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终于乱了
……
“答复个屁,姓邢的,你以为你算老几?你爹不就一个杀猪的屠夫么,要不是靠着给侯刺史拍马屁能当上这将军之位?我呸……”
“答复答复,当初欠军饷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套说辞,结果这答复一等就是半年,欠军饷不发倒是有理有据,让我们卖命倒是跑的比谁都快,总之今天必须把欠的军饷发了!”
“邢动,你老实说,你和侯刺史到底玩的是那套把戏?兄弟们这百余里路人刚到城下你特么告诉我人死了?哪有这么巧的事啊?我看你们这群当官的分明就是拿我们当兵的消遣是么?”
“对,今天你必须给个说法,把欠我们的军饷给发了,不然老子非在你这身肥膘上戳出几个窟窿来不可……”
侯龛一死,这数万士兵立马失去了约束,一时群情激昂,将这些时日来的不满一股脑发泄了出来。
见到这种场面,邢动额头也是细汗直流,看这架势如果一个处理不好,极有可能引起哗变,平日里也唯有侯龛可以震慑住这种场面。
可偏偏侯龛在这节骨眼上居然死了,还是死在那可笑的“马上风”?寻芳阁的现场他也去查看了,侯龛一丝不挂躺在花明月的卧榻上,两眼泛白,面色泛红,的确很像传闻中那纵欲过度的迹象……
但这也太过离奇了,邢动心中一系列疑问飘过,最大的疑问就是花明月居然跑了,这才是让他值得怀疑的地方……
“怎么办……”
邢动望着极有可能造成哗变的场面心急如焚,本以为这次领兵能在侯龛面前表现下自己的价值,但如今别说和许文静的远东军交战了,怕是眼前这关也要镇不住。
思索良久,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大声吼道:“诸位兄弟,请你们听我一言,静一静,都静一静……”
然而任他嗓子都喊哑了,也没人听他的话,只听阵中有人大声咆哮道:
“兄弟们,这群当官的那我们当猴耍呢,什么侯刺史死了,都是幌子而已,肯定是不想发我们军饷才找来的说辞,不要听他们胡说!”
这番话立马引起这群士兵的共鸣,另一处也有声音传出:“侯刺史死没死放兄弟们进城看看就知道了,走,让我们去刺史府亲眼去见证一下……”
一听这群士兵要进城,邢动吓得亡魂丧胆,一旦让他们进城的话,城内局势就会彻底失控。
于是,他忙说道:“兄弟们,你们稍待,我这就让刺史府的主事来跟你们谈,你们有什么要求就跟他们说,稍等,稍等啊……”
说完,邢动对两个随从使了个眼色,二话不说跨上快马,就向城里疾驰而去。
“不好,这邢屠夫想跑,兄弟们别让他进城!”
“糙,邢动!老子日你xx!”
“妈的,冲入城去瞧个明白,杀啊~”
邢动前脚刚离开,暴躁的士兵登时失去了控制,喊叫着推开自己的上司主官,直奔云州城大门而去。
“驾驾驾~”
邢动吓的连头盔都丢了,趴在马背上不断催马向城门靠近。
待他冲入门洞之际,忙对守卫大声喊道:“快~关城门,千万别让他们进来,不然我们都得玩完~”
守门的士兵也是目瞪口呆,看着城外黑压压的人群疯狂呐喊着向自己逼近,吓的就差要尿裤子了……
见守门士兵没有反应,邢动急的一鞭子甩在其中一人身上,大声嘶吼起来:“快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关城门!”
“咯吱吱~”
“轰~”
厚重的城门在十名守城士兵齐心协力下,发出一阵刺耳的木轴绞响,终于在哗变的士兵即将冲到门前一刹那,慢慢合上了……
“干~放我们进去,姓邢的,我日你xx~”
“撞开它,冲进城去~”
被阻挡在城外的士兵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怒喝声,挥动手中兵刃不停敲击着城门……
当两块巨长的门栓横挎在大门后,邢动的心才稍稍安下心来,忙命人去将城里的守军调来,一起拱卫城门,防止士兵冲进城来……
“邢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邢动的副将雷虎,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外涌动的人流,不无焦急的对邢动说道。
邢动又哪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对雷虎提出的问题,只能扶着墙不知所措,好一阵才跟雷虎说道:“你守在这里,千万不能让他们靠近,我去召集城里的官绅想想办法……”
说完,邢动迫不及待的跑下城楼,朝刺史府所在位置匆匆而去。
“开门~开门~开门~”
城外呐喊声透彻云霄,雷虎趴在城墙上身体不住发抖,隶元多年来未经战事,如今遇到这种场面,他心中是惶恐不安,只能双手合十求神拜佛,希望能渡过这次难关,保下自己一条烂命。
……
刺史府内,被邢动强制喊来的官吏以及侯龛的妻妾儿女都集合在正厅中,共同商议该如何渡过眼下的危机。
“怎么办啊,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刚死了丈夫,底下人就要造反,还让不让我们孤儿寡母活啦……”
侯龛的妻子抱着九岁大的小儿子,坐在府厅里哭成了一个泪人,在她的渲染下,周围一群妾室也同样嚎啕大哭起来,整个刺史府里被一片愁云笼罩,悲哀的气氛在每个人心头环绕。
邢动被吵的心烦意乱,不耐烦的对那群女眷喝斥一声:“好了侯夫人,求你们别哭了,眼下该商议下如何解决渡过这个难关,这样哭哭啼啼让人怎么商议要事呢?”
好不容易侯龛的家眷停止了哭闹,邢动才和在座几位官僚拱手说道:“诸位大人,发生这么大的事,也实属在我等意料之外,
在下恳请诸位大人想想办法,安抚住城外那群士兵,万一他们要杀进城来,那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在座的官僚闻言,立刻七嘴八舌纷纷讨论起解决方案,但商谈很久始终拿不出一个有效的办法来,最后也犹自吵了起来。
邢动眉头紧皱,望着这群平日里高谈阔论的文官,如今却是这番德性,也是微不可查的摇了摇。
就在众人愁眉不展之际,其中一人出声说道:“将军,属下以为,既然那群士兵是为军饷而来,
不如索性把积欠的军饷给他们一次补齐,应该就能安抚他们的情绪,让他们回各自属地待命……”
说话的人叫吴佣,三十二岁,隶元本地的富家子弟,目前在刺史府任主簿。
一听吴佣的话,众人都觉得很有道理,邢动点了点头说道:“吴主簿所言有理,那么就赶紧把这笔军饷给他们分发下去,一共需要多少军饷?”
吴佣闻言,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账册,食指放在嘴边舔了一下,翻开望去,随后说道:“各处属营一共四万一千二百三十三人,其中普通士卒四万零八百人,
一名士卒的军饷是一月一两二钱,六个月七两二钱,四万零八百人合计是二十九万三千七百六十两,
再加上四百多名各级将官的军饷,三十一万两左右,如果想要彻底平复他们的情绪,大概需要四十万两银子……”
吴佣将所需的银子数额告诉众人后,府厅内官绅齐齐沉默了,很简单,谁都不愿意讨钱出这笔银子,顺带把目光瞥向侯龛的家眷……
侯夫人感受众人射来的目光,立刻停止了抽噎,对各人说道:“你们看我作甚?”
邢动说道:“侯夫人,这笔军饷本来就是侯刺史在世时所积欠的,现在是不是该……”
话未说完,侯夫人瞪大双眼,指着邢动说道:“姓邢的,你想说什么?莫不是要让我出这笔钱不成么?”
邢动咂了咂嘴说道:“侯夫人,这笔钱本来就该是刺史府出的……”
侯夫人闻言,再次大哭起来:“夫君啊~你造的是什么孽啊~你尸骨未寒,就有人要想着谋你家产了,
你倒好,拍拍屁股走了一了百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
她一边哭一边悄悄用手扭自己儿子,疼的她儿子也大哭起来,身后的姬妾也立马跟着抽噎起来,府厅内再次充满了悲呛的气氛。
邢动哭丧着脸说道:“侯夫人啊,你可要想明白了,要是不出这笔钱把城外那群人打发走的话,一旦他们杀进城来,怕是连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了……”
“我哪来的钱啊……”侯夫人哭着说道,“夫君在时从来不让我过问政务,家中财物也不是我在打理,你让我上哪去出这笔钱呢?”
邢动眼皮一阵跳动,他早知道侯龛老婆是个铁公鸡,但万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依然视财如命,其实让刺史府拿出四十万两现银,还是绰绰有余的。
邢动只好和几个士绅一起继续相劝,但无论他怎么哀求,侯夫人就一句话:“这是你们男人的事,与我一个妇道人家何干?要钱没有,你们自己想办法!”
要换平时,邢动怕是早一刀把侯夫人劈成两半了,可偏偏侯夫人背景不简单,因为他的伯父就是一省之隔的总督章家寿,这个人,侯龛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招惹,更别说邢动了,只好再好言相劝。
最终,侯夫人才不情不愿的松了口,愿意拿出五万两银子充作军费,剩下的得让在座几位士绅自己想办法。
又经过一番折腾和讨价还价,直至午时时分,各在座的士绅才决定自掏腰包凑齐剩下的三十五万两银子,暂时先把城外士兵情绪安抚下来,再做近一步的打算……
不过,事情发展远远出乎了这群刺史府士绅的预料,他们忽略了一个重要因素……
人性贪婪!
四十八 哗变升级
……
当日,未时时分,四十万军饷被城内衙役一车车运抵到了城外军营。
望着那车上被封严严实实的箱子,这些闹事士兵激昂的情绪总算慢慢开始平复,感慨着总算能拿到拖欠多月的军饷,不少人甚至激动的落下泪来。
士兵甲看着一车接过一车的银子被运入军营中,忍不住对身边的士兵乙说道:“太好了,有了这笔军饷,我父母和妻儿总算能挨过这个冬天,吃上几顿饱饭了……”
士兵乙叹了口气回道:“是啊,拖了足足半年的军饷总算可以发放了,现在北地各处遭灾,
咱隶元这片又涌进这么多的饥民,唉,也不知道这些军饷能买多少粮食啊……”
士兵甲拍拍士兵乙笑着说道:“那么感慨干什么?至少我们马上就能拿到军饷了不是么?”
士兵乙闻言,忙收拾心情,深吸一口气说道:“是啊,没错,至少我们的军饷能拿到了,这才是最主要的……”
两人望着四周欢声雀跃的同伴,同时长长的舒了口气。
……
军将主账内,刺史府押运军饷的主簿吴佣正在和各营军官进行交接。
只见吴佣手捧一本簿册,站在帐中朝为首一名旗团指挥使方达,恭敬地说道:“方将军,这里一共是四十万两白银白银,您要不要亲自点点呢?”
方达闻言,命人搬来其中两箱银子,打开后,一阵银光差点闪瞎人眼,让帐中在座几位主将官倒吸一口凉气。
许久,等几人回过神后,方达起身对吴佣说道:“吴主簿,这趟辛苦你了,请你回去转告几位大人,本将军会立刻让兄弟们撤军回归属地,
既然侯刺史已然不在,我等定当会尽忠职守,等候新的刺史上任再来拜会……”
吴佣心下松了口气,拱手对方达说道:“有方将军这席话,属下也就能安心回去交差了,
想必几位将军也有要事需要处理,就请早些在簿册上画押,也不耽误几位将军的公务了……”
“好~”
方达应了一声,然后和帐内几位将军一起画押,目送吴佣带着满意的面容离去。
等吴佣一离开,几个将领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方达的副将,唐绝拿起一锭十两重的银子说道:“看样子这趟也没白来,刺史府的人还挺上路的,足足多给了十万多两银子,嗯,不错啊……”
另一个将军也是眉开眼笑,朝方达说道:“方将军,您说这多出来的银子我们几人该怎么分呢?”
方达没有回答唐绝和其他将领的话,望着帐中两箱银子,眼神阴晴不定,来回踱步一阵后,忽然对门外亲卫说道:“传我军令,没本指挥使允许,任何人都不准靠近屯银之地!”
帐外亲卫应声领命而去,帐内诸人都露出一丝不解的神情,唐绝小声问道:“将军,您这是要做什么?”
“哼……”
方达冷哼一声,眼里闪过一丝极其贪婪的光芒,尔后坐回主案上阴沉的说道:“诸位,我有一个想法要和几位将军一起讨论一下……”
……
“发饷银啦,发饷银啦……”
“来啦来啦~”
傍晚时分,军营内铜锣齐鸣,军需官举着铜皮扩音器大声呐喊着让士兵前来领取军饷。
兴奋的士兵满怀憧憬拥挤到军需营前,脸上都挂着天真灿烂的笑容,不时推搡着相互打骂,气氛十分和谐。
不过,这种和谐欢快的气氛很快就被打破了……
就在军需官打开人员名册,准备点名之际,一名士兵气喘吁吁的来到军需官身边,小声说道:“军需长,不好了,出大事了……”
军需官被人打断点名的话,心情正十分不爽,于是不耐烦的说道:“到底什么大事啊?我这好几万人等着领军饷呢,赶紧说,别耽误了正事……”
士兵面色焦虑,扫了眼等待领取军饷的人群,尔后俯在军需官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你说什么?!”
闻听士兵所言内容,军需官面色大变,忽的从椅子上跳起,一把抓过士兵的衣襟,瞪大牛眼沉声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为何到现在才来禀报?”
士兵哭丧着脸小声回道:“军需长,小的所言句句属实,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滋事重大,军需长当即离开桌案,撇下等待领取军饷的士卒,立刻向摆放银子的帐篷跑去。
“怎么回事?不是要发饷银么?军需官怎么走了?”
“出什么事了?看老王的神情,似乎很紧张……”
“没事,不差这一回儿,没准帐篷被耗子咬了几个洞呢……”
正在等候领取军饷的士卒对军需官的突然离开都纷纷猜测起来,但他们也没往最坏处去想,依旧有说有笑的等候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份饷银……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银子呢?”
摆放军饷的帐篷内,军需官望着遍地打开的箱子里满是碎石泥砖,震惊的当场瘫坐在地……
边上的士兵扶起军需官,小声说道:“军需长,我们从方指挥使地方领到的就是这些,除了放在最边上五箱里装有合计一万两银子外,其余都是这些碎石泥土……”
军需官闻言,只觉得自己脑袋一阵眩晕,胸口一阵气闷,好不容易定下心绪,才抓过一名士兵问道:
“为什么不早来告诉我?这让我如何跟那些兄弟交代?要是让他们知道今天领不到军饷,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么?”
士兵努力挣脱军需官的铁掌,退后两步委屈的说道:“军需长,这真的不能怪我啊,
饷银送抵之际,是由方指挥使亲自签收,之前一直不让我军需营接手,我们是真的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变故……”
军需官闻言,陷入沉默之中,额头汗水如雨点般滴落,一双眼眸无芒的盯着那一箱箱碎石泥土,久久无法回神。
“军需长,事到如今你倒是拿个主意啊……”周围的士兵也同样焦急万分,“现在兄弟们都等着发军饷呢……”
然而,军需官依旧没有任何言语,怔怔的望着那堆“军饷”没有说一句话。
“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这时候,方达的声音在帐外沉声响起。
军需官这才回过神来,和周围士兵一起向帐外望去,却见方达和唐绝在亲卫的护送下,踏入了帐篷内。
“见过方将军,唐副将军……”帐内军需营的士兵连忙向放达几人下跪行礼。
“免礼……”
方达抬抬手,径直走到那堆方“军饷”的箱子前,登时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指着它颤声问道:“这……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军需官忙对方达解释道:“方指挥使,小的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军饷接到手中就成这个样子了……”
方达眉头一皱,对军需官沉声说道:“老王啊,你跟了本指挥使也有十年了吧?本指挥使一直对你信任有加,老实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军需官立马跪在地上,对方达说道:“请指挥使大人明鉴,小的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接手这批军饷开始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即使要动手脚时间也不够啊……”
方达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老王,别跪了,你的为人本将军还是信的过的……”
军需官松了口气,谢过后从地上爬起,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方达巡视了一圈,眼神逐渐变得阴冷无比,一脚踢在一口装满碎石的箱子上,怒喝道:“真是岂有此理,看来我们都被城里那群狗官给蒙蔽了!
本将军还天真的以为他们会把军饷送来,可真没想到在这种时候,那群狗官还要戏耍我等,可恶,真是可恶!”
发泄完情绪,方达拍拍军需官的肩膀,厉声说道:“老王,这一切都是本将军的疏忽,是我太过相信那群狗官,没有仔细查验军饷虚实,
放心,我现在亲自跟兄弟们去说,这笔账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要找他们讨回一个说法,我不能让兄弟们再这么受委屈了!”
