父汗一死,元术就拿出父汗遗诏,宣布二王子为夏国新汗,

    可你是知道的,父汗生前早已立本王为储君,二王子怎么可能继承汗位?如果不是二王子暗中动了手脚,又该如何解释呢?”

    元闵面色一沉:“大王子,这一切也不过是你自己的预想而已,不能就因为这样而怀疑二王子啊……”

    “我的大将军……”元荣灏叹了口气,“二王子究竟有没有加害父汗,趁机篡夺汗位,其实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如何调查?”元闵问道,“难道去问元术么?”

    元荣灏摇摇头:“现在这宫里头,大部分人估计都被二王子给收买了,既然怀疑二王子杀了父汗篡位的话,元术估计也是二王子的人,你问他根本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那该如何是好呢?”元闵一时也有些犯难。

    元荣灏小声说道:“事到如今,也唯有一个办法,也只有大将军您能做到!”

    元闵问道:“大王子请讲……”

    元荣灏道:“开棺验尸,如果父汗尸身有异,那定是被二王子加害无疑……”

    “什么?开棺验尸?不成不成……”元闵瞪大眼睛,连声拒绝,“这岂不是要让大汗魂魄不得安宁么?”

    元荣灏摇摇头,哀求道:“大将军,父汗在世时,待你如何就无需本王再重复了吧,如今他死的不明不白,你就甘心看着他蒙冤而去么?

    请大将军念在父汗对你视如己出的份上,查明真相,还父汗一个公道,好让他入土为安吧!”

    “这……”

    元荣灏声泪俱下的恳求自己,再回想着元天昊在世时对自己的照顾,并委以重任,不吝赏赐,元闵心里也开始有些动摇了。

    见元闵做犹豫之态,元荣灏又说道:“大将军若不愿意,那本王也不勉强你,大不了本王亲自去查验父汗遗体!也许,今日就是你我相见的最后一面了。”

    元闵捏紧拳头,重重击打在自己手掌心,下定了决心:“好,我答应就是了,那么该如何做呢?”

    元荣灏闻言,心中一喜,忙对元闵小声说道:“今日午时过后,在父汗出殡之前有两刻钟的空隙没人看守灵殿,到时本王会和将军一起进殿察看,

    等验明父汗死因之后,也好证明二王子得位不正,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一旦父汗下葬,怕是再也无法得知真相了……”

    元荣灏将心中的盘算如实向元闵托出,元闵听完之后暗暗的点了点头,同意与元荣灏一起行动。

    ……

    午时时分,灵殿内果然没有了外人,元荣灏则带着元闵一起,悄悄潜入了殿内,径直来到了元天昊的灵柩边上。

    “大将军,本王去替你把风,记住时间宝贵,尽早确定父汗死因啊……”

    元荣灏丢下一句后,火速来到殿门口开始替元闵把守。

    而元闵则是扶着灵柩绕了一圈,最后默念一声:“大汗,孙儿得罪了……”

    话毕,他用力掀开棺盖,瞬间一阵的恶臭铺面而来,忍不住让元闵皱了皱眉头,不过因为元天昊嘴里含有延缓腐烂的香料,他的面色倒是和初死之际没有太多变化。

    元闵仔细检查了下元天昊的尸身,最后在他脖颈处发现了五指掐痕,竟是硬生生的将脖颈扭断。

    “元—穆—灏!”

    这一刻,得知元天昊死亡真相的元闵彻底震怒了,他呲牙咧嘴的轻呼一声元穆灏的名字,体内的熊熊烈火骤然燃烧起来……

二百零八 大乱

    ……

    “午时已过,大汗出殡~~”

    “午时已过,大汗出殡~~”

    “午时已过,大汗出殡~~”

    午时刚过,元天昊的出殡下葬时间已到,宫中内侍不停呐喊,将出殡的消息迅速传递到宫门内外。

    一时间,哭喊声骤起,身披素服的嫔妃宫女在宫门侍卫的押送下,走在灵柩之前向陵地行去,举目望去,不少与三百人。

    跟在灵柩之后的文武百官也是排成长龙,默默的跟在灵柩之后,低着头脸上挂满了哀伤……

    而元穆灏几兄弟则是策马行在正中位置,守在元天昊的灵柩正前方,至于灵柩是有十二匹健马一起驮动,缓缓的向目的地驶去……

    “奇怪,怎么没有见到元闵?”

    出得宫门,元穆灏不见有元闵的踪迹,心中很是纳闷,之前命人去找他也未曾见到他的身影。

    不过,元闵毕竟是外人,他就算不送行,也没有人会说什么,元穆灏也没有深究,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主持好这场葬礼,然后稳稳的登上汗位,控制整个夏国……

    唯有边上的元荣灏在“悲伤”之余,却是看着元穆灏的背影,内心是不住冷笑:“且让你再嘚瑟一会儿,等出了武威城,你的末日也就到了!”

