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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的风雨     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txt下载     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三七 下一步计划

    ……

    “皇甫翟太过高看我了,平定乱世绝对不是靠一个人就能完成的,需要的是众人齐心协力方有机会把握啊……”

    说完,刘策起身给叶胤倒了杯水。

    “不过,本军督不会让他失望的,至少现在,本军督立足这片土地,那就理该担负起这份责任……”

    叶胤接过刘策递来的热水,捧在手心,同时点了点头,又说道:“夫君,如今妾身的身份已不适合继续担任参谋司总司一位,我想是时候该交出来了……”

    刘策表示赞同,问道:“那你有合适的接替人选么?”

    叶胤泯嘴,微微一笑:“人选,夫君心里应该已经有了,何必再问妾身呢?”

    刘策颌了下眼帘:“既然如此,那就由诸葛稚暂代参谋司总司一位,待会儿就命人向远东送信,让诸葛稚火速来上陵就任,

    本军督有种预感,我们现在的处境并不如表面上这样风平浪静,反而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叶胤闻言,放下茶杯,缓缓说道:“夫君是担心,我们目前所处位置尴尬,北要抵御蒙洛人随时进犯,南要防备大周朝廷采取动作,对么?”

    刘策笑了笑:“夫人真是深知为夫的心思,如今的局势确实不容乐观,军督府占据了如此广袤的疆土,朝廷和中原各大世家要是没有担忧是不可能的,

    相比与直面应对蒙洛人的威胁,就怕这群世家会不顾大局,暗中施展手段,一旦陷入两面开战的局面,军督府兵力再强,也会造成极其巨大的损失,

    这一点相信我军督府上下,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叶胤想了想说道:“夫君,妾身师从纵横学派,纵横一脉有句名言,人与人之间的交际关系称之为友谊,

    而国与国之间的任何亲密之举,皆称之为利益,当利益与友谊之间产生冲突,友谊就会显的十分脆弱,

    朋友之间会在利益面前产生分歧决裂,而敌人也会在利益面前成为盟友,凡事并没有绝对的,关键就要看如何处理这层微妙的关系……”

    刘策赞同道:“夫人继续说下去……”

    叶胤说道:“其实南面朝廷和世家之间的关系,夫君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夫君已与姜家结盟,远交之策已然达成,

    姜家是大周朝廷最大的世家,你们相互之间也存在着极大的互利关系,只要姜家不插手,那些朝堂世家根本不足为虑,只需小心防范便可……”

    刘策点了点头:“姜家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叶胤接着说道:“至于蒙洛人,也并非铁板一块,八幡制度虽然确立了蒙洛军政方针,让他迅速崛起与草原大漠,

    然各幡彼此之间也因此军政埋下了巨大隐患,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将矛盾持续放大,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而开始相互猜忌,

    夫君如果想理清蒙洛内部的矛盾关系,就必须着手更近一步了解他们的隐患,这其中,必要的交涉是难免的,也是套取情报,做出正确选择的唯一途径。”

    “胤儿啊……”听完叶胤的描述,刘策坐到她身边,温柔的轻唤道,“有你在身边,真的很好,能替我准确分析大局,从而明确接来的布局方针,唉……”

    刘策微微叹了口气,回想起当年带着姜若颜行军的情形,再对比叶胤的睿智,他心中只能是无可奈何,两者差距真的太大了。

    叶胤美目微颌:“夫君,与您相比,妾身还差的太远了,受不得你这样的夸赞……”

    刘策轻抚叶胤的秀发,吸了口气说道:“那本军督就派人去和蒙洛人交涉……”

    叶胤闻言,摇摇头:“不,是我们等蒙洛人前来交涉,相信用不了多久,蒙洛人定会前来试探夫君的底线,到时该如何交涉,全由夫君您自决了……”

    “你如此肯定蒙洛人会主动前来找本军督?”刘策奇道。

    叶胤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刘策轻点几下手指,忽然起身说道:“我去看看北府军的操练进度如何了……”

    “夫君是打算再取渭河以北三处省份么?”

    刘策刚走到门口,叶胤又忽然问道。

    “没错……”刘策并不否认,“本军督已经答应了北府军兄弟,带他们去凉州救回自己的妻女,自然是不能食言,

    何况,取下三省之地,就能对京畿和西北之地造成莫大压力,究竟西进还是南下,选择权都在军督府手中了……”

    叶胤想了想:“如果这样的话,那来年开春,就应该行动起来,三省兵力薄弱,民心涣散,夫君完全可以恩威并施,争取做到兵不血刃连取三省,

    只是,接下来的选择必须慎之又慎才行,南下还是西进,对以后的战略成果有着莫大的联系……”

    刘策仔细想了想,说道:“至于这点等到时依情况而定吧,当务之急就先厉兵秣马,与蒙洛人达成共识,算算时间,姜沛也该回来了,就看他此次京师之行带来什么情报再决定……”

    叶胤起身来到刘策跟前,替他紧了紧胸前的军戎:“也对,如今主要精力是放在与蒙洛人的交涉上,其余一切就等北地八省稳定后再做计议……”

    刘策握了握叶胤的手掌,颌眼表示同意后,推门离开了房间……

    甫一出门,冷风袭面,刘策眯了眯眼帘,尔后踏步向城外走去。

    威远城郊处,一台台投石车,足足五百架,正在辎重队的守护下,向着玄武关方向推进,木轮转轴发出的声响在寒冷的旷野中回荡。

    无数民夫正沿途修葺着新计划好的驰道,以便将来遇到战事,能让黔州各地守军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玄武关投入战斗之中。

    就在这时,统计司司长何寿,用棉衣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缩着身子向刘策地方走来。

    刘策见此忙迎了上去:“何司长,这么冷的天何劳你亲自跑一趟?”

    何寿冻的是面色发紫,但他的精神却依旧不错,见刘策问及,忙从怀中掏出一本主簿,哆哆嗦嗦的递到刘策跟前说道:

    “军督大人,北地八省人口、田亩统计都出来了,各省可耕种的田亩总计五亿七千八百四十四万五千亩,由于干旱缘由,近七成的田亩处于荒废当中,

    另外,人口预计与我们之前出入实在太大,本以为至少有一亿五千万人,可经初步核实计算,北地八省目前人口不超过一亿二千万,

    属下估计也就一亿一千二百万上下,当然其中隐匿的人口还得仔细排查才能最终定夺下来,但以属下的经验,大概不会超过八百万人……”

    刘策听完后,心情变得十分沉重,战争带来的破坏实在惊人。伴随而来的不单单是经济上的巨大损失,更有间接或直接影响产生的大规模死亡事件……

    每一场战争的背后都是无数个家庭支离破碎,一将功成万骨枯,所以战争绝对不是什么浪漫的事,尤其是为个人私利发动的不正义战争。

    叹了口气后,刘策对何寿说道:“辛苦你了何司长,就请先回城中休息吧……”

    “属下告退……”

    何寿躬身与刘策告辞,缩着身子向城门走去。

    理了理情绪,刘策继续向城郊“北府军”营地行去……

    “喝~~”

    “哈~~”

    刚进营地大门,刘策就听到一阵阵激昂的呐喊……

    定睛望去,成列的士兵组成军阵,在近卫军指挥官的训斥下,顶着冷风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操练。

    这些昔日乞活军的成员,如今已经完全脱胎换骨。由于连续几个月油水的补充,又经过高强度的操练,士兵起色红润身材魁健,加上一身精良的甲胄穿在身上,整个人分外的精神,举手投足间就有一股隐隐的肃杀气息迸发而出……

    “止~休息一刻钟!”

    军阵演练结束,各营指挥使官吹响解散铜哨后,这些北府军士兵才有序的坐下来,开始恢复体力,进行接下来的操练项目。

    “军督大人来了~~”

    不知道是谁眼尖,发现刘策在军营中,立马惊呼起来。

    下一刻,本该休息的北府军士兵立刻起身站的笔挺,望向刘策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拜和敬畏。

    刘策冲他们行了一个军礼,挥手示意道:“都坐下休息吧,本军督只是例行巡视一下……”

    士兵闻言,这才依令坐了下来,但他们的双眼一直都没离开过刘策半步。

    毕竟,眼前这个年轻的将军,把自己从生死边缘给救了回来,所给的待遇比之前乞讨时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除了这些,更为重要的是,刘策答应了大家,会带自己找回失散的亲人。他们相信刘策的承诺是真心的,否则也不会如此高强度的操练每一个人,骗子是根本不会如此用心的。

    刘策将陈午叫到自己身边,询问起北府军士兵的近况:“这些兄弟们在军中呆的还满意么?”

    陈午不住点头:“军督大人,这种话就无需多问了,我们这些流民遇到军督大人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啊,大家在这里吃好,住的好,不用忍饥挨饿,怎会不满意呢……”

    刘策微微一笑:“陈午,上个月本军督给你们北府军分发了军饷,每人两块七,为什么第二天都退回来了?”

    陈午拱手说道:“军督大人,我等为您效命就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咱们的衣食住行都被你安排的妥妥贴贴,如何能再收俸禄?这和白眼狼又有何分别?”

    刘策眉头一皱:“那是你们应得的,我军中人人都是如此,你们怎可例外?”

    陈午摇摇头,解释道:“军督大人,这钱我们绝对不会收的,即使要收,也得等我们去往凉州救回自己亲人后才能心安理得的收下,

    何况,我等虽为流民出身,但也知道军督大人治下刚经历大战不久,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这些钱就当是帮助军督大人一些小忙吧……”

    刘策听完,怔怔地望了陈午一阵,良久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一三八 嘴炮交涉

    ……

    十一月初七,蒙洛人的使者终于如叶胤所料,派遣使臣来到黔州,开始了与刘策关于六月份玄武关那场惊天血战的后续磋商谈判。

    这次出使的谈判团正使依然是拓跋玉海,当日在与叶胤初步交涉之后,立刻回到蒙洛境内,先是倾尽全力稳定绣红幡和正红幡剑拔弩张的关系。

    尉迟森死后,绣红幡接收了大量正红幡的溃兵,宇文纣大有占为己有不愿归还给正红幡的意思,并大力收买溃兵的人心,让他们适应绣红幡的生活环境。

    尉迟敬云对此是强烈反对,好几次带着收容的残部一万三千余人直扑绣红幡境内讨要在玄武关下溃散的本部人马。

    但无奈宇文纣却早就设下埋伏,在尉迟敬云兵进绣红幡属地牧场之际,反手迎头痛击,尉迟敬云不敌,被打的节节败退,不得不撤回距离绣红幡以西六百里的正红幡本部,开始重新集结本部所有人马,打算和宇文纣展开一场死战。

    然而,正红幡在玄武关下,十几万精锐非死即伤损失近半,剩下的多被宇文纣趁机收容。留守在本部的都是以奴隶为主,精锐满打满算不过三万人,根本无法与宇文纣硬掰……

    加上发生如此大的变故,部族内凄嚎连连。失去丈夫和儿子的牧民家人成日以泪洗面,得知自己男人在绣红幡的牧民,则拖家带口,趁尉迟敬云管理松懈之际,逐渐向金城方向迁徙,就连奴隶也都开始偷偷开溜……

    如此一来,好好的正红幡处于四分五裂的危机中,加上族中对尉迟敬云继任新旗主之位十分不满,有心人甚至认为尉迟森的死与尉迟敬云有着脱不开的干系,以此质疑其继任正红幡新旗主的合法性。

    就连正红幡内部都出现了分化的兆头,让年轻的尉迟敬云是焦头烂额,不知所措……

    幸好关键时刻,拓跋玉海带着八百可汗亲卫稳住了正红幡岌岌可危的局面,并当着正红幡所有族民宣布,拓跋氏承认尉迟敬云继承新任旗主的合法性,这才勉强平息了绣红幡分崩离析的危局……

    处理完正红幡的事务,拓跋玉海又亲自前往绣红幡,在金城之外怒斥宇文纣的不义之举,宇文纣自知理亏羞愧难当,又慑于拓跋玉海的威望,同意放归其中一万正红幡人马回往正红幡,这才将这场两幡出现自相残杀的局面给平息了下去。

    但拓跋玉海十分清楚,宇文纣和尉迟敬云之间的梁子肯定就这么结下了,谁都不会轻言放过对方。

    可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没有功夫近一步调解,因为他还要火速赶回速努尔汗稳定拓跋宏业的情绪,避免意气之下失去理智,举兵攻打玄武关。

    果然,等拓跋玉海见到拓跋宏业的时候,拓跋宏业正在调兵遣将,已命三幡集结,并派人通知正白、绣白、绣蓝三幡集结,从召集治下所有凡满十六岁到六十岁的牧民必须自带武器干粮参战。

    也就是说,拓跋宏业打算集结至少三百五十万大军打算南下雪耻,这可以说是举国之战……

    不过,唯有慕容部的正蓝幡和散落在蒙洛帝国四周的其余慕容部落几乎没有响应拓跋宏业的号召,慕容敛的主力三十万大军更是驻扎在距离速努尔汗三千里外的夏国附近,以路途遥远为借口,拒绝东返。

    拓跋玉海竭力劝阻震怒状态下的拓跋宏业,向他陈述了蒙洛帝国内部所出现的危机,又告之他慕容家族在蒙洛境内的势力人力广阔,且玄武关城墙坚厚,一旦南下战局陷入不利局面,慕容家族极有可能趁乱而起。

    丞相拓跋硅也是赞同拓跋玉海的建议极力劝阻南犯,言慕容世家早有异心,不得不加以防范,何况现在南下时机并不成熟,在对刘策的脾性和实力了解透彻之前,还是暂时不要善动兵戈。

    听完二人的陈述,拓跋宏业这才冷静下来,取消了南下的决定。

    但拓跋宏业必须要让刘策为玄武关下,五万蒙洛人的阵亡做出一个合理的交代和赔偿,必须派人去与刘策进行谈判交涉。

    这个差事,自然又落到了拓跋玉海的身上。

    拓跋宏业给出的底线就是刘策必须向蒙洛帝国称臣,并每年上贡给蒙洛一千五百万银子,一百六十万石粮草,三万匹布帛,一万石盐,以及陪嫁一女给拓跋宏业为妾,其中的嫁妆另算……

    拓跋玉海觉得这个条件刘策应该可以接受,也许赔偿达不到预期,但得到六七成还是有把握的……

    于是,拓跋玉海就带着使臣团浩浩荡荡向黔州出发了……

    但拓跋宏业恐怕怎么都想不到,这次谈判,刘策的回复差点让他吐血,最终走向了另一个结果……

    威远城口,刘策亲自出城迎接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草原名将。

    倒不是刘策惧怕蒙洛人,而是他从叶胤口中得知拓跋玉海为人光明磊落,蒙洛西征途中好几次阻止了大军屠城的行径,觉得这样的将才虽是异族人但还是值得自己尊重的,出来亲自迎接一下也并无不妥。

    拓跋玉海见到城门口所站的刘策时,也是微微一怔,忍不住轻声嘀咕一句:“比我想的还要年轻……”

    于是,拓跋玉海在刘策迎来的同时,也主动迎了上去。

    两人在相距一步之遥时同时止步,各自打量对方一阵后,齐齐拱手行礼。

    “拓跋将军威名,本军督早有耳闻,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前军都督年少有为,本王能与你一会,同样不妄此行!”

    “拓跋将军,请!”

    “军督客气,请!”

    短暂的寒暄后,二人一起步入了威远城中。

    仅刚才一个照面,拓跋玉海就对刘策印象十分深刻,虽然方才和自己打招呼彬彬有礼,但还是能感到他骨子里散发的桀骜气息,并没有低声下气。

    能和这样的中原人交涉,拓跋玉海觉得远比章家寿这种两面三刀的货色要感到舒心,虽然他预感到这次谈判可能会因为刘策有所变动,但他还是乐意与他奉陪到底。

    来到昔日总督府内,看着守卫在府厅外的士兵气势汹涌,一脸傲气肃立在寒风之中一动不动,拓跋玉海内心一凛,知道现在的北地已和过去不一样了,也庆幸阻止了拓跋宏业在这个时候选择南下,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拓跋玉海与刘策在谈判桌前落座,双方又经过一番恭维后,正式开始了谈判。

    刘策命人给拓跋玉海和他的蒙洛使团全部倒了一杯热茶后,端起茶碗,滑了几下碗盖,面无表情地说道:

    “拓跋将军,本军督也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闲话姑且省下,直接进入正题,本军督知道你们来此目的,无非就是为玄武关外那场血战讨个说法,谈谈你们的条件吧……”

    拓跋玉海对刘策的直接心中大加赞赏,当即说道:“军督快人快语,本王对此很是欣赏,既然切入正题,那本王就直说了,

    玄武关一战,贵军与我蒙洛军队各自伤亡惨重,实不相瞒,圣皇本来已经集结数百万大军想要南下破关而入,是本王和丞相力劝阻止了下来,

    本王知道,这场血战我们双方而言都损失巨大,但草原环境恶劣,不比你中原农耕恢复的快,所以圣皇认为,还是能请军督对这次的事件给予我蒙洛人一定的赔偿,

    至于赔偿的内容,本王想得到军督您明确的答复后,再提上议程,请问您对此有何异议么……”

    听完拓跋玉海的话,刘策微微一笑,放下捧在手中的茶碗:“拓跋将军,本军督想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那就是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并非是我中原守军,

    若不是贵国在玄武关边境集结大军,对我黔州造成巨大压力,这场大战完全可以避免,按理说,贵国是属于侵略一方,交战地又在玄武关可控境内,

    而我中原守军只是展开正常的抵抗反击而已,要说赔偿也该是本军督提议出来,怎么反而要赔偿贵国将士的损失呢?

    拓跋将军此话也未免太过咄咄逼人,有些本末倒置了……”

    拓跋玉海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挥手止住了刚要发怒的副使,笑着说道:“看样子,军督与本王所设想的结果有很大出入,你这么说的话,倒是让本王无法将圣皇拟定的合谈协议拿出来了……”

    刘策说道:“既然这一战本身就是贵国理亏在前,本军督也只是简单阐述了一个事实而已,说实话,本军督已经让了很大一步,

    对玄武关的战事睁一眼闭一眼了,贵国何苦还要提出让本军督对此负责赔偿的事呢?”

    “说实话,本王真的很佩服军督胆色……”拓跋玉海正色对刘策说道,“敢这么跟我蒙洛帝国使臣说话的,你还是第一个!”