话毕,方达和唐绝等人大步走出帐篷,留下一脸懵逼的军需官和他的下属,径直向士兵云集的场地走去。
但军需官以及他的下属谁都不会想到,这批饷银早已被方达、唐绝等军中高官给私下贪墨了。
因为他们发现这是一条发财的“捷径”,只要敢纵兵闹事就能让城里那群坐拥金山银山的世家子弟妥协,所以想借此获得更多的利益,只有将那些士兵的不满无限放大,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
深夜,刺史府内正在操办侯龛的奠礼,一家子哭的是昏天暗地,各前来悼念的官员也是各自哀声叹气……
侯夫人哭的伤心欲绝,趴在侯龛灵位前嘴里不停喊着“带我走吧,我怎么活啊”之类的话。
就在她即将哭晕过去的时候,边上的侍女这才上前将她拉开。
等侯夫人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其他人开始悼念时,她趁人不注意,转身背对众人,从素衣袖子内中搜出一个精致的梳妆盒,打开后边照镜子边往脸上抹粉底,完全没有了之前伤心欲绝的态势。
这么一个梳妆盒是侯龛在时从远东托人买来的,连同内中水粉胭脂在内,足足花了二百五十两黄金,按金银比例一比三十,就是七千五百两,当真是奢侈至极。
“胡员外前来悼念侯刺史,献白银五千两~”
“张大人前来悼念,献白银七千两~”
“王大人……”
每一个前来悼念的宾客无一不是携带真金白银而来,换句话说,这种场面你要没钱都没资格来悼念……
“不好了,出事了,城外的军队开始攻城了~”
本该“完好”的场面却忽然被一个急冲而至的家丁给打断了,他满脸惊恐的喊出了让整个灵堂内都亡魂丧胆的消息……
隶元官兵,这一次,真的怒了……
四十九 云州沦陷
……
“杀啊~”
“豁出去了,妈的,杀啊~”
“反了~不过了~”
夜幕下的云州城,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考验。
四万怨气冲天的隶元地方军,嚎叫着杀向只有两千守军的云州城。
在方达和唐绝等各级将领的蛊惑下,毫不知情的地方军士卒直接将矛头指向云州城内那群不把自个儿当人看待的士绅,推着攻城车,扛着云梯向那四丈多高的城头扑去,誓要拿命去“讨个说法”。
“飕~”
“噗~”
黑暗中,一支冷箭疾驰而出,命中了城头垛墙后刚探头的守军,但闻一丝刺耳的破躯轻响,那名守军的咽喉初已被锋利无比的箭镞洞穿了个窟窿,飞溅的血液伴随他那精瘦的身躯一起,仰面倒在了城头之上,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顶住,不要让他们过来,别趴着,都起来啊……”
城头的守官弓着身子游走在城壁之上,对着那些握着兵器缩在垛墙后吓得瑟瑟发抖的守军官兵不断大声吆喝叫骂。
“飕飕飕……”
城外的弓箭手不停弯弓攒射,将内心的不满和愤怒,尽数伴随绷弦的羽箭激射而出,压的城头守军根本就抬不起头来。
“一,二,嘿~”
“砰~”
一把高耸入云的云梯随着攻城士兵的一声呐喊,重重的贴在了墙面上,下一刻,一队士兵单手举盾,单手抓住扶起不停向上攀爬。
“不要让他们上来,把他们赶下去,你们在干什么!弓箭手,弓箭手人呢?”
见到这一幕的守城官急的是嗔目欲裂,抓起边上一名吓的痛哭流涕的守军士兵推到垛墙口。
“啊……我不想死……”
那名守城士兵看到云梯上一串蠕动的身影在夜色之下宛若成精的蜈蚣,吓得浑身发抖,大声哭喊了起来。
“噗……”
不过,黑暗中一支闪烁寒光的箭镞透穿了他的头颅,带出几点乳白色的秽物,彻底帮他解脱了恐惧和不安……
不多时,越来越多的云梯贴到了城墙之上高高的竖起,云梯下方挤满了怒火滔天的士兵,争先恐后的向城头攀爬而去。
“冲~”
“嘿~”
“砰~”
在城墙变的岌岌可危的同时,笨重的攻城车也在士兵的推动下毫无阻碍的抵达了城洞内,随着攻城士兵用力拉动一下悬绳,那包有铁箍的椭圆型臂木狠狠的撞击在城门上,发出一阵剧烈的轰鸣。
“呃~”
“嘿~”
“顶住啊~”
而顶在城门后的守军在冲撞车撞击城门一刹那,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向后微微一仰,好在被身后的同伴死死堵了回来。
眼看城墙和城门即将失守,守城将领忍不住对身边的亲卫大声问道:“邢将军人呢?他在哪里?怎么还不见他人?”
亲卫颤声说道:“回禀将军,已经派了两波人去刺史府找邢将军了,至今还未见到有人回来覆命啊……”
“可恶!”
“啊~”
守城将领怒吼一声,提刀回头奋力一砍,直接将一名刚爬上掀落城墙,压倒底下一片人海……
“杀啊~”
越来越多的攻城士兵嚎叫着出现在城头各个垛口之上,他们手握盾牌挡在身前,对前来阻截自己的守军士兵狠狠的砸去,给自己和身后的同伴杀开一条血路。
不多时,城头之上已经跳下了好几条怨气冲天的身影,他们的瞳孔在黑夜中散发着夺命的绿芒。
“死~”
“噗呲~”
陈三纵身一跃从垛口跳下,在脚掌落地刹那,暴喝一声后,手中的佩刀刚好劈在一名守军士兵的天灵盖之上,但闻一声清脆的震响,那名守军士兵的脑袋尽是硬生生被沉重的刀锋给削去一半……
一刀解决那名守军后,陈三弓身落地,一个翻滚来到另一名守军士兵脚下,刀锋对准他的双足,就是一个漂亮的横劈。
“噗呲~”
“啊~我的腿~”
刀锋砍入双足,直没脚骨,随着刀身借势一甩,带出一片血弧飞溅,守军士兵当即丢掉手中的刀盾,跪倒在地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声在夜空下回荡。
“呲……”
下一刻,陈三反手一刀划过那名守军的咽喉,又带出一抹沸腾的热血,将他带入了永夜的轮回之中。
城头的搏杀越来越激烈,凄厉的厮杀喊叫声和刀兵接触的碰撞声在整座城池蔓延开来,让城内的百姓都惶恐不安。
“噗~”
“啊~”
正在努力指挥战斗的守城将领,在垛口处砍翻第四个攀爬的乱军之际,一支冰冷的箭镞洞穿了他的肩胛,痛的他忍不住惨叫一声,整个人都止不住的倒退数步。
“杀啊~”
“救命啊~”
“不,别杀我~”
“我投降,求求你了,不要杀我……”
眼看城头大势已去,不少早就被吓破心胆的守军士兵丢下手中兵器,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乞求乱军能放自己一马。
然而,早已杀红眼的乱军根本不会在乎这些同僚手足,即使求饶当下也是毫无怜悯的挥起手中钢刀长枪,对着他们的要害重重落下……
“唉,守不住了……”
看着城头守军越来越少,守城将领叹了口气,咬紧牙关,拔出肩胛上的羽箭,来不及止血就忍着疼痛向城下转移。
“纳命来~”
然而,就在他刚踏上台阶一步,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暴喝,等他一回头,却见一把虎虎生风的偃月刀散发着夺人心魄的寒气,在自己眼中愈来愈大……
“噗呲~”
不等守城将领看清持偃月刀为何人,就感觉整个世界一阵眩晕四转,好不容易等眼前的眩晕停下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黑色的军靴。
接着他耳边的喧杂渐渐平息,然后意识也开始模糊,最终被无尽的黑暗所包围……
“哼……”
唐绝收刀望着眼前无头的躯体颈部正喷着激荡的鲜血,在他摇摇晃晃重重倒下的时候,嘴角浮现一道不屑地笑容,然后继续指挥大军收拾城墙上那群失去将领的参军。
“砰~”
“啪啦~”
城洞内,随着冲车不知第几次冲撞,原本结识紧闭的大门终于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蛛网裂缝,让推攻城车的乱军将领兴奋异常。
“一鼓作气,撞开它!”
“嘿~”
“砰~”
“轰~~”
厚重的云州城门终于被撞开一个巨大的窟窿了,椭圆形体的硬木直接将门后一名守军士兵的胸膛砸凹,巨大的掀力直接将他凿飞出去,撞翻了身后成片带我同伴……
“最后一次,冲~”
随着冲撞车指挥官又一次的呐喊,沉重的硬木撞杆再次被攻城的乱军拉扯到了极限。
随着他们拉绳的手一松……
“轰~~”
震天巨响声中,紧闭的城门终于被彻底撞开了,在一片碎屑飞舞之中,顶在城门后的守军齐齐被震翻在地。
“杀进去,鸡犬不留!”
“杀啊~~”
“嗷嗷嗷……”
大门洞开一刹,野兽狼嗥此起彼伏,无数乱军手持刀枪冲入城内,将阻挡在自己眼前的一切生灵,尽数砍倒在血泊之中。
乱军后阵中,望着火光下乱军士兵杀进云州城的方达,登时大笑起来:
“哈哈哈~兄弟们干的不错,传我军令,进城后纵兵三日权当放松犒劳,哈哈哈哈,进城活捉邢动这群狗娘养的……”
殊不知,此刻邢动以及刺史府的家眷以及那些官僚在听闻城外大军发生哗变的时候,早就以最快的速度回自个儿宅院收拾细软向东面的城门跑去,打算出城避难了……
此时此刻,谁都不会想去扭转乾坤,询问叛变缘由,只顾自己逃命要紧。
唯有侯龛的灵堂依旧孤零零的设立在刺史府正厅内,却没有了一个多时辰前的那股生气,地上满是东倒西歪的香烛黄符,似乎在嘲讽今晚发生的这一切,是多么的可笑。
……
十月初一,元阳城……
说实话,许文静虽然身为军师,但他在处理政务的能力,也同样是一流的。
短短半个月时间,元阳城和周边地区的秩序在他一手策划之下已经恢复过来,那些流落此地的灾民和本地受灾的百姓都被他“以工代赈”的策略拉去开凿水渠,用以缓解旱情。
城里以及四下的治安也在他和马国成的打理下大幅好转,现在军督府所控制的隶元地区,焕发了久违的生机。
当然,该杀的人还是要杀,他从不手软,赈济百姓的粮草不足就直接拿当地的官绅开刀,半个月来死在许文静手下的世家子弟至少已经超过两百个,这还不包括被抓到牢里的等待定刑的。
但带来的收益却是显著的,许文静从这群世家弟子家中抄出了足足七十万石粮草,银子三千多万,金子三百万,玉器字画不计,不但把当初刘策赈济给隶元百姓的粮食给收了回来,还要了笔高额利息。
如今,许文静正端坐在元阳郡守府前,批阅着各随行司务送来的文件,一脸的惬意之态。
“云州已经开始动乱,是时候把它彻底控制在军督府麾下了,隶元作为军督霸业的第一站,
无论如何都要牢牢控制住,这也是我许文静登入庙堂,将来位极人臣的一次考验!”
许文静合上最后一本文册,伸展了下双臂,舒服地扭了扭脖子。
就在这时,门外通传来报:“报,启禀军师将军,孟营使已率五千三百名新军抵达了元阳城外……”
许文静眼前一亮:“孟珙到了?太好了,速速有请……”
“报~”
不想许文静刚起身,又有一名通传来报。
“启禀军师将军,探马来报,百里之外发现大股叛军向元阳城这里靠拢……”
五十 孟珙平叛
……
“行啊,哈哈,都撞一块儿了,正好,就让孟珙展现一下自己的才能,带本军师前去见他吧……”
许文静耸了耸肩,对通传启禀的内容没有任何异样的神情,大步走出郡守府,向城外走去……
甫出城门,映入许文静眼帘的是一支由五千人马组成的新军士兵,正结阵肃立在城门外,军阵中那一面面飘扬的旌旗随风招展,给人在视觉上体现出一种格外肃穆的感观。
“不错,就差见点血了,这孟珙操练的新军不差……”
许文静心下迅速对这支军队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收拾了下自己的衣袍,便大步迎向孟珙。
“末将孟珙,见过军师将军!”一见到许文静,孟珙立刻对他行以一个标准的军礼。
许文静点点头,上前搀扶起孟珙,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孟将军,你很不错,身后这些兵都是不错的好苗子啊……”
孟珙回道:“军师将军谬赞了,这些将士未经战事,末将还要等他们在战场与敌对阵之后才能对他们做下新的定义……”
“嗯……”
孟珙那不骄不躁的态度让许文静很是满意,应了一声后,将他拉到一边小声说道。
“孟将军,你部来的正是时候,如今隶元发生巨大的兵变,本军师急需有一支精兵去力挽狂澜,
方才接到探马来报,百里之外,有一支叛军约有万余众正向我元阳城逼近,我观你所部士气正盛,
不妨即刻动身前去阻截,一来好挫挫这支叛军的锐气,让他们知道军督府的实力,
二来也正好让新军将士拿这群乌合之众练练手,早日能成为军督大人麾下的精锐之师,孟将军,你觉得如何?”
许文静说完,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孟珙。
孟珙当即说道:“末将领命,但军师可否给我军将士备足五日的干粮,顺便将行军图交于末将,
末将估计以旧军的脚程,怕是最快要过三日才能开始与敌决战,也省得我大军在等待敌人之际饿着肚子……”
许文静立马从怀中取出行军图交到孟珙手中说道:“行军图本军师已经替你备好了,粮食的问题你且放心,沿途每隔二十里地都已设好了屯粮据点,
目前共计有三处,取我手令出示后,定会让大军得到充足的补给,保证不会让你和你的部下嗯肚子和敌人厮杀……”
孟珙摊开行军图仔细看了一遍,随即合上又说道:“除此之外,末将还需要一千民夫设立工事……”
许文静颌了下双眼:“孟将军放心,一切都准备妥当,四十里外有五千民夫正在修葺道路、开凿水渠,你直接问谢平安要人就行……”
孟珙拱手说道:“那事不宜迟,末将这就带军前去去阻截这股叛军了……”
“一切就有劳孟将军了……”许文静也回礼和孟珙告别。
……
十月初一,傍晚时分……
“吁~”
孟珙领着五千新军来到了距离元阳城以东五十里地的虎口坡,望着前方蜿蜒绵亘的道路,他喝住战马,让大军停下来原地休整,尔后领着副将程不识以及十余名亲兵开始亲探地形。
一番地形探查下来,二人来到虎口坡坡顶,程不识不由叹道:“站在此处,坡下的要道尽览眼底,是个设伏的好地段,孟将军,从行军图来看,
敌军若要进军元阳城的话,此处是必经之路,属下建议不如就在此地铸造工事,以逸待劳如何?”
程不识与孟珙虽然曾经是沙场对阵的敌人,但当初都是各为其主,孟珙对此并没有成见,如今都是同僚,且二人临阵经验都极其丰富,相互间很快就渡过了磨合期,一路行来合作的倒也十分愉快,也经常一起交流用兵的经验。
对与程不识的建议,孟珙十分赞同:“程将军所言不错,我大军就在此设伏,毕竟这是新军初战,若贸然对敌发起进攻,
也着实太过冒险,合该稳扎稳打才对,就先让将士们把信心竖立起来为上……”
程不识说道:“既然孟将军已经决定,那属下这就去命人召集民夫开凿防御工事……”
孟珙点点头:“事不宜迟,就迅速召集附近民夫在此处设立工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必须在明日天亮之前完成工事我们才能从容进行军阵部署……”
程不识到:“那属下这就去云阳寨召集民夫,先行告退……”
孟珙举起窥镜:“早去早回……”
程不识也不再多说什么,立刻动身前往十里外的云阳寨。
“呼……”
察探完地形后,孟珙放下手中窥镜呼了口气,回望山下的本部人马,心中又是一阵感慨:
“五千三百人马,虽多是新军,但这五千人全部身披铁甲手持利刃,这等装备远比当初的平靖军要精良十倍不止,
若这些士兵血战几场成为合格老兵的话,绝对能顶的过大周十万旧军,能带领这么一支强军驰骋沙场保家卫国,我孟珙此生心愿足矣……”
对与这支未经战事的新军,孟珙心中却是充满了无比的信心,同时也对刘策对军士重视程度感到惊讶,仅从军中战兵铁甲普及率就可以看出,他是不计成本的投入了巨大的精力和财力,这是孟珙印象中所知任何一方势力都做不到的。
要是连即将出现的乱军都打不赢的话,真的是没有颜面再去见刘策了……
夜幕降临,在孟珙所部宿营地点起火把之际,程不识带着一千二百名劳工来到了虎口坡下,按照孟珙的指示,连夜开工,开始布置防御工事。
一千二百名青壮被孟珙分为三拨,每波四百人,所需担负的工作也各有不同,有挖壕沟、砍伐树木、搬运泥沙等,总之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而五千新军士卒则是在宿营地门口默默望着那些青壮劳作的场面,虽然他们大多数人不用参与修葺防御工事,但这心情却一点都不轻松,甚至十分的沉重。
因为这些新兵,很快就要经历人生中第一场真正的战斗,近一年的刻苦操练马上就要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
“耿甲长,你帮我看看,我这甲叶缝的严实么?为什么我总觉好像缝隙很大啊?”