    送葬的队伍在最前头巫师的指挥下,缓缓的向武威城南门行去,大街上的百姓早已得知今日元天昊出殡的消息,没有任何一人敢逗留,给整座城市增添了一份萧瑟的气氛。

    这个世界中,中原人出葬都是选在凌晨四至六点时分,夏人却不同,尤其是王公贵族,都会选择在午时阳刚之气浓盛之际下葬,意为阳气充足,到了阴间鬼怪不敢靠近之意。

    元天昊的下葬陵地就在距离武威城南门外二十里地的昭陵,此处就是厚葬夏国王公贵族的风水宝地……

    羌胡贵族内心深处对中原文化是从骨子深处崇拜的,尤其对那些皇室礼仪是学了个遍,只可惜学的都是皮毛,完全没有精髓,从出殡的“胡汉结合”规格来看,总给人一种格格不入,四不像的感觉……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了武威城门,又行了十里之后,前方的道路忽然被元闵和他的骑兵部队给拦住了。

    “元闵?”

    元穆灏一愣,忙带人策马迎了上去。只见元闵一身战衣铁甲,手持双头长槊,威风凛凛的策与一匹黑马之上,一脸凝重的盯着自己。

    在元闵身后,三千骑兵也是目不转睛,手按兵刃,做出一副蓄势待发的虎扑之姿……

    浓重的肃杀气息,让元穆灏心头产生强烈的不安,但他还是鼓足勇气对元穆和颜悦色地说道:“大将军,你在这里啊,害的本汗四处找你呢,忽然你来了,不妨就由你在前带路如何?”

    元闵闻言,眼角一抽,提槊指着元穆灏大声怒喝:“元穆灏,先汗到底是怎么死的?!”

    元穆灏闻言一怔,反问道:“大将军为何有此一问,父汗自然是得病暴毙而死……”

    “住口!”元闵大喊一声,止住元穆灏的话,“我都已经知道了,先汗是被人活活掐死的,而害死先汗的人,就是你!元穆灏!”

    此话一出,整个送葬队伍瞬间骚动不已,其实当中不少人也怀疑过元天昊的死因,只因继承汗位的人是元穆灏,而不是大家所认为的元荣灏。

    只是,这毕竟是元氏一族的事,自己身为臣子奴仆自然也不该多管闲事,兼之没有证据证明元天昊死于非命,这才未曾提出疑虑……

    可如今,元闵把众人内心的想法给主动提了出来,一下子引燃了送葬队伍的氛围。

    元穆灏恼怒的瞪了一眼元闵,恶狠狠地说道:“你胡说,本汗怎么可能会害死自己的父亲!”

    “我已检查过大汗遗体,还敢狡辩,既然你说你没害大汗,可敢开棺在众臣公面前以示清白?”元闵怒道。

    元穆灏自然不可能开棺验尸,于是指着元闵吼道:“元闵,你休要再在这里危言耸听,延误了父汗下葬的时辰,你可担当的起?本汗命你速速退下,否则就诛你三族!”

    元闵闻言,立马脸色一沉,高举双头长槊,大声说道:“众位勇士听令,元穆灏杀害先汗,篡取汗位,经本将军调查证据确凿,火速将此凶手拿下!”

    “嗷嗷嗷~~”

    元闵一声令下,三千狼骑立刻发出狼嗥般瘆人的呼喊,举着弧刀纵骑向送葬队伍扑了过来,吓得那些陪葬的妃嫔和宫女都瑟瑟发抖,连同送行的百官也如同无头苍蝇四处寻找安全的立身之所。

    “护驾~”

    元穆灏瞳孔一缩,大手一挥,霎那间,数千身穿素服的武士齐齐抽刀护在元穆灏周身,显然他也是早有防备。

    “给本汗将元闵这个乱臣贼子碎尸万段!”

    “嗷嗷嗷~~”

    元穆灏同样一声令下,两千多名宫廷侍卫迎着元闵的狼骑扑了上去,双方解除交错间,登时人仰马翻……

    局势彻底失控,武威城十里之外的旷野上杀声震天,哀嚎四起,飞溅的热血不断化作殷红色的血光直冲云霄,急于保命的嫔妃和宫女以及那些臣子们是四处寻求掩体,避免刀斧临身的下场。

    唯有元天昊的灵柩,早已被甩在路边,连同拉灵车的马匹也已卸下,充当了战马加入厮杀对阵当中。

    元荣灏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嘴角露出一抹阴谋得逞后的笑意,随即带着随行的一百护卫慢慢后退,尽力避开战场。

    而元德灏、元重灏以及元穹灏几人没有太多的侍卫保护,则只能依附在元荣灏身边,随他一起,慢慢后退。

    “元闵匹夫,我元氏待你不薄,先汗刚去,为何甘做反贼?”

    “呸~元穆灏,你才是乱臣贼子,今日元闵定要将你手刃,以报先汗养育之恩!”

    元穆灏和元闵各自放完“嘴炮”,标榜自己行为合法性后,双方的人马再次厮杀到了一起。

    只见元闵一马当先,手中双头长槊如飓风一般来回挥舞,凡是进入他长槊范围之内的敌人,竟是无一合之敌,纷纷被他挑翻马下,宛若战神下凡。

    在元闵武力的鼓舞下,紧随其后的狼骑更是士气高涨,与元穆灏的军队展开了激烈的争斗。

    短暂的交锋之后,战场局势优劣开始逐渐明朗起来,由于元闵的人马皆是塞外边军征战多年的老兵,且军中以骑兵为主,一时间让步多骑少的元穆灏所部人马陷入苦战之中。

    自知不敌元闵的元穆灏,果断撇下元天昊的灵柩和送葬的队伍,带着随从亲信,向武威城火速回撤,这更让元穆灏的军队士气跌落谷地。

    见战场局势开始明朗,元穆灏也向武威溃逃,元荣灏认为时机已成熟,索性登高一呼,大声吼道:“诸位臣公稍安勿躁!元穆灏弑杀大汗篡夺汗位,是本王与大将军一起,识破此贼奸计,各位身为夏国臣子,当助本王拨乱反正,共诛国贼!”