    刘策淡淡地说道:“拓跋将军过奖了,本军督只是觉得理在我中原这边,占理的一方,自然是理直气壮了……”

    “好一个理直气壮!”坐在拓跋玉海身边的副使花不忽赤猛地拍案而起,瞪着刘策怒吼道,“我蒙洛百万大军压境时,我看你是不是还同现在这样,说什么理直气壮!告诉你,有实力的人说的话才叫有理!”

    刘策闻言,身体微微向后一仰:“本军督和你们正使说话,有你插嘴的份么?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话毕,又对拓跋玉海说道:“拓跋将军,您这位下属所说的话是不是代表了贵国的态度?如果是的话,

    那我们也不用彼此浪费时间了,还是早些回去吧,无论是战是和,本军督都会奉陪到底!”

一三九 和亲?当然可以!

    ……

    “花不忽赤,注意礼节,莫要丢了我蒙洛人的脸!”

    拓跋玉海沉喝一声,止住了花不忽赤的言语相激。

    花不忽赤不敢不听拓跋玉海的话,只能坐回椅子上,但怨恨的眼神始终打量着对面主桌上的刘策,恨不得把这嚣张的年轻人当场碎尸万段。

    拓跋玉海对刘策微微欠身说道:“抱歉,军督,本王为副使的无礼向你赔不是,但副使所言也并非无理,如果军督一直以这种态度相谈的话,那我们之间还真没有什么好继续交涉了,

    请军督明白一点,本王为了促成双方和平已经下了十足的功夫,不想就此把事情推向极端,这样吧,本王先将圣皇所提的条件与您揭晓一下,

    至于需要修改的地方,可以再仔细磋商,您看如何?”

    刘策说道:“当然可以,正好本军督也能见见圣皇所提的条件究竟是怎样的……”

    拓跋玉海接过羊皮宣纸,摊开放在刘策跟前说道:“军督,您还是自己亲眼目睹一下吧……”

    刘策接过后仔细望去,等看完羊皮宣纸上的内容后,不由轻轻一笑,对拓跋玉海说道:

    “拓跋将军,如果这是你们圣皇的意思,那本军督只能表示,还是让蒙洛帝国数百万大军与本军督决一死战吧……”

    “军督不要如此激动,既然是谈判,那本就是双方意见达成一致才行,不合理之处就该修改,你说呢?”拓跋玉海平静地说道。

    刘策将羊皮宣纸递还到拓跋玉海手中,摇着头说道:“首先,每年一千多万银两和一百六十万石的粮食进贡,本军督就先不能接受了,

    北地各处情况想必拓跋将军也有所了解,加之刚经历战乱,元气未复,本军督还急缺粮食和钱处理各地局势,又哪来的钱粮上贡给贵国?

    其次布帛两万匹和一万石盐,更是无稽之谈,就算是本军督有意想提供,也没那办法凑足这么多,我境内百姓还十分贫穷,两万匹布帛和盐会让他们日子更加煎熬,

    另外,向贵国国君称臣?本军督认为你们圣皇太过高看本军督了,历来只有国与国之间有藩属关系的,本军督目前是大周的将官,食的是朝廷的俸禄,又如何向贵国称臣?

    最后,外嫁子女给你们圣皇当妾?呵呵,抱歉本军督的女儿太小,伺候不了你们的皇帝,所以,贵国国君所提的条件恕本军督无法接受……”

    拓跋玉海脸色一变,刘策那看似平淡的话语,却透着一股隐隐的威严傲慢,也就是说他根本是不答应蒙洛帝国所提的任何条件。

    这就让他感到有些难办了,他设想过刘策会以数额过大,提出减免一部分的建议,但万万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会全盘拒绝。

    如果这样下去,这次谈判极有可能会闹僵,想象回到速努汗,拓跋宏业得知此行谈判的结果,极有可能会亲自领大军向玄武关扑来。

    这是极其危险的一步棋,而且拓跋玉海从刘策那镇定的神态中感觉到这个年轻人无比的自信,自信能抗衡一切阻力威胁。

    何况,一旦玄武关下战事处于不利局面,蒙洛各地潜在的矛盾定会完全爆发,到时候,统一的草原漠北各部,会再次回到四分五裂的状态中去。

    那是拓跋玉海极其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于是,拓跋玉海说道:“军督,本王适才已经说了,谈判是相互对等的,既然你不愿意接受,不如让本王来修改提议你看如何?”

    刘策点头表示同意:“拓跋将军请说。”

    拓跋玉海指着契约上的内容说道:“第一条,每年上贡白银一千五百万就此作废,毕竟草原上用真金白银的地方不如你们中原多,这种身外之物不要也罢……”

    刘策颌眼不作声,算是默许了。

    拓跋玉海接着说道:“至于粮食一百六十万石,考虑到军督治下百姓刚经历战火与旱灾,

    若强逼也确实是我蒙洛人理亏,这条暂且压后,等军督治下稳定民心,恢复了农耕再做商议……”

    刘策对拓跋玉海越来越刮目相看,一下子就将一千五百万白银和一百六十万石这种不合理的上贡物资给直接取消,那是要怎么样的魄力?

    “不愧是草原文武双全的将领,明白快刀斩乱麻的意思,看清这种本军督不会答应的条件,直接就划去了,嗯……”

    刘策面上不动声色,却对拓跋玉海的感观越来越佳。

    却听拓跋玉海接着说道:“至于让您称臣这点,确实是圣皇欠虑,也就这样划去吧,

    但两万匹布帛、一万石盐、和亲这三点就不能再让了,军督,本王已经做出最大的让步了,您觉得这样处理如何……”

    刘策问道:“敢问拓跋将军,草原缺盐,本军督了解,但为何对布帛如此热衷,还请您不吝告之……”

    拓跋玉海说道:“不瞒军督,草原的气候十分恶劣,夏季炎热异常,冬季却冷若寒窟,

    夏季,酷热的高温能让光膀子的牧民脱水而亡,用皮衣裹身的话又闷热中暑,甚至浑身长满红疹肌肤溃烂,

    冬季,野兽的皮毛虽然适合做过冬的衣裘,可毕竟数量稀少,无法满足大部分牧民的需求,

    早听闻你们中原有制作棉布的植物,能产出透气保暖的布帛,因此,草原各地才会对布帛如此热衷,

    军督大人,本王这么说的话,你能理解了吧?”

    刘策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后,笑着说道:“多谢拓跋将军告知,但本军督还是不能答应贵国所提要求……”

    拓跋玉海眉头一凝:“军督大人真要如此不顾大局么?”

    刘策压了压手,说道:“拓跋将军,请你先不要动怒,先前你也说了,谈判需要双方都达成共识的份上,那协议才算生效,

    而如今,提议上都是本军督付出,仿佛这次玄武关之战都是我中原的责任,这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请拓跋将军放在本军督的位置想想,这样公平么?”

    拓跋玉海双眼微颌:“那听军督的意思,是不愿意签这份契约了?”

    刘策说道:“不如这样吧,本军督有个提议,让你们双方都能彼此接受,你看如何?”

    拓跋玉海眉头一松,说道:“那本王就听听军督的提议……”

    “通商……”

    刘策直接了当的吐出两个字。

    “通商?”

    这一下拓跋玉海还有花不忽赤都有些出乎意料,大周虽然被各方异族打的是节节败退,既割地又赔款,可偏偏就是有一点把守的特别严实,那就是所有边关禁止与胡人通商。

    而这也恰恰等于让草原各部陷入痛苦万分的局面,仅靠上贡的物资也仅仅只能满足贵族上层的所需,广大牧民依旧十分贫困。

    他们所需的物资得不到长期有效的保障供给,光靠走私商人杯水车薪的货物,依旧无法满足牧民所需的蔬菜、盐、茶叶、布帛等庞大的基本需求,这也是造成塞外游牧族群民风剽悍的重要因素之一。

    “军督,你没在开玩笑吧?”

    “本军督从来不开玩笑,拓跋将军觉得本军督提议如何?”

    见刘策一脸正色信誓旦旦,拓跋玉海和花不忽赤也就相信了他的话。

    “你们草原所需的布匹,茶叶,盐、铁锅、瓷器、糖等东西,本军督都能给你们运来,

    你们也不一定非要用金银交易,草原上的兽皮、牲口、药材都能拿来交换,本军督会列出一个合适的价格供你们参考,

    但是,由于草原太过广袤,本军督提议就在玄武关外找个合适的地点作为边境贸易战,以供我中原子民与你们蒙洛各部之间的交易,你看如何?”

    不得不说,刘策所提的条件十分的诱人,拓跋玉海和花不忽赤闻之勃然心动。

    但仅存的理智,还是让拓跋玉海试探性问道:“军督,你这样做就不怕被你们大周的君主惩罚么?”

    “呵呵……”

    刘策干笑一声,拓跋玉海敏锐的看到他眼神里对大周天子的不屑,这是一个枭雄才有的魄力。

    “好!如果军督真的答应通商,本王也就能回去和圣皇有个交代了……”拓跋玉海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那最后一条,请军督派一女子与圣皇和亲,当然,如果军督无法接受和亲的说辞,那就当是联姻也可以的……”

    刘策想也不想就拒绝道:“本军督说了,家中没有合适的外嫁人选……”

    “军督,外嫁女人并非要自己亲人的,其实随便找个女人就可以了,那不过是做个样子掩人耳目而已……”

    主要的商谈敲定,最后这联姻反而变得不怎么重要了,拓跋宏业不是那种没有女人活不下去的主,他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排队等着拓跋宏业临幸的女人怕是能从王庭排到西域诸国。

    让人嫁女只是表明一个态度,在政治上处于优势而已,何况他家中也有不少子民外嫁的,并非会在这个问题上死磕不止。

    因此,拓跋玉海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是暗示刘策这不过是走个过场,给拓跋宏业一点颜面而已。

    何况,普通民女能嫁给塞外贵族,这身份和待遇等于是水涨船高,应该没理由拒绝这么优厚的条件。

    至于外嫁女子的心态如何,在男权至上的社会,基本是不会考虑的……

    “既然如此,那好吧……”刘策喝了口茶说道,“不过,在本军督答应外嫁民女之前,想给贵国圣皇写封信,还望等双方通商协议签署后,一并送抵王庭……”

    拓跋玉海不疑有他,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双方就贸易的环节进行了近一步的磋商。

    等初步共识达成之后,刘策便带着拓跋玉海一行使臣前去共进午餐,气氛似乎十分的和谐……

一四零 一封信引发的……

    ……

    十一月二十日,速努尔汗王庭,巴兰托尔皇宫内,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用以招待向蒙洛帝国进贡的西域诸部使臣。

    充满草原风情的迎客大殿上,西域各部使臣和拓跋王室高层盘腿围坐在舒适的棉毯上,在悠扬的琴乐声中,一起欣赏着殿中身材曼妙的胡姬们,跳着热情奔放的舞蹈。

    拓跋宏业坐在用绒毯包裹着的皇位之上,握着金色的盛酒器皿,一脸微笑,不时打量着那些西域的使臣。

    一口酒喝空,边上的异族侍女立刻将鲜美的葡萄酒给他满上,随后又恭敬地退到一旁。

    坐在拓跋宏业身边的不是他的皇后,而是他最为宠爱的蓉妃,卫蓉。

    卫蓉显然对殿内的气氛并不怎么感冒,只是轻轻爱抚着躺在自己怀中的波斯猫。

    拓跋宏业瞥了卫蓉一眼,随后挥挥手让正在跳舞的胡姬都退下,尔后举杯对使臣说道:“诸位,你们不辞万里,远道而来,辛苦大家了,请满饮此杯!”

    使臣和王公大臣闻言,忙举杯起身,对拓跋宏业恭敬地说道:“多谢圣皇赐酒,臣等感激不尽……”

    一口酒下腹后,拓跋宏业把目光锁定在左侧一桌的一名西域人身上,笑着问道:“撒买提,贵国的新君如今身体可曾安康?”

    那个叫撒买提的西域使臣见自己被拓跋宏业点名,刚坐下的身子再次爬起,毕恭毕敬地说道:“多谢圣皇挂怀,我王身体安康,对圣皇是万分的感恩……”

    “哈哈哈……”拓跋宏业大笑三声,继而问道,“朕可是屠了贵国六地十四座城池,你们的新王不但不记恨与朕,还会万分感恩?撒买提,你可不要对朕撒谎啊……”

    撒买提吓得浑身哆嗦,连忙跪下说道:“圣皇,您是一代雄主,就如同当空的太阳,散发出耀眼的光辉,

    我等卑微的奴仆可都是仰赖您的庇佑才能活在这个世上,又岂敢对您不敬呢?

    没有了阳光的照耀,我们这些仆从就会在黑暗中失去了方向,永陷沉沦之中,

    最后将活活冻死在这寒冷的冬季,连同灵魂都不能得到安宁,请您务必相信您的仆从,对您是如慈父一般对待……”

    说完这堆彩虹屁,撒买提整个人都伏地跪拜下去,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整个大殿内,除了蒙洛贵族的笑声外,几乎所有的西域使臣都沉默了。

    蒙洛人西征,就如同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给他们的国家和百姓造成了难以磨灭的伤害。

    蒙洛人的铁蹄和屠刀征服了整个西域,连同强大的萨珊和大食都只能靠年年进贡才免于战火的荼毒。

    拓跋宏业见此,笑着抬手说道:“好了好了,起来吧,朕也就一句戏言而已,你无需感到害怕,坐下来好好享用美食吧……”

    “多谢圣皇恩典……”

    撒买提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起身后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随后,烹制好的烤羊被奴隶抬了上来,逐一分配到了各人的餐桌前,连卫蓉也分到了一份。

    “吃吧,朕已命人在羊肉里添加了不少佐料,保证没有膻味的,应该合你的口味……”

    拓跋宏业温柔的和卫蓉嘱咐了一声,随后抓起一把金色匕首,割下一小块肉放入嘴中咀嚼一阵。

    见卫蓉依旧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拓跋宏业心中略有不快,但很快把这股不满平息下去,对她说道:“爱妃,朕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想知道么?”

    卫蓉淡淡地说道:“皇上有心了……”之后又没了下文。

    拓跋宏业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十分失败,好像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无法让这个女人脸上有笑容浮现,自己后宫六十多个妃子哪个不见到自己百般讨好的?

    偏偏就这个卫蓉就是例外,送她的东西,她是既不拒绝也不感恩戴德,永远都是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

    拓跋宏业依稀记得二十年前,自己粗暴的霸占卫蓉时,卫蓉脸上除了蹙眉落泪外,就没有其他任何表情,整个过程她硬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一晃这么多年了,卫蓉却依然和当初一样,态度平淡的让自己无从下手,当真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失败。

    拓跋宏业收拾一下心情,拍了拍手,不一会儿,殿外进来一群衣着艳丽的中原女子。

    很快,在中原古典的钟乐声中,开始跳起了完全不同与塞外奔放的舞蹈,而是那种含蓄的曼舞,让整个宴会处在另一种氛围之中。

    “这是朕特意从中原女子中挑选出来的,经过半年多的演练,你看看,像你中原的舞姿么?”

    听着拓跋宏业的话,卫宁抬头看了一眼,不多时说道:“皇上不用为了臣妾费如此大的周折,不值得……”

    “只要你喜欢,朕什么都肯为你做!”拓跋宏业握着卫蓉的手说道,“哪怕你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朕都能给你射下来!”

    卫蓉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又没了下文,任凭拓跋宏业抓着自己的双手。

    “没有人敢用这种态度对朕!”拓跋宏业见此真的有些怒了,他以恐吓的语气对卫蓉说道,“爱妃,朕对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要明白这个道理!”

    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拓跋宏业越捏越紧,卫蓉不由微微蹙眉,脸上浮现一丝痛苦的神情。

    “报~启禀圣皇,辅政王从黔州派人送来了协议条款,副使花不忽赤正在殿外恭候……”

    听闻侍从的禀报,拓跋宏业松开了紧握卫蓉的手掌,端正坐姿,沉声说道:“让花不忽赤进殿说话。”

    侍从领命离去,不一会儿花不忽赤进入殿中,穿过舞池,径直来到拓跋宏业跟前,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下臣花不忽赤拜见圣皇……”

    拓跋宏业道:“起来吧……”

    “谢圣皇……”花不忽赤谢过起身。

    拓跋宏业端起酒杯,缓缓开口:“说说吧,辅政王是不是带来了满意的消息?刘策又是不是答应了朕的条件,哼,仔细想想,还真是便宜他了,朕对他还是太过宽厚了……”

    花不忽赤怔了怔,回道:“圣皇,刘策全盘否决了您的旨意……”

    “你说什么?”

    刚把酒杯触碰到嘴唇边的拓跋宏业闻言,霎时一愣,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花不忽赤。

    花不忽赤忙避开拓跋宏业那雄浑的眼神,低声重复道:“回禀圣皇,刘策拒绝了您的所有条件……”

    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只有那钟乐声响和中原女子依然在殿内演奏着乐曲,随之起舞……

    “别跳了,退下……”拓跋宏业让歌舞都停下后,对花不忽赤沉声问道,“刘策敢拒绝朕的条件?他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拓跋玉海呢?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花不忽赤吞咽了下口水,忙解释道:“回禀圣皇,刘策虽然拒绝了您的提议,但却提出了一个比您所提更优越的建议,

    他打算与我蒙洛人通商,会向我们蒙洛人运输一切急需的物资,而辅政王则是继续留在黔州与刘策协商设立贸易地点的事情……”

    “嗯?”

    拓跋宏业闻言,怒气也消了些,端着酒杯轻泯了一口,陷入沉思之中。

    而殿上的蒙洛人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也是一阵狂喜,毕竟他们自己治下的牧民奴隶几乎都是缺衣少食日子十分困难,久而久之定会心生不满,会有巨大的隐患。

    如果能与中原展开贸易,获取大量的必需品,就能安抚住他们,更能收货民心了……

    于是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拓跋宏业,瞳孔中满是期盼的神情。

    良久,拓跋宏业放下酒杯,点了点头:“这刘策倒是识时务,通商一事就让辅政王加紧办理,

    当然,他也不能全部否决朕的提议,既然双方都要展开贸易了,他必须送女人送来王庭和亲,这点绝对不能变。”

    花不忽赤,忙从身上拿出一封信说道:“回禀圣皇,这是刘策亲笔书信,他说如果圣皇同意信上的条件,那么和亲联姻之事,是绝对赞同的……”

    “他还敢跟朕提条件?”拓跋宏业不怒反笑,“好吧,你把这信拿出来当着满殿众人的面好好念念,朕倒想看看这个家伙到底有什么条件可提……”

    花不忽赤事先并不知道信上内容,于是按拓跋宏业吩咐拆开看去。

    结果一看到书信上所写的内容,花不忽赤恨不得立马把眼睛戳瞎,再把自己毒哑,同时深深的后悔不该学习中原文字!