耿恭甲中,一名士兵跑到耿恭跟前,一脸紧张的让他替自己检查下自己身上的铠甲。
耿恭摇摇头,放下手中磨刀石,拍拍士兵的肩膀,说道:“这么一会儿功夫,都问几次?你的铠甲没问题,放心吧……”
“是这样么?”士兵挠了挠头,又抚摸着自己的甲叶,紧张的说道,“可我为什么总觉的这绳子系的不严实?”
“别瞎想了,吃完饭早些休息,听老营的兄弟说过,第一次上阵厮杀前都是很紧张,等真的开始对阵这心也就踏实了……”耿恭宽声安慰着士兵。
听自己甲长这么说,士兵也就稍稍安下心来,笑着对耿恭说道:“甲长,你怎么就这么镇定呢?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怕,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耿恭笑道:“谁让我是你们上司呢?我要是都慌了,这仗还怎么打?别多想,去看看饭做好了没,大冷天的吃几口热汤才有精神……”
士兵闻言,这才安心的转身向煮饭的地方走去,由于孟珙的这支军队都是战兵组成,从出雁云关开始都是自带五至十日干粮,闲时生活吃些热食,忙时都是啃吃随身携带的炒米肉干以及奶酪。
等士兵离开后,耿恭拿起磨刀石磨起锰矿锻造的环首刀。
事实上耿恭心中也是异常紧张,毕竟也是第一次上阵杀敌,要一点都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在紧张害怕的同时,他心中还有一丝隐隐的期待,希望能在战场上表现突出升迁向上爬……
“耿恭!”
一声沉喝打断了耿恭的思绪,但见吴子颜踏步来到身前,正一脸刚毅的望着他。
耿恭抬眼望了吴子颜一眼,继续磨着环首刀,嘴角一扬:“吴甲长,你找我有何事么?”
吴子颜坐到他身前,微颌一下双眼,对耿恭说道:“耿恭,这两天就要上阵杀敌了,有本事咱就好好比比,看谁获得的军功多!”
“哈哈哈!”耿恭闻言大笑三声,豪爽的说道:“那在下就和吴甲长好好比比,我耿恭不单能在对阵演练比你出色,上阵杀敌同样会胜你一筹!”
“吹吧你……”吴子颜满脸不服的嘀咕一声,接着说道,“谁要输的话谁就请兄弟们喝酒!”
耿恭撇撇嘴,小心翼翼收起磨好的环首刀,望着吴子颜:“不,这一次不同,谁赢谁请喝酒,不单要请咱自个儿甲内兄弟,更要请整个旗内的兄弟,敢么!”
“乖乖,三百号人那,这得花多少钱啊……”吴子颜眼角微微一阵跳动,心里一阵吐槽,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耿恭见他那副神情,继续笑着问道:“怎么?吴甲长不敢了对么?直接认输,这顿酒就算我请了!”
“放屁!少在那吓唬老子,不就全旗一顿饭么,我吴子颜还就请定了,谁都别想跟我争!”吴子颜被这么一激,立马朝耿恭大声咆哮了一句。
耿恭闻言,立马起身伸出手掌:“好,血性男儿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想要请全旗兄弟吃这顿饭,还是要靠我们自己本事!”
吴子颜当仁不让,一掌拍击在耿恭手掌心:“那就击掌为约,好男儿一言九鼎,到时你就等着我吴子颜亲自给你把酒满上吧……”
“哈哈哈……”
二人那豪迈气魄驱散了彼此心中的不安和紧张,爽朗的笑声感染了周围休整的同袍……
五十一 初战1
……
十月初二,清晨,距离虎口坡四十里外的乱军营地……
“阿欠……”
灰白色的营帐内步出一个赤着上半身的军官,在他掀开帘子那一刻,迎面袭来的寒风,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省了下鼻子,军官麻利的穿上衣服,四周帐篷内隐隐传出细微的鼾和女人低吟的抽噎声交织一起。
军官摸了摸自己的长满浓须的下巴,回身望了眼自己帐内,待看到两个女人裹着衣毯缩在一边抱膝哭泣时,脸上浮现一丝诡魅的笑容……
“这日子才叫过的舒坦啊……”
军官不由的感慨一声,回想起这些时日的经历,仿佛在做梦一般。
自攻占云州城后,这群怨气冲天的士兵彻底失去了约束,宛若一群土匪开始祸害城中无辜百姓,城中三十万民户就此沦为乱军发泄的对象……
在连续数日狂欢之后,这群乱军内部因为“分赃不均”而发生了严重分歧,在方达攻占刺史府后,偌大的府厅内除了侯龛的尸体外,还发现了侯府家眷走的匆忙而未及带走的无数金银。
正因为这笔金银,乱军就开始出现了矛盾,以方达为首的上层将官想要私吞这笔金银,但显然中层和基层将官不会让方达如愿,在得知方达和唐绝有此意图后,立刻与其据理力争。
最终,这支乱军开始各自为战,四五万人分别控制住云州城四处城门要道,昔日同袍都处在对峙阶段,如临大敌一般。
而方达显然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实力被削弱,立刻拿出一部分财富分与几个将领,待收买过后,一起联合攻打那些不服自己号令的乱军。
经过三天厮杀,方达终于又控制住了整个云州城,而失败的两万溃军则出城四散而逃,同时还带走了大量妇孺通行。
前往元阳城方向的这支上万人军队就是在云州城溃败时最大的武装力量,统领名叫葛英,也就是这个刚从帐篷内走出的将官。
葛英本来也不过一个小小的营使,麾下不过两千人,但他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在退出云州城时,收拢了大量无主溃军,最终组成了一个整编旗团的人数,开始向东部元阳城方向流窜,沿途不时袭扰庄园,搞的是怨声载道。
现在的葛英本部,连同在云州城内的方达所部一样,都已经蜕变为一群不折不扣的**,成为隶元当地一股最大的恶流……
葛英舒展一下双臂,长呼一口气,对营地外一名亲兵说道:“把弟兄们都叫起来,该继续前进了,
争取在两日内抵达元阳城内,老子也要过把郡守的瘾,等到了元阳,少不了兄弟们的好处……”
“嘿嘿,葛帅威武,小的这就把他们叫起来……”亲兵拍了声马屁,然后屁颠屁颠的去通知各帐篷内的士兵起身。
不多时,整个营地内传来一片叫骂声,几个衣衫不整的士兵,顶着乌黑的眼圈从各自休息帐篷里出来,相互之间打了个照面,立刻指着他们大笑不止,开始不知羞耻的炫耀昨晚上自己多么的威武霸气……
这群**简单的洗漱过后,随便吃了些干粮,就在一阵低沉无力的鼓号声中,带着随行的上千妇孺,继续向元阳方向缓缓逼近。
……
虎口坡方面……
经过一整夜的工事,一道长逾百步,没至头顶,呈现斜角的壕沟已然竣工完毕,横在乱军必经的出口前,壕沟内铺满了铁蒺藜、竹签、鹿角等暗器,让人观之胆寒……
壕沟后方,是一千整军待命的士兵,前排为刀盾兵,紧随其后为长长枪手和长戈兵,再往后就是远程部队。
在这么一个有利的正面地形,敌人很难从正面突破,唯有从两侧的山坡另找出路才有机会冲过虎口坡。
但是,久经军伍的孟珙和程不识二人又怎么可能会没有料到这些呢?二人早已在两侧坡道之上埋伏好了主力四千大军,目的就是堵住乱军去路将他们尽数歼灭于此。
“当年要不是官军罔顾人命,我又怎么会去当流贼给段洪卖命呢?”在山坡上观察地形的程不识叹着气对孟珙说道,
“孟将军,你也应该知晓这官军为何会如此不得人心了吧?对阵杀敌胆如硕鼠,欺压百姓各个生龙活虎,当初逼的我们实在是没了活路,否则谁不想安安稳稳在家过自个儿的日子呢……”
孟珙闻言,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程将军不必多说了,朝廷**,军纪败坏,我已深有体会,的确如军督大人所言一般,
一旦根子烂了,这个王朝也就走到了尽头,要不是自己亲身经历,我至今不敢相信大周已经烂到这种境地……”
程不识说道:“孟将军,你也不要再说这些了,现在大家都在为军督大人效力,相信他一定有能力和本事改变眼下这种局势,
我们应当尽心协助与他实现天下太平的夙愿,他不计前嫌重用我这罪将,程某定会舍命报答他的知遇之恩,先打好这第一战!”
孟珙用力点了点头,取起窥镜向坡下仔细望去,却见不远处坡道上一骑快马疾驰而至……
“报~孟将军,程将军,探马来报,二十里外,发现大股敌军,正在不断向虎口坡逼近……”
“知道了,继续察探……”
得知敌军即将来袭,孟珙收回窥镜,长舒一口气,和程不识使了个眼色。
程不识道:“末将这就让那些民夫退到安全地带,免的他们影响军心士气……”
孟珙淡淡地说道:“把民夫都安排好后,正面抵挡敌军的重责就交给你了,记住,绝对不能让一个乱军冲过壕沟……”
“末将明白!”程不识应声离去。
“五千对阵一万,嗯……”
孟珙心中仔细计算着双方的人数对比,以及各自装备优劣和可能会造成的伤亡对比。
……
午时时分,乱军的身影密密麻麻的浮现在虎口坡外,内中夹杂着一连串不堪入耳的喝骂声以及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葛帅,前面就是虎口坡了,要不要派人去打探下地形?”
“打探个屁,老子手中一万多人,谁这么不开眼敢阻挡老子前进?我看他是活腻了!”
亲兵的劝诫,葛英一点都不在意,策与马上抱着个姿色尚好的女人嬉戏玩乐,对她上下其手,让女人心中的屈辱和厌恶,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那小的就继续让大军前进,早些通过虎口坡吧……”
本想表现一下的亲兵咂了咂嘴,悻悻然的退了下去,走时不住瞥着马背上那年轻的女子,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看着亲兵离去的背影,葛英笑着对身前的女人说道:“小美人儿,你说将爷我是不是特勇猛啊?哈哈哈……”
女子身体不住颤抖,心中感到惊惧羞辱同时是恨极了葛英,但为了活命只好强颜欢笑对葛英说道:“将军威武,天下罕有人能敌之,小女子能侍奉将军,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哈哈哈……”葛英闻言大笑,搂着女子细腰说道,“好,你说的话很中听,只要你能乖乖听话,以后就跟着将爷吃香的喝辣的,包你下半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等到了元阳城内,我就纳你为妾,从今以后也算是有名有份的人了,哈哈哈……”
葛英野兽般的狂笑在虎口坡前回荡而起,看着自己麾下士兵一个个步入虎口坡内,心中充满了豪情壮志。
虎口坡内……
“孟将军,敌人大军已步入虎口坡内,要不要发起攻势?”
“不急,这只是敌人的先头部队,放他们过去,让兄弟们莫要轻举妄动,注意隐蔽自己,千万不要让他们发现端倪……”
“遵命……”
隐蔽在山坡上的孟珙,目睹敌人进入坡道,并没有急于发起攻势,只是命令大军继续待命等候自己指令。
窥镜中,一队队乱军士兵大步踏入谷坡,直至从自己眼下经过,形成一条长龙前进,孟珙依旧保持着沉着冷静的态势。
蓦然……
一阵鞭笞的声响回荡在坡道上,紧接着传来一群妇孺凄厉哭泣的声音。
“这群畜生!”
孟珙放下窥镜忍不住轻喝一声,脑海顿时浮现神都城内发生的悲剧,尤其那些花季女子惨遭凌辱,被胡人掳掠至夏国领地的那耻辱的一幕,差点就要下令展开攻势。
但身为主将的他,还是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沉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毕竟大局为重不能意气用事,孟珙知道这个为将者最基本的道理。
“传令给程副将军,首战就由他打响,务必把这群**全部都留在这虎口坡内!”
身边的亲兵应声悄悄匍匐离去,孟珙继续举起窥镜望向坡道察探敌军情形。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马进入虎口坡,本就不怎么宽敞的坡道立即变的拥挤不堪,喧杂的声音充斥在坡道上方,传入埋伏的士兵耳中,让大家都忍不住憋住呼吸。
“旧军当真无可救药……”
孟珙从窥镜中看到那些乱军身上的甲胄兵刃以及军队的精神面貌,心中立刻下了一个定论。
自己的新军虽然未经战事洗礼,但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士气,都远比这群**要有优势,本来孟珙认为胜负五五分的态度,立马变成了三七分。
三分给敌人,七分留给自己,这个评价孟珙自己都觉得是很谨慎了,具体评分还要等开战后再做定夺,除非自己军队指挥官脑子进水,否则基本胜负已定……
“嗯,不好,前方有埋伏,准备作战!”
当乱军的先头部队抵达虎口坡出口时,猛然见到眼前一列肃立的盾墙正对着自己,为首的主官忍不住大喊出声。
下一刻,原本玩世不恭的**立刻紧张的在自己上司的喝骂声中,寻找自己的阵列与前方盾阵对峙起来。
五十二 初战2
……
“别慌,站好,都**给我站好!”
先锋武将王勇大声嚎叫着让乱成一团的士兵安静下来,尔后望着虎口坡出口处那肃立的远东新军,喉结也不由滚动几下,良久他才鼓起勇气问道:
“喂~对面的,你们是什么人~是给谁效命的?为何挡住我们的去路?”
然而,激励的嘶吼声回应的只是冷风呼啸,竖立的长盾依然静立不动,巍峨的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
“稳住,把眼前的敌人当成你们获取荣华富贵的军功,就能好受一些了,拿出你们身为远东男儿的气概出来,让这群祸害百姓的乌合之众明白,他们面对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新军阵中,初上战场的将士也同样紧张万分,虽然自己身上的装备远比对面的乱军要优良的多,但毕竟没见过血,对壕沟对面的**还是未有多大的自信。
而这个时候,武镇英拨下的老兵就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们小声安慰着身边的新兵,脸上神情惬意淡然,仿佛要面对的不是一场血战,不过是一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对演罢了。
这群老兵有资格骄傲,有资格睥睨众生,因为他们中许多人曾经参与过对阵胡人的血战,当然不会对眼前这群乌合之众放在眼里。
在老兵的安慰下,新军将士紧张的神态稍稍才逐渐平息下来,握紧手中兵器,死死盯着数十步虎口坡内的乱军。
程不识列与中军阵前,手举窥镜,一脸凝重的注视着对面敌军,却迟迟没有做出任何指令……
王勇见对面阵营没有回应,当即怒不可遏,从一名士兵手中接过铜皮喇叭大声冲对面新军喊道:
“对面的兄弟,不管你们是谁的军队?我都建议不要再给那群狗官卖命了,与我们一起,然后吃香喝辣,这种日子岂不快哉?
观你们这些架势不会超过一千人,要知道我们身后可是足足一万多人,你觉得你们有胜算么?不要再做什么抵抗了,加入我们吧……”
王勇扯着嗓子说完后,等了片刻,却见对面竖立的长盾依旧没有动静,不由动了肝火。
只见他一把丢掉手中铜皮喇叭,随即抽出腰间佩剑,愤恨地说道:“妈的,装什么装,一群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玩意儿,今日不给你们一点教训是真的不知道爷爷我的厉害!”
随即,他佩剑向前一挥,大声吼道:“左右两旗!立刻出击!”
“嗷嗷嗷……”
王勇话音一落,最前方两个旗合计五百人(吃空饷,少了一百),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举起刀剑,嚎叫着杀向对面新军士卒。
“全军听令!”
“凡有退缩者,杀!”
“士卒退,全伍斩!”
“伍长退,全甲斩!”
“甲长退,全队斩!”
“队官退,全旗斩!”