    有了元荣灏的出声,那些原本仍然在抵抗的元穆灏护卫和惶恐不安的大臣们立刻群起响应,加入到了元荣灏的阵营。

    很快,战事平息,元闵浑身是血,手持染血的双头长槊,来到元荣灏身边,和他点了点头,大声对百官说道:“元穆灏杀害大汗,篡夺汗位证据确凿,你们谁愿继续与他为伍?”

    送葬队伍鸦雀无声,根本不敢提出异议之声,相比与元荣灏,他们更怕元闵。

    元闵的残暴程度,比元天昊怕是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可怕的是他极善用兵……

    元荣灏满意的点点头,最后望向元德灏几人之际,脸色瞬间一沉:“三弟四弟,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元德灏不是傻子,当即对元荣灏说道:“元穆灏弑父篡位,我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与公与私,都该正法!”

    元重灏和年幼的元穹灏也自然是依附在元荣灏身边,这时候谁还敢提半点反对意见?

    元荣灏大手一挥道:“好,现在我们就杀回武威城,将元穆灏这个乱臣贼子就地正法,以此来祭奠先汗的亡灵,大家随本王一起,杀向武威城!”

    “杀~~”

    “杀~~”

    “杀~~”

    山呼海啸,声浪震天,于是这群上万人的送葬队伍,带着元天昊的灵柩,转身向武威城气势汹汹的行去,誓要将元穆灏这个弑父篡位的乱臣贼子就地正法。

    ……

    元穆灏一路逃回武威城,刚进城门,立刻命亲信将城门全部关闭,尔后调集城中守军,足足两万余人,死守南面城门,并派人去调遣雍凉边境的驻军火速回援。

    一系列的动作足以表明,夏国高层一场血腥的权力争夺战已不可避免。

    以元荣灏和元穆灏为首的元氏宗亲,双方为了那汗位的宝座是不停造势……

    “汗位只能属于本汗的,谁都无法将它从我手中夺走!”

    坐在宫中的元穆灏,身体因为紧张而不住微微颤抖,他十分明白元闵站在了元荣灏一边,那意味着什么。

    元闵在军中的威望,就如同徐昭在雍州军民心中的地位一样,他掌管着整个夏国三成的兵马,且夏、灵、凉三州的守军中,不少中原士兵是支持元闵的,一旦他主动发起进攻,谁都不能保证凉州各地守军会一呼而应,趁势群攻。

    说实话,元穆灏现在根本没有半点胜算,何况元天昊的灵柩又在元荣灏手中,那在舆论之上是更加被动了,如果元天昊下葬他还能狡辩说自己是被元闵所冤枉的,可现在等于是坐实了自己弑父篡位的证据,能在这座宫殿待多久都犹未可知……

    “报~~启禀大汗,元闵和元荣灏已抬着先汗灵柩兵临城下了……”

    心烦意乱之际,元穆灏的侍卫向他传来了噩耗,登时让元穆灏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

二百零九 夏国政变

    ……

    六月十三日,西郡要塞……

    “军督大人,属下以为,您现在让雍州军民向凉州展开攻势实在不是时候,雍州军民普遍畏惧羌胡,还是该从长计议啊……”

    雍州收复之后,刘策就把目光直接锁定在了西北门户,凉州地界。

    这段时日来,他除了在雍州内地留下维持治安秩序和少量的精锐部队之外,立刻将雍州所有一线部队,连同北府军也一起,拉到了西郡前线,开始磨合操练,摆出一副进攻的态势。

    对于这种安排,许巍显然有些无法接受,认为刘策这么做太操之过急,当下应该是稳住雍州军民才是上策。

    不过,刘策却不这么认为,他语重心长的对许巍说道:“许将军,本军督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但你不要忘了,凉州是中原子民的国土,被那群强盗已经占据了数十年,我们是有责任和义务必须要将它夺回来!”

    许巍点头说道:“军督大人的意思,属下自然明白,但现在雍州军民对羌胡依旧是心生畏惧,不敢主动对凉州的夏人开战……”

    刘策说道:“早就听闻雍州民风彪悍,而且本军督也已经亲眼见证过了,之所以会对胡人感到害怕,本因就是之前李家政策不作为导致,只是一味固守,放弃了主动出击的机会,

    想让雍州人不惧羌胡,首先就是必须把他们防守的观念改正过来,让他们觉得收复凉州是自己的使命,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谈何容易啊……”许巍苦笑一声说道。

    刘策淡淡的说道:“不试一下又怎么知道呢?”