    见花不忽赤不说话,拓跋宏业催促道:“怎么了?念!无论信上说什么,朕都赦你无罪!”

    “是……是……”

    花不忽赤心中一颤,只好硬着头皮念了起来。

    “尊敬的草原雄主,听闻您想从我刘策手中选取女儿嫁你为妾?对于这样的美事,本军督是乐见其成的,

    但是,在你迎娶我中原女子之前,有些礼数还是要跟你说明白的,以免到时候出了问题纠结不清,

    呈您所愿,本军督会选一女子认为养女,然后下嫁给您,但是,中原礼数,迎娶女子是要备足礼金的,

    尤其是您这样的草原雄主,总不能失去王者风范吧?本军督也不多要,玄武关以北,两千八百里的所有草场、牧场、马场以及部落充作彩礼并不过分吧?

    另外迎亲的队伍必须要隆重,最好圣皇您亲自来玄武关门下接亲方显诚意,

    如果您答应了这一切,那本军督自然是同意把女儿嫁给你的,当然了,从你迎亲那时开始,

    还请您恭敬地呼唤本军督一声父亲,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你得随时对自己的父亲尽孝心……

    军督府刘策,奉上。”

    念完这封信,满殿一片肃静。

    骤然……

    “哐啷……”

    拓跋宏业重重的将金酒杯掷在地上,满脸煞气的怒吼道:

    “刘策!你在找死~~”

一四一 联姻风波

    ……

    拓跋宏业真的怒了,刘策这份信充满了浓浓的挑衅意味,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本来拓跋宏业对刘策提出通商贸易的议案是非常认可的,以他的战略目光自然知道,能长期与中原这个物产丰富的国度,用金银和草原上的牲口皮毛换取牧民的必需品,绝对比只靠劫掠、上贡的这种一锤子买卖,要长久稳定的多,毕竟这才是一个国家该有的良性循环。

    可现在,拓跋宏业只觉的自己特别没面子,同时也暗暗后悔不该在这大厅广众之下,尤其是当着西域诸国使臣的面让花不忽赤宣读这份信件,这真是颜面扫尽。

    这刘策也实在太过嚣张了,一个女人就想换取玄武关以北两千多里土地牧场,这不就是把正红、绣红两幡的地盘全占了不说,还直接把他的疆域扩生到了速努尔汗方圆百里以内了么?

    什么样的女人值这个价钱?套用现代的话说,这女人的x是镶钻石的么?不,应该是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钻石做的?透一下就得倾家荡产。

    当然,除此之外,更让拓跋宏业无语的是,自己居然要喊刘策父亲?

    拓跋宏业已经五十一岁了,刘策不到二十五,两人相差了足足二十六七岁,然后得喊能当自己儿子的年轻人一声爹,还得尽孝心?

    这种突如其来的畸形父子情,拓跋宏业在震怒的同时,心中怎么想都觉得不是滋味儿……

    “圣皇息怒……”

    拓跋宏业发怒,吓得花不忽赤连忙跪下求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绣黄幡中都帅拔赤当即起身说道:“圣皇,请让我领兵前去攻打玄武关,将这个胆敢侮辱圣威,不知天高地厚,狂妄无比家伙的脑袋取来献与您跟前……”

    “我等皆愿请战……”

    拔赤的话瞬间引起殿内其他蒙洛将领的共鸣,齐齐起身声称要征讨刘策。

    拓跋宏业却不发一言,怒气冲冲的望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花不忽赤,大殿的气氛充满了肃杀的气息,就连那些西域诸国的使臣都坐立不安。

    虽然他们大多听不懂花不忽赤方才所念的内容在讲些什么,但可以感受到花不忽赤所念的内容引起了这位屠夫,哦不,是至高无上的圣皇强烈不满。

    良久……

    “哈哈哈……”

    拓跋宏业却忽然笑了起来。

    这突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错愕不已,大家面面相觑,暗道莫非圣皇被气疯了不成么?

    拓跋宏业挥挥手,对花不忽赤说道:“朕方才所言,赦免你的罪,你怕什么?起来吧……”

    话毕,拓跋宏业回到自己的皇位上,让那些请战的将领也坐下后,缓缓说道:

    “刘策小儿以为在玄武关下,打败了一次我蒙洛大军就得意忘形了?哼,本以为他年少有为应该懂些城府才对,

    不想却也是与中原世家子弟没什么两样,居然用这么嚣张的态度给朕写信,以为朕会为他这些三言两语扰乱心绪么,真是太天真了,

    诸位不必担忧,请继续尽情享用桌前的美食,来,满饮此杯……”

    说着,拓跋宏业举起酒杯,底下的人立刻起身回敬,气氛瞬间回到了之前那热烈的氛围之中,原本停下的歌舞再次起奏起来。

    忽然,一直静坐不动的卫蓉让侍女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起身缓缓走到花不忽赤跟前,将酒递到他跟前。

    花不忽赤不敢怠慢,忙起身接过酒杯说道:“多谢蓉妃赐酒……”

    卫蓉微微一笑:“忽赤将军一路途辛苦,当满饮此杯……”

    花不忽赤没有多言,一口将酒喝干。

    卫蓉点了点头,似做沉思之状,少时才问道:“忽赤将军,敢问一句王爷可好?”

    “回禀蓉妃,王一切都好,刘策倒是礼数有加,没有半点会加害王的意思……”花不忽赤如实回答道。

    卫蓉若有所思,然后说道:“天太冷了,记得回去告诉王爷,多添几件棉衣,免得着凉了……”

    花不忽赤低头说道:“臣会如实向王转告蓉妃的话……”

    卫蓉不再多言,转身回到了拓跋宏业身边的皇位上,恢复了之前那股平淡的姿态。

    拓跋宏业见此小声问道:“爱妃,难得见你主动给人倒酒,朕方才见你与花不忽赤窃窃私语,说了些什么?可否告知朕听听?”

    卫蓉说道:“也没什么,只是嘱咐他一路小心,莫要辜负了圣皇的信托……”

    拓跋宏业微微蹙眉:“你如何知道朕还会派花不忽赤前往黔州?”

    卫蓉道:“圣皇忘了么?您的弟弟辅政王现在还在黔州等着您的回复……”

    拓跋宏业怔了怔,凝望了卫蓉一阵,忽然说道:“难得啊,朕本以为你对什么都不上心,不成想还会关心谈判的事啊……”

    说到这里,拓跋宏业双眼微颌:“爱妃,朕怎么觉得你话里行间似乎对辅政王特别关注啊……”

    卫蓉不再说话,依旧抱过波斯猫,放在怀中轻轻抚摸起来。

    拓跋宏业轻笑一声:“差点忘了,爱妃不拘言笑,方才朕只是喝多了,不过几句戏言罢了,不要往心里去啊……”

    他割了块肉,放到嘴边时,又沉声说了一句:“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朕的爱妃,心中只能有朕一个人,朕能容忍你的傲慢和无礼,

    但绝对不能容忍你心中有第二个男人,否则,无论那个人是谁,朕都会让他死的万分悲惨!”

    卫蓉面色如常,依旧不发一言,目光只锁定在殿中舞女的身上。

    ……

    宴会过后,拓跋宏业将花不忽赤和丞相拓跋硅召集到私人宫殿内。

    等二人到殿内,拓跋宏业立刻沉着脸将刘策的信甩到桌上说道:“你们说说吧,朕到底该怎么处置与刘策的关系?

    从他的信上所写内容,朕能体会到,这个人绝对不能用常理判断,他对和亲联姻之举是十分抵触的!”

    拓跋硅说道:“圣皇,既然刘策不愿意和亲,那就索性算了吧,何况,通商贸易对我蒙洛各部意义极其重大,圣皇不应在这件事上与他过多纠结……”

    花不忽赤也说道:“是啊圣皇,刘策不过二十四岁,他的儿女都太小,也确实不适合联姻,难道又要他随便找个女人塞过来搪塞不成么?

    通商贸易事大,能换取大量蒙洛各部急缺的物资,这远比上贡和劫掠划算,臣也恳请圣皇不要在联姻上做过多的逼迫……”

    “不行!”拓跋宏业态度十分坚决,“通商要执行,但这联姻也必须要他答应下来!”

    他又拿起那封信,来回看了几眼,嘴角一瞥:“这个刘策倒是思绪敏捷,让朕对他尽父子孝道,呵呵,还真敢说,行,他不想嫁中原女人到这蛮荒之地,那朕就让自己的族人嫁过去,看他收还是不收!”

    花不忽赤和拓跋硅闻言一惊,相互用眼神交流一阵后,拓跋硅立马说道:“圣皇,您这是何意啊?我蒙洛帝国的贵族人可从未外嫁给中原人啊……”

    但下一刻,拓跋宏业一句话噎的拓跋硅无话可说:“那丞相你解释下,朕的爱女月儿就怎么成了那霍青的妻子了?那霍青也是刘策的下属吧?

    已经有过先例了,朕不在乎这些陈规陋习!规矩,就是等着让人来打破的,朕不在乎!”

    看着拓跋硅和花不忽赤低头不语的模样,拓跋宏业继续说道:“牺牲几个女人算什么?就算朕的子女又如何?

    如果不知变通,跟大周的那群昏君庸臣那样什么士庶不通婚,那我们蒙洛帝国会有今天的局面么,

    一个女儿如果能换到一方豪强的合作,那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刘策年少有为,如此短时间就掌控远东到北地所有省份,

    与这样的人合作,朕觉得并不丢人,总之,这场联姻无论如何都得进行下去,他刘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见拓跋宏业心意已决,拓跋硅和花不忽赤只能出声表示赞同,不过拓跋硅又提出了一个难题:“那圣皇决定让哪位公主嫁给刘策呢?”

    “当然让……”

    拓跋宏业刚欲脱口而出,却忽然愣住了,这才想起,自己膝下的女儿不是已婚就是未成人,根本就没有合适的人选出嫁。

    “可恶,朕倒是把这事给忘记了……”拓跋宏业尴尬之色稍瞬即逝,“朕现在未出嫁的女儿最大也才十一岁,这,你们说说看,拓跋氏皇族中选谁的女儿与刘策成亲比较适合……”

    拓跋硅仔细思索起来,以他对拓跋宏业的了解,三幡拓跋皇族中,必须绝对忠心拓跋宏业的人选才能选女出嫁刘策,以此避免双方勾结造成威胁皇位的事来。

    想了许久,拓跋硅眼前一亮,拱手说道:“启禀圣皇,目前拓跋一族中符合条件的唯有辅政王的小女,拓跋雪,只是拓跋雪已与慕容霸之子慕容宝有婚约,且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明年就要举行大婚了……”

    “不用说了,就她吧!”拓跋宏业当下拍案决定,起身对花不忽赤说道,“家国事大,儿女情长算不得什么,你立刻动身前去告诉辅政王,联姻之事不可违背,拓跋雪封为托兰公主,择日准备出嫁刘策,

    另外,督促他尽快达成与刘策的贸易协商契约,贸易选址处必须由拓跋玉海亲自敲定,这事越快越好,拖的久了对我蒙洛帝国只会大大不利……”

    拓跋硅忙道:“圣皇,那慕容宝那边该如何回复?”

    拓跋宏业满不在乎地说道:“慕容宝那边朕自会与慕容家的人商议,这是皇令,不可违逆,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们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

    花不忽赤和拓跋硅恭敬地退出了殿门,各自按拓跋宏业吩咐行事了……

    “刘策,嗯……”

    拓跋宏业拿起那封信,又仔细望了一遍,嘴里不住嘀咕着他的名字。

一四二 雪夜对话

    ……

    十一月三十,夜,威远城……

    自入冬以来,北方各处都下起了鹅毛大雪,黔州地界也不例外。

    从昨夜开始,威远城内外就雪落不止,日初时分,整座城池都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广袤无垠,大地都仿佛陷入了一片宁静……

    雪依旧在下,积雪已经没过了人的脚掌,守在城头,裹着一身厚重棉甲的士兵,顶着风雪肃立在城墙垛口,凝视着漆黑的夜空。

    蓦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踏雪走上城头,引起了其中一名士兵的警觉。

    待他举着羊脂火把回头看去时,拓跋玉海那张刚毅地脸庞映入了他的眼帘。

    今夜的拓跋玉海,脸色微红,凑近些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酒气,从他左手握着的酒壶,更能证实了士兵心中的判断。

    “你们不必管我,我就想一人到这里欣赏下雪景,你们军督允许我可以在城中自由走动……”

    探出士兵心思的拓跋玉海及时和他解释了一番,随后欠身来到离士兵不远处的垛口边,猛灌一口烈酒后,借着墙头油灯发出的幽暗光芒,犹自欣赏起漫天飞舞的雪景。

    士兵见拓跋玉海没有恶意,也就不再理会他,继续把守在自己的岗位一动不动。

    拓跋玉海刚上城头没多久,正准备巡视城头军务的刘策也紧随而来,见拓跋玉海正在倚墙独自喝闷酒,当即迎了上去,顺便从那名士兵手中接过长矛,吩咐他提前回宿营休息。

    等那名士兵离开后,刘策肩扛长矛,来到拓跋玉海身边说道:“这么冷的天,拓跋将军还不早些休息么?”

    “睡不着……”拓跋玉海随口说了一句,尔后又猛灌一口酒,呼出一口白气赞道,“军督,你这酒不错,尤其在这么冷的天,喝上几口当真是浑身舒坦……”

    刘策提醒道:“此酒甚烈,拓跋将军莫要过渡……”

    拓跋玉海点点头,回身看着刘策,好一阵才笑了笑:“军督,说实话,本王真是佩服你,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成就,相信以后你的前程远不止与此!”

    刘策放下长矛,拍了拍身上的积雪,随口回道:“拓跋将军过誉了,早就听闻拓跋将军十五岁开始征战沙场,大小经历数千场战事未逢一败,本军督才该万分钦佩。”

    “未逢一败?”拓跋玉海闻言,苦笑一声,“那不过是夸大之词罢了,十六年前,本王就被一名年过二十的少年败的是无地自容,

    从那时起,本王的命运也随之发生了改变,至于缘由,本王相信您的夫人知道的是一清二楚……”

    刘策自然知道他说的是指皇甫翟,但很明智的没有点破,只是淡淡地说道:“拓跋将军,本军督观你面有忧色,是想回家了么?”

    拓跋玉海摇摇头:“本王常年在马背上跟随圣皇南征北战,对本王而言,马背就是本王的家……”

    说到这里,拓跋玉海轻泯一口烈酒,索性背靠垛墙坐了下来,刘策也坐到他的身边,话起了家常。

    “军督,你孩子多大了?”拓跋玉海将酒壶递给刘策问道。

    刘策接过酒壶说道:“我的孩子还小,女儿三岁了,儿子才一岁半,算算时日也有近一年多没见到他们了……”

    拓跋玉海闻言,从怀中摸出一串用鹅卵石制成的项链,眼里充满了温柔:

    “这是我女儿七岁生日的时候送给我的,她叫拓跋雪,他出生的那年,漠北下了场前所未有的一场大雪,

    所以我就给她取名为雪,她是整个蒙洛草原上最美丽的蝴蝶,如今八年过去了,我的女儿也快成亲了,

    说实话,本王真的舍不得她这么早出嫁,真希望她能多陪我几年,可惜啊,女大不中留,

    昔日的蝴蝶已经长成了健壮的飞燕,只想着飞向自己情郎的怀抱双宿双栖,都快忘了我这个父亲了……”

    刘策笑道:“那不是很好么?你女儿最终还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不是么?”

    拓跋玉海握紧了项链说道:“不,本王并不希望她嫁给自己的情郎,那个人配不上我的女儿……”

    刘策说道:“怎么?莫非你女儿的家世很贫寒么?”

    拓跋玉海摇摇头:“本王女儿的家族在我们草原上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慕容家,想必军督你也有所耳闻……”

    “略有耳闻……”刘策颌眼喝了口酒。

    拓跋玉海道:“本王宁可我女儿找一个普通牧民的丈夫,也不愿意他和慕容家的人在一起,尤其这个慕容宝,唉,一言难尽啊……”

    “既然拓跋将军看不过眼,那为何不阻止呢?”刘策问道。

    拓跋玉海道:“没办法,既然女儿喜欢也就随她去了,她娘死的早,死时本王又正好随圣皇在出征西域,

    没来得及见上她最后一面,心中总觉得对这孩子有些亏欠,这些个儿女间的情事也就只能依着她了,

    以后她受苦也好,享福也罢,都自己承受去吧,本王也乐得清闲……”

    对于拓跋玉海这种对待女儿终身大事的态度,让刘策对他的印象更是大为改观,回想起中原各地根深蒂固的门第之见,拓跋玉海绝对比他们开明百倍不止。

    二人交谈了很多家常,直到一壶酒喝空,守夜的士兵换了一波之后,才一起下楼向已改为镇军府的总督府走去。

    半道上,在经过两条街后,刘策又和拓跋玉海商定了在塞外建造贸易所的地址后,不知怎的就谈到了蒙洛和中原之间现存的关系。

    拓跋玉海说道:“军督,本王知晓大周和蒙洛之间有着无法调和的矛盾,本王承认蒙洛各部野蛮成性,给大周百姓造成了不小的灾难,

    但要知道,当年大周朝廷可是帮着我蒙洛人的死敌氏羯人一起要致我蒙洛人与死地,当时我蒙洛人满打满算不过三万人的小部落,

    常年被草原各部欺凌,在大周270年时,被氏羯人屠的只余不足两万人,才被迫向南迁徙,试图寻求大周的庇护,

    可是,当年大周非但没有接纳蒙洛人,甚至从玄武关内派出一万多人与氏羯人前后夹攻我蒙洛各部,

    最后,我蒙洛人元气大伤,死伤惨重,首领拓跋玺也战死了,在缴纳了族群内半数牛羊给慕容部后,才换取他们的收容,才生存了下来,

    自此蒙洛和大周之间就结下了世仇……”

    听完拓跋玉海的陈述,刘策点了点头:“不想,你们蒙洛人和大周之间还有这么一段过往,不过话说回来,都过去百余年了,这份仇恨还记得这么清楚么……”

    拓跋玉海叹道:“是啊,都过去百年了,按理说早该随着岁月流逝而遗忘的,但是,

    当人的**开始膨胀的时候,任何昔日的些微瑕疵,都会成为牟取自身利益的理由,

    而大周朝廷的软弱无能,更是让蒙洛人将百年前那次恩怨无限放大,成了最合适的借口,

    皇兄说过,蒙洛人要想强大,就必须要拥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就算没有,也得制造出一个强敌,

    只有这样,蒙洛部才能团结一致,大周就是蒙洛人眼下共同的敌人,你明白本王的意思么,军督?”