“不听号令擅自迎战者,斩!”
“贪功冒进者,斩!”
“闻令不动者,斩!”
“……”
程不识冰冷的向士兵背诵军令条例,那一声声无情的“斩”,让这群新军将士彻底断绝了逃跑的念头,咬紧牙关紧绷神经,准备迎接人生第一场战斗。
“杀啊~~”
疯狂的乱军已经逼近二十步距离,一声声狼嗥惨叫听的人头皮一阵发麻,一张张扭曲的面容已经清晰的映入了将士们眼帘。
“击盾~”
“笃笃笃~”
程不识一声令下,最前列静守的一百刀盾手立刻提起戚刀横与盾面,开始极其有节奏的敲击盾牌,清脆的响动瞬间驱散了新军士兵心头的紧张和不安……
“新卫营!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
阵前的耿恭边敲击边呐喊出声,很快整个战阵内响起一片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这是怎么回事?”
王勇和正在冲锋的乱军士兵登时震住了,他们从未想过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他们想干什么?装腔作势,区区一千人就妄想阻挡我们上万大军的脚程么?简直是痴人说梦!”
王勇捏了捏拳头,找了个自认为合适的理由说服自己驱散脑海里回荡的不安。
“让他们见识下爷爷的厉害,教训下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兵雏……”
十步距离,为首的一列乱军已冲出坡道口,直扑前方新卫营战阵。
“准备作战!”
“咚咚咚~”
程不识一声令下,军阵中立刻响起一阵急促的鼓声。
“喝~”
原本正在敲击盾面的刀盾手立刻抽刃护在身侧,举盾将身体隐入盾后,借助盾牌上的眼孔,注视着敌人的一举一动。
“看老子一刀把你们砍成两半!”
一名乱军甲长高举腰刀向着前方十步内盾墙咆哮一声,眼中满是因为疯狂而产生的凶戾。
“老子……啊……”
“砰……”
“噗~~”
正当这个甲长还在咆哮之际,忽然脚掌一空,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倾斜倒落,等他回神之际,已落入挖好的壕沟之内,被一支支粗长尖细的木刺给刺穿了躯体,鲜血如溪流一般在他尸身周围蔓延而开。
“啊……”
“砰砰砰……”
“噗噗噗……”
神态疯癫的乱军士卒不顾一切的冲向新卫营,结果无一不是掉落宽达五步的壕沟之内,一头扎在插在土石中的尖锐暗器之上……
“停下,都给我停下,前面有埋伏,小心那坑……”
一名身披铁甲的军官连忙喝住正在急奔的士兵,看着壕沟内倒在血泊中嘶声呼救蠕动的一具具躯体,粗糙的面颊不住的抽动起来。
“三眼铳准备……”
敌人止步不动,程不识却不会错过这种痛宰落水狗的机会,随着一声令下,一百名新军士卒将一支支八成新的三眼铳管架在了盾沿之上,对准了壕沟对面嘈杂不堪的数百乱军。
这三眼铳是刘策歼灭姜泽所部火神营后,工匠从缴获的一堆铳管中受启发改良而来,射程和威力相比原来的三眼铳更为巨大(完美的黑火药比例)。
本来刘策是想把这火器部队普及到全军,但很可惜,弓弩技术的成熟和三眼铳那令人望而却步的射程精准度,让各老营士卒都不愿意使用,更主要是操作步骤实在太繁琐,一发打完光装填就需要好多时间,这一段时间,弓弩都能攒射五六发了,这不是贻误战机么?
这种现象着实让刘策心中好一阵烦恼,要知道一把臂张弩的成本造价能打造五六杆三眼铳,虽然三眼铳注定会被淘汰,可它在近距离交战中可爆发的破甲威力是任何弓弩都无法比拟的……
其实刘策有时也在怪自己是不是把冷兵器改造的太过精良,让底下士兵养成了一种“娇生惯养”的脾性,不愿回到那“忆苦思甜”的环境中去。
思来想去,最后刘策只好把目光瞄准了训练的新军,毕竟他们还未体会到弩箭带来的震撼,战术思想也还未成型,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与是每个营原本配备的弓弩手中减少二至三百人,全部用三眼铳代替,顺带提升近战的防御能力……
“放~~”
“啪啪啪啪……”
程不识一声令下,三通鼓响过后,一阵低沉急促的爆竹声在军前通彻而起,继而腾起一阵浓浓的硝烟,遮住了双方视线。
“噗噗噗噗……”
“啊~~”
“额……”
五步距离,穿透力已达近三十步左右的弹丸无情的射入壕沟前乱军士兵的躯体之中,他们身上那皮甲和布甲根本就无法阻挡那高速疾驰的铅弹侵袭,立刻腾起一团团殷红的血雾……
凄厉的惨叫声和低沉的呻吟在阵前此起彼伏,中弹倒地的躯体痛苦的在地上打滚抽搐打滚。
一名乱军士兵嘴里满是血浆喷涌,他的胸膛被一颗铅弹击穿,直接将他的胸骨活活打断,表面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创口,而体内的器官却早就被搅烂了……
另外一名乱军士兵则抱着膝盖,斜躺在地大声凄喊着,他大腿内侧漆黑一片,断裂的筋骨能从他皮肤的创口看的一清二楚,令人只感头皮发麻……
还有两名乱军士兵直挺挺倒在地上,胸前摆着一张破裂的残盾,那是被三眼铳弹丸所洞穿,疾驰的弹丸顺道直接贯穿他们的躯体,结束了他们那富有朝气的生命。
不过,相对于那些当场被打死的人,最痛苦的莫过于受伤未死的伤患,铅丸本身就罕有毒素,一旦进入体内不及时清除,以现在的医疗手段就算当场不死,必会在极度煎熬中慢慢死去。
“放~”
“啪啪啪啪……”
程不识来不及看清烟雾缭绕的对面敌军是怎样一幅情形,只知道趁现在必须再给这群乱军一次有力的打击,一声令下,爆竹般的沉响再次在军阵前回荡开来……
三眼铳三个射击孔内都装填好了火药和弹丸,可以分开独立射击,再发射时只需转动一下,继而点上鹅绒羽线与燃烧孔即可。
“啊~~”
呛鼻的浓烟再次遮住视线之际,壕沟对面再次传来一阵哭爹喊娘的凄嗥声,一片血雾相撞形成血滴散落在整个军阵之前。
指挥军队进攻的那名军官面颊被一颗弹丸射中,直接将他的左面脸颊全数撕裂,露出一整排带血的牙龈,看上去如同鬼魅一般十分瘆人。
而他身上也中了三颗弹丸,早就将他的内脏尽数轰烂,鲜血如泉涌般顺着铁甲一直流淌到自己的脚下。
“砰……”
不多时,军官的躯体重重的倒下,发出一阵轰鸣的响动。
“快跑啊~”
血淋淋的场景让这群乱军从疯癫状态中彻底惊醒过来,仅存的理智让他们做出了最为明智的选择,纷纷嚎叫着向后跑去……
五十三 初战3
……
“前面发生何事?为什么如此喧哗,都成何体统!”
葛英抱着女人策马望着前方混乱的情形,忍不住喝骂一声。
随后他叫来一名亲兵说道:“你,赶紧去把人找来问问,前面到底都在嚷什么?”
亲兵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回到葛英跟前,说道:“葛帅,前面的兄弟说在虎口坡外遭到了不知哪来的官军堵截,王将军的先锋军一战损失了一百多号兄弟啊……”
“什么!哪个不长眼的敢拦本帅的路,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葛英闻言,一把将马背上的女人甩到地上,大骂一声,“立刻传令全军,不惜一切代价将那群混蛋挫骨扬灰!”
“遵命!”
亲兵大声领命,立刻代葛英发号施令,让全军加速向虎口坡出口杀将过去。
“嗷嗷嗷……”
激昂的狼嗥震天而起,一听有人胆敢阻挡自己的富贵之路,这群乱军立马抛弃随身携带的妇孺,面目狰狞的朝出口杀将过去。
隐匿在坡上的孟珙等人从窥镜中注视着敌人的动静,待发现底下乱军加速前进之后,身边的亲卫忍不住向孟珙问道:“孟将军,敌人都动起来了,是不是该发起总攻,缓解程将军的压力?”
孟珙放下窥镜摇摇头:“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相信程将军他们绝对能顶住,再等一等,务必要一击将他们全部歼灭在这虎口坡内……”
说完,他又举起窥镜向坡下望去,当他隐约看到那些蜷缩在角落里的妇孺时,紧皱的眉头更深了。
……
“杀啊……”
程不识阵前,汹涌的乱军嚎叫着扑来,万人齐声呐喊宛若霹雳惊雷,刺激着这群新军将士紧绷的神经。
“呼……”
耿恭呼出一口浊气,紧握手中的刀盾,双眼死死注视着冲将过来的乱军,十几步距离,他几乎能看清那群乱军趋于疯癫的面部表情。
“军功,军功,军功……”
要说耿恭一点都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也是第一次上战场,他只能不断用“军功”两个字让自己的心绪平复,等待着厮杀的开始。
“刀盾手听令~”
“喝~~”
“顶住敌军冲阵~”
“喝~~”
程不识一声令下,处于阵列最前方的一百刀盾手齐喝一声,提起手中长盾向后挪动半步,做出进攻的姿态。
不多时,对面的敌军已经冲到了壕沟前,由于已经有了之前的教训,这一次他们都径直顺着斜坡跳入壕沟,然后踏着沟内同伴的尸体避开地上的陷阱,向对面的新卫军攻去。
“嗷嗷嗷~”
“看老子把你们劈成肉泥~”
疯癫状态下的乱军士卒一边攀爬斜坡一边叫嚣着要让新卫军付出代价……
就在他们半个身子刚爬出壕沟时,一阵犀利的铜哨声在耳边炸雷般的回荡。
“顶~~”
“吼~~”
各级士官一声怒吼,耿恭所在的刀盾手列队,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举起手中长盾,狠狠砸向那群立足未稳的乱军身躯。
“砰砰砰砰……”
“啊~~”
一阵剧烈的撞击声响起,刚爬上壕沟还未做出反应的乱军**就被那一面面结实的长盾给顶回来壕沟之中,很快又传来一整片凄厉的哀嚎声。
“呃~”
一名乱军士兵刚从壕沟斜坡还未来得及站稳脚跟,迎面一道巨大阴影遮住了他的视线,在他抬头一刹那,包有铁箍的长盾就劈头盖脸的砸在他面颊上,登时发出一阵低沉的呻吟,仰面摔回了壕沟内。
在那乱军士兵落地一瞬间,壕沟内一支尖细的木刺毫不留情的从其身后洞穿了躯体,直透前胸,带出一滩飞洒的血雨……
耿恭望着自己的杰作,心中一瞬间很是感慨,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但此刻心中除了紧张和兴奋外,却没有感到一丝的恐惧,或许是没时间让他害怕吧?
因为,新的敌人又开始顺着斜坡爬向耿恭逼来……
“咚、咚、咚~”
“哈~”
军阵中两低一重的鼓声响起,但闻前排刀盾手一声齐喝,原本紧密合拢的长盾微微侧开,露出一丝缝隙。
下一刻,一支支冰冷的长枪从长盾下方探出,如吐信的毒蛇,刺向半边身子刚露出壕沟的乱军士卒……
“噗~”
“啊~”
一名乱军士卒一个不慎,左边肩胛当即被锋利的长枪透穿,让他忍不住惨叫一声,再次滚落到壕沟之中,还将身后的同伴一道撞翻。
“噗呲……”
“啊~我的腿~”
另一名乱军士卒刚爬出壕沟,却被探出的长枪刺中了膝盖,他忍不住痛苦的呻吟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趴在斜坡上,一阵挣扎后,再次跌入壕沟之中。
“噗~”
还有一名乱军士兵更倒霉,刚从壕沟内探头,一点寒光就如流星一样扑入眼帘越来越近,直接将他的面颊洞穿,破甲尖刃直接从他口腔一直贯穿到后脑勺,掀走了他整一片头盖骨……
类似这样的一幕在壕沟上下不断重复上演,凄厉的惨嗥声、兵刃破躯声和激荡的血液交织成一曲死亡乐章,回荡在虎口坡上空久久无法停息。
“唉~~”葛英见到眼前的战事,是呲目欲裂,重重叹息一声问道:“可恶,那群官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边上的王勇说道:“葛帅,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的,只知道这群官兵一言不发就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我也很纳闷啊……”
葛英嘴角不停的抽搐着,紧盯壕沟对面战阵的双眼如要喷出火来……
“咚咚,咚……”
“哈~~”
肃立的新军战阵内战鼓声两长一短,紧接着长枪手齐吼一声,有序的退往后阵,接替他们的是上百三米长戈浮现在盾阵之后。
“杀~”
一声令下,上百长戈从分开的盾牌缝隙处齐齐挥落,带有倒刺的切刃狠狠凿穿了匍匐而上的乱军士卒身躯。
“噗呲、噗呲、噗呲……”
“啊~~”
冰冷的切刃带出一道道激溅的血花在空气中娇艳的绽放,凄厉的呼喊声鬼哭狼嚎的在壕沟斜坡上响起。
“拉进来~~”
“嘿~~”
负责指挥长戈组的上官一声暴喝,手持长戈的士兵用尽全力将钉在切刃上的躯体拉向己方阵中。
“不要~不要啊~救命~我知道错了~”
斜坡上一名年轻的乱军士卒忍着背上传来的锥心疼痛,将双手十指死死掐在泥土之中,哭着喊着想要阻止自己身躯向前移动。
他知道一旦自己进入那严密的盾阵,结局必然是十分凄惨……
然而任凭他如何哭喊,任凭他十指磨的鲜血淋漓,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被带向盾阵,模糊中他只看到一双双绑有铁网的军靴在瞳孔中不断闪过。
“嘿~”
一声大喝,分开的盾阵再次合拢,近百乱军士卒被长戈兵拖入了军阵中。
“杀~”
一声可怕的死亡宣判在这群乱军耳中响起,下一刻无数双铁靴重重踩踏在他们的身上。
还未感受压力临身带来的不适,这些乱军士兵只觉得背脊处传来一阵钻心刻骨的疼痛……
新卫军士兵将一把把冰冷至极的环首刀洞入了他们的心肺,惨绝人寰的凄喊声立马回荡起来,却又很快平息,仿佛方才一切都不曾发生一般……
“弓弩手准备~”
“虎~~”
新卫军的攻势并未停止,长戈手停止进攻后,早已蓄势待发的上百劲弩已经浮现在盾阵身后,那点点闪烁的箭镞寒光散发着咄咄逼人的气息,让人从骨子里感到透心的冰冷传遍每一寸肌肤……
“放~”
“呼~~”
在机括按下的那一瞬间,百余疾驰的箭镞如流星赶月,在齿轮的扭动下,将这一支支夺命的弩箭送入壕沟对面敌军阵中。
“噗噗噗噗……”
一百支弩箭在如此近距离攒射根本不需要刻意瞄准,就将前排乱军士卒入秋收的麦子一般割倒在地,喷溅的血花染透了脚下的土地。
“噗~”
“呃~”
一支疾驰的弩箭钻入了王勇的胸膛直没羽尾,他痛苦的呻吟一声,感受着体内掀起的剧烈震晃,逐渐的体内热血仿佛被凝固,彻骨的寒意充斥在整个身躯。
不多时,他浑身哆嗦了几下,全身力气都被抽之一空,无力得跪在阵前,眼中生机如潮水般褪去,最后一头栽在了泥土中,结束了短暂又罪恶的一生……
“飕飕飕~~”
劲弩方歇,弓箭手立刻跟进,惊弦霹雳声腾空而起,连绵不绝的箭雨如同飞蝗侵袭,直扑惊魂未定的乱军士卒,再次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这……这……”
目睹新卫军战力的葛英,早已没有了之前那股嚣张无比的态势,他怔怔的望着眼前这难以置信的一幕,脑海里登时被恐惧所占据。
那道壕沟如同一条死亡分界线,凡是越界者无一不是被死神无情的收去生命和灵魂,开战至今,葛英至今未见到对面有倒下的身影,那道盾墙依然完好无损的屹立在虎口坡的出口前。
“对,弓箭手,我们的弓箭手呢?快把他们调过来啊!”
直到这一刻,葛英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军中那几百弓箭手似乎还未派上用场,立刻大声嚎叫着让亲兵去把弓箭手调过来压制敌军。
然而,坡道内早已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士兵,上万临时拼凑的军队如何去找那区区几百弓箭手?