    “报~~”

    正在这时,一名探子跑到刘策跟前拱手来报。

    “启禀军督大人,陈列在雍州边境的夏国大军忽然退了……”

    得知这消息的刘策,立刻向城头跑去,等站到要塞最高处的望楼,举起窥镜发现边境处的羌人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后,不由眉头一皱。

    “看样子,夏国内部出现了大的动荡,整个西北之地马上就要变得不太平了……”

    对于这样不寻常的事故,刘策很准确的对夏国内部政权更替做出了判断,立即开始前去西郡郡守府召开会议,对凉州准备采取动作。

    ……

    六月十四日,清晨,武威城下……

    “砰~~”

    一声巨响,紧闭的城门终于被冲撞车给轰开了……

    “杀~”

    “嗷嗷嗷~~”

    屯聚在武威城外,受元闵和元荣灏召集的五万大军,在城破顷刻间,由元闵为首一声大吼,如潮水般杀入了城中,在一片狼嗥声中,与城内守军鏖战在了一起。

    整座武威城内到处充斥着厮杀的声音,得知兵变的百姓更是缩在家中不敢出门,紧张的等待这场权力的争夺结束……

    “噗呲~”

    “砰~”

    元闵一槊捅穿一名守军羌兵分腹腔,在那名羌兵极其痛苦的眼神中,用力一抬手中长槊,将他整个人重重的甩飞了出去,撞翻了一辆随地摆放的平车……

    “杀~”

    元闵浑身带血,长槊高扬指天,身后城洞内又冲入无数的羌兵,目标直指皇宫方向……

    守在宫门内的元穆灏紧张不已,在得知元闵率军杀入城中之后,更是焦虑不安,不住在殿内来回踱步。

    元穆灏忽然对元术问道:“本汗的援军何时能到?”

    元术回道:“大汗,以下臣估算,援军怕是最快也要两天才能抵达武威城……”

    “两天?”元穆灏脸颊抽搐了一下,“可本汗现在怕是两个时辰也要撑不住了,如何能再等援军两天时间?”

    元术回道:“大汗,当务之急唯有一个办法,可暂保自家性命!”

    “赶紧说!”元穆灏挥手示意。

    元术道:“现在唯有趁叛军还未攻破皇宫大门,请大汗立即撤出武威城,主动去寻援军夺回汗位……”

    “你让本汗就这么放弃汗位?”元穆灏极其不满地说道,“你可知道本汗为了今天付出了多少代价?如今却要拱手将汗位让给别人?”

    元术低头说道:“大汗息怒,现在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做的选择,元闵攻势太猛,现在武威城中又有不少大王子的内应,大汗如果继续死守在城中,根本就撑不到援军抵达,请问大汗,如果你连命都没了,再如此坚守又有什么意义么?”

    元穆灏闻言,仔细权衡了一下,最后用力将手掌按在龙椅之上,面带不甘地说道:“可恨,实在可恨!立刻准备出宫,等与本汗的援军相遇之后,定要一举夺回汗位,让元闵、元荣灏他们全部付出忤逆本汗的代价!”

    话毕,元穆灏也不再逗留,立马召集信的过的亲信,在乞买牙的侍卫护送下,逃出了宫门,向雍州边境方向与援军前去汇合了。

    ……

    午时时分……

    “噗呲、噗呲~”

    两声金属破躯,阻挡在元闵身前的最后两个宫廷卫士被他手中长槊挑翻后,夏国的皇宫终于被元荣灏一派人马给占据,也宣布了这场汗位争夺战的胜利者,是属于元荣灏这个大王子。

    元荣灏在元闵的护送下,大步踏入宫殿,望着那空荡荡的龙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随即走到陛阶之下,转身对众人说道:

    “诸位臣公,你们都是夏国的忠勇之士,替父汗拨乱反正的大功臣,等本王子继承汗位之后,定会论功行赏,不会亏待尔等的!”

    “多谢大王子殿下……”

    殿中很多随行的将领都欢声笑语的谢过了元荣灏,唯有元闵依然沉着一张脸,一点都没有因为攻破皇宫而感到喜悦。

    元荣灏望了元闵一眼,笑着问道:“大将军,今日之功,你当属首功,说吧,你想要什么,等本王继位后都答应你……”

    元闵说道:“大王子殿下,现在我们远未到庆祝的时刻,二王子殿下生死不明,如果让他逃出城去,与雍凉边境的军队汇合杀回武威,那局势可就岌岌可危了……”

    元荣灏这才想到这个问题严重性,忙对元闵说道:“那大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元闵自信地说道:“大王子殿下,您先把大汗的灵柩好生安葬,在此等我的消息,我立刻领兵去追击二王子殿下,定会在他与援军汇合之前,将他生擒至您面前!”

    元荣灏点点头:“好,本王准了,不过元穆灏生死勿论,必要之际,大将军可自行决断!”

    “遵命!”元闵大声领命,立刻转身离去,前去追击元穆灏了。

    等元闵走后,元荣灏贪婪的望着那象征夏国最高权势的宝座,忍不住上前几步,轻轻抚摸了一阵龙椅把柄,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了下来。

    而这一切,却被元德灏静静的看在眼中,脸上始终挂着一丝若隐若现,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

    “喝~”

    “哈~”

    此刻的西郡要塞演武场内,由北府军、雍州军团组成的八万大军正在刘策的瞩目下,进行着联合操演。

    由于磨合时间不长,西郡精锐和北府军之间的配合并不默契,且众人对刘策的忠诚度也并没有保持在一个安全的水平线,加之兵甲之间的差距,所以联合操练的水准并没有预期之中的那么理想。

    当然,这些也在刘策的意料之中,李家在雍州的势力虽然已经被连根拔起,但他想要彻底管控住这些骄兵悍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的。