    “本军督明白……”

    刘策应了一声,其实拓跋玉海说的这番话本意就是阐述了一个道理:弱才是原罪,而所谓的世仇理由,不过是强者为了达成目的的借口罢了。

    大周和蒙洛人之间到底在百年前有没有结仇,这个真相其实并不重要,只要蒙洛国内的牧民相信:曾经大周对穷途末路蒙洛人非但不施以援手,还落井下石造成差点灭族的事实,那就足够了。

    蒙洛人自小就被灌输大周子民软弱可欺的印象,理所应当觉得奴役、屠杀、劫掠他们是天经地义,加上新仇旧恨,蒙洛人觉的本来就该进驻中原那片繁华富庶的广袤土地,成为新的主人。

    不过,刘策是绝对会阻止这种悲剧发生,从与拓跋玉海协议通商贸易开始,对草原的布局就已经悄悄展开了。

    二人边聊边走,等来到镇军府后,相互道别,各自回房了……

    “夫君,你回来了……”

    一回到房间,叶胤就迎了上来,将刘策身上的披风取下挂在衣架上,接着倒了杯热茶。

    刘策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坐到火盆前烤了烤冻僵的手,待身体有些暖意后,便跟叶胤说道:“你还在为我向拓跋宏业写那封信感到忧心么?”

    叶胤不置可否:“夫君,妾身知道你这么做在想什么,但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不冒险不行啊……”刘策叹道,“我们现在还不具备与蒙洛人决战的实力,为夫只能出此下策去探知拓跋宏业的底线,

    如果他同意为夫所提的建议,并不会因为信件的内容出兵,那就说明蒙洛内部真如你所料那般也有自己的困境或是盘算,

    当然,如果拓跋宏业撕毁信件,发兵前来攻打玄武关,那也不用再思考其他什么事,直接在关口死战到最后一兵一卒即可,

    我在赌,赌蒙洛帝国内部不稳无暇南顾,赌拓跋宏业不知我方虚实投鼠忌器,只要赌赢了,就能赢得足够的发展时间,

    待稳定中原后,是时候积蓄所有力量,向塞外展开全面战争,彻底扫平蒙洛人对中原的危害……”

    叶胤闻言,揽住刘策的脖颈,贴在他身上,柔声说道:“夫君,妾身相信,你一定能拯救中原的百姓,

    妾身会在你身边陪着你,帮助你,直到看到天下止戈,和平来临的那一天……”

    “嗯……”

    刘策淡淡地应了一声,脸上神情异常的坚定。

一四三 定婚

    ……

    十二月初五,速努尔汗,巴兰托尔王庭大殿……

    “阿雪……”

    “宝哥……”

    宫殿大门外,十七岁的慕容宝试图闯宫门被护卫拦了下来,看着自己的未婚妻拓跋雪被几个侍女架走前不住朝自己呼唤,他觉得自己内心是痛的无法呼吸……

    “阿雪,我不会让你嫁出去的,你只能属于我一人!等着我,我去想办法!”

    慕容宝自知现在无法将拓跋雪旧出,他用尽全身力气朝拓跋雪呐喊一声后,转身跃上马背,策马疾驰离去。

    “宝哥……”

    目睹自己情郎绝尘离去,不到十六岁的拓跋雪捂住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眼泪还是如决堤的大坝,喷涌而出……

    等慕容宝远去之后,一名异族侍女对拓跋雪小声说道:“郡主,圣皇吩咐奴婢,这段时日你就且住在王庭,哪里都不要去,房间也都安排好了,奴婢会好好服侍你的……”

    拓跋雪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圣皇呢?我要见圣皇!”

    侍女回道:“圣皇正在召集群臣议事,现在怕是无法见你……”

    “我去殿外等他!”

    拓跋雪丢下一句,转身就向正殿快速走去,侍女阻拦不及,只能紧紧跟在她身后。

    正殿之内,拓跋宏业对这次与刘策展开边境贸易通商的事,正进行着激烈的讨论……

    殿上各幡贵族大臣,大多数人对边境通商贸易是保持赞同态度的,各部治下所统辖的部落中,富有的毕竟是少数。

    大多数牧民和奴隶日子过得依然困苦,能稍稍改善一下他们的境遇,也能提升自己的统治力度,让这群牧民和奴隶对主子能更加感恩戴德,更加忠心卖命。

    但也有一部分人对此表示反对,绣蓝幡旗主贺丹昂就对刘策通商贸易的事,十分的抵触,他冷笑着说道:

    “我真想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与周国的一个地方势力展开贸易?缺什么直接去抢一把不就行了?”

    拓跋硅起身反驳道:“贺丹旗主,现在我们不同往日了,治理草原这片如此广袤的疆土,光靠抢掠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的,

    现在我们蒙洛诸部连同西域境内的牧民奴隶,以及归附我们的其他草原部落,粗略统计不下三千万之巨,

    如此多的人丁自然不能和过去只有几百万人时那样,单单靠抢掠、上贡就能维持长久的,

    其他不说,仅仅我们草原所需的盐就有一个极大的缺口,单靠抢的话,能得到多少细盐?

    与其一味的靠武力征服获取物资,倒真不如先退一步,用我们的牲口和皮毛以及无甚用的金银,

    换取中原布帛、茶叶、盐以及其他的东西,这样就能近一步壮大自己的势力,同时也好为将来如何更好的治理中原,打好坚实的基础……”

    贺丹昂冷哼一声,自知说不过拓跋硅,于是狡辩道:“中原人懦弱无能,但性子却十分奸诈,就算他们肯通商,谁能肯定不会被他们骗了,

    要知道,以前中原有个从南方来的许姓商人,用一个瓷碗换走了我部落一户牧民十二头绵羊和两桶牛奶,害的他们差点熬不过寒冬!”

    拓跋硅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刘策送来了交易清单,大致所需交易货物的价码,甚至税收都标的一清二楚,不怕他食言……”

    “哼……”

    贺丹昂再次冷哼一声,别开眼去也不再多说什么。

    “好了,与刘策通商贸易的事已经敲定,今日朕找你们来是想商议在玄武关边境哪里设立贸易站比较合适,你们都仔细商议一下!”拓跋宏业问道。

    拓跋宏业话音刚落,绣白幡旗主勿忸格吉当即大声说道:“那自然是要设在我王庭周遭了,一切应当以王庭利益为上!”

    拓跋宏业闻言,脸色一沉,对勿忸格吉的智商感到无语。

    拓跋硅见拓跋宏业面色不快,马上对勿忸格吉说道:“勿忸旗主,都说了是在大周边境展开贸易,王庭离玄武关两千七百多里路,货物运输十分不便,

    另外,在王庭四周设立贸易站,就不怕中原的细作打探我速努尔汗和巴兰托尔的虚实,把圣皇的安危致与不利境地么?”

    勿忸格吉心头一紧,忙跪到正殿上对拓跋宏业说道:“圣皇息怒,是奴才思虑不周,奴才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拓跋宏业抬手说道:“行了,朕知道你也是为蒙洛人的利益考虑,不会怪罪与你的,但是勿忸格吉,

    你身为一幡旗主,以后说话请三思后行,莫要再说出这样不经大脑的话来……”

    勿忸格吉忙道:“奴才谨遵圣皇教诲……”说完便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拓跋硅觉得这事跟那群只知道骑马砍杀的武夫商量,实在有些难为他们了,最终这个问题还是得自己来提议,于是说道:

    “圣皇,既然刘策和辅政王都协议好了,在玄武关外百里范围建立贸易所,臣建议还是把贸易站设在绣红幡和正红幡之间的牧场上,

    也好方便各部前去交易,换取生活所需品,同时也能让两部派人混入贸易所监视中原商贩的一举一动……”

    拓跋宏业点了点头:“此事就依丞相之意,先这么定了,等各部牧民满足眼下生活所需之后,就举兵南下进军中原!”

    事已敲定,大殿之上齐齐响起赞美拓跋宏业的声音。

    然而,拓跋宏业如果能多了解下远东的发展情况,就会发现自己完全落入刘策给他挖好的坑里面。

    当然,这也不能怪拓跋宏业,虽然他是一代雄主,但身为这个时代有他目光的局限性,压根没注意到经济殖民造成的一系列恶果。

    从他决定和刘策展开贸易开始,巨大的隐患就已经悄然埋下……

    商量完了与刘策展开贸易的决策,接下来就该谈到拓跋雪下嫁给刘策的事了。

    事实上,联姻这种事对蒙洛人,甚至整个草原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在蒙洛帝国还未崛起之前,各部落之间彼此联姻就多的数不胜数,蒙洛帝国崛起后更是如此,有外嫁给西域诸国,甚至也有远嫁到萨珊和大食的。

    但是,联姻的基础是为了利益,跟大周的和亲政策不同点在与,大周是为避免挨打才送女人,而蒙洛则是拿女人当筹码,方便牢牢的将那些国家王公贵族控制在自己手中。

    因此,联姻跟和亲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两样,但本质却是天差地别,政治地位也是同样南辕北辙。

    可是,众人唯一不能理解的是,拓跋宏业为什么要跟刘策这么一个地方军阀展开联姻?只单单是因为贸易顺畅?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拓跋宏业扫视了一圈正殿众人,尔后正色说道:“朕知道,你们心中都有疑虑,为什么朕会忽然让皇弟的女儿去和刘策联姻,

    在你们眼中,中原人各个都是懦夫,他们的君王昏晕无能,他们的大臣各个都是庸才,他们的百姓胆小如鼠,不值得朕如此赏识,是这样么?”

    正殿之上鸦雀无声,拓跋宏业说出了众人的心声,确实如他所言,刘策这种中原人不配与蒙洛人联姻,更何况还是皇族的公主!

    拓跋宏业顿了顿,索性起身走下皇位,开始在殿内走动起来。

    他眼眸扫过殿上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拓跋硅身上,扫视片刻回到皇位上,扶着那把雕刻着展翅雄鹰的龙椅,缓缓说道:

    “刘策,二十四岁!十九岁抵达远东,当年就击败了远东霸主的呼兰人的进犯,第二年年初,冀州南部被他从呼兰人手中夺了回去,

    同年六月份,他领两万骑兵将呼兰人掌控的东部草原搅的天翻地覆,年底,又发动十万大军对冀北展开全面战争,

    此战过后冀州彻底失陷,成了他的根基之地,而呼兰人在东部草原的统治地位也开始摇摇欲坠,那一年,刘策二十岁,

    大周371年,才二十一岁的刘策,奉命入关平叛,半年时间,北地八省的危机被他一举扫清,呼兰人几近灭族,东部草原成了刘策势力范围,

    并与同年冬季在玄武关,击退了宇文纣的十万绣红幡大军,隔年,刘策从大周最大的世阀姜家手中夺取了远东控制权,

    到今年,二十四岁的刘策已经控制了远东到北地连成一片的广袤疆土,世居与北地各省的赵、林、章、裴四家势力被他一举灭的干干净净,

    敢问诸位,你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朕想问一问你们,这样的男人值不值得朕对他刮目相看?值不值得朕与他联姻?

    你们当中谁有刘策这种能力,在如此短时间获得这么大一片疆域?有么?告诉我!谁有这份能力和魄力!”

    拓跋宏业极其威严的语气,一字一句敲打在众人心头,他们这才注意到,这个刘策简直是个战争狂人,关键是他才二十几岁……

    这么一想,跟刘策联姻的事倒也不是不能接受,草原各部都敬重勇士,哪怕是敌人,也同样敬重。

    “当然了……”说完这些,拓跋宏业笑着坐回皇位上,“除此之外,刘策给朕的那份信,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当真是狂妄至极,

    既然他不想让中原的女人嫁过来,那行,朕就派公主嫁过去,他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总之,认刘策当岳父,朕可拉不下这个脸啊,呵呵……”

    拓跋宏业说着干笑了几声,正殿上的蒙洛人闻言也陪着不自然的笑了起来。

    “好了,丞相,设立贸易所的事你就多去与刘策交涉一下,这件事越快达成越好,这样来年我蒙洛诸部的牧民还有奴隶就能在冬天少冻死一些人了,

    另外,公主的嫁妆赶紧去选好,按最高规格的挑,不能让刘策以为我蒙洛是蛮荒之地,小瞧了我们,今日政议就到这里吧,有什么其他事,下朝去朕别宫商议,散了吧……”

一四四 雪花飘飘

    ……

    散朝之后,拓跋宏业舒展着双臂,一脸惬意的在侍女的陪同下,向后宫走去。

    “拓跋雪参见圣皇……”

    甫一出正殿,就见拓跋雪迎了上来,跪在拓跋宏业跟前。

    拓跋宏业挥挥手,示意身畔的侍女先退下,然后上前搀扶起拓跋雪,笑着说道:“阿雪,你找朕何事?”

    拓跋雪起身说道:“圣皇,您当真要将我嫁到中原去么?”

    拓跋宏业点头说道:“此事已经决定,丞相已经在着手安排你的婚事,这段时日,你就好好呆在朕身边,等朕和刘策商定迎娶你的吉日,会以公主名义,将你风风光光的嫁过去……”

    “圣皇,此事当真没有转圜余地么?”拓跋雪美目微凝,“我与慕容宝已经有婚约在前了啊……”

    拓跋宏业打断她的话:“慕容宝个性优柔寡断,不配做你丈夫,相信你皇叔吧,那个刘策才配的上你……”

    “不,圣皇,我爱慕容宝,爱他爱的要发疯了,除了他,我心中不可能再装的下其他男人,

    请圣皇念在父王为蒙洛帝国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收回成命,成全我与慕容宝吧……”

    拓跋雪苦苦哀求着拓跋宏业,甚至将拓跋玉海给搬了出来,试图让拓跋宏业改变主意。

    不想拓跋宏业非但不为所动,在听到拓跋雪提到拓跋玉海时,面色更是变得十分阴沉:“够了阿雪,朕今日已当着众位蒙洛贵层的面决定了此事,断无更改之理!

    还有,不要妄图拿你父王来压我,这蒙洛帝国是朕一手打下来的,没有朕,就没有你父王现在的地位,你明白么!”

    拓跋雪轻咬下唇,沉默片刻,又对拓跋宏业说道:“圣皇,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你要向一个懦弱的中原人妥协?

    我蒙洛帝国如今蒸蒸日上,草原各部在您的英明领导之下,是何其的强盛,可为何你会将自己一脉相承的外甥女推到一个中原男人身边?”

    “阿雪,你不要试图激怒朕!”拓跋宏业狼眸微颌,“虽然你与朕一样,体内都流有拓跋皇族优秀的血脉,但这并不代表你能对朕为所欲为,朕对你的宽容是有限度的!

    朕要你下嫁给刘策,那是为整个蒙洛帝国的未来考虑,我们蒙洛人迟早是要入主中原的,到时候缺的就是刘策这样优秀的中原人替我们巩固在中原的统治,

    朕要你用自己的美貌和热情,牢牢控制住刘策,将来好让他为我所用,比起这些大事,你和慕容宝的儿女情事真的就微不足道了,

    你应该要为大局着想,为了蒙洛草原数千万子民的未来着想,不该为了儿女私情忘了自己肩负的使命,你明白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么?”

    拓跋雪怔了怔,神色逐渐黯淡了下去,良久才说道:“圣皇,拓跋雪不过一个女人,真能担起这个重担么?

    何况,这刘策如果真如圣皇您所说那样优秀,那他会被一个女人左右自己的心思么?

    圣皇未免也太看的起拓跋雪了……”

    “不要再说了!朕意已决,断无更改可能!”拓跋宏业震怒道,“总之现在开始你就在宫里呆着,朕会派人教授你中原的礼仪规矩,等来年大地复苏之际,就嫁往中原吧!

    你还是第一个由朕授命,亲自下嫁中原的蒙洛女人,这份赐予你的荣耀你要好好珍惜,不要再挑战朕的耐心!”