“啪啪啪啪……”
“啊啊啊……”
忽然,沉寂已久的三眼铳再次回荡而起,让葛英忍不住身体抖动了一下,凄厉的惨叫声再次响起,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无数正在冲锋的乱军士卒回身疯也似的推开自己的同伴,玩命的要逃离这片死亡禁地……
五十四 初战4
……
“啪啪啪啪~”
“吁……”
三眼铳发射时那爆竹般的轰鸣声响起,登时让乱军士卒拼了老命往回撤离,与此同时,剧烈的响动还将葛英的坐骑给惊动了。
但见葛英胯下战马发出一声嘶鸣悲吼,任凭葛英怎么控制都无济于事,最后直接将他顶落马背,摔了个四脚朝天。
“我去,你个畜生……”
葛英连忙从地上爬起,刚准备对自己坐骑叫骂几声,却见那匹马径直向自己冲了过来。
“砰……”
“我去,呸……”
葛英闪避不及,刚起身的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又一次被重重撞翻在地,飞溅的沙土灌入嘴中,让他忍不住喝骂了几声。
“吁~”
失去主人的战马横冲直撞,不断发出嘶鸣的呼啸,接连掀翻好几波人,向着来时的路疾驰而去。
“我的马,我的马,赶紧拦住它,你们这群废物!”
眼睁睁看着自己坐骑扬长离去,葛英是心如刀割,起身对着周围的乱军士兵大骂出声。
但很快葛英身后逃窜的人群再次将他挤翻在地,接着无数双大脚从他身上踩踏而过,痛的他脸颊扭曲,极尽全力的呼喊着让亲兵搭救自己。
兵败如山倒,事实上这支乱军真正伤亡的也就六七百人而已,可他们此前全凭一股血勇支撑,如今一遇到挫折登时就失去了体内的勇气,溃不成军……
“这就赢了?”
目睹壕沟对面潮水般退却的乱军士卒,新卫军士兵同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知道对面兵力胜过自己十倍啊,可现在他们居然就这么退了?实在让这群初上战场的新军士卒尤在梦中一般难以相信。
可眼前发生的一切却又都是真实的,这只能说自己平日里的刻苦操练还是有效果,心中升起的胆气立马驱散了之前的不安跟紧张……
程不识见此,吹响铜哨,大声下令道:“全军听令,穷寇莫追,肃立原地谨防有变!静候孟将军的指令!”
“喝~”
一千军士齐喝一声,最前排的刀盾手立刻将抬起的长盾向内斜立胸前,然后单膝跪地,在恢复体力的同时,也从盾牌视孔中观察敌人的一举一动。
……
“噗呲~”
“噗~”
“呲~”
在乱军与壕沟前与新卫军展开正面交锋的同时,狭长的虎口坡内,十几名新军老兵趁看顾妇孺的十几名乱军松懈的那一刹那,悄悄摸到他们身后,经过短暂而又激烈的交战,以零伤亡的代价,干净利落的将他们全歼在坡道之内。
“呼~”
为首的一名老兵吐出一口浊气,冷眼扫了圈地上的尸体,随后看向那数百战战兢兢的妇孺。
当这些妇孺少女看到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奇兵在如此短的时间歼灭了这群**,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只是更加恐惧的向身边的同伴缩了缩。
老兵打量了他们一圈,随后将刀收回鞘中,拱手说道:“姑娘们,不要害怕,我们是奉将军之命前来解救你们的,
时间紧迫,来不及跟你们解释了,请速速随我去往安全地带,等这边事了,自会安排尔等去处的,走吧……”
这些女子见这些军士为人正派,不似那群**无赖,对老兵的话也不由信了几分,与是抱着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跟着这些军士向山坡上孟珙所在埋伏点走去。
两刻钟后,老兵带着这些妇孺来到了孟珙所在的埋伏地点。
为首几个女子见到山坡上有数千全副武装的士兵之时,连忙捂住自己嘴巴,试图掩饰自己的恐惧。
老兵小声嘱咐了那些女子几句,然后来到孟珙身边小声说道:“孟将军,属下幸不辱命,三百七十七名女子全部获救……”
孟珙回头望了眼那群妇孺,点点头说道:“带她们下去,分点食物的和水,看她们那样子少说也有两三天没吃东西了……”
老兵应声带着这群妇孺来到安全地带,让她们围坐一团,近而从埋伏的士兵身上搜集了一些干粮和水送到她们跟前。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分到干粮和水的女子连声感谢,然后她们从袋子中取出烧饼,就着水囊忍不住大口吃了起来。
看着这群妇孺狼吞虎咽的吃着食物,老兵忍不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唉~作孽啊,希望军督大人早些扫平乱世,还这些百姓一个太平盛世吧……”
说完,留下三五个士兵看顾这些女子后,立马回去向孟珙覆命了。
“孟将军,探子传来消息,乱军在壕沟前被程副将军给击败了,如今正开始向来时之路逃窜,属下预计用不了一刻钟就会从我们埋伏区域经过……”
“那么大的惨叫声,隔着数里都能听到,传令全军,立刻封堵住敌人退路,将他们全歼在此!”
“遵命~”
孟珙一声令下,通传立马向旗号手跑去。
不一会儿,原本寂静的坡道人声鼎沸,无数落石滚木随着斜坡一路翻滚直下,扬起一片飘扬的尘土,将虎口坡的去路给彻底封锁住了……
“现在,敌人要想突围,那就只有攻坡这一条路,但有利地形却已被我军牢牢控制,莫说区区一万人,就算十万人,今天也是插翅难逃!”
望着坡底堆满石块滚木堵死的情形,孟珙眼中充满了浓浓的战意。
不多时,坡道上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喊和喧杂轰鸣的脚步声,孟珙立刻命大军隐蔽,进入了战备警戒状态。
……
“快,快走,前面就是出口了……”
葛英浑身是伤,在亲兵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指挥着大军撤离这虎口坡。
这群乱军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居然遇到了这么一支千人组成的军队堵截,实在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现在,他们只想逃离这虎口坡,转道向其他城池进发。
“停一下……”
葛英被人架着赶路,感觉身子都快散架了,他气喘吁吁的命令全军停下脚步,想歇息一会儿。
他一下令,其余乱军士卒也纷纷瘫坐在坡道上休息,努力恢复自己的体力。
“后面的人追来了没有?”葛英喝了口水,对身边的亲兵问道。
亲兵回头望了一眼,回道:“启禀葛帅,没有发现追兵的痕迹,看样子他们是怕我们饿虎反扑,不敢追击……”
“那就好,那就好……”葛英闻言,心下顿时一松,嘴里嘀咕几句,也坐了下来,“好好歇一会儿,天也快黑了,出了虎口坡,就随便找个宿营地休整一晚,等明日天亮再做定夺……”
然而,葛英话音刚落,一名士兵就跑来禀报:“葛帅,前方道路被堵住了,好多的石头木块,我们过不去啊……”
“什么?怎么会这样?”葛英闻言大吃一惊,呼的从地上爬起,瞪大牛眼望着那士兵,“来时还好好的,怎么一回去就给堵住去路了?对了,我不是派人在此看守么?他们人呢?”
士兵蠕动了下干痛的嗓子,对葛英说道:“葛帅,小的正要和你说呢,留守的兄弟全死了,那几百个娘们儿也不见了……”
“这群废物,连一群娘们儿也看不住,死了活该!”葛英大声咆哮道,“那还不赶紧去把道路清理干净!”
士兵摇摇头说道:“葛帅,兄弟们是早已没有力气了,搬不动啊……”
葛英闻言回头扫了圈七倒八歪的乱军士卒,知道那士兵所说的也是实情,于是向两侧的山坡望去。
良久,葛英大声笑道:“哈哈,此处山坡并不难走,命令全军立刻从山坡行去,绕开那些障碍!”
于是,乱军士兵在葛英的指挥下,开始起身攀坡而行。
而就在这时……
“呜~~”
嘹亮的号角声在坡道上空回荡而起,瞬间让葛英和这群乱军士卒魂胆俱丧。
这一刻他们就算再蠢,也知道自己中了埋伏……
“砸~”
“轰轰轰……”
孟珙一声令下,早已等候多时的伏兵齐齐现身,将无数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砸向坡道内的乱军……
“砰~~”
一名乱军士卒刚爬到半山坡,一块比人脸略大的石块直接将他面颊砸的血肉模糊,尔后整个人失去知觉翻滚着落回坡道之上。
“呃~~”
一阵苦闷的呻吟传来,两名乱军士卒胸膛被粗重的滚木砸凹,登时气孔流血,如断线风筝掉落坡底。
“啊,我的腿断了~”
另一名乱军士兵不幸被滚木砸断膝盖,倒地刹那王者血肉模糊,隐隐可见腿上那森冷的白骨,他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嗥……
突如其来的攻势彻底让这群本就心有余悸的乱军士卒更加混乱不堪,为了躲避头顶掉落的重物,不惜对自己的同伴刀兵相向,甚至拿他们的身体当盾牌使用。
“冲上去,不要慌,冲上去啊~”葛英努力保持住冷静,不停指挥大军向坡上进攻。
可眼下这群如无头苍蝇一般的乌合之众又怎么可能组织起有效的阵型展开突围呢,何况有利的地势早就被孟珙占据,结局已然注定。
“轰~轰~”
就在葛英举刀大声指挥突围的同时,一根粗长的滚木顺着斜坡跌跌撞撞的扑向葛英所在的位置。
“嘶,快保护我,带我离开……”
葛英倒抽一口凉气,大吼一声本能想拉过周围的亲兵,但他一伸手却抓了个空,本该守在他身侧的亲兵见势不妙,早就撇下葛英跑开了。
“不~~”
看着滚木在斜坡上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一撞高高飞起,向自己落来,葛英努力挪动两步,一个踉跄坐在地上。
“砰~”
“噗~”
滚木准备无误的从葛英脸上横穿直过,带起一片血雨飞溅的同时,他沉重的身躯也仰面倒落下去。
但见他被砸干瘪的脸上满是血骨凸出,左眼眶还挂着一颗连着血筋的球状物体,可谓是死状凄惨。
孟珙一直注视着战场变化,待见到敌军哀鸿遍野之际,举剑一扬,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全军听令,攻~~”
“哈~~”
“喝~~”
虎口坡两侧山坡上,四千新卫军将士齐声长啸,向虎口坡内的敌军发起了最后的总攻……
五十五 进军云州
……
夜幕降临,经历一下午血战的虎口坡终于平息了下来。
经随军统计司职员审查,葛英所部共计一万一千二百人,有三千五百人战死,二千二百人受伤,剩下的全部成为了俘虏,而己方总计是七十三人伤亡,其中二十二人阵亡,其余全都只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
在二千多敌军伤患中有三百多名重伤患者,新卫军直接给了他们每人一刀了解痛苦,因为新卫军没有那么多伤药浪费在他们身上,还是死了干净。
剩下六千九百名俘虏则全都用绳索捆缚连成一串,准备移交给许文静发落。
“兄弟,你们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啊,观你们的样子,好像不是本地官军吧?本地官军哪有这等精良装备的?”
一名满脸胡须的俘兵对一个看守自己的新卫军士兵套起了近乎。
那士兵厌恶的瞪了那满脸讨好的俘兵一眼,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这群祸害百姓的**,都给我老实点,最好不要有什么想法!”
俘兵谄媚的说道:“兄弟,别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嘛,都一样是当兵吃粮的,也算是一家子,
你看我手背酸痛的厉害,能不能帮我把绳子松一松好舒服一些?”
“滚~”军士咆哮一声,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恶狠狠地说道:“少在那给老子嬉皮笑脸的,
你也配跟我堂堂远东军相提并论?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算什么东西!
再不闭嘴的话,老子非要把你的屎给揍出来不可!”
俘兵忍着剧痛,努力挪起身子,轻声嘀咕道:“干嘛这么凶啊,一样是当兵,又有什么不同呢?”
不想这句话刚好被军士听在耳中,登时一把将他从地上抓起,怒气冲冲地说道:“什么不同?就因为我们远东军不会和你们这群**一样祸害普通百姓!
瞧瞧你们这些日子干的事,这要在我远东军中,只要稍稍触及立马就人头落地,现在你知道我们到底有什么不同了么?”
俘兵闻言,滚动了下喉结,鼓起勇气说道:“你以为我们愿意祸害百姓啊?这都是那群鸟官害的,
半年没发军饷了,不这么做我们全家人都要饿死了你知道么?你让我们怎么办?”
“给老子过来!”
军士一把揪住俘兵的头发一路向那些妇孺所在的位置走去。
等到了那群妇孺跟前,军士一把将他按在地上,指着那些惊魂未定的女子,厉声对他说道:“你们的上官没发军饷,那你们这群畜生就可以为所欲为祸害这些良家百姓对么?
你睁大眼睛给我看清楚,是你面前这些民女欠的你军饷么?她们干嘛要遭受这等罪,有种就去找你们上官算账,在一群妇孺身上呈威风算什么本事?
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东西,害了人家一辈子幸福,要不是军纪严明,老子真想一刀将你们的狗头剁下来!
告诉我,你面前那群妇孺到底有没有拖欠你们军饷,没有的话为何要去祸害他们,妈的,当真是畜生不如……”
说完,军士抬腿一脚狠狠的将俘兵踹翻在地。
俘兵闻言,依旧嘴硬的说道:“不就是玩了几个女人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乱世灾荒之年,最不值钱的就是女人了……”
军士一脚踩在俘兵脸上,大声吼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妻女现在也被人骑在胯下受辱!你会怎么想?!
今日你能对这些无辜妇孺施展淫威,来日你的妻女也同样会被和你这样的畜生按在身下啼哭,你有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
俘兵沉默了,呆呆的看着那些女人正怨毒地望着自己,又想到了自己在家中的妻子,身体止不住哆嗦起来。
“哇啊……”
良久,俘兵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等军士把脚松开后,他挣扎着跪在那些妇孺跟前不住的磕头认错。
而那些妇孺却是触景生情,想起了这段时日的屈辱遭遇,泪水不由自主的从眼眶里落下,纷纷低声抽噎起来。
“吃饭了~”
就在这时,一队士兵推着一桶装满肉骨粥的车子吆喝着来到妇孺群中。
为首推车的军士见到眼前这一幕,登时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各位姐妹同胞,你们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别伤心了,来来来,赶紧喝点热粥驱驱寒气……”
军士的话立马让那些妇孺反应过来,齐齐擦干眼角的泪滴,等候领取自己的粥食。
她们都没想到晚上还有自己的食物,本以为今天下午那些干粮已经算是一天的伙食了,万没想到到了晚上还有热食可以吃。
“多谢军爷,军爷真是我等的再生父母,民女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
当一碗碗滚烫的肉粥分到自己手中时,这些妇孺无不是对那群军士感恩戴德的拜谢下去。
“唉,吃吧,吃饱一些,以后军督大人来了,你们的苦日子也就到头了,他老人家可是真的心系百姓啊……”
军士看着这些妇孺千恩万谢的模样,心中不由感慨万分,回想起自己亲人在远东军督府庇护下衣食无忧的情形,再对比眼下这一幕,他是格外的感激刘策改变了他们的生活轨迹。
“慢慢吃,不够还可以再添,吃完了休息一晚上,想回家的尽管离去,没有家的暂且先去元阳城避避,
那里有人会照顾你们的,不要怕,我们远东军都是好人,不会伤害你们的……”
看着妇孺狼吞虎咽的吃着碗里的粥食,送粥的军士们都是好声劝慰他们。
而在虎口坡山坡之上,孟珙和程不识二人促膝坐在一堆燃起的篝火边,商议着下一步打算。
程不识叼着烟斗,缓缓吸了一口烟,良久吐出一个烟圈后对孟珙说道:“新军表现出乎意料,本还担心多多少少会有士兵临阵怯逃,看样子真是有些多虑了……”
孟珙回道:“这并不意外,近一年时间严酷操练,军纪军规已深入军士心中,
外加军营待遇在整个大周首屈一指,再不舍命死战,那我这临时指挥使也就没脸呆下去了……”
程不识点点头,叹道:“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什么罗松所建立的青峰营不是远东军对手了,差距不仅仅是装备士气,
更重要的是,青峰营缺少的就是一股子真正守护百姓的气势,虽然罗松再三说不准伤害普通百姓,但那也只是靠个人意志强迫而为,
根本无法让青峰营的士兵切身体会那股子责任的重要性,唉……”
孟珙拨了下篝火堆,轻笑一声:“程将军无需唉声叹气,其实能把青峰营操练到大败雷霆军的地步,在下对罗松此人是十分佩服的,
只是军督大人所部军队实在太过匪夷所思,青峰营败在他手下,实属不冤……”
程不识将烟斗内抽剩的烟渣抖去后,朝孟珙说道:“这些陈年旧事就先不提了,孟将军,此次我军大获全胜,下一步到底该何去何从?