    所以,刘策首先就和夏育、田晏以及牛金这些徐昭旧部多加笼络,先要稳定住军中的不安情绪,方能进行下一步策略。

    接着,又对公孙禹委以重任,暂时命他为雍州都督观察使,协助刘策管理雍州军民的政务,以及暂代左司马和军师一位。

    公孙禹虽是墨家子弟,但这些年的经历,让他明白权力的重要性,他的理念是想要振兴墨学,就必须要登堂入仕,只有掌握了权力才能借助权力让墨学重新崛起。

    所以,在刘策任命他为观察使后,欣然的接受了这个职务,并焕发前所未有的热情,全身心投入到辅佐刘策的大业中去,全然把皇甫翟在时那套权力该隐与暗处的奇葩的理念尽数摒除……

    事实上,刘策十分清楚,边融的死,绝对与公孙禹有着脱不了的干系,只是这层窗户纸大家都没捅破,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态势。

    只要公孙禹不会做出危害自己和军督府利益的事,刘策也不会去追究他的污点,毕竟当下,很多事确实需要公孙禹的帮忙才能加快效率布置下去。

    昨日召开的商讨会议,公孙禹是支持刘策提出主动对凉州转换策略的,这么多年来,雍州一直对夏国采取的是防御和妥协政策,完全丧失了进取之心。

    久而久之,军队和当地官员早已忘了自己使命,只要夏人几个月时间不主动来寻衅,那简直是值得庆幸的大喜事。

    刘策是立志要改变这种现状,将士兵的使命和血性以及雍州所有军民的血性全部一次性找回来!

    唯有转换策略,对盘踞凉州的羌胡采取强硬的政策,方能寻回失去的尊严,找回属于中原人该有的那份荣耀。

    不过,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又是另一回事,昨日那场会议中,除了自己远东军中将领和少量的雍州军团部将之外,大多数人都是持反对态度的。

    理由很简单,羌人在凉州盘踞数十年,根基早已根深蒂固,何况人强马壮,如果主动采取强硬措施,只会让好不容易换来的西北边境和平再次陷入混战不止的烽火之中,当徐徐图之。

    对于这些将领的意见,刘策是既不反对也不支持,最终会议暂且搁置了下来,大家还是各回各营待命……

    这种早已可以预料到的结果,刘策有着自己的考量,他知道这些将领其实是对羌人恐惧而不敢主动交战,但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自己对夏国的了解还是知之甚少,必须要了解关于他们的更多情报才行……

二百一十 疑心

    ……

    “收队~解散~”

    校场上的指挥官一声令下,正在依令操练的人马结束了一天的操练,开始解散歇息。

    刘策朝陈午招招手,唤到自己身边问道:“陈午,这些时日本军督听闻北府军的兄弟情绪各个比较激动,是否有这么一回事?”

    陈午拱手回道:“军督大人,请您务必谅解,我们的亲人就近在咫尺,这些时日是无时无刻不在等着军督大人下令杀入凉州,与失散多年的亲人团聚……”

    刘策说道:“陈统领,本军督希望你能明白,北府军是一支军队,军队就要服从命令,兄弟们的心情本军督当然可以理解,但因此跟雍州军起了摩擦,破坏了原先部署,可就不是该为之事了……”

    陈午惭愧地说道:“军督大人请放心,属下明白该怎么做,会努力约束好他们的……”

    刘策颌了下眼帘,缓了缓语气:“陈统领,兄弟们那么多的苦都坚持着熬下来了,还在乎这些时日么?

    本军督答应过你们,一定会救出你们的亲人,就绝对不会食言,你只管约束好军纪,其他什么都不要想,本军督会安排妥善的……”

    陈午点了点头,拱手说道:“属下遵命,请军督大人,属下一定会约束好北府军的兄弟……”

    “去吧……”

    开导了陈午之后,刘策便挥挥手示意他回到军中。

    陈午离开不久,公孙禹就悄然来到刘策身边说道:“属下见过军督大人……”

    刘策道:“公孙先生,本军督叫你来,是想和你了解一下,关于凉州眼下的局势……”

    公孙禹当即说道:“军督大人指的是否是昨日境外夏国兵马忽然被调走一事?”

    刘策点点头:“正是,本军督能确定,夏国一定出了大事,必和元昊天去世有关,但具体什么事,本军督却又不得而知,所以……”

    公孙禹忙接过话说道:“请军督大人放心,属下过几日就打算亲自去一趟凉州,帮军督大人探清夏国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好做出相应部署……”

    刘策颌眼说道:“那就麻烦公孙先生了……”

    公孙禹忙恭敬地说道:“为军督大人效力,为中原百姓效力,是属下应尽职责!”

    “公孙先生无需如此……”刘策抬手让公孙禹起身后,又说道,“先把你知道的凉州情况告之本军督……”

    公孙禹连声称是,将自己在西郡任职这段时日所知的凉州情况,尽数说与刘策知晓。

    ……

    六月十四,凉州……

    “元穆灏,你已走投无路,还不赶紧束手就擒!”

    夺路而逃的元穆灏最终还是没有躲过元闵的追击,被堵在逃亡雍凉边境数十里外的一座山丘之上。

    对于元闵的劝降,元穆灏是痛心疾首,他大声吼道:“大将军,你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甘愿给元荣灏这个奸贼做爪牙任其利用?”