    拓跋雪自知无法改变这种命运,叹口气说道:“那好,我嫁!但请圣皇恩准,能让我再见一面慕容宝,我有些话要跟他交代一下……”

    “好吧,朕会安排的,你先去休息吧……”

    拓跋宏业留下一句话,就大步向后宫走去,只留下拓跋雪心如刀割般,呆呆地立在原地。

    ……

    “族兄啊,求求你务必帮帮我吧,我的阿雪就要与我分离,远嫁到中原去了,你无论如何都要帮帮我啊……”

    慕容宝离开王庭,一路策马向北疾驰,直接来到了慕容冲所在的部落内。

    慕容冲身上穿着一袭粉色中原绸衫仕女装,面如冠玉的脸庞擦抹了些许香粉,樱桃般的嘴唇也涂抹了胭脂,就连眉目也修剪过,一举一动间与女子无异。

    若不是有那象征男性的喉结,不知缘由的人初入帐中,绝对以为慕容冲是个出落的亭亭玉立的美人儿。

    看着慕容宝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慕容冲又有什么办法呢,良久,他叹了口气说道:“宝弟起来说话吧,不要再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兄长的状况,又能帮你什么呢……”

    慕容宝抬起头说道:“族兄,我知道你跟其他部族的贵族都有交情,求你联合各部一起求圣皇改变心意,

    我知道,这让兄长很为难,但请兄长念在我们同属慕容一脉的份上,帮帮小弟这一回吧,只要能让雪儿回到我身边,我愿将部内一半家产分给你……”

    慕容冲闻言颇为心动,若是慕容宝所言为真,将他治下十六个部落分一半的人丁和牛羊财帛到自己手中,那自己就有了一片根基之地。

    慕容冲自小父母双亡,是在族兄慕容敛的庇佑下长大的。

    但因为是寄人篱下,慕容冲至今没有一块属于自己的真正封地,如今这个落脚的部落也是慕容敛交给自己打理,且不过是个不过五百人的小部落而已,这让他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他自知不如慕容敛这般智绝冠世,也不如慕容霸、慕容德他们那样可以在战场上所向披靡,除了自己长的极其阴柔、宛若壁画中的仙女外,就一无是处,想要获取一片属于自己的封地那是何其的困难。

    所以,慕容冲对慕容宝的提议几乎是无法抵御的……

    但仔细思考后,慕容冲还是强忍住了要答应下来的冲动,毕竟有根基虽好,但也得有命享用啊。

    拓跋氏对慕容一族十分戒备,尤其是拓跋玉海,毕竟蒙洛草原上慕容一族人丁远超拓跋氏,身在金字塔顶端的拓跋皇族肯定会时刻防范慕容一族反扑。

    这一点从当年八幡确立就可以瞧出端倪,本该能获得三个幡人丁的慕容一族,硬生生只获得了一个扩展版的正蓝幡,其余两个幡都被拓跋氏打散分给了自己的亲信打理,就是为了借此遏制慕容家势力继续在蒙洛帝国中扩张。

    想清楚了这一点,慕容冲还是无可奈何的拒绝了慕容宝的请求:“宝弟,并非兄长不愿意帮你,只是兄长现在真的无能为力,你还是找其他族人去想办法吧……”

    慕容宝刚要再求,紧闭的帐帘被掀开,一名奴隶跪在慕容冲跟前,恭敬地说道:“少主,也利族长派人来接你前去赴宴,他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大帐之外,请问少主何时动身……”

    慕容冲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屈辱的神色,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后臀边缘,颌了下眼帘对奴隶说道:“告诉也利族长的使者,我马上就来……”

    奴隶恭敬的离开后,慕容冲收拾下心情,对慕容宝说道:“宝弟,你先回去吧,找其他族人想想办法,为兄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说完,慕容冲微微叹了口气,离开了大帐。

    “啊……”

    慕容宝大喝一声,眼神里充满了不甘之色。

    “我绝对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发泄完心中的愤慨后,慕容宝起身冲出了帐外。

    大帐之外,雪花飘散,茫茫草原之上一片银装素裹,鹅毛般的大雪在北风呼啸声中四散零落,模糊了视线,就如同慕容现在的心情,看不见自己的前路在何方……

    慕容宝牵过坐骑,纵身一跃,向其他部族去请求帮助了。

    他冒着风雪冲入风雪之中,努力辨别着所要前进的方向,脑海中不断浮现与慕容雪在一起时,那段欢快幸福的时光,可马上那个草原上的飞燕就不属于自己了,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慕容宝越想越是心痛,越想越是心碎,他不停挥动马鞭,催促坐骑加速疾驰,想让这场风雪带来的疼痛,将自己彻底麻痹!

    “站住,什么人!”

    正在这时,慕容宝前方忽然出现一队赶路马队。

    “吁~~”

    慕容宝喝住战马,仔细打量过去,待看清楚来人之后,顿时激动的翻身下马,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不顾一切的迎了过去。

    “王,你终于回来了,王啊……”

    来人正是从黔州火速赶回王庭的拓跋玉海,在收到拓跋宏业来信的一瞬间,就立刻和刘策以最快速度敲定贸易协定,赶回了王庭。

    当然,让自己女儿拓跋雪下嫁给刘策的事,没有和他说起过,拓跋玉海必须要搞清楚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才行。

    对于慕容宝,拓跋玉海其实并不看好这个未来女婿,不单是对慕容家有戒备之心,主要是慕容宝文武皆是半桶水,领兵能力更是远不如其父慕容霸,更为重要的是性子优柔寡断,难成大器。

    可没办法,女儿喜欢,自己这个当父亲的能怎么办?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不求慕容宝能成才,只求对拓跋雪能好一些就行。

    努力压抑住对慕容宝的不痛快,沉声喝道:“起来吧,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哭哭啼啼的,有半点你爹慕容霸的气魄么?”

    慕容宝止住哭声,上前拉住拓跋玉海的马鬃说道:“王,求您劝劝圣皇吧,雪儿就要离开我了,没有了雪儿,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残渡余生啊……”

    拓跋玉海眉头一皱,说道:“这事本王已经知晓,等本王见过圣皇之后再做计较,倒是你,

    方才我经过你治下几个部落时,有好多牧民和羊群都冻死了,你身为他们的主人,就不知道去弥补安慰一下么?

    如此苛待自己的族人,就不怕他们对你离心离德?赶紧回去处理吧,本王先回王庭了!”

一四五 宝贵的时间

    ……

    十二月初六,傍晚时分,拓跋玉海策马疾驰直扑王庭宫殿,和刚从后宫蓉妃处出来的拓跋宏业,与拓跋玉海撞了个满怀。

    不等拓跋宏业开口,拓跋玉海就抢先问道:“皇兄,联姻之事为何会变成这样,不是让刘策送女和亲么?怎么会变成我们去和亲?臣弟我接到你送的协议密函,还真怀疑自己看错了!”

    拓跋宏业闻言,紧了紧自己的衣袍,面带不满,对拓跋玉海冷冷地说道:“这是朕决定的事,需要和你禀报么?”

    “拓跋雪是我的女儿,皇兄应该跟我细细商议一下!”拓跋玉海正色说道,“她要出嫁也该由臣弟点头才是!”

    拓跋宏业双手负背,对拓跋玉海说道:“那朕现在就和你说了,该满意了吧?”

    拓跋玉海面色一凝:“皇兄是想借和刘策联姻将他牢牢掌握在手中吧?”

    “你明白就好……”拓跋宏业点头说道,“花不忽赤都和我说了你与刘策见面的情况,你自己觉得刘策此人如何?”

    拓跋玉海蹙眉回道:“刘策有枭雄气概,且年少有为,当为一世豪杰!”

    拓跋宏业道:“既然你这草原战神都给予刘策这么高评价了,那我蒙洛帝国与他联姻这又有什么问题?”

    拓跋玉海回道:“皇兄,这两件事得分开来对待,岂能混为一谈?你觉得雪儿能斗的过刘策这个有枭雄之志的人么?

    想用女色掌控住他的盘算怕是要落空了,他的妻子姜若颜大周可是第一美人,任何男人能迎娶到这么一个祸国之姿的美人怕是早就沉迷其中荒废政事了,

    但我观刘策掌控北地以来,各行政务打理的是井井有条,显然不会因为美色动摇自己心迹,雪儿这个来年才刚满十六岁的丫头哪来的这么大魅力迷惑住刘策?”

    拓跋宏业瞳孔一缩:“总之朕意已决,拓跋雪择日下嫁刘策的事已经敲定,断无更改之理!

    她能不能控制住刘策本就不在朕的预料中,只要让刘策明白,拓跋雪出嫁后,就和我蒙洛人有了姻亲关系,

    以后万一我蒙洛人若有难处,他必须得出面帮忙料理,这才是联姻根本,何况你方才不是说刘策有枭雄之志么?

    正好,朕就以联姻之名告之天下,让中原上下都知道,他们的汉陵侯,已经是我拓跋氏的女婿了,

    这样,以后就算刘策对大周有所图谋,那也是我蒙洛人的家事了,你晓得朕的用心么?”

    拓跋玉海摇了摇头:“皇兄,以臣弟对刘策的了解来看,你这招是根本没用的,

    如此白白牺牲一个拓跋氏的女儿去赌如此飘渺不可追寻的结果,最终只是竹篮打水,一厢情愿罢了……”

    拓跋宏业轻哼一声:“一厢情愿也好,实至名归也罢,总之,朕的心意绝对不会更改,再言之,你不是一直对慕容宝有成见么?

    既然你把刘策说的这么优秀,让你女儿跟着他不是更好么?朕也是为你考虑啊,帮你找了这么一个好女婿!”

    拓跋玉海说道:“皇兄所言甚是,臣弟是对慕容宝颇有成见,如果刘策能是我雪儿的恋人,我自然非常满意,

    但是,偏偏雪儿喜欢的就是慕容宝,她娘亲去的早,我不能看着雪儿被逼去做自己不情愿的事!”

    “拓跋玉海!你想忤逆朕的旨意么?”拓跋宏业怒道,“在蒙洛境内,朕就是主宰,朕的话一言九鼎,谁都休想挑战朕的权威,连你都不可以!”

    拓跋玉海冷眉凝对,良久才开口说道:“皇兄,臣弟并没有想过挑战你的权威,蒙洛草原在您的带领下已经成为雄踞塞北,威慑四方的强大帝国,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皇兄变的是越来越霸道了,多年以前的皇兄,还能听进臣弟的谏言,而现在的你,似乎越来越令臣弟感到陌生了,

    居康国一行之后,臣弟就发现皇兄慢慢的变的不近人情,那一夜殷末微到底对你诉说了什么,让你……”

    “住口!”拓跋宏业一声暴喝,止住了拓跋玉海的话,咬牙切齿的喝道,“拓跋玉海,你真以为朕就不敢杀你么?”

    拓跋玉海深吸一口气:“皇兄,都过去十几年了,殷末微也已经死了,你还放不下么?”

    “朕最后警告你一次,这件事不准再提!”拓跋宏业厉喝一声,威胁道,“如果你真的为了蒙洛帝国的将来着想,就替朕好好劝劝你的女儿,让她与慕容宝断了情分吧……”

    说到这里,拓跋宏业又上前一步,附在拓跋玉海耳边小声道:“我的弟弟,你如此反对拓跋雪嫁给刘策,该不会是暗中想和慕容一族联姻,好趁机壮大自己夺朕的皇位吧?”

    拓跋玉海刚要开口,却听拓跋宏业继续说道:“如果不是,就不要让朕这个当兄长的对你产生怀疑,朕知道当初削了你的兵权让你心中十分不满,

    但朕才是这片大地独一无二的主宰,朕说的话就是大地之母的旨意,你们必须无条件的匍匐在朕脚下,接受朕的洗礼,明白朕的意思么,我的弟弟?”

    拓跋玉海闭目凝眉,久久无法言语,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拓跋宏业冷哼一声,瞥了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错身扬长而去。

    拓跋玉海静静地立在原地,等睁眼时,蓦然发现卫蓉正站在宫门前,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

    拓跋玉海心中一怔,向卫蓉低头行了一礼转身欲要离去。

    “辅政王,你就这么怕见本宫么?”卫蓉淡淡地喊住了他。

    拓跋玉海回身拱手说道:“蓉妃有何吩咐?”

    卫蓉上前两步,来到拓跋玉海跟前,刚要伸手去抖落他身上未曾收拾干净的雪片,却被拓跋玉海退后两步给闪开了。

    卫蓉微微一笑:“辅政王,本宫有这么可怕么?让你如临大敌?”

    “蓉妃说笑了!”拓跋玉海低头,正色说道,“蓉妃是皇兄之妻,我蒙洛人在蓉妃眼中虽是狄夷,但该有礼数和尊重还是有的!”

    卫蓉泯嘴一笑,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魁梧刚毅地男人,许久才说道:“本宫知道,这二十年来,你一直都在躲着本宫,是想忘记那一晚的事么?”

    拓跋玉海眉头紧皱,对卫蓉说道:“蓉妃,这么多年以前的事,本王早已记不清了……”

    卫蓉说道:“辅政王忘记了,可本宫却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年,本宫前来蒙洛王庭和亲,是你亲自率队前来迎亲,

    半道中遇到血狼群袭击,前来迎亲的勇士护卫全部死于狼口之下,唯独你背着本宫杀出一条血路,

    最后在无名山丘洞中,为了防止血狼追击,你守了本宫整整一夜,当时也是如今日这般,漫天飞雪,冷若刺骨,

    又是你守在洞口为本宫顶了一夜的寒风,本宫记得清清楚楚,你左臂被狼群咬的是鲜血淋漓,

    当时那种情形你完全可以一走了之的,但你还是留了下来,在狼群退去后浑身高烧不止,在你昏迷前劝慰本宫,要本宫好好活着,

    你知道么?本宫前来和亲时是抱着必死之心,早就打算在举行大婚之前自我了断,但就是你的所作所为,你的那一句话,

    让本宫觉得塞外之地,并非如本宫所想的荒蛮不已,是你给了本宫第二次生命,本宫的下半生就是为了你而活着的,玉海,你究竟明不明白?

    要不是有你在,本宫早就不想活下去了,你知道么?”

    拓跋玉海低头不语,许久才摇头说道:“那么多年的事,本王早就记不清了,但请蓉妃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是圣皇的王妃……”

    “用不着你来提醒……”卫蓉说道,“本宫知道,你和你皇兄不一样,如果你不想让雪儿出嫁,本宫可以帮你!”

    “不劳蓉妃费心了,这是本王与皇兄的私事,蓉妃无需插手,若无他事,本王就先告退了!”

    话毕,拓跋玉海转身加快步伐,迅速的离开了后宫范畴……

    “本宫是为了你才活到现在的,拓跋玉海,你就打算这么躲着本宫一辈子么?”

    看着拓跋玉海消失在自己眼帘中,卫蓉眼角不知不觉间,已经滑落了一行清泪……

    ……

    十二月初七,黔州……

    姜沛终于从神都赶回到了刘策身边,向他带来了几个重要的消息。

    “四……军督大人,在下这些时日去京畿向圣上禀明北地八省的情报,并向皇上请封你为汉王,然而,皇上和百官都是异口同声的反对……”

    镇军府府厅内,姜沛和刘策详细诉说着朝堂见闻,对于卫冉拒绝自己为王这件事,倒也在意料之中。

    “既然你不愿册封,那本军督自己册封自己,你又能奈我何?”

    事实上,刘策压根就不会理会朝廷的态度,现在自己羽翼已丰,只要和蒙洛人之间的贸易协定敲定,那么短时间内塞外的威胁也暂时解除。

    刘策可以趁这段争取来的宝贵时间,努力稳定北地各省的局势,同时与蒙洛人开展贸易也能让北地亿万百姓改善下窘迫的局面,加速恢复连年灾害所造成的经济损失。

    只听姜沛继续说道:“还有,勃纥人本来是要来找军督大人抢娶逸阳公主的,但在刚渡过渭河之时,

    却忽然转道折返高原了,听说他们的酋长暴毙,那个哈达赞桑回高原稳定局势去了,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有件事军督大人不得不注意下,那就是京畿各地军队在李宿温召集下,不断向神都移动,似乎在筹备什么大事一般,

    属下以为,他们极有可能是为了对付我们北地八省的……”

一四六 备战

    ……

    “冬季集结兵马?对付本军督?”刘策闻言一怔,不由眉头紧皱,“李宿温想干什么?”

    边上的邬思道见此,忙对姜沛问道:“三公子,你确定李宿温召集兵马是为了对付军督大人么?此滋事重大,可千万不要弄错了,他们不是去对付南边的黄覆么……”

    姜沛说道:“邬先生,在下虽然不通军略,但基本的判断还是有一些的,冬季召集兵马,

    还偏偏是在下前去通禀军督府对北地八省的军政要务之后展开的,你觉得这是一种巧合么?

    另外,黄覆与薛成综两军主力囤兵在庆州府外相互对峙,彼此之间都互有胜负,战事并没有近一步恶化,

    朝廷财政拮据,会选在这种时候召集京畿各地人马么?于情于理皆不合常理,所以在下认为,

    李宿温除了召集兵马对付军督大人,并没有其他合理解释了……”

    听完姜沛的分析,刘策和邬思道彼此都陷入沉思之中。

    “呵……”短暂的寂静过后,刘策冷笑一声,“李宿温大张旗鼓在京畿各地召集大军,背后没有朝廷的授意本军督是打死也不信的,

    既然朝廷背信弃义,过河拆桥,那他不仁就休怪我不义,想趁本军督在北地立足未稳发动攻势?真是痴人说梦!

    本军督立刻派兵对粟宁、横阳、虞州三省展开猛攻,直接陈兵与渭河以北,倒想看看这朝廷和李宿温能奈我何!”

    邬思道补充道:“军督大人,属下建议可以给三省守军将领送去招降书信,从两面着手瓦解军心斗志,

    这三省官吏多是寒门子弟,且百姓本就对大周不满,军督大人现在正是可以邀买人心之打好良机啊!”

    刘策闻言,点了点头:“立刻拟出一套方案,先命人给三省各地守营将士发送文书,让他们站到本军督这边,

    同时命陈庆所部白袍军去河源蔡州待命,一月下旬开始南进,务必要赶在李宿温召集完大军渡过渭河前,抵达渭河以北隔河对峙,

    如有必要,可将桥梁尽数拆毁,以缓敌军行军速程……”

    邬思道拱手说道:“军督大人英明,属下这就前去拟下书信命人送往三省各营……”

    邬思道离开后,刘策对姜沛说道:“三哥,多也不说了,你一路舟马劳顿,先歇息一下,等过几天,本军督就把靖泰交由你打理,

    放心,本军督会加派吏员协助与你,让你最快速度适应我军督府处理政务的节奏和方式。”

    姜沛起身说道:“妹夫,这些客套话就别说了,既然我们是一家人,在下是真心实意帮助你的,

    说实话,这些时日以来,跟在妹夫身边,我这个当哥哥的还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刘策颌眼点点头:“多谢三哥相助,放心,本军督是绝对不会忘记三位哥哥鼎力相助,将来,本军督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那我先告退了……”

    “兄长慢走……”

    送走了姜沛后,刘策在府厅里来回踱步一阵,仔细思索起渭河战略了。

    “直下京畿,还是转战雍凉?”