是不是该回元阳城向军师将军覆命呢?”
孟珙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不,下一步我们直接向云州城进军,这是军师大人亲笔书信,后续的粮草他会派人给我们送来,务必要我们大军以最快速度收复云州城……”
程不识眉头一皱,从孟珙手中接过许文静的书信,仔细望了一眼,不由感慨道:
“军师将军不愧深受军督大人器重,早已料到我新军初战会旗开得胜,让我们借势一举兵临城下,与方达、唐绝展开决战,
只是将士们连日行军,又方经大战,还能再进行如此激烈的攻坚战么?要知道攻城不比半道埋伏,会有很大伤亡的……”
孟珙笑道:“将士们的体力你就不用操心了,虽然有些累,但精神却依旧饱满,
何况刚经历一场血战,获得了一场大捷,正是士气如虹,刚好抵消了行军带来的疲惫,未尝就不可再战,
至于强攻云州城,我军缺少攻城器械,自然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此战攻取云州只能智取不能硬攻……”
“智取?”程不识凝思片刻,随即恍然大悟,对孟珙说道:“孟将军,莫非你是指……”
孟珙含有深意的点了点头:“没错,而且可行性极高,新开的远东军校太书院内就有军督大人兵不血刃诈取高阳的案例,在下正好想要仿效一下……”
程不识说道:“那就让末将前去吧,毕竟末将曾为流贼效命,身上匪气还是有一些的,方达定不会起疑……”
孟珙摇摇头,拒绝道:“不,还是由在下亲自前往比较好,方达不足为惧,反倒是那个唐绝必须要谨慎应对,此人城府极深,有我亲自出马比较放心……”
“唐绝?孟将军您是如何得知他的为人?”程不识奇道。
孟珙笑道:“程将军,家父乃是当朝殿司太尉,对各地将领的脾性又岂不会了解?”
程不识点点头:“原来如此,但孟将军你身为主将,实在太过涉险了,还请你相信末将,末将一定会……”
孟珙大手一挥,打断了程不识的请求:“莫要再说了,明日我就带两百随从直奔云州城,
你带大军随后缓缓跟进,三日后,你我在云州城下汇合,到时我会作为内应打开城门放你们进城……”
见孟珙心意已决,程不识也不再相劝,只好拱手说道:“孟将军,万事务必小心啊……”
孟珙应了一声:“放心,在下不会有事的,区区方达、唐绝还奈何不了我的,事不宜迟,在下这就去点拨人马,先行告辞……”
五十六 “王晨”来投
……
十月初三,午时……
“唏律律……”
孟珙亲领两百军士充当随从,一路轻骑简从来云州城外,到望着云州城墙上那仍残余的战争痕迹,各人心中不住叹气。
耿恭小声对边上的孟珙说道:“孟将军,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孟珙闭目凝思,少时过后,睁眼说道:“记住自己的身份,是被许文静追击的远东叛军,半途与葛英残部相遇,将其阵斩与马下!”
“明白了……”耿恭大声说道,“一切听从孟将军吩咐行事……”
“嗯……”
孟珙应了一声,然后策马向前一步,对城头的守军大声喊道:“远东军,前镇字营弃将,王晨,前来投奔方达方指挥使,还请方指挥使务必接纳在下,让我等进城暂时避一避!”
城头的守军闻言,相互嘀咕了一阵,随后一名守城官大声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通知刺史大人!”
自云州城被方达占据后,方达就自以刺史自居,十足过了把上官的瘾头。
半个时辰后,方达和唐绝二人来到了城墙上,向外望去。
“嘶……”
当见到城外二百人的军容后,二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以他们从伍的经验来看,这城外二百骑绝对是精锐部队,不由开始怀疑他们来此的用意。
收拾一下心情后,方达在一名刀盾手掩护下,依托着垛墙大声向城外喊道:“我就是方达,你们找我有何事?”
孟珙说道:“回禀方指挥使,在下乃远东军镇字营千总,王晨!因为私收下官贿赂,被许文静抓住把柄要致我死地,
听闻方指挥使在云州城招兵买马要干一番大事业,为了活命这才前来投奔与您共谋大事!”
方达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与身边的唐绝说道:“唐副将,你觉得我们要不要收留他们?”
唐绝想了想说道:“刺史大人,切莫轻易相信那些陌生人的话,你看他们二百骑人数虽少,
但军容整肃,武备精良,万一要是有个好歹或是敌人的诡计,那可是后悔莫及啊……”
方达闻言点了点头,又说道:“可该怎么拒绝他们呢?如果我不让他们进城,以后谁还会来投奔咱啊……”
唐绝说道:“刺史大人可以让他纳个投名状,就让他们去追击葛英所部,将葛英人头带回来即可,这样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阻止他们进城了……”
“有理!”方达应了一声,随后对城外孟珙等人说道:“王将军,非是本刺史不信任你们,但想要投奔与我就必须拿个投名状来,
只要你能将葛英的人头取来,我立马放尔等进城!”
“葛英?敢问方指挥使,这葛英身在何处?”孟珙问道。
方达回复道:“这葛英前些时日背叛本刺史,离开了云州城,向元阳城方向去了,你可以向那里追击,或许还有机会赶上……”
孟珙笑道:“哈哈哈,我想起来了,昨日我路过虎口坡,正好与一支挂有葛字旗号的军队相遇,因为与他们主将一时发生口角便动了手,
结果在下侥幸杀死了主将,不知是不是你口中所说的葛英……”
“可有凭证?”方达连忙问道,“空口无凭,本刺史凭什么相信你?”
孟珙从耿恭地方接过一个沉重的包裹对方达说道:“还请方指挥使亲自验证,杀死他们主将后,他所部剩余的士兵四散溃逃,
正好借此取下他的告牌和衣甲,本想找个地方换几个酒钱,不想今日能派上用场了……”
方达立即命人放下吊篮,将包裹提了上来,打开后仔细看去。
“没错,这就是葛英这王八蛋的衣甲,还有这行军令牌,错不了的,嘿,葛英,就凭你也配跟我斗,就算我不杀你,老天都会收了你,呸……”
看着包裹内那套带血的衣甲,方达重重啐了一口口水,同时也打消了对孟珙等人的怀疑……
孟珙继续喊道:“如何?方指挥使,现在你可以相信在下几人了么?我们是真心实意要与你共谋大事的……”
方达闻言,回到垛墙前点头说道:“不错,这的确是葛英的信物,很好,本刺史立刻给你们开门……”
唐绝连忙拦住方达说道:“大人且慢,此事怕有蹊跷……”
“有什么蹊跷?”方达反问道,“难不成你想说他王晨是和葛英窜通好的,葛英是故意把自己保命的衣甲脱下来诓骗我等?”
唐绝摇摇头说道:“大人,这事你不觉得太过巧合了么?咱刚说要让外面这支骑兵去追击葛英,他就把葛英的衣甲送来了,恐怕内中有诈啊……”
“能有什么诈?别总这么疑神疑鬼的好么?”方达不耐烦的说道,“这个主意不是刚刚才提的么?结果人家那只是运气好半道碰上了葛英,尔后将他给做了而已。”
唐绝说道:“正因为属下刚提及这个建议,外面这群来历不明的人就把葛英的死讯告知给了我们,哪有这样巧合的事?属下认为这群人不值得相信,内中肯定有诈!”
方达此刻根本听不进唐绝的话,大手一挥:“不要再说了,这里一切都由本刺史说了算!
你看到没有,那二百骑可是人人都有马,我军中急缺骑兵,有他们加入,我们的实力就能更添数分,
这样送上门来的美事上哪找去,退一万步,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又如何呢?我城内可是足足有近三万人,
还怕他区区二百骑不成,此事就这么定了,立刻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本刺史要亲自为投奔与我的虎将接风!”
“唉……”
唐绝叹了口气,自知拗不过方达,也就不再相劝,拱手对他说道:“既然如此,属下这就命人去打开城门……”
不多时,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了,随即从城洞内出现一队士兵分立两侧,迎接孟珙所部进城。
“记住,进城之后一切按我吩咐行事,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任何人跟你们说话都不要理会,就说一切听王将军吩咐就成,知道了么?”
“明白了……”
孟珙和耿恭嘱咐一句后,就带着两百骑策马步入了云州城内。
在经过唐绝身边时,孟珙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浓浓敌意,不由轻声冷笑,对此是视而不见。
……
刺史府内,为迎接孟珙等人的到来,方达立刻命人杀羊宰猪好生为他们洗尘接风。
席间,方达和孟珙推杯问盏,对他是异常的客气,等酒过三巡之后,方达才红着眼,醉醺醺的问道:
“王将军,早就听闻远东军纪律严明,为何你还会壮着胆子收授贿赂呢?”
孟珙放下酒盏对方达说道:“回禀刺史大人,在下因为生活窘迫逼不得已之下收了下属些许黄白之物,不想却被军中安插的情报司眼线给知晓上禀了许文静,
这才夺路而逃,您是不知道这位军督府首席军师的手段,死在他手上到底冤魂何止百万,落在他手中毫无半点活路,逼与无奈之下才亡命天涯,
如今身陷囹圄,无处可去,也唯有在刺史大人地方寻求庇护,今后还请刺史大人多多照料在下和随我一起出逃的兄弟……”
“好说好说……”方达笑着说道,“王将军的气魄本刺史十分欣赏,从今往后,只要王将军忠心与本刺史,那本刺史是绝对不会亏待你和你和那帮子兄弟,
不过话说回来,那许文静也真是的,眼下这世道哪有当官不收孝敬的?这么点小事就要杀人,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说话间,方达拍了拍手,府厅外立马进来两个抬着箱子的士兵,将它重重放在地上。
待箱子打开一瞬间,内中金光银气扑面而来,好不耀眼。
就在孟珙“惊讶”之际,却听方达沉声说道:“王将军,这是本刺史送你的见面礼,还请你务必笑纳……”
孟珙忙道:“刺史大人,在下虽然爱财,但也知道无功不受禄,这么多金银如何肯收啊……”
方达说道:“王将军收得的,这些金银不单是本刺史送你的见面礼,也是为感谢你替我干掉葛英这个混蛋的报酬,
当日本刺史就对全军宣布,凡是干掉葛英的人,就赏他白银万两,官升三级,可惜几天过去没人敢去追击葛英,不想王将军一来就替本刺史把这块心病医好了,
这里一共有黄金三百两,白银一千两,合计刚好一万两,本刺史一向言出必行,有功就得赏赐,若王将军不收,以后我如何面对三军将士呢?就请收下吧……”
“这……那在下就愧收了……”孟珙犹豫片刻后,向方达拱手行礼后,点头答应收下了这笔金银。
方达大笑:“这就对了嘛,另外,明日起王将军就是主城守将,负责西门守备事务……”
“刺史大人且慢!”一听方达要让孟珙守西门,一直默不作声的唐绝立刻起身对方达说道,“城门要务关系到我云州城里外安危,如何能轻易交给一个刚来投奔的外人?请刺史大人收回成命!”
方达眉头一皱,瞪着唐绝说道:“唐副将,你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处处忤逆本刺史的意思,究竟意欲何为?”
唐绝低声说道:“回禀刺史大人,属下只是为这云州城安危着想,别无他意,就算是要让王将军镇守城门,也需得完全信任才行……”
方达怒火中烧,刚要再对唐绝说些什么,孟珙却抢先一步打起圆场:“刺史大人,唐将军所言很是有理,这城门关系到云州城内外安危,
在下不过初来乍到,很多事务也不甚熟悉,还请您收回成命,等来日立功再委以重任也不迟!”
五十七 耿恭刺唐绝
……
方达连忙说道:“王将军,本刺史是真心实意想要对你委以重任,请你切莫推辞……”
孟珙回绝道:“方刺史,唐将军所言有理,我等刚来投奔如何能身居高位,还是等来日立下战功再升迁也不迟,
请您务必收回成命,若不然,纵使城外追兵降至,在下宁也可离开这云州城,投奔他处而去……”
“不可不可……”方达起身摆手,一脸为难地说道,“既然王将军执意如此,本刺史也就实在不好强人所难,请王将军和弟兄们先去城中歇息,此事等过些时日再议……”
孟珙起身对方达拱手说道:“那在下就先告退,多谢方刺史盛情款待……”
话毕,又朝唐绝拱了拱手,便带着随行的耿恭向府厅之外走去。
孟珙一离开,方达立刻从醉酒之态恢复过来,朝唐绝说道:“唐将军,这下你该放心了吧?本刺史就说了,这王晨不似奸诈之人……”
唐绝眉头一皱,对方达回道:“方刺史,不能因为这样就信了王晨的话,何况此人究竟是何来历我等是毫无头绪,切莫中了他的奸计啊……”
“又来了……”方达无奈的摇摇头,盯着唐绝说道,“本刺史都按你所言去试探王晨了,结果人家是打死不受,你还要如何?”
唐绝劝道:“但这只是初步试探,不能因此就放松对王晨这帮人的警惕,要知道元阳城里已有远东军驻扎,
距离云州不过百余里路,就算这帮人没有其他心思,万一远东军以此为借口向我们发难,
又该如何应对呢?所以属下建议还是找个机会尽早将他们赶出城去,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方达犹豫了一阵,望着唐绝那焦急的面容,再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忽然对他说道:“唐副将,今天你这是怎么了?平日里没见你如此紧张啊……”
唐绝说道:“方刺史,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们攻占了云州城等同叛军无异,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属下不得不慎重应对,将所有可能会威胁我们的不利因素考虑进去,一旦踏错一步,我们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方达闻言,缓缓坐回席案前,仔细思索一阵,喃喃说道:“我们不是叛军,只是被上官欺压被逼无奈而已,何况侯龛已死,整个隶元有谁能威胁到我们呢?”
“刺史大人,你难道没见到王晨所部的军容么?”唐绝说道,“才区区二百骑就给人一种无边紧迫感,要是元阳城内所有远东军直扑云州城而来,我们能顶多久?
远东军的实力就无需属下多说了吧?那可是从东边一路杀到京畿重地未逢一败,连姜家在远东的势力都被其击败,我们拿什么跟人家拼?
如果许文静知道王晨就在云州城内,你觉得他会放过我们么?怕是早就找到借口带兵杀过来了,毕竟现在朝廷可是任命军督府主理北地八省军政啊……”
方达依旧犹豫不决,想了很久才说道:“此事还是容我仔细想想,等过些时日再做定夺,你也先退下吧……”
唐绝闻言,微不可察的摇摇头,拱手作揖向府厅之外走去。
……
“孟将军,为何你要拒绝方达的提议,多好的机会,控制住西门正好可以接应我新卫军进城啊……”
同一时刻,孟珙等人一离开刺史府范围,耿恭就忍不住对孟珙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孟珙停下脚步,对耿恭小声说道:“你不知道,这是方达故意在试探我等,先是金银诱惑,
再故意委以西面城门的守城重任相托,一旦我都答应下来,今晚我们就怕要葬送在这云州城内!”
耿恭还是不解:“可属下见那方达似乎很有诚意将镇守城门的重责相托啊,孟将军您是如何看出他这是在试探的?”
孟珙笑道:“你没发现么,在席间吃饭的时候,方达不时将眼神瞄向唐绝,且跟唐绝一唱一和,故意让我放松警惕,
在当时情况下,我只能以劝和的方式打消他们的疑虑,毕竟才入城不到半天,换你你会让新投奔的将领担任重责么?”
耿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孟珙说道:“这个唐绝心思缜密确实难缠,如果不想办法除掉他,接下来的计划很难展开……”
耿恭闻言,当即请命:“孟将军,那就让属下去解决这个隐患吧……”
孟珙眉头一紧,拒绝道:“胡闹,耿恭你想干什么?现在可不是逞能的时候啊,可别乱来……”
耿恭说道:“孟将军放心,属下心中自有计较,就让属下去试一试吧,只要告诉我唐绝的行踪,我一定能将他亲自手刃……”
孟珙刚要开口拒绝,但转念一想,看着耿恭自信坚定的眼神,当即拍拍他的肩膀:“好,先去摸索清楚唐绝的行踪,等他防守最为松懈的时候务必出手除掉他,
但切记莫要逞能,如果实在无法下手立刻放弃,回头再想其他办法……”
耿恭抱拳说道:“请孟将军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办!”