    元闵大怒:“呸,元穆灏,事已至此,你还未醒悟?要不是你为了篡夺汗位杀死大汗,会有今日之祸么?”

    元穆灏大声回复道:“大汗真的不是本汗杀的,大将军,不能因为你发现了大汗的异常,就将杀害大汗的罪责都推到本汗身上,也许杀害大汗的是另有其人!”

    元闵气的浑身发抖,举着双头长槊,对着山丘上的人影说道:“事已至此,你还想为自己开脱么?”

    元穆灏说道:“大将军,实话跟你说吧,本汗是贪恋汗位没错,但本汗绝对不会因为汗位去加害自己的父汗,

    大将军,请你仔细想想,如果真的是本汗杀了父汗,本汗还会将父汗的遗体放在灵殿之上,等着众臣来吊唁么?”

    元闵根本不信他的鬼话,怒然反驳道:“你以为我这么好骗?你之所以没处理先汗的遗体,只因为你没这个胆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故意做出一个孝子的举动,你欺瞒得了别人还欺瞒的了我么?”

    见自己心思被元闵看穿,元穆灏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为自己辩解道:“大将军,退一万步说,就算父汗是本汗所杀,那这也是我家事,与你何干?

    你不好好镇守边疆跑来瞎掺和什么啊,你这么做就对得起先汗么?难道你就真的想见我元氏一族自相残杀才满意么?莫要忘了,先汗在世时是如何待你的……”

    “住口!”元闵咆哮一声止住元穆灏的话,愤恨无比地说道:“我真没想到,堂堂先汗二王子,居然会说的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来,

    到底是谁想元氏一族自相残杀?又是谁想让夏国动荡不安?要不是你的所作所为,怎会沦落到这般田地?现在居然反过来质问我?

    元穆灏!你真是太让本将军失望了!”

    话毕,元闵大手一挥,命令身后的士兵准备开始攻取山丘。

    元穆灏登时紧张不已,眼看山丘下数千大军就要开始向山丘进发,马上大声喊道:“元闵,本汗知道了,其实一切都是你的盘算,你是中原人,早已和大周国暗中勾结,想借此乱我夏国,好趁机从中牟利!”

    “胡言乱语!”元闵闻言大怒,“元穆灏,你弑父篡位,居然还想挑拨离间,简直岂有此理!”

    元穆灏冷笑着说道:“父汗是不是本汗所杀还无真凭实据,但你元闵身上却是流着中原人的血,你本姓魏,是父汗对你器重才将你视如己出,当孙儿对待,

    如今,他尸骨未寒,你却迫不及待要杀他的儿子,你说你没对夏国有异心么?”

    “元穆灏,你当真是不可理喻!”

    见周围的羌兵因为元穆灏的话开始犹豫不前,元闵气极之下怒喝一声,同时心头一股强烈的不安油然而起。

    “你若真的没有加害先汗,那就随我一起回武威,和大王子对峙!”

    “跟你回武威?难道你不知道我大哥巴不得要致我与死地么?”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放我离去,与边境的援军汇合!”

    “不可能!”

    元闵和元穆灏二人,隔着山丘相互争执不停,大约过了足足一刻钟后,元闵忽然嘴角一瞥。

    “元穆灏,你故意与我周旋,是在为援军赶赴拖延时间吧?”元闵说道,“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已命段颎前去知会边军,向他们呈明了你的罪责,相信你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援军了……”

    元穆灏闻言一惊,和身边的元术、乞买牙等亲信互望一眼,都从各自的瞳孔中看出了深深的不安和恐惧。

    在雍州边境的夏国援军是元穆灏手中最后的底牌,他本意也是想凭借山丘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到来扭转乾坤。

    可不想,元闵居然会抢先了一步,提前命段颎前去招抚边军,以元闵的威望,那支援军还会不会效忠自己,实在是犹未可知。

    偏就在这时,段颎带着一队人马回到了元闵身边,当元穆灏看到段颎身边的那些将领之后,心中立马凉了半截,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彻底打错了……

    元闵和段颎打过招呼,又和那些归附的将领一起行过礼后,一脸严肃的对丘坡上大声喊道:“元穆灏!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立马束手就擒,放下兵器投降,随我回武威等候大王子发落!”

    “哈哈哈哈……”元穆灏闻言大笑几声,犹自摇头说道,“真没想到,我元穆灏居然也会沦落到这般田地,但是,元闵,你也不要得意,不要以为我大哥是什么省油的灯,他比我更加阴狠百倍,

    你这样功高盖主的将领,又没有半点羌人血统,更不是元氏一族的人,他必不会容你,终有一天,你会为今天多做的一切而后悔万分!”

    说完,元穆灏猛地抽出挂在腰间的弧刀,对准自己脖颈狠狠一抹。

    元天昊的二儿子就这样用这种方式,维持了自己身为羌人贵族的最后一丝尊严……

    元闵看着元穆灏逐渐倒下的身影,心中并没有因为任务完成而感到有多少喜悦,反而更加的沉重,尤其他死之前对自己所说的一番话,牢牢的印在了脑海中。

    元穆灏一死,他周围残余的势力也自然而然放弃了抵抗,纷纷丢下兵器投降了元闵。

    段颎在察看了俘虏,收敛了元穆灏的遗体后,对元闵说道:“大将军,元穆灏的尸身已经收敛,是否该回武威城与大王子禀报了?”