    刘策脑海里浮现两条策略,一者是击败朝廷大军,直捣京师,另一条就是控制渭河,西进攻克雍州,将李宿温家族的老巢直接端了。

    到底选那种进军路线,刘策心头很是复杂……

    因为选择直扑京师,那就等于宣布与大周决裂,介时整个中原局势将会乱成一锅粥,极有可能整个世家联合起来讨伐自己。

    且京畿之地连年战乱,多遭破坏,人口大量流失,加上各处城关年久失修无法借助关隘据守,短时间内想要恢复元气谈何容易。

    打下神都并不难,难点在与占据京畿五省一都后所要面临的一系列后续民务问题,也极有可能被李家从西面出兵阻绝退路,切断了前线军队与后方的联系,有被世家大军反包围的威胁……

    如若选择西进攻取雍州呢?这样所需面临的压力会小很多,充其量也就是自己与李家之间的矛盾。

    而且只要取下雍州,李家根基一毁,那李宿温在朝中还有多少威望和份量?京畿各路大军极有可能分崩离析,犹如一盘散沙,直接解除了对渭河以北的威胁,而且能将从远东到西北地带所有北方各省连成一片,纵深上万里之遥……

    不过,雍州并不好打,李家不同裴家,其家族在雍凉境内可是豪门望族,且雍州军战力彪炳,绝对不是裴济之流能相提并论的……

    就算打下后,所要面临的问题就是夏国控制的凉州了……

    这个问题和眼下谨慎处置与蒙洛人之间的关系可谓是异曲同工。

    因为一旦与夏国展开战事,就要面对来自凉州、夏州、银州、绥州、灵州塞内外五省全民皆兵的进攻局面。

    更可怕的是,这五个州都是盛产优良的西域战马之地,而且规模很大,马种优良程度,远远超过刘策麾下列装的远东战马,是大规模组建重骑兵和重装骑兵的不二马种。

    所以打下雍州后,面临的外患问题同样不容乐观……

    不过,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刘策最终还是决定由渭河以北划界,先发制人夺取雍州,至于和夏国人的关系,那就等到时候再看着办吧!

    心中策略敲定后,刘策心情也舒缓了不少,他从怀中取出信件,那是薛如鸢托人带给自己的信,信上所言她和刘策的儿子已与九月初出生,取名为刘璁。

    对于自己又多了一个儿子这件事,刘策心中当然是十分欢喜的,这当中当然也有自己时常留宿薛如鸢房中不停努力的关系。

    不过仔细想想,从刘瑜开始到刘澈,再到现在的刘璁,自己这个当父亲的一次都没有亲眼看着孩子出生,而且聚多离少,并没有尽好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但转念又一想,自己这么拼死血战,还不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和女人一个和平的未来么?

    遗憾的是,宋嫣然肚子依旧没有半点动静,这让刘策心中很是一阵失落……

    并不是说刘策非得让宋嫣然生个儿子什么的,只是这个世界母凭子贵的思想根深蒂固,并非轻易能够撼动的,就算刘策自己,也不得不做出些让步,甚至融入其中才能逐步改变他们。

    随着势力范围越来越庞大,下属让刘策称王称帝的呼声几乎涵盖了整个远东各地。

    在刘策潜意识的教育下,军督府治下的士兵、官吏、百姓中普遍对大周朝廷已经没有任何好感,更别提有什么忠心可言,都巴不得刘策脱离朝廷自立为帝。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到了自己代周自立的那一步,这后宫之主的位置就必须得考虑起来了……

    后宫之位,关系到各方的利益,有孩子的一方能得到更多人支持,尤其是子嗣这块相当重要,如果子嗣都没有的话,压根没有资格坐上皇后的位置,就算帝王强迫以喜好立后,过不了多久依然会被百官喷的怀疑人生。

    也就是说后位是公事,不能任由帝王胡来,除非这个帝王是个昏君或者暴君那就另当别论了……

    因此,刘策心中能不急么?他已经为宋嫣然铺好了路,就等着最后的结果到来了,然而偏偏宋嫣然肚子始终没有任何动静,着实有些气馁。

    刘策甩了甩头抛开这些可笑的问题,尔后开始把注意力放到了接下来的策略布局之上……

    “希望这段时间,蒙洛人不要捣乱,至少等本军督收拾完渭河以北所有烂摊子啊……”

    刘策心中默叹一声,最后只能尽力祈祷不要发生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来。

    ……

    十二月十一,神都城郊,神武大营……

    “一共召集了多少人马?”

    “回将军,目前为止,神武营中合计招募士兵七万三千人,战马一千五百匹,后续还在陆续赶来的路途之中……”

    “才这么一点人马?都一个多月了,你是怎么办事的?”

    李宿温宿营地,听闻家将李钊汇报起神武军召集的人马数量,脸色瞬间漆黑一片。

    李钊忙道:“镇国公息怒,如今天气寒冷道路难行,京畿各地又饱经战火,人丁流失严重,这无法预期招募到人数也在情理之中。”

    李宿温当即打断李钊辩解:“本将军不想听你解释,月底之前,你若无法招募齐三十万神武军,你就不用再来见我了!”

    李钊露出一脸为难地表情,想了想,鼓足勇气跟李宿温说道:“镇国公,属下真的已经尽力了,

    百姓听闻要当兵的消息时,那些精壮连夜就拖家带口的跑了,等我们去招人时,根本就无兵可募啊……”

    李宿温双眼一颌道:“这么说来,你是没办法完成本将军嘱托了?”

    李钊叹了口气说道:“镇国公,百姓不愿从军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们都没给军饷,你说没军饷他们愿意来当兵么?”

    “要是我有军饷,我还让你们去干嘛?早就张榜招募了!”李宿温满脸阴沉地说道,“总之无论怎么样,这兵力和军饷都必须准备按时凑齐,等来年开春,就北伐刘策,光复大周江山,立不世之功!”

    李钊眉头微微一蹙,对李宿温的话很不感冒,可听李宿温的意思,这兵力还有物力都必须给凑齐才行。

    只听李宿温继续说道:“三十万人,一万匹马,三个月的粮草,月末前搞不到,那本将军定会治你个玩忽职守之罪,军法从事!”

    “遵命,属下这就去办……”

    李钊无奈,只好拱手领命,缓缓退出了李宿温的宿营。

一四七 横征暴敛

    ……

    “来人!”

    李钊刚离开不久,李宿温立即大喊一声,帐外很快就进来一个书吏模样的中年人。

    “将军,何事吩咐……”

    李宿温抬眼一看,不由微微一愣:“怎么是你?”

    书吏拱手说道:“帐外的侍卫都快冻僵了,也恰巧赶上换班的时间,而属下也不过刚好路过,听闻将军呼唤,这才进来听候吩咐……”

    “你来了也好,我也正好有事找你商议……”李宿温指了指帐内的座椅,示意书吏坐下后,继续说道,“姜先生,我军中缺少军饷,招兵进程缓慢,你有什么好的主意么?”

    这位李宿温口中的姜先生,就是昔日呼兰可汗董狸麾下谋士,姜峰。

    昔日,董狸被陈庆所部伏击所杀后,呼兰王庭就陷入了权力斗争的漩涡中。

    侥幸逃过洪水侵袭的姜峰,敏锐的觉察到呼兰人衰亡必不可免,东部草原即将分崩离析,因此明智的回到了中原,最后投奔到了李家门下,成了一名小小的随军书吏。

    姜峰知道,李宿温对姜家把姜若颜嫁给刘策的事极其不满,于是借机暗中怂恿李宿温跟刘策开战,以此实现报复姜浔的“夺妻之恨”。

    这一次,李宿温对刘策展开攻势,其中也有姜峰推波助澜的成果……

    “镇国公,您是打算筹集多少军饷北伐呢?”姜峰拱手问道,“各大世家早对刘策心怀不满,也怕他的实力近一步做大,你军中所需的军饷可以直接向他们索要,属下心想他们是没理由拒绝的……”

    李宿温回道:“各大世家本将军已经知会过了,他们都愿意出资一笔银款充当军饷,但这笔军饷到达军中还尚需一些时日,在此之前,

    本将军发愁练兵的军饷该如何凑齐,时日紧迫,不抓紧时间成军的话,以后就怕再也没机会对刘策产生威胁了……”

    姜峰想了想说道:“镇国公无需为此事发愁,属下有一计,可凑齐练兵所需的军饷……”

    李宿温眼前一亮:“姜先生请讲……”

    姜峰说道:“镇国公可在京畿各省张榜,言要加派一项征讨税,凡是年满七岁开始,京畿所有百姓每人一年需缴纳米一斗,银三钱,

    属下粗略估计了下,京畿各省人丁大约在七千至八千万之间(原本一亿五千万,战乱频繁导致人口大量流失或死亡),如此算下来不就有钱练兵了么?”

    “不错,姜先生所言很得本将军心思……”李宿温闻言想都不想下后果,当即拍案同意下来,“本将军这就命人去向京畿各省收缴征讨税。”

    姜峰说道:“只是皇上那边……”

    李宿温手一挥:“皇上那边本将军自会与他细说,你就莫要管了,既然这提议是你所提,那就交由你全权负责,现在开始,本将军命你为随军司马,都督军中粮草一事!”

    “多谢镇国公!”姜峰闻言,立马跪拜叩谢,激动不已,“请镇国公放心,属下一定会把此事办的妥妥当当,不辜负您的厚望……”

    李宿温满意的点点头:“很好,去吧……”

    姜峰拱手转身刚要离去,忽又回身对李宿温说道:“镇国公,除了军饷之外,为防止意外变故,属下建议派人前往虞州、横阳、粟宁三省知会当地士绅,让他们早早构建防御工事,以备刘策引军南下……”

    李宿温眉头一皱:“此三省人烟稀少,且纵深不大,他们能抵御住刘策的进犯么?”

    姜峰说道:“镇国公,我们当下需要的是将一切可用之力为我所用,如果刘策有心来犯,这三省自然无法抵御远东军兵锋,

    然让他们拖延住远东军步伐,为我大军挥师北伐争取就足够的时间才是目的,属下见过刘策所部骑兵厉害,一人双马甚至三马共行,

    这行军效率远非我等步兵为主的军团可以比肩,只要让三省官员在各要道口设立阻截工事,延缓远东军脚程,哪怕只拖上一个月,

    也能为我军做好相应部署争取宝贵的时间,您认为如何呢,镇国公?”

    李宿温深觉有理,起身拍拍姜峰的肩膀说道:“好,姜先生所虑甚是,本将军这就命人去知会三省官员对刘策展开堵截工事……”

    见李宿温采纳自己的建议,姜峰立刻拱手告退:“镇国公英明,属下先去处理军饷事宜了……”

    姜峰离开后,李宿温双目变得阴沉无比,掏出那块雪色白玉,怔了半晌。

    “刘策,你夺我所爱,这一次,我李宿温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你就等着迎接我的怒火吧!

    还有你,姜若颜,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居然背弃对我的信诺,跟刘策这个下贱庶人结合,还为他生下一个野种?

    你们给我等着,我李宿温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的,你们这对狗男女最好不要落到我手中,否则我会让你们彼此痛不欲生,

    只要我李宿温得不到的,你们也休想得到!”

    思极恨处,李宿温情绪激动之下,将白玉狠狠砸在地上,登时一声玉碎轻响,完美无暇的白玉立刻碎成数段。

    ……

    十二月十五日,乾州地界,允城……

    “刘策,身为前军都督兼上将军,万户侯,却罔顾天恩,不思忠君报国恭维边疆,公然带兵攻占北地八省,其狼子野心昭然与世,

    对此,大周镇国公临危授命,带兵北伐,与刘策决战,收复大周故土,匡扶周室江山社稷,各位都是大周百姓,在这国难当头之际,

    理应无条件贡献自己一份心力,报效朝廷和家国,特此,本官宣布,城中所有百姓,每人捐献米二斗,银七钱,用以我大周天军北伐收复故土之用……”

    当地税官站在高台之上,顶着寒风,大声宣读着李宿温颁布的“征讨税”令法。

    只不过税官将所需收取的税足足翻了两倍,以便从中牟取暴利……

    底下的百姓闻听自己又要缴纳如此高昂的税时,不由愁容满面……

    他们早就对朝廷失去了信任,那冠冕堂皇的词汇并没有让这群百姓心中有多少感触,唯一不安的就是两斗米和七钱银子的税。

    这些百姓家中多已快揭不开锅了,如果按税官所言,再缴纳如此沉重的赋税,怕是要熬不到开春了。

    而且,李宿温去收复故土?刘策占据北地八省缘由他们不清楚,但凉州已经易主三十五年了,也没见李宿温去收复什么“故土”,这时候却对刘策所占北地不满了?

    何况,大家也没听刘策要造反啊……

    但是,不管允城百姓心中作何感想,这“征讨税”还是要缴纳的……

    税官宣布完后,手一挥,立马有好几队士兵围了上来,粗暴的押解着百姓向各自家中走去。

    瞬间,整个城里乱成一锅粥……

    “你们一家共是五口人,按一口人两斗米计算,一共需要一石米,三两五千市银,赶紧交了吧,别让差爷我为难……”

    一名收粮的官差来到一间民户家中,坐在桌前敲着腿,手指有节奏的轻点着桌面,向这家的主人征收所需的钱粮……

    这家五口人闻言,齐齐跪在官差面前,苦苦哀求道:“官爷,这么多的钱粮我们一家子真的交不出来啊,求您开恩吧……”

    官差不为所动,冷哼一声说道:“没办法,差爷我也是奉命办事,你们若交不出来,那我没办法回去跟税官大人交差啊,劝你们最好不要让差爷为难……”

    “真的没粮食了……”男主人趴在官差脚下,哭着求道,“差爷,一下子要我们这一家子交上这么多钱粮,根本就办不到啊,您看看我们这一家子,还像是有余粮的样子么?”

    官差脸上笑容逐渐消失,换上了一张阴沉的黑脸,猛一拍桌子,大声吼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来人,给我仔细搜!真没钱粮的话,将他们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收走!”

    官差话音一落,立马就有一整队士兵闯入屋中,开始翻箱倒柜的搜刮起来。

    当这一家子看着锅碗瓢盆,御寒的棉衣棉被都被带走的时候,立马哭着阻止起来:“求你们了,这些都是家中仅存的家当了啊,你们要拿走了,还怎么活啊……”

    然而,任凭他们如何哀求,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家里的物什一件件被粗暴的官兵给扛走了。

    “差爷,你看……”

    这时,一名官兵提着一个大约四五十斤重的袋子来到官差跟前,打开袋口对他小声说道。

    官差瞥了袋子一眼,随手抓起一把,发现都是黄澄澄的粟米时,不由嘴角一瞥,对民户家的男主人说道:“你不是说你家中没粮食了么?那这是什么?”

    男主人忙道:“差爷,那是我们一家过冬糊口的最后一些口粮了啊,求求你千万不要带走啊……”

    官差闻言,将手中粟米掷回袋子中,阴沉着双眼说道:“哼,真是刁民一个,胆敢欺瞒差爷我!来人,将这个男人抓回牢衙仔细审问,看看他到底还私藏了多少粮食!”

    话毕,几名官兵一把架起男主人,不顾他和家人苦苦哀求,拖着他步出了门外。

    相同的一幕幕,在整个允城,整个乾州,乃至整个京畿各地不停上演着,逼粮的官员如同一道道催命符,将一个个本就生活不易的家庭,撕的支离破碎。

    “老天爷!你就开开眼吧!可怜可怜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百姓吧!”

    一名农户看着屋内家徒四壁,空空如也的情景时,跪在地上流着泪,冲天大吼一声,将心中的怨愤尽数发泄出来……

一四八 虞州剧变

    ……

    正月初九,渭河以北的虞州地界,十余万不堪重负的京畿百姓,选择逃跑,涌入其中……

    镇守虞州的守将,梁武、张望小心翼翼的接受着百姓渡过渭河,指引着他们向横阳地界移动……

    “唉……”看着一望无际,沦为流民的京畿百姓,梁武重重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京畿之地,大周中心是何其富庶,可看看现在这样子?百姓都争先恐后的逃离,宁可沦为流民也不愿回去,唉……”

    边上的张望闻言冷冷地说道:“这充分说明大周朝廷**无能,我看这大周气数已尽,回天乏力了……”

    “慎言……”梁武止住张望说下去,“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以免到时惹祸上身……”

    “怕什么?”张望吐了口口水,满不在乎的说道,“朝廷若真有能力会看着百姓流离失所无动于衷么?难道现在连说都不让说了么?”

    梁武道:“毕竟我等现在仍然是大周官将,很还是要顾及一些的,万一被人抓住了把柄,没准就有杀身之祸……”

    张望沉默片刻,看着百姓步履蹒跚的向北部迁徙,忽然小声说道:“军督大人派人送来的信件你看了么?”

    梁武紧张的向四周凝望了一圈,确定没有可疑之人后,才低声对张望说道:“当然收到了,不光是我们几个收到,想必其余两省的官将想必也都收到了,你这时候提这件事做什么?”

    张望说道:“我们还是投效军督大人吧,不要再给朝廷卖命了……”

    “军督大人也是朝廷的命官,你这话不觉得有问题么?”梁武问道。

    张望笑着说道:“当然不一样,早就听闻军督大人有枭雄之志,跟着他前途无量,趁此机会我等应该早些向他表明心迹才行,

    梁守备,不瞒你说,我军中不少兄弟都十分仰慕军督大人,都希望跟着他卖命谋个好饭碗,听闻军督大人治下赏罚分明,从不拖欠将士军饷,

    相比之下,这这朝廷还有什么值得我们给他效命的,不如为自己和跟着我们这么多年的军中兄弟换个好的前程,多的也不提,只要有份十足的军饷就心满意足了……”

    梁武闻言,顿了顿,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军中的那些老兄弟也在劝我跟着军督大人,为大家博个前程,只是那些世阀望族是根本不会答应的……”

    “理他们作甚?”张望说道,“城中那群酒囊饭袋之徒都拖欠我们多少军饷了?干嘛顾虑他们的感受,只要按军督大人信上所部署的去做便可……”

    梁武犹豫不决:“嗯,这事再容我三思一下……”

    张望刚要再劝,忽然瞥见一辆马车从大兴城行驶出来,于是推了推梁武指着那辆豪华马车说道:“看到没,那是李宿温派人前来给我们刺史大人当说客的使者……”

    梁武闻言顺着张望所指方向望去,不由双眼微颌,看着那辆马车从自己身边疾驰而去。

    马车上的车夫极其嚣张的挥动马鞭,大声喝斥着那群流民给自己让开一条道路,直扑渭河桥岸而去。

    张望说道:“这车上的使者十有**是要劝我们那位刺史一起对付军督大人的,可他们对我等这些行伍之人压根不屑一顾,连面都不愿见上一见,

    再想想人家军督大人派来的人,与我们交谈可有半点怠慢之态?相比之下,还用的着考虑该怎么选么?”