……
深夜,云州城怡红院内一片灯红酒绿,宾客间的欢声笑语不停从内中传出……
“军爷海量,来,再喝一杯,来啊……”
“哈哈哈,今日你们把军爷伺候舒服了,每人都重重有赏!”
“来,跟军爷我香一个……”
“小翠啊,快点,还不快伺候军爷,别磨蹭啦……”
但见怡红院大厅内,钟乐齐鸣,一群面红耳赤的军官在风尘女子的陪同下,喝着花酒发出猥亵**的笑声。
老鸨肥脸上笑靥如花,看着府厅内中的情形,心下不断计算着今日的收入有多少……
正在这时,怡红院外传来一阵雄浑的脚步声,立刻引起了老鸨的注意,她侧头望去。
却见九名身披铁甲,腰胯环首刀的士兵,一脸肃然大步踏入怡红院的大门。
老鸨见此,忙迎了上去,笑着说道:“呦~几位军爷都是生面孔啊,是第一次来我们怡红院吧?”
耿恭扫视了一圈大厅,没有发现唐绝的身影后,不由眉头一皱,然后一言不发,带着身后八人径直走到一桌无人的席案前落座。
老鸨忙跟上,让几个下人给耿恭几人倒水送上糕点后,继续问道:“几位军爷,咱这里的姑娘可都是城里一绝啊……”
耿恭扫视了一圈厅内的情形,随后对老鸨大声说道:“掌柜的,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家伙都给军爷我赶出去!今天这里军爷我全包了!”
这一嗓子立马引来周围各桌的乱军士兵瞩目,他们齐齐转头望向耿恭,却见耿恭一脸悠然的喝着杯中茶水,无视射来不怀好意的视线。
老鸨心头一惊,对耿恭颤声说道:“这位军爷,您方才说什么?请不要开玩笑。”
“蹭~笃~”
老鸨话音一落,耿恭忽然抽出腰间环首刀,重重刺在桌案上,立马引起老鸨一声惊呼。
“现在还要我再重复一遍么?”耿恭冷冷地说道,“要没听清楚,就让我这把刀来跟你说话!”
老鸨吓得连忙退到一旁,望着那柄寒气逼人的刀锋,惊讶的根本不敢说话。
这时,隔壁一桌一名军官当即起身,来到耿恭面前一脸神奇地说道:
“哼,小子,我认识你,你们不就是今天刚来投奔的那群丧家之犬么?要不是咱方刺史收留,你们怕早就死在外边了,
这刚来城里才几个时辰,你们就打算反客为主了?一群不知感恩的东西,知道这里谁罩着的么?是我们唐将军罩着的,你……啊……”
“砰~”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耿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掌一把将军官的脑袋按在桌子上,随即明晃晃的刀锋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军官感受脖颈传来的丝丝寒气,吓得是魂不附体,顿时没有了之前趾高气昂的架势,怂的跟孙子一样对耿恭说道:
“兄弟,悠着点,别……别想不开啊……有……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呸……”耿恭冲军官脸上吐了口口水,恶狠狠地说道,“告诉你,少拿唐绝来吓唬老子,我等真心实意前来相投,他却处处给我们脸色看,
今日兄弟几个想要在这里找点乐子,你这个不开眼的东西还敢拿他来压老子,根本就是想惹怒我们几个,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血溅当场!”
说着,架在军官脖子上的环首刀有向他的肌肤压了压,军官吓得是裤子都湿了一片,哭丧着一张脸对他乞求道:
“兄弟,千万别激动,有话好好说,都是自家人啊,能不能先把刀移开,会出人命的……”
面对这一幕,大厅周围其他寻乐子的士卒都早已吓的魂不附体,只是围着不敢吱声,眼睁睁望着眼前这一幕。
“什么人敢在本将军的地盘耀武扬威,好大的胆子!”
就在这时,怡红院二楼响起一阵炸雷般的吼声。
只见唐绝一袭黑色劲服站在阶梯口,正一脸煞色凝望着一楼大厅发生的一切。
耿恭见唐绝出面,一把松开军官,将他推到一旁,拿刀指着唐绝,怒气冲冲的说道:
“姓唐的,今天在刺史府里你敢这样刁难我们这些投奔刺史的兄弟,咱王将军不追究,并不代表我们这些他的下属就放在心上,你必须得给个说法!”
“说法?”唐绝眼神一冷,缓缓步下阶梯,对耿恭说道,“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敢这么跟我说话?看样子姓王的平日里对你们是缺乏管教,没大没小的玩意儿,是想找死对么?”
“噌……”
话音一落,周围正在寻乐的几十名士兵立马抽刀对准了耿恭几人,而那些青楼女子见势不对,和老鸨一道,立马吓的躲到后堂去了。
五十八 血溅怡红院
……
“呼~”
在怡红院内的士兵提刀相向之际,耿恭桌席上另外八人也齐齐抽出环首刀围成一团指着他们,经历过昨日大战的他们,对眼前的景象已完全没有半点惧意。
“你们好大的胆,想要造反么?”唐绝心中一紧,登时大吼一声,“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了你们胡来?”
耿恭冷笑一声,大声说道:“难道我们现在就没在造反么?姓唐的,你今天对我们这些兄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我忍你很久了,
来寻个乐子你都不让我安心,看样子是诚心跟我们过不去是吧?胡来是吧?那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胡来,
兄弟们,给这群虾兵蟹将们开开眼,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我们远东来的人,打死算我的,给我干!”
“喝~~”
耿恭话音刚落,八名士兵齐吼一声,挥刀主动向那几十名士兵扑了过去,一时间整个怡红院瞬间乱做一团。
“咯叻……”
唐绝面色冰冷,捏紧的拳头发出一阵清脆骨骼松响,双眼死死盯着耿恭,对身后的两名护卫说道:“给我上,死活不论!”
“杀~”
两名护卫一声暴喝,提刀一跃,扑向耿恭。
耿恭退后两步,避开一名护卫的劈砍,随即趁他立足未稳刀背狠狠一甩,直接砸在那护卫的脸颊上,将他甩飞出去,重重落在一张圆桌上。
紧接着,耿恭和另一名护卫缠斗起来,整个大厅内到处都充斥着喊打喊杀的呼喊声。
“砰~”
“啊~”
“哎呦我的妈……”
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借助身上甲叶惊人的防护力,无视砍来的刀剑,对着三个向自己逼近的乱军士兵一个野蛮冲撞,直接将他们掀飞出去,立刻传来一声轰鸣的落地声以及士兵的惨叫声。
“啊~啊~”
一名被撞翻的士兵起身后,觉得自己下巴合不拢,只能发出一阵怪异的声响,显然下巴是被刚才那用力一撞之下给脱臼了……
“大牛,把他们全干掉,一个不留~”
耿恭一脚踹翻另一个护卫,对那魁梧的汉子说道。
“好嘞……”
这个叫大牛的家伙扭了扭脖子,举刀向那群战战兢兢的乱军士兵砍去。
“老子杀死你个狗娘养的……”
“叮……”
一名乱军士兵趁大牛不注意,一刀狠狠劈在他的背上,但是,他印象中飞溅的血液并没有预期中出现,而是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耳畔不断回荡。
“这……”
乱军士兵看着自己手中砍卷刃的佩刀,登时感到不可思议。
“找死~吼~”
“噗呲……”
那一刀彻底激怒了大牛,他一个回身猛地发出一声狮吼,一刀捅入了那偷袭自己士兵的胸膛。
“呃……”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乱军士兵忍不住发出一阵轻微的呻吟,感受着胸膛内一股阻力的灌入,竟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死啊~”
大牛一脚将他踹翻,刀锋抽出带起一片血雨,大吼一声,回身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噗呲、噗呲、噗呲……”
“啊,饶命~”
凄厉的嘶吼声回荡在整个怡红院内,械斗很快演变为一场搏命的厮杀。
“喝~”
“杀~”
短暂的适应过后,八名士兵从起初的放不开手脚,逐渐在鲜血的刺激下被激发体内杀意,仗着自己身上优良甲胄的惊人防护力,弃守为攻,相互配合着杀向那些扑来的乱军士兵。
“砰~”
“呲……”
耿恭一刀结果一名被踹翻的乱军士兵,抹了把脸上鲜血,一脸煞气缓缓向站在二楼阶梯口的唐绝走去。
唐绝神色异常淡然,单手负背看着耿恭向自己逼近,没有一丝的惧色……
“哼……”等耿恭踏上台阶时,唐绝冷哼一声,对耿恭说道,“看样子你们是想要杀我喽?我早知道你们这群人是有目的而来,可惜现在暴露是不是太过焦急了一些……”
耿恭一言不发,待靠近唐绝三步距离时,一个虎步踏在台阶上纵身一跃举刀劈向唐绝头顶。
“砰~”
然而,耿恭本来势在必得绝杀一刀,就在要落到唐绝脑袋的时候,却见唐绝向前挪动半步,身形一闪,在刀锋贴脸一刹,左手一提,一掌击中耿恭胸膛,随即向左一推,耿恭整具身躯不受控制的重重摔在二楼地面上,发出一阵轰鸣的震响。
耿恭一个翻滚立马从地上起身,单膝半跪,刀尖抵地,望向唐绝的眼神充满一丝疑惑诧异的神情。
“惊讶么?”唐绝收掌,右手依旧负背,一脸淡然的望着耿恭,“早听闻远东军战阵天下无双……”
说着,唐绝左手一抬,大拇指朝上,露出一个赞赏的手势。
“但是,个人武勇却是他娘的九流,不值一提……”
接着,大拇指缓缓倒压向下,一个极其的嘲讽的手势展现在耿眼中。
“放屁!”
耿恭大怒,暴喝一声,提刀起身,一个箭步冲向唐绝,势要将侮辱远东军的败类碎尸万段。
“天真……”
唐绝轻笑一声,依旧保持着单手负背的姿态,轻松自如的左闪右避,躲开耿劈来的夺命刀锋,脸上神情十分的惬意。
就在耿恭一个破绽展露之际,唐绝忽然抬腿一脚,踢中耿恭小腿,在他踉跄之际,左手一伸,按住他的脸颊,忽然狠狠向右一甩……
“砰~”
“啪啦~”
耿恭整个人都被掀进边上的房间,连那扇房间大门也承受不住压力四散碎裂开来。
“呃~”
耿恭呻吟一声,努力从地起身,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的身形定住,望着一脸冷肃向自己靠近的唐绝,不由握紧了手中的环首刀。
“还玩么?”
“玩你妹~”
唐绝的嘲讽再次激怒了耿恭,他大喝一声,再次举刀逼近,一股猛虎出山的气势直扑唐绝而去。
“找死……”
唐绝眼神一冷,侧身避开耿恭刺来的环首刀,随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手中的环首刀应声落地……
“呃~”
耿恭只觉的手腕处一阵剧烈的扭痛袭上脑海,未等他反应过来……
“砰砰砰砰……”
唐绝手脚并用,一招一式尽数击打在耿恭身上,直打的耿恭意识紊乱,分不清眼前的景象。
“滚~”
“砰~”
但闻唐绝一声厉喝,对准意识不清的耿恭下巴一击上勾拳,紧接着肘部狠狠击在他的胸膛,将他整个人都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最后撞翻了房间内一片茶几座椅。
“噗~”
耿恭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忍着胸口传来的剧痛,望着正在甩手的唐绝,眼中满是愤怒的余威。
“嘶……我差点忘了,你身上穿着铁甲,怪不得我这手这么酸麻,要换平时,你现在早就是一具死尸了!”
唐绝倒吸一口凉气,甩着手臂对耿恭嘲讽着说了句,随后捡起地上的那柄环首刀,煞有介事的弹了下。
“不玩了,先送你去见阎王,不过你放心,你黄泉路上不孤单,我会让你的兄弟还有你的上司一起下去陪你的!”
话音一落,唐绝眼中杀机登现,提刀快步扑向耿恭。
“呼~”
就在生死关头,耿恭忽然从腰间抓起一个小袋子,朝唐绝杀来的位置用力一洒……
下一刻,整个房间被刺耳的石灰粉覆盖。
“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唐绝怎么都没想到,死到临头的耿恭还有这么一手,一时避之不及脸上被石灰粉撒中,钻入了眼眶之内,登时退后几步单手捂眼,不停挥刀大声咆哮起来。
耿恭起身站稳身子,忍着胸口的疼痛看着唐绝在房间里疯狂的挥动刀锋,悄悄的挪到他身后,做好进攻的姿态。
“唐绝!你的死期到了!”
耿恭一声大喝,一个箭步冲向唐绝,待他转身之际,飞身一脚……
“砰~”
唐绝被重重的踹出了房间,手中的环首刀也脱手落到了地上。
“死~”
耿恭冲出屋外,捡起地上的环首刀,一把扯起唐绝的头发对着木制护栏狠狠撞去……
“砰……”
唐绝脑袋砸开护栏一个窟窿,半个头颅都钻空露在栏外,额头鲜血如泉涌般淌落而下。
“呀~~”
耿恭并没有就此停止攻势,他再次怒吼一声,拽着唐绝的头发从护栏一侧死命拖动,登时整个护栏立刻碎裂四散,唐绝的脸颊被无数木屑刺入,早已变的血肉模糊,刚想开口凄喊却被碎屑堵住了咽喉,难受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救我……来人啊……救我……”
落地后,唐绝咳嗽几声吐出几口鲜血碎屑,闭着被石灰灼烧的双眼,不停向前蠕动,嘴里不停发出求救的声音,再也没有了之前一副宗师高手睥睨众生的态势。
耿恭上前一脚踩住唐绝的后背,将环首刀架在倒地不起的唐绝咽喉上,厉声说道:“谁告诉你远东军个人武勇不行了?你也配说这句话!”
“噗呲……”
话毕,不等唐绝开口求饶,锋利的环首刀一划,登时一抹血光从唐绝的脖颈喷溅四起,唐绝努力挣扎一阵后,就此闭着眼陷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呼~”
结果了唐绝,耿恭瘫坐在他尸体旁,看着他体内流出的鲜血从楼梯一直淌到一楼,嘴脚不由一撇。
随手,他伸出大拇指对向唐绝尸首,然后缓缓向下压去,算是对之前唐绝挑衅自己和远东军做了个最有力的回应。
不一会儿,大厅厮斗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下来,大牛一行人立刻来到耿恭身边说道:“甲长,怡红院三十二人全部击毙……”
“很好,你们都没事吧?”耿恭问道。
大牛说道:“没事,就是几个兄弟受了些皮外伤,都不碍事的……”
耿恭点点头,忍着身上传来的剧痛,努力直起身子,对大牛说道:“扶我起来,立刻动身离开这里向孟将军回禀……”
五十九 负荆请罪
……
翌日清晨,刺史府……
“哎……呀……哈哈……”
方达起了一个大早,来到屋外舒展了一下双臂,随后对着空气打了一通王八拳,顿觉分外的精神。
“大人……大事不好了大人……”
正在此时,一名侍卫火急火燎的冲到方达跟前满脸紧张的禀报道。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出什么事了?难道天塌下来了不成么?”方达对侍卫的表现十分不满,当即狠狠痛斥了他一顿,接着问道,“何事?”
侍卫低头回道:“刺史大人,唐,唐副将军昨夜遇害了,被人杀死在怡红院内……”
“你说什么?”方达闻言,一把拎起侍卫的衣襟,瞪大牛眼大声吼道:“你说唐绝死了?这怎么可能?要知道唐绝武艺可是隶元所有军营中的翘楚,怎么会死呢?他是怎么死的?到底怎么死的?”
侍卫拍了拍方达的手掌,等他松了些劲道后,才气喘吁吁的说道:“回刺史大人的话,杀害唐绝的人就是昨日前来投奔我等的王晨所部一个叫耿恭的人干的!”
“王晨?耿恭!可恶!”方达咆哮一声,一把推开侍卫,厉声吼道:“亏本刺史这么信任他们,他们居然胆敢杀我副将,立刻命人活捉王晨、耿恭,将他们所部全部收押起来!”
侍卫说道:“不用了刺史大人,王晨现在就在门外,带着那两百号人等候刺史大人您亲自去发落……”
方达闻言,眉头一蹙:“嗯?你是说王晨带着人就在府外等本刺史发落?”
“正是!”侍卫回道,“王晨说愧对刺史大人信任,在听闻发生这等事情后,天不亮就带着众人恭候在府厅外负荆请罪……”
方达眉头一皱,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阵,随后对侍卫说道:“知道了,立刻给本刺史更衣,我倒要看看那王晨如何跟本刺史解释!”