    元闵点点头:“先命人将元穆灏的尸体送抵武威,告之大王子,元闵是支持他的……”

    段颎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大将军,那些雍凉边境的军队是不是该遣回边境……”

    说着,段颎使了个眼色,指了指那些回援的将领。

    元闵想了想,说道:“算了,这些将领迷途知返,也立下了汗马功劳,随我一起回武威去见大王子,也好论功行赏吧……”

    “多谢大将军……”

    那些羌族将领闻言,立刻朝元闵恭敬地行了一礼。

    元闵收拾了一下心情,大声说道:“全军听令,立刻返回武威覆命!”

    ……

    六月十五日,武威城,皇宫内……

    元荣灏望着元穆灏的尸身,久久没有说话,脸上神情并没有因为元穆灏的死而感到轻松,反而变得格外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元荣灏忽然问道:“元闵带了多少人回京?”

    元荣灏的亲信元遵说道:“启禀大王子,大将军带着三万铁骑已在城外三十里处候命……”

    “三万铁骑,元闵去追击元穆灏时才三千人,结果一下子就多出了十倍当然兵力回京,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哼……”元荣灏的眼神变得极其阴冷。

二百一十一 告密

    ……

    元遵闻言,心中“咯噔”一声,知道元荣灏已经对元闵起了忌惮之心,稍作思索,便小声试探性的问道:“大王子殿下,您是否想对元闵……”

    元荣灏回头望去,只见元尊面色狰狞的做了个斩杀的手势……

    “元闵手握重兵,早已威胁到我们元氏一族的地位,他若在侧,这汗位又岂能坐的安稳?”元荣灏并没有掩藏内心的真实想法,将所虑之事全盘告知元遵。

    远遵听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大王子既然想要除去元闵,收回他手中的兵权,奴才倒是有一计……”

    元荣灏眼前一亮,忙道:“哦?速速道来……”

    元遵说道:“大王子殿下先命人以犒赏名义去往元闵军营,然后给他加官进爵,命他带少量人马进宫,然后我们可在半途之中寻找机会下杀手……”

    元荣灏想了想,也觉得此法可行,与是又问道:“可元闵并非只是一介武夫,该让何人前去元闵军中,才不会让他起疑心?”

    元遵说道:“大王子殿下,可让三王子带你的命令前去,趁现在元闵尚未起疑之际,可将他诓入城中……”

    元荣灏颌了下眼帘:“好,事不宜迟,就按你所说的去办,去将德灏请来。”

    ……

    当日,元德灏受命来到城外元闵军中……

    “元闵大将军,乃国之栋梁,替先汗沉冤昭雪,将凶徒绳之以法,稳固大夏朝政安稳,特加封元闵为国师,兼夏、灵、绥、凉四周督抚使,其长子元智为散游校尉,次子元胤为宁西侯,赏黄金五千两,白马千匹,锦缎万匹,府邸一座,等入京之后一并加以任命……”

    元德灏将元荣灏给的手谕如数念完,面对这一切眼花缭乱的封赏,元闵心中激动不已,当即谢过,从元德灏手中接过了任命手谕。

    “大将军,恭喜你了……”年已四十又三的元德灏笑着对元闵说道,“大王子对你是十分器重啊……”

    元闵受宠若惊,低声拱手说道:“为夏国效力,是元闵一生的夙愿,先汗在时待我恩重如山,元闵岂能忘记这份知遇之恩!”

    元德灏点了点头,随后对跟来的随从使了个眼色,沉声说道:“你们先到帐外候着,本王子难得和大将军见一面,想跟他好好聚一聚……”

    随从自然不敢忤逆元德灏的命令,顺从的退出了帐外。

    等帐内众人一离开,元德灏当即凑到元闵跟前,拱手说道:“大将军,你知不知道,你祸事将至啊……”

    元闵眉头一皱,奇道:“三王子殿下何出此言?”

    元德灏面色郑重地说道:“大王子已对你起了杀心,想要趁你入城觐见之际向你痛下杀手啊……”

    “休要胡言乱语!”元闵怒道,“我替大王子夺回汗位,他岂能如此待我,三王子殿下,我劝你休要挑拨离间……”

    元德灏焦急地说道:“大将军,实话跟你说吧,大王子一直以来都是在利用你,你觉得他登上汗位之后,会允许一个手握重兵的将领在卧榻之侧么?

    归根结底,是因为大将军您并非羌人一脉,绝对不可能得到大王子信任的,他先是借用你的手除去二王子,再趁机将杀害二王子的罪名加在你的头上,

    只是他没料到你会带数万铁骑返回武威城,这才打算用阴谋诡计加害与您,您不可不防啊……”

    元闵闻言,在帐内来回踱步一阵,还是无法对元德灏的话全盘相信。

    元德灏说道:“如若大将军不信,大可明日在经过禧祥殿时多加留意,介时那里会埋伏千余大王子亲信对你展开刺杀……”

    元闵深吸一口气,已经信了元德灏的话,他心中万分失望:“真没想到,我元闵对夏国忠心耿耿,不成想他们却是要这样待我,真的令人寒心!”

    元德灏闻言,眼珠子一阵转动,尔后上前说道:“大将军休要伤心,那大王子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但本王子可不一样,

    本王子早就对大将军这等英雄豪杰仰慕多时,如果大将军肯助本王登上汗位,本王子定会厚待大将军……”

    元闵狐疑的望了元德灏一眼,听出了他话中之意:“三王子的意思是,让我助你登上汗位?”