    梁武捏紧了拳头,脸上煞气愈发凝重,良久他下定了决心:“我跟了金刺史十二年勤勤恳恳,自问是毕恭毕敬,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算对的起他了,

    现在,我也该为麾下四千将士和整个虞州百姓考虑将来了,我决定要投效军督大人,改变这个局面!”

    张望闻言大喜,一把按住梁武的肩膀说道:“你总算想通了,太好了!既然你我心意已决,这就让兄弟们准备好接应军督大人的军队南下!”

    “嗯!”

    梁武重重应了一声,就在二人即将离去之际,刺史金国威的家丁来到他们二人跟前说道:“刺史大人让你们两人去刺史府说话……”

    说完,家丁不等二人回话转身就走,脸上挂着一副狗仗人势的气势,气的张望脸色铁青。

    “走,去看看金国威这老狗想说些什么……”

    梁武拉着张望,一起向大兴城中走去。

    ……

    刺史府内,金国威看着使者送来的两箱金银,瞳孔中满是贪婪的目光……

    直到家丁来报,张望和梁武就在府厅外守候时,才忙命人收起金银抬到后院中,正了正衣冠,随即让两人进府。

    “卑职见过刺史大人……”

    一进府厅,张望和梁武向金国威重重行了一礼。

    金国威坐回主案前,摆出一脸官家气态,对二人说道:“二位,今日本官找你们前来,是为了告知你们,

    镇国公已决议北上讨伐逆庶刘策,收复被远东军占据的大周国土,我虞州处于渭河边缘,理应为北伐大军提供接应的粮草,

    顺道将所有驰道重新修葺一遍,方便数十万大军渡河后能顺利继续北上,这负责清理驰道的任务就交由你们二部处理,有问题么?”

    张望和梁武互望一眼,随后拱手对金国威说道:“刺史大人,驰道两侧都有大量民户居住,你指的清理是要将他们全部搬离么?”

    金国威说道:“自然了,驰道太过狭小,不将两侧的民房拆除,如何容纳几十万人行军?这要耽误了大军行程谁能担待的起……”

    张望点头说道:“刺史大人所言有理,既然大军要继续北进,这驰道理应修葺扩修,但……”

    讲到这里,张望顿了顿,上前一步小声问道:“这迁徙民户的费用何时能拨发下来?”

    金国威闻言一怔,旋而嘴角一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虞州在册人口不过几百万,除开日常的开销,哪还有多余的钱粮?

    如果本官有钱,还至于让你们出面去摆平他们么?早就自己做主当这烂好人了……”

    张望登时明白了金国威的言下之意:“刺史大人的意思是说,直接将那些民户全部驱逐出去是么?”

    金国威端起茶碗,掀开碗盖煞有介事的吹了吹,说道:“本刺史可不是这个意思,到底该怎么办,两位将军自己看着办好了,

    当然了,如果有刁民胆敢拒绝配合,妄图延误了镇国公北伐大业,那就有劳两位将军拿出点身为大周官将的气势出来,该怎么处置你们自个儿瞧吧……”

    张望心头火起,正准备朝一脸淡定的金国威发火之际,梁武立刻拱手大声说道:“卑职谨遵刺史大人之命,定会妥善完成刺史大人的嘱托,让镇国公的北伐大业顺畅无阻!”说完,他又拉了拉张望。

    金国威满意的点点头:“很好,等处理完这件差事,本刺史是不会亏待二位将军的,本刺史尚有许多公务要处理,你们就先退下吧……”

    “卑职告退……”

    梁武拱手鞠躬,并不时给额头青筋暴起的张望使起眼色。

    张望也只好不情不愿的向金国威行礼作揖,然后跟着梁武退出了刺史府。

    一出大门,张望就忍不住指着刺史府对梁武颤声说道:“你看到了没有,这简直就是禽兽不如啊,金国威这老王八蛋压根没把穷苦百姓当人看!”

    梁武深吸一口气,点头说道:“是啊,金国威居然想让我们率兵,屠戮虞州百姓给什么北伐军开道,这种行径当真比土匪都不如……”

    张望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梁武眼神一冷:“为了虞州数百万百姓不再遭受金国威这个恶魔的荼毒,为了北地将来能有一个英明仁厚的君主,我决定,今夜就进城杀了金国威这老狗,然后火速命人前去向军督大人求援!”

    张望双眼一亮:“好,我这就回去通知军中兄弟,配合你一起刺杀金国威!”

    梁武应道:“具体计划我们立刻回营筹划一下,务必一举拿下大兴城,迎接军督大人的大军到来!”

    二人小声嘀咕过后,立马飞速向城外走去……

    当夜……

    “刺史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瞎嚷嚷什么?”

    正搂着小妾熟睡中的金国威,忽然被家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不耐烦的直起身子,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对门外大声问道。

    门外的家丁颤声说道:“刺史大人,出大事了,梁武、张望两部八千多人全都杀进城来了,如今正向刺史府扑来了……”

    “你说什么?”

    金国威闻言,立马掀开被子跳下卧榻,连鞋子衣服都顾不得穿上,就火速上前打开房间门。

    “你再说一遍,张望、梁武怎么了?”

    “刺史大人,张望和梁武都反了,现在城中彻底乱了,营外的守军正向刺史府杀来了呐……”

    得知此消息的金国威登时愣在原地,随着寒风拂面的冰冷透入骨髓开始,恐惧不由自主的蔓延到全身。

    “杀啊……”

    下一刻,还未等金国威反应过来,刺史府厅响起了剧烈的喊杀之声,紧接着就是府内家眷惊叫的尖啸……

    “金国威~”

    忽然一阵咆哮从侧面长廊逼来,金国威身躯忍不住哆嗦一下,回头望去,却见梁武带着一众士卒满脸愤恨的向自己一步一步走来。

    “梁武……你……你为何要……为什么……你在……干什么……”

    金国威刚要开口,却看到梁武手指提着明晃晃的钢刀,顿时吓的不住向后退缩,连最基本的语言组织能力都丧失了……

    当梁武面带杀意走到金国威跟前时,金国威两腿一软,重重的瘫坐在了地上……

一四九 连锁反应

    ……

    “不要过来,梁守备,梁将军,有什么话好好说,把刀先放下啊……”

    金国威挪着沉重的身躯,伏在地上不断向后倒退移动,试图避开梁武手中那冰冷的寒锋。

    “狗贼!”梁武怒喝一声,“你为了讨好李宿温,竟然想要让我对自己治下的百姓下毒手,你当真是畜生不如!”

    金国威慌忙狡辩道:“梁将军,这是镇国公的意思,本刺史也只是奉命行事,绝非本刺史的本意啊……”

    “绝非你的本意?”梁武脸上怒容炽盛,“连一分银子的迁徙费都不愿发放,也叫不是你的本意?狗贼,你分明是不把百姓当人看,简直畜牲不如!”

    见梁武高高举起了钢刀,金国威登时吓得魂不附体,不断哀求道:“梁将军啊,你且息怒,都是本官的不是,本官思虑欠周,本官这就让人去拨发迁徙费用,

    梁将军啊,本刺史平日可是待你不薄,你不能这样对本官啊……”

    梁武闻言,更是怒不可遏,一把将金国威从地上抓起,将刀抵在他脖子上,沉声说道:

    “待我不薄?连续拖欠将士们好几月军饷不发也叫不薄?

    我与张望将军二人为你出生入死剿灭流贼,为此差点丧命,而你却向朝廷举荐你亲信为地方知府,这也叫不薄?

    我这么多年来,给你做牛做马任凭驱策,结果因为娘亲病重,想问你借钱看病,你非但不借不说,还命人去她饭食中下毒,差点害我娘死于非命,这也叫带我不薄?

    姓金的,你怎么有脸说这种话?我都替你感到恶心!今日不杀你,难消此恨,虞州的百姓也无法得到安宁!”

    话毕,重重的将金国威摔回地上。

    金国威吓得是披头散发,犹如鬼魅一般爬到梁武脚下,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哭着求道:

    “梁将军啊,本官知道错了,这府里的金银你都拿去算我给你赔不是了,只求你能看在彼此为官同僚的份上,饶我一条狗命吧……”

    “滚~”

    梁武暴喝一声,一脚踹翻金国威,然后举起钢刀,对着他的头颅狠狠劈下……

    “噗呲……”

    刀锋一闪,一颗斗大的人头就此滚落在地,脖颈缺口处溅起三尺鲜血,很快,房间内充斥着浓浓的血腥气味。

    躺在被窝里的小妾看到这一幕,一声不吭,直接吓晕了过去。

    斩杀了金国威后,梁武愤怒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下去,在短暂的沉寂后,回身对跟随自己的将士们说道:

    “兄弟们,今日这事,都由我梁武一力承担,实不相瞒,我已命人向军督大人送信告知了这里的境况,

    你们愿意继续跟随我的话,就跟我一起听从军督大人驱策,若不愿意,那我也不为难,尽管离去绝不阻拦

    这府里的金银玉器随便抓一把就够你们和家人活上半辈子了,如何选择全在你们自己!”

    众人闻言沉默片刻后,齐齐伏首拜倒:“我等愿意追随将军,一切听从军督大人之命!”

    梁武用力点了下头,上前扶起其中一人:“大家都起来吧,既然你们决议随我一起追随军督大人,那从现在开始,在军督大人派人前来接管虞州之前,

    一切都必须听从我的命令,军督大人最讨厌当兵欺压百姓,大家回去约束好自己下属的军纪,千万不能伤害城中任何一户百姓,听明白了么?”

    “明白!”

    众人大喝一声,随后立刻出府前去按照梁武的吩咐办事了。

    当夜,大兴城被张望、梁武控制,翌日,虞州各地得知此消息的军营,早就对自身待遇不满各营士兵纷纷响应,脱离了虞州地方督军士绅的掌控,占据了各大城镇要塞,并迅速与张望、梁武取得联系相互呼应。

    直至正月十三,短短四日时间,虞州各地已被地方军两万多人全数控制,梁武、张望并与正月十六那天开仓放粮赈济流民,彻底稳住了虞州局势,就等着刘策派人前来接手。

    与此同时虞州剧变如同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三省各地蔓延,霎时间,三省军民震动,各地军官也开始蠢蠢欲动。

    终于与正月二十三这一日,横阳、粟宁两省各地要城,发生了以官军为首的“倒士运动”,当地士绅官吏在军民的围攻殴打下,死者多达两千人之多……

    直至正月二十六日,三省大部分主要驰道城镇被官军占据,完成了与张、梁发动虞州之变遥相呼应的举措。

    发生这样的剧变,其实究其本因是士庶之间矛盾日积月累之下的一次局部总爆发。

    三省军民多以庶族寒门偏多,他们不单要忍受士族盘剥缴纳繁重的赋税,同时上升改变命运的渠道又被士族封死,久而久之这次剧变其实是早就可以预见的,军督府的参谋司不过是做了些推波助澜的工作……

    现在的三省要地,就等着刘策兵不血刃的前去接手了……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北地和京畿,刘策和卫冉得知这个消息后,以最快的速度同时做出了相应部署。

    卫冉立刻命姚仲前去探察三省事因,并让李宿温迅速引兵北上稳住局势。

    卫冉是真的怕了,他敏锐的感觉到渭河以北三省的变故与刘策绝对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如果三省之地易手,尤其是虞州有变,那京畿重地就将直接暴露在刘策大军的兵锋之下,若刘策有心进军京师,那他的几十万远东铁骑(铁骑不单单是骑兵,精锐步兵也可以称之为铁骑)就犹入无人之境,大周就真的有亡国之危了。

    而李宿温得知这个消息后,同样是焦急万分,渭河以北三省发生这种变故,等于是失去了与雍州的联系,之前与雍州徐昭所部十万雍州军南北汇师进军北地八省的计划等于是全盘落空。

    更让李宿温担心的是,刘策如果借此向雍州进军,那可就麻烦了。雍州可是李家根基,一旦有个闪失,李家那就彻底完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刘策的动作居然这么快,还未消化北地八省的地盘就抢先一步对三省展开了布局,如果自己不设法与雍州取得联系的话,这次北伐将完全处于被动之中,极有可能无疾而终。

    事实上,倒也不能说姜峰此策不行,只是李宿温一直以来走的就是士族路线,就如同这次派人前去渭河三省交涉,都是对当地的士家重要官将进行贿赂交涉,压根就没想到过到下层的军民中争取一下民心,这点和刘策的招降政策刚好颠倒过来。

    如果李宿温能先和张望、梁武取得联系的话,也许局面就不会变成眼下这么尴尬了……

    当然,还有条路可以与雍州取得联系,那就是走蜀地,从陇州秦岭进入秦州境内,与李继取得联系,然后让徐昭出兵夺回虞州。

    但这条路就如同前世一句名言那般: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蜀地多为山路,估算时间至少得花费三至五个月时间才能抵达雍州。

    原本的计划完全被打乱后,李宿温也顾不得许多了,一面派人走蜀地去向雍州取得联系,一面自己亲率五千步兵日夜兼程赶赴渭河,想要在刘策在渭河以北站稳脚跟前,夺回虞州的控制权。

    同一时间,刘策也做出了部署:命陈庆所部留下五千人镇守河源局势,其余一万三千骑兵火速南下前往虞州稳住渭河以北,并让张昭通所部半数人马和封愁年所部随军跟进,以稳定三省民心。

    对于这样的意外惊喜,刘策当然是做梦都能笑醒过来,这等于是跟白捡的有什么两样?

    在他派兵的时候,又命刚到上陵上任的诸葛稚等人,带着八百吏员南下处理政务,务必让他们在最短时间内稳固民心,将通往西北和京畿的门户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至于刘策自己,暂时抽不开身,毕竟他现在必须坐镇在黔州,以防蒙洛人忽然生变……

    这段时日,刘策与蒙洛人的往来可谓是络绎不绝,双方就设立贸易站场所交换了彼此的意见,气氛十分的融洽,大有兄弟之邦的情谊存在。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在选定建造贸易站的地址后,刘策与花不忽赤在城池用草原的毡包木栏搭建贸易围栏,还是用中原城墙围砌上产生了些许分歧。

    花不忽赤认为既然是在蒙洛境内安设贸易战,那就必须按照蒙洛人的习俗来办,如果建造城墙的话,就怕中原人突然反悔。

    而刘策则说,贸易总站范围前后方圆二十余里,一般的木栏围建极易遭遇狼群的偷袭而来不及做出反应,会造成人员和货物不必要的损失,同时为了避免寒季毡包被大雪压塌的风险,还是建议花不忽赤采纳自己的提议。

    双方就此展开激烈的争论,最后,刘策说让蒙洛的军队和自己的中原军队各派遣三百人共同维护贸易站秩序后,这个提议才被花不忽赤接纳。

    花不忽赤心中认为,三百中原士兵可有可无,何况内中的中原商人数量肯定不如蒙洛帝国的牧民多,以后一旦双方交恶,这座贸易站不就是蒙洛人自己的么?

    于是双方就建造城墙的费用,以及所需的工匠等准备工作,迅速规划出了一个方案,最终敲定:由蒙洛帝国出钱,雇佣中原内地熟练工匠,然后用以自己的奴隶为苦力,建造城墙以及挖通水渠等一系列工程,但所需的工钱,只能以金银铜三个单位支付。

    毕竟蒙洛人西征和藩国上贡,所获取的金银差不多能堆积成一座座耀眼的山坡了。

    偏偏草原诸部生产力普遍低下,大量金银涌入只会造成极其严重的通货膨胀,所以所需的金银开销只占了极少的一部分,就算与夏国之间的青盐交易,也多是以物易物的方式……

    在与蒙洛人彻底敲定贸易协议后,时间已经转到了大周374年年末了,双方约定来年开春就开始到指定区域进行通商贸易后,刘策这才心下松了口气,在送走了花不忽赤后,也确定未来一段时间内,自己与蒙洛人将会处在一个稳定的蜜月期中。

    他必须要抓紧这段难得的时间,迅速扩大自己的实力,首先要平息中原乱局,只有内部因素稳固之后,才能专心把目光瞄准塞外。

    刘策看着城头上那面迎风招展的烈焰图腾时,明白精卫营的征程,远远没有结束,甚至……

    才刚刚开始!

一五零 渡河迎击

    ……

    大周375年,一月初五,虞州渭河北岸……

    “唏律律……”

    陈庆所部一万三千白袍军与两日前抵达渭河北畔,开始安营扎寨,与张望本部四千士卒一道,防御李宿温所部的五千新建神武军进犯。

    粗重的马鼻息响不断在军营中回荡,让虞州本地官兵第一次体会到了成建制骑兵军团所散发的慑人气势。

    庆字营铁骑身上所迸发的杀气,给这些虞州地方军心头烙上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同时都暗自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如果当初决定与李宿温合作的话,那自己将要面对的,是这群可怕至极的白袍铁骑,怕是一个接触就会彻底崩溃了吧。

    陈庆主帐中,张望坐在侧案,紧张的望着主案上陈庆正在翻阅自己呈上的军饷提议以及私自开仓放粮的损耗,也不知道这位传闻中威震塞外的白袍名将会是怎样一副脾性。

    良久,陈庆合上文册,对张望说道:“张将军,这就是你的军饷提议么?”

    张望忙起身拱手说道:“陈指挥使,末将知道自己的条件可能有些过分了,但一月一两二钱已经是最低的限额了,

    只要能保证以后足额发放的话,那积欠的三月军饷,陈指挥使就当末将没说。”

    陈庆闻言摇摇头,将文册放到桌案上笑着说道:“张将军想必是误会了,我远东军上至战兵下至辎重队,从来不拖欠一分钱的军饷,哪怕军督府财政再困难也都是准时足额发放军饷的,

    只是,一月一两二钱的军饷,对将士们来说真的够了么?这怕是我远东军治下地方保安司的俸禄都不够啊……”

    张望滚动了下喉结,恭敬地说道:“陈将军,够了,兄弟们这些年跟着我没有遇到明主已经吃了很多苦,能保证每月这些糊口银子,保证自己和家人吃个半饱就十分满足了……”

    陈庆打住他的话,继续说道:“不,将士的待遇不能低,军督大人说过,如果士兵连饭都吃不饱,又能拿什么上阵杀敌?

    本指挥使的意思是,只要凡是在军中的将士,一日三餐皆有军督府供应,且每月俸禄升至一两五钱,当然这是暂时的,

    等军督大人制定新的军士待遇后,将士们的俸禄还能近一步提高,最少一月能拿到两块银元的俸禄,如果上阵杀敌立下军功,另有赏赐……”

    张望只觉的自己脑袋十分的昏沉,军中包吃住?还一日三餐,俸禄一两五钱?有这么好的待遇?

    如果这是真的话,那士兵们的饭食问题先解决了,每月的饷银可以全部村下来补贴给家用,那么士兵家眷的基本生活就有了保障,再也不用担心忍饥挨冻了。

    “陈指挥使,你说的是真的么?”

    “张将军,你觉得本指挥使可能拿这种事和你开玩笑么?”

    得到陈庆肯定后,张望激动之余忙跪下拱手说道:“陈指挥使,末将代全虞州的将士多谢你,请受张某一拜!”

    陈庆忙阻止道:“张将军切莫如此,速速请起,要谢就谢军督大人,军中将士待遇皆是他亲自拟定的,

    还有,我军督府治下军民,见到上司官将一律无需下跪,你这样已经触犯军规了!”

    张望忙起身低头拱手,一时间因为情绪激动,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庆又说道:“至于开仓放粮,赈济流民,这样的事本指挥使和军督大人又怎么会怪罪与你呢?要赞赏你和梁将军还差不多呢……”

    张望叹道:“可恨不能早些认识军督大人,否则也不至于在金国威帐下成日受闷气……”

    陈庆颌眼说道:“好了,张将军,都过去了,现在我们来商议一下在渭河沿岸修筑工事的计划吧,张将军久居虞州,对渭河地形颇为熟悉,还请多多指示……”

    “嗯……”

    张望应了一声,便开始与陈庆就着虞州河岸地形图商议起来。

    其实陈庆本来是打算直接渡河直扑京畿的,可无奈刘策给的命令是在渭河以北驻守,在他抵达虞州前只能固守严防,这才让他心中的计划落空。

    但陈庆并没有任何不满,他知道刘策有自己的盘算,而且这么多年来也从未出过差错,就依照他的吩咐开始准备构筑工事拒敌了。

    “报~~”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前来禀报。

    “启禀陈指挥使,探马来报,渭河以南十余里处,发现数千人马正在火速向虞州方向赶来,为首的将军就是镇国公李宿温!”

    陈庆闻言,立马问道:“李宿温?就是那个名满天下,造成京师劫难的李宿温?”

    亲兵点头应道:“正是此人!”

    陈庆凝眉一蹙,思索片刻后,对亲兵说道:“你先退下吧,顺道把辛弃玄给本指挥使找来。”

    “遵命!”

    亲兵领命离去,张望小声对陈庆说道:“陈指挥使,李宿温名满天下,又亲自率军前来,要不要末将前去将桥面砸穿,防止他渡河?”

    陈庆摇摇头:“不,本指挥使的军队都是骑兵为主,你有听过骑兵固守的道理么?

    既然李宿温只率领数千人前来,那本指挥使正好先挫挫他的锐气,你先下去安抚住自己军中士卒守好渭河大阵,剩下的本指挥使来处理就行!”

    “遵命!”

    张望闻言,见陈庆如此自信,也就不再做他想,按他的吩咐退出帐外回自己军中去了。

    张望离开不久,辛弃玄就来到了大帐之中。

    陈庆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对辛弃玄讲道:“多的也不说了,渭河以南十里之外,李宿温亲率数千人向虞州方向逼近,本指挥使想让你出兵渡河迎敌,你可敢否?”

    辛弃玄当即抱拳说道:“能亲自挫败李宿温这等伪君子,正是将心所愿,请陈指挥使放心,末将绝对让李宿温此战锐气尽折!”

    陈庆应了一声,说道:“好,你本部一千骑兵,留下五百,只带五百骑火速渡河迎击,若能生擒李宿温此獠,莫说许你的营旗使,就算是旗团指挥使,本指挥使也会和军督大人举荐你!”

    辛弃玄傲然说道:“请陈指挥使放心,区区数千人,又是李宿温这种沽名钓誉之辈,末将定能一战而破之!”

    陈庆嘱咐道:“那就即可点兵出击,本指挥使在这里恭候你大胜而归,但切记穷寇莫追,以免中了埋伏!”

    “末将告退!”

    辛弃玄行以一个军礼,快速跑出帐外,开始去点拨出征的骑兵了。

    ……

    渭河以南,李宿温所率领的五千骑兵距离渭河江畔差不多不到三里的距离。

    当他见到渭河对岸成片的行军帐篷时,不由心下一沉,觉的此行十分棘手。

    “启禀上将军,探马隔岸窥视,发现渭河以北驻扎至少上万大军,隐隐中还有战马嘶鸣连绵起伏……”

    听闻探马来报后,李宿温的心更加下沉了些,一听有战马声响,就知道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可恶,又被刘策抢先一步,本将军真是后悔当初没能在高阳杀了此贼,才酿成了今日大祸!”

    自遇到刘策后,李宿温发现自己总会诸事不顺,好几次都被刘策当面折辱,可谓是对他早就恨之入骨。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初在高阳城下刘策不过几千流民组成的队伍,怎么会在短短六七年时间,发展到拥有万里疆土,雄兵何止百万的境地。

    李宿温对刘策的敌意,除了他从自己身边夺走了姜若颜外,最重要的就是源自对刘策的深深嫉妒,他的崛起成为了大周朝堂上下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光芒早已将自己掩盖下去,虽然李宿温自己内心是不愿意承认的……

    然而,不管怎么样,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自己此行无论如何都要冲过渭河防线,西进与雍州取得联系。

    只要自己能回到雍州,李宿温相信一定能借助家族的力量对刘策进行反扑,实在不行可以再次向夏国羌胡借兵。

    不过,这一切都是基于自己能回到雍州的前提下,他只奢望那座长达三百步的石桥还未被破坏,否则一切都晚了。

    “咯哒哒……”

    忽然,左侧方向传来一阵轰鸣的马蹄声引起了李宿温的警觉。

    “结阵~防御~”

    来不及查看敌人数目,李宿温当即下令展开防御阵型,抵御骑兵的进攻。

    五千士卒在各自长官的指挥下,紧张的排好阵列,将长枪置于刀盾手之后,弓箭手也搭上了羽箭,蓄势待发。

    “吁~~”

    “呼哧~唏律律~~”

    刚列好阵型,嘶鸣战马声混合着马鼻呼啸声,如同夺命符咒传入这些步兵的耳畔。

    两百步外,辛弃玄所率领的五百重甲骑兵,踏着沉重铁蹄声,卷起阵阵黄沙弥漫,排山倒海般向这支组建不久的神武军扑来。

    “呃……”

    重甲骑兵带来那股气势,给李宿温所部士兵带来的压力是十分惊人的,看着一步步朝自己逼近的铁甲骑士,神武军士兵喉咙里不停发出惊惧的细微呻吟,尤其前排刀盾手,更是死死握紧了腰刀盾牌,紧咬的牙关都溢出了丝丝鲜血。

    “稳住,等敌军进入一百步,弓箭手仰射,敌军进入五十步直射,三十步范围,刀盾手和长枪手直面迎击,他们只有数百骑,只要大军结阵而行,定能一举歼之!”

    李宿温也强压心头紧张情绪,努力指挥着军阵部署,虽然眼前这群重甲骑兵气势十分逼人,但他还是相信自己能顺利击败他们。

    不过,就在辛弃玄的五百骑即将步入百步之内时,原本处于直冲状态的白袍骑兵,忽然齐齐转向,分左右两路向神武军两翼迂回了过去……

    “这是……不好!注意侧翼方向!”

    迅速察觉不对的李宿温明白了对面骑兵的企图,立刻下令改变军阵……

一五一 尸横遍野

    ……

    辛弃玄的五百重甲铁骑,在距离敌军战阵前二百步,忽然变阵从两翼展开迂回包抄,避开了正面冲击敌军阵型。

    这一变动让李宿温始料未及,急忙命令军阵变动,固守左右两翼,防止骑兵从侧翼凿穿自己军阵。

    他知道,一旦骑兵从侧翼攻入己方战阵,军心定然浮动,必定产生混乱,所以必须要避免这种可怕的情况发生。

    敌人骑兵数量不多,但却都是人马披甲的重甲骑兵,一旦被他们撕开一个小小的缺口,那么自己的五千步兵,必定会如决堤的洪水,一泻千里。

    “咯哒哒……”

    “唏律律……”

    沉重的马蹄声不停敲击着干硬的地面,粗重的马鼻息喘如同梦魇一般笼罩在神武军士卒心头。

    铁蹄踏过卷起的黄沙弥漫在战场之上,模糊了这群士兵的视线……

    冷兵器战场上,骑兵带来的威慑力决不亚于热兵器时代的海上堡垒——航母!

    就在神武转换阵型完毕时,从两翼迂回包抄的五百铁骑,却只是疾驰而过,并没有从两翼发动冲锋。

    “他们想干什么?”

    李宿温也有些懵逼了,眼睁睁看着左右两翼的白袍骑兵从自己眼皮底下扬长而去。

    “呼~”

    始终开弦满圆,随时准备攒射的弓箭手,直觉手臂酸麻难忍,见迟迟没有发射的指令传来,忍不住松弦舒展一下麻木的双臂,也好喘口气,恢复一下体力。

    毕竟长时间保持开弓的姿势,对臂力和腰力都是一种极大的折磨,换谁都无法在这种紧张的状态下持续许久。

    处与阵中的李宿温死死盯着从自己后方扬长远去的骑兵部队,他可不相信敌军就这样只是警告一下自己而已。

    果然,几个呼吸过后,远去的马蹄声再次从后阵方向响起,带着滚滚黄沙,铺天盖地的向自己军阵袭来。

    “变阵!”

    李宿温大惊之下,再次下令变阵,不多时,前阵边后阵,一支支锋利的喜长枪对准了黄沙之中逐渐模糊的骑阵。

    然而,本以为这一次骑兵会发动攻势的李宿温,再一次失算了。

    只见辛弃玄所部骑兵,再一次从左右两翼,顺着自己布下的军阵迂回而过,向来时的位置奔腾而去。

    而这一下,铁骑奔驰带起的黄沙将整个战场弥漫的是看不清任何事物,神武军士兵能看见的目标度更加低了……

    “装神弄鬼,故弄玄虚!”李宿温双眼微微一颌,嘴角浮现一丝了然于胸的自信,“看样子他们是想不停让我转换阵型消耗体力,然后趁大军松懈麻痹之际,一举击破之?哼,打的倒是好算盘,可惜,本将军又岂会被你们牵着鼻子走?”

    与是,李宿温再次下令变阵:“全军听令,结圆形阵!”

    从方阵转换成圆阵需要一定的时间,在神武军士兵闻听军令后,立刻在各自军官上司的指挥下,开始变换无死角的圆阵御敌。

    而就在这时候,辛弃玄五百骑合兵一处,手握长槊遥指被黄沙包围的敌军战阵,大吼一声:“全军听令,骑墙结阵,锥型进攻,杀~~”

    “吼~~”

    五百铁骑闻令齐齐沉喝一声,随后迅速结阵,向着正在转换阵型的神武军,如林一般的压了过去。

    “轰~~”

    战马在进入目标距离一百步以内,马背上的白袍骑兵,将原本竖立的三米骑枪,慢慢平端下来,宛若一片密集的漆色黑云,随后双腿猛夹马腹,加速向着敌军阵列展开了决杀的冲锋。

    “不好!快结阵!”

    轰鸣的马蹄声,让李宿温额头落下一滴豆大的汗珠,仅从马蹄声可以判断,这一次,这支白袍军是真的对自己发起了必杀的冲锋,他只能大声咆哮着让军队加速结阵。

    但是,一切都太迟了……

    “唏律律……”

    一名军官尚在指挥大军结阵之际,忽然耳边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马鼻息响声。

    他紧张的扭头望去,率先映入自己眼帘的,是一条碗口粗细的漆黑长枪,那锈迹斑斑的枪刃散发着夺命的光芒。

    “噗~”

    “咔嚓~”

    不及他做出任何反应,那锋利的枪刃就洞穿了自己火热的胸膛,在胸骨夹住枪尖的一刹那,一声清脆的木裂响起,前端空心的长枪,折成了两段……

    指挥官甚至还来不及感觉到疼痛,还来不及呻吟一声,就和周围的同伴一道,被滚滚而过的铁骑洪流,淹没在了马蹄声下。

    “咔嚓、咔嚓、咔嚓……”

    骑枪折裂的脆响不断回荡,如此廉价的金属造物,却轻而易举的夺走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铁骑所过之处,尽成一片哀嚎,倒落在地的身影被沉重的马掌无情的践踏成一团团爆开的齑粉。

    “噌~”

    “噗呲~”

    一名白袍骑兵在丢掉手中折断的骑枪一刹那,立马抽出横绰与马鞍上的环首刀,对准一名因为恐惧而浑身发抖的神武军士兵胸膛轻轻的划过。

    只见一道殷红的弧线随着刀锋的挥动喷溅而出,那名神武军士兵的胸膛裂出一道拇指粗细的伤口,在马速巨大惯性冲击下,整个人都双脚离地斜转着翻腾起来,最后重重落在地上被后续追上的骑浪淹没。

    “嘿~~”

    而身为主将的辛弃玄,那条十几斤重的长槊在他手中被挥舞的是虎虎生风,却见他一声暴喝,长槊直接透穿一名敌军士兵的左胸,随即长槊一甩,直接将他整个人掀飞起来。

    “砰~~”

    一声轰响,辛弃玄的坐骑微微一晃,只见正前方一条年轻的身影惨叫着倒飞了出去,那是被辛弃玄的铁骑给活活撞飞的……

    “杀~~”

    “吼~~”

    五百白袍铁骑士气高昂,在辛弃玄一声令下,齐齐发出一阵震天嘶吼,向李宿温那面大纛不停逼近。

    凡是阻挡在这支骑兵冲锋道路上的所有阻碍,都在这种密集如墙,坚硬如铁的攻势下,被碾压成一片片残破不全的血肉飘散在空气之中。

    “可恶~”

    处于中军阵中的李宿温,愤怒的沉喝一声,这还是第一次与刘策的军队交锋,却不想会是这么一种令他感到万分绝望的结果。

    看着自己四周满是溃散奔逃的身影,他知道想要重新组织阵型抵御骑兵冲锋是完全不可能了。

    事到如今,李宿温也只能考虑自己能否躲开那支骑兵的进攻,随着耳边那阵轰鸣的马蹄声越来越逼近,他知道,是时候该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把大纛收起来!”李宿温对身边的家将下令道。

    等家将和亲信把那面象征着李宿温荣耀的大纛收起后,骑浪已经逼入眼帘。

    “撤~快撤~”

    李宿温当机立断,带着十几位亲信和家将做出了撤离战场的决定,抛下几千将士,不顾一切的向司州方向撤退。

    到了这种时候,李宿温只能先保住自己的命,至于那些士兵的性命,他从来都不会在乎,当年自己治下雍州军民都不在乎,会在乎这些普通人的人命么?

    不过,他想跑,但辛弃玄却依旧在紧追不舍。

    在李宿温亲信收起大纛的时候,他亲眼看到了这一幕,敏锐的感觉到那就是李宿温的亲兵队,于是吩咐其他各旗旗总继续控制战局,自己则带着十二骑向李宿温撤退的方向追击了过去。

    “站住,李宿温~为神都百姓偿命来~”

    辛弃玄从马身一侧取出一支投枪,踩着马镫从马背上站了起来,大吼一声,对着李宿温亲兵后背狠狠的投出一枪……

    “噗~”

    “吁~~”

    “轰~~”

    投枪狠狠的钻入亲兵后背,将他连人带马一起掀翻在地,活活钉死在了这片干硬的土地上。

    “快,快走~保护本将军~”

    此刻李宿温根本无心恋战,不断催促亲兵加速撤退。

    “飕飕飕~~”

    “噗噗噗~~”

    “吁~~”

    十二名紧追不舍的白袍骑兵,在距离李宿温所部亲兵不足二十步距离时,再次投射出粗重的投枪。

    随着一阵人马凄厉的哀嚎响起,很快李宿温卫队,就只剩下李宿温主将一人了,吓的他是不断挥动马鞭抽打在马臀上,总算慢慢与辛弃玄的追击部队拉开了距离……

    “李宿温~拿命来~”

    眼看那个身披黄色金甲,黑色披风的将领就要脱离自己追击,已确认他身份的辛弃玄一声暴喝,抽出另一条投枪,隔着三十多步距离,对准他的后背,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投射了出去。

    “飕~~”

    感受到后背一阵撕裂空气的扭动,震耳欲聋的响起时,李宿温本能的将头向马背一倾。

    “呲~”

    沉重的投枪擦着李宿温的头顶,直接将他的头盔掀飞,漫头散发在空气中,看上去仿佛鬼魅一般。

    “驾~驾~驾~”

    胆寒剧裂的李宿温红着双眼,不断催促着战马加速疾驰,任凭胯下这匹西域良驹口喷白沫,气喘吁吁也不再顾及了,毕竟身后的白袍骑兵,如同索命阎王一样死死咬着自己不放,让他半分都不敢懈怠。

    第一次,李宿温内心感到了深深的恐惧,脑海里有的只是一片空白,只知道下意识的向着司州方向疯也似的逃窜。

    “吁~停止追击,回去打扫战场……”

    西域良马的爆发力十分惊人,因为失去了亲兵簇拥的关系,转眼间就与辛弃玄所部重甲骑士拉开了一定距离。

    自知追不上的辛弃玄果断放弃了追击,转身就回到战场指挥骑兵收拾起残局……

    午时时分,激烈又短暂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一眼望去,战场之上残肢断臂,尸横遍野,粗略估计,至少有两千多名神武军士兵战死在了这场无端的遭遇战中。

    白袍骑兵再一次展现出了他那可怕的战斗力,当辛弃玄押送着两千七百名俘虏回到渭河以北大营时,整个大营内爆发出了一阵地动山摇般的欢呼。

    虞州本地军民隔岸目睹了这场在他们看来惊心动魄,对白袍军而言习以为常的战斗后,更加坚定了自己投效军督府的信念。

    有这么一支强军在,虞州的百姓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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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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