    元德灏鼓起勇气,忽然单膝跪在元闵跟前,郑重的说道:“大将军,求你成全本王子,本王子答应你,只要你那能助本王子登上汗位,本王就册封你为储君!”

    此话一出,元闵登时大惊失色,忙对元德灏说道:“三王子休要胡言乱语,元闵是中原人,怎敢觊觎那汗位?”

    元德灏一脸诚恳地说道:“大将军,你自小就在父汗的呵护中长大,现在的习俗与我们羌人又有什么不同,

    大夏将来托付给你,本王子绝对放心,相信这也是父汗希望看到的,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元闵心中激动万分,马上扶起元德灏,说道:“好,我愿意助你登上汗位,等明日入城后,我就亲手活捉元荣灏这个奸贼!”

    元德灏立马行礼说道:“多谢大将军成全,本王子感激不尽!”

    与是,两人就明日入城需要的准备工作,相互之间仔细的商议起来……

    ……

    翌日午时,元天昊刚殡天满十四日,元荣灏就在朝臣的瞩目下,准备行登基汗位大礼。

    庆祝大典的巫师正在大殿前卖力跳着大神,嘴里不住祈求着上苍的祝福,而元荣灏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向龙椅走去……

    “四十七年了,等这一天等了足足四十七年了……”

    那座象征权力巅峰的龙椅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元荣灏心中是不住感叹,今日过后,整个夏国的军政即将落入自己手中。

    “等本汗继位之后,定要开疆扩土,趁大周疲软之际,强先蒙洛人一步入主中原,立不世之基业!”

    大汗的宝座就在眼前,元荣灏激动的心脏都快跳出来,只要再迈开一步,自己就到达了权力的巅峰。

    “闪开!”

    就在这时,皇宫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吼声,众人心头一震,转头望去,却见一排排全副武装的正规军士卒在元闵的指挥下有序的步入皇宫。

    元荣灏心头一怔,自知刺杀元闵的事败露,身体不由因为紧张而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只见元闵怒气冲冲的步入大殿,身边的段颎手持一颗血淋淋人头,当着满殿文武的面丢到元荣灏跟前,而元德灏却是满脸阴笑的跟在元闵身后。

    “此事与诸位臣公无干,请诸位臣公莫要惊慌!”

    元闵安抚住开始骚动的夏国文武,然后红着眼瞪向元荣灏,大声质问道:“大王子殿下,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元荣灏吞咽了一下口水,故作镇定对元闵回复道:“大将军,你此话何意?”

    “还想装蒜?”元闵指着地上的人头说道,“要不是今日我提前半个时辰入城,还真不敢相信你会对我痛下杀手!我真没想到,先汗在世时怎么会生出你这等狼心狗肺的东西!”

    元荣灏瞥了眼地上的人头,又望到元闵身后的元德灏,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元德灏给出卖了,心中不由懊悔万分,本以为他最大的敌人是元穆灏,不想还有个深藏不露的弟弟趁自己放松之际捡了漏……

    但元荣灏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要杀元闵的事实,他立马整了整衣冠,对元闵说道:“大将军,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还请你冷静一些,待本汗调查清楚再做定夺,千万不要受某些小人蛊惑啊……”

    但现在的元闵根本听不进元荣灏的话,他已和元德灏站在了同一战线,目的就是要将元荣灏给拉下汗位。

    “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承认?元荣灏,你自问你配坐那汗位么?”元闵大声吼道。

    元荣灏双目一沉:“元闵,你最好注意下自己的身份,别让本汗动怒!你说本汗要加害与你,可有何凭证?”

    “有!”

    话音一落,陈列的官吏之中,元遵立马出列说道。

    元荣灏登时脑海一片空白,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最信任的亲信给出卖了。

    只见,元遵来到元闵跟前,掏出一份密报说道:“这是昨日大王子殿下交于下臣的一封对大将军不利的文册,上面有大王子的亲笔书信,大将军可对照笔迹,相同的书信那些杀手家中也藏有几份,相信还未来得及处理干净……”

    “元遵,你个狗贼!”元荣灏厉声喝斥道,“原来一切都是你的阴谋!本汗真是瞎了眼会对你委以重任!”

    面对元荣灏的质问,元遵只是冷冷一笑,尔后走到元德灏跟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元荣灏这才明白,原来元遵一直是元德灏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他所作的一切都是直接听命与元德灏,但现在知道这一切还是太迟了。

    元闵看完书信内容,阴狠地对元荣灏说道:“元荣灏,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元荣灏怨毒地看着元闵等人,自知今日可能难逃一死,索性豁出去道:“没错,就是本汗要致你与死地,元闵,你身为中原人却掌控我夏国三军人马,我若不杀你,这汗位能坐的稳么?”

    元闵不语,一把提起手中的双刃长槊,一步一步向元荣灏逼近。

    “护驾,来人~护驾~”

    元荣灏大声呼喊着侍卫前来保护自己,但可惜任凭他怎么喊周围的内侍和百官都无动于衷,最后只能无力的瘫坐在龙椅之上,眼睁睁看着元闵的长槊探到自己身前。

    元闵双眼微颌,最后扫视了元荣灏一眼,槊刃对准他的脖颈,狠狠的扎了下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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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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