……
刺史府大门外,两百人全副武装齐齐站立在凛冽的寒风之中一动不动,周围地方官军紧张的望着他们,不少人不时搓动冻僵的双手,相互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毫无一名身为军士该有的觉悟。
方达怒气冲天的来到刺史府外,刚准备喝斥几句,但一看到府厅外站的笔挺的二百人,顿时心下一惊,止住了想说的话,怔怔的望着他们。
一见方达出现,孟珙当即上前一步,拱手说道:“方刺史,我等犯下滔天大罪,特带二百兄弟向您赔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绝不反悔!”
方达这才回过神来,带着身边的侍卫向孟珙靠近几步,沉声问道:“王将军,你给本刺史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要杀唐绝?”
孟珙抬起头说道:“回禀方刺史,都是末将管教无方,昨日下属见唐将军对末将不怀好意,出了刺史府后就扬言要教训一下唐将军,
末将也没当回事,只是喝斥了他几句就过去了,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去找唐将军理论了,更没想到会惹出这样的祸事,末将……末将真是后悔万分啊……”
方达闻言,狐疑的盯了眼孟珙,扫视了一圈肃立的军容,问道:“就因为这样,所以把唐绝杀了?你可知道唐绝追随本刺史足足十年了?”
孟珙叹了口气说道:“方刺史,多的也不必说了,千错万错都是末将的错,你如果生气,就把我们这两百人一起斩首示众,我等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
方达看着孟珙“真诚”的脸,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处置他们,稍作思考后对孟珙说道:
“这样吧,王将军,本刺史恩怨分明,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只要你将那杀人凶手耿恭交出来军法处事,这事就暂且过去了如何……”
可是,方达话音刚落,肃立的军阵立刻发出成片的喧杂声:
“耿恭是我们的兄弟,要处置连同我也一块儿处置!”
“是啊,实话告诉你,昨晚那一票我也有份,要死一块死……”
“要杀耿恭,先把我们砍了……”
面对这种喧哗的局面,方达不由自主退了两步躲到侍卫身后,他万没想到这群士兵会这般的团结,这是旧军中所没有的气氛,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关键时刻,还是孟珙大声喝止了他们:“你们都给我闭嘴!方刺史这么信任我们,给了我们安身立命之所,
可我们呢?才来半天时间就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杀了方刺史大人最为器重的将领,真是耻辱啊……”
话毕,他又面向方达,大声说道:“请方刺史莫要有所顾忌,无论怎么处置我等定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方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显然他被眼前军容姿态给震慑住了。
就在他为此为难要不要将这两百人一起就地正法之际,他身边一名十分器重的亲卫俯身在他耳边说道:
“刺史大人,唐绝既然已经死了,这事也就这么结了吧,再追究下去也没用,何况自占据云州城以来,这唐绝是处处忤逆您的意思,
私下里还不断收买军心,属下怀疑他心怀叵测,早就想要取代你替之了,他现在死了倒是了了一桩心事,再说了,刺史大人您也见到了,
这王晨所部虽然只有两百人,但看他们架势怕是能各个以一当十,我城中缺的就是这样的精锐来为之效命,不如你就大度一次,让他们将功折罪吧……”
方达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觉得亲卫所言甚是有理,其实他心中也对唐绝很不满,只是碍于面子没有撕破脸罢了,如今唐绝既然死了,倒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以后这云州城就是自己说了算。
想到这里,方达当即正了正衣冠,摆出一副上官的态势,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侍卫,对孟珙说道:
“王将军,事已至此,再追究下去也无用,但从今往后你们必须要听从本刺史的调遣,若再敢胡做非为,定要军法处事!你听明白了没有?”
孟珙闻言当即拱手鞠躬:“多谢方刺史宽宏大度,王晨愿意舍命报答方刺史不杀之恩!”
“舍命报答方刺史不杀之恩!”
两百军士齐声呐喊,热烈的气氛瞬间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这一刻,方达只觉的自己胸怀广阔,体内仿佛有一股王八之气油然而生。
为了表现自己的胸襟,方达索性好人做到底,对孟珙和他麾下两百人大声说道:
“其实这也是本刺史考虑欠妥,尔等精锐真心相投,本刺史却是这般怠慢你们,今日本刺史会安排尔等上好的宿营之所,让你等能好好安歇……”
既然方达想要收买人心,孟珙也不建议放点彩虹屁给他:“多谢方刺史大量,王晨感激涕零!”
方达点头挥挥说道:“行啦,都别杵着了,大冷天的站在这里滋味不好受吧?都先回去好好歇息下,等过两天你们精神恢复些,再给你们安排差事……”
接着,和身边那亲卫使了个眼神,亲卫心领神会,领着孟珙和他的麾下两百人向露宿地点走去。
……
等到了新的露宿地后,孟珙支下属,仅留下耿恭和自己以及那亲卫。
却听那亲卫说道:“王将军,在下这办事您还满意吧?”
孟珙拱手说道:“今日真是多谢小校替在下跟方刺史美言了,要不然,在下怕是人头不保啊……”
“好说好说……”亲卫窃笑几声,随即伸出手掌掂了掂。
孟珙一拍脑袋,随后从身上掏出一袋子装有金钱的袋子,递到那亲卫手中:“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这些黄白之物权当是给小校喝茶之用……”
亲卫掂了掂袋子,随后打开看去,却见内中放有一锭锭呈马蹄形的金块,一块足有五两重,怕是有五十两之多。
“多谢王将军,王将军果真是讲信誉,豪爽无比啊!”亲卫望着袋子里的金子顿时眉开眼笑,冲孟珙不停道谢,“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小的,小的能帮的一定尽力而为……”
“一定一定……”孟珙拱手说道,“以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用到小校的地方,还请多多照料……”
亲卫罢罢手,眯着眼对孟珙讲道:“甭说的,一句话的事儿,现在这风头基本也就过去了,找机会啊多和咱刺史大人陪个不是,
再多说几句恭维的话,他也就不放在心上了,毕竟咱方大人就喜欢人讲好话给他听,行了,我也得回去覆命了,有机会再聊。”
孟珙起身送那亲卫出屋外,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帘后,立马关上门回到座位上。
“耿恭,你的伤不要紧吧?”
见耿恭捂着胸口眉头微蹙,孟珙关切的问道。
耿恭摇摇头:“不碍事的,喝了随身携带的治疗内伤的药酒,现在已经好多了……”
孟珙懊恼地说道:“也是我疏忽,没想到这唐绝武功这般霸道,那唐绝师出童门,拳掌功夫刚柔并济,
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是没有半分荒废,差点害你丢了性命,唉,都是我的疏忽……”
耿恭忙劝道:“孟将军,千万不要自责,如今唐绝已死,这件事就无需再提,只是属下真的没想到你这招以退为进真能奏效……”
孟珙笑道:“这方达就是一介匹夫而已,除了捞钱外,最大本事就是喜欢学人海纳百川,于是我将计就计,决定主动认错,加上买通他身边的亲信,今日前去注定是有惊无险……”
耿恭点头说道:“孟将军果真是智勇双全,属下佩服,只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距离与程将军约好的时间只剩两天了啊……”
孟珙嘴角一撇:“唐绝已死,这方达就容易对付的多,你且好好养伤,两日后等你身体恢复些,咱就……”
孟珙将耿恭唤到身前,然后在他耳朵边嘀咕了一阵……
六十 主动出击
……
十月初四,云州城……
“启禀刺史大人,探马来报,西门十里之外,有数千人向云州城逼近……”
“可曾探清是何处人马?”
“不知道,不过探马回禀说似乎是从元阳方向行来的……”
“元阳?速去把王晨找来,本刺史有要事和他商议……”
听闻西面有元阳方向有数千人向云州城逼近,方达敌意时间就想到要跟孟珙商议,直觉认为这元阳方向的军队和孟珙绝对脱不开干系。
“方刺史,您找末将么?”
不多时,孟珙来到府厅,见到方达立即和他打了一声招呼。
“王将军,你来的正好,本刺史正好有事跟你商议,赶紧坐下说话……”方达连忙将孟珙叫到案前落座。
等孟珙落座后,方达才说道:“王将军,据探马来报,城外有支数千人的军队正向云州城逼来,好像是从元阳来的……”
孟珙当即起身说道:“方刺史,这定是来追击我等的远东军,如果末将给你和云州城造成了什么困扰,那末将立刻就带人离去,绝对不会拖累方刺史一步。”
方达忙劝道:“王将军,你快坐下不要你懂我,本刺史不是这个意思,本刺史是想问你,这事该如何应对……”
孟珙故作沉思,好一阵才开口说道:“方刺史,如果情报不错,也就区区几千人而已,
我们闭门借助城坚壁厚的优势,他们绝对不可能奈何得了我们,何须为此感到烦恼呢?”
方达闻言,点了点头:“王将军所言甚是有理,只是……”
“方刺史,你若相信末将,有什么话但请直言!”见方达吞吞吐吐,孟珙立马好言问道。
方达叹了口气说道:“唉……本刺史也不瞒你了,其实,本刺史这些时日仔细想了想,咱们与远东军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就算这次能抵御他们,那下次呢?几十万远东军要是都到了隶元,只要有十万人围住云州城,就算不进攻,我们也会被活活困死,
所以,本刺史想问问你,既然王将军是远东军一员,如若本刺史主动投诚,你觉得军督府的人会放过我么。”
孟珙眉头一皱,愤然起身对方达说道:“方刺史,你这话是何意?想要未战而降么?”
“王将军,你先别激动,坐下好好说……”
方达连忙将孟珙按回椅子上,叹了口气说道:“王将军,实话跟你说吧,我们这些地方官军什么德性,我这个带兵的是一清二楚,
让他们欺负下百姓妇孺,打打顺风仗还行,可让他们去和远东军交手,呵呵……”
他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两声,接着说道:“说是一触即溃都是抬举了,不如借此机会投降,和远东军谈谈条件,争取些足够的利益,你说呢?”
孟珙眯着眼说道:“方刺史,你怎么能如此消极?哪有还没开战就先灭自家威风的?
没错,远东军的确难缠,但也并非不可战胜啊,何况城外也就区区几千人,死守城池不就行了?
当然,如果方刺史铁了心要投降,末将自是不会阻拦,远东军对主动投诚的将领待遇确实不错,
但末将和麾下两百兄弟是绝对不可能投降的,因为我们都是叛逃者,军督府对叛逃的士兵是绝对不会接纳,
既然如此,末将这就领兵离去,不给方刺史增添麻烦了,告辞……”
说罢,孟珙一脸肃然的起身要走。
方达连忙拦住孟珙,笑着说道:“王将军请留步,本刺史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你可千万别当真,方才只是有意试探王将军而已……”
孟珙闻言脸色一变,回头对方达说道:“方刺史,我等是真心投效,你却对末将屡屡防范,实在让人心寒,既然你这么不信任我等,为何不把我们都杀了?”
“王将军,消消气,本刺史也是逼不得已啊……”方达解释道,“大敌当前,人心惶惶,本刺史自然是要万无一失才能安心,如今王将军所言让本刺史十分放心,还请王将军体谅本刺史的难处……”
孟珙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毕竟我等是外将,初来乍到不过三日光景,方刺史有此疑虑,末将也能理解。”
方达说道:“王将军能体谅本刺史一片苦心实在再好不过,现在就随本刺史前往城头一起御敌,
相信只要我等同心协力,定能渡过这一次难关!”
孟珙拱手回道:“愿为方刺史效犬马之劳!”
于是,二人一起步出刺史府,向西面城楼走去。
……
“喝~”
“喝~”
“喝~”
云州城外,旌旗蔽日,五千新卫军将士肃立在凛冽寒风之下,呐喊声势滔天,让城头守军心中不住打鼓,为首站在垛口处的几个士兵喉结是不住上下打滚。
未及开战,这群乱军心中已升起了退意,打颤的双腿不时微微向后挪动,做出一副随时逃跑的姿态。
树的影,人的名,刘策,军督府,远东军,精卫营,一个个让他们只能仰望,只存在与幻想中的名号,如今就出现在一箭之隔的城墙之外,向自己发出挑衅的战书。
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和这么一支军队以这种情况相遇,会在沙场之上对决。
自己能战胜这支打遍大周北地,横扫东部草原的赫赫铁师么?其实答案从一开始就在他们心中产生了。
那就是……
毫无胜算!
“怎么这么快就到城下了?探马来报不是还有十里路途么?莫非这群远东军士兵会飞不成么?”
赶到西面城头的方达,看着城外那迎面而来的杀气,双手扶着城墙一角,脑海里是一片空白。
边上的孟珙颇有深意的望了眼城外的新卫军,对方达说道:“方刺史,敌军士气正盛,我们现在不宜与之硬拼,理当死守为上。”
“说的对,现在不宜与敌硬撼……”方达连忙应声说道,“吩咐全军,不准被敌人挑拨出城鏖战,否则按军法论处……”
但显然,方达这句话等同与是废话,这还用他说么?就算你让守军主动进攻,也没几个人有此胆量啊……
孟珙接着说道:“方刺史,在声势上我等不能被超了过去,应当以声夺人,将他们压下去……”
“对对对,来人,擂鼓助威,不能被城外那些远东军给涨了志气……”
方达被吓的早就没了自己主见,完全被孟珙牵着鼻子走,他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立马命人去擂鼓助威。
然而,总会有不怕死的人要想挑战“权威”,却见已升任千总的陈三提刀上前对方达说道:
“方刺史,我等不能就此被城外的敌军给压了气势,末将愿出城主动迎击,让这群远东蛮子知道我们本地人是多么厉害!”
地域黑无论哪个位面空间,哪个地区都有,前世刘策所在文明世界,自己国家的南北撕逼大战就不说了,一碗豆腐脑都能整出一堆咸甜党秀优越,就算是岛国、美利坚、英吉利、法兰西甚至非洲,哪怕是巴掌大小的地方都存在这种严重的地域黑趋势,属于人类的劣根性。
这片异界大陆同样也是如此,远东因为处在相对寒冷地带,民风相对隶元要稍微彪悍些,就被北地之人称之为蛮子,事实上大家衣着、长相、礼仪都相同,都是华夏文明一部分,完全只是各自优越感在作祟而已。
对于陈三的提议,方达犹豫不决的将目光瞥向孟珙,现在的他早就慌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孟珙说道:“方刺史,末将建议现在不宜出战,以免造成不必要伤亡……”
“王将军,你初来乍到,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陈三嘴角一扬,以极其不屑的态势对孟珙说道,“我陈三可是先登之士,当初攻下这云州城,是我第一个登上城头稳住局势的,我比你更有资格说话!”
孟珙当即冷笑一声,退到一旁闭嘴不谈,任由方达做主。
方达仔细想了想,决定还是让陈三先去探探城外敌军虚实,毕竟城外那五千多人造成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不做点什么怕是守军士卒会被压垮精神,到那时就彻底完了。
于是他对陈三说道:“本刺史再拨你两千人,合计你本部共三千人,务必要先挫挫敌军锐气!”
陈三拱手大声吼道:“请刺史大人放心,末将一定会让这群虚张声势的家伙露出原形!”
说完,陈三瞥了眼孟珙,昂首阔步走下城头。
……
“吱呀呀~”
“杀啊~”
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了,陈三一马当先率先冲出门洞,身后紧跟三千步兵,吆喝着在城头下方结阵,与百步之外的新卫军隔阵相望。
“止声~”
见城里有敌军出城迎战,程不识立马止住叫喊士兵呐喊声,静静注视着对面的军容……
“御~”
“喝~”
待看清楚敌军阵型后,程不识一声令下,为首的两支千人队立刻合拢,随着将士们一声大喝,一面面结识的长盾已经肃立在军阵之前,等着陈三前来进攻。
陈三在马背上遥望一阵新卫军后,不屑地干笑一声,尔后对身后的身边说道:“兄弟们,早就听说远东军天下无双,几乎不可战胜的,但那是因为没有遇到我陈三!
在我陈三看来,所谓远东军无法战胜,那只是吹嘘出来的而已,今日,你们就跟着我陈三一道,把那群欺世盗名的鼠辈真面目呈现出来!
刺史大人说了,每杀一个远东军士兵,赏银一百两,将官一千两,主帅一万两,还等什么,跟着我冲啊……”
“嗷嗷嗷……”
在金钱刺激下,陈三所部三千士卒立马爆发一阵极具野性的长嗥,疯一样的向新卫军战阵扑杀过去……
六十一 吓傻
……
“杀啊~”
“干掉这群远东蛮子……”
“嗷嗷嗷~~”
三千守军面目狰狞,齐吼震宇,宛若激怒的狮群,扑向百步之外肃立的新卫军战阵。
“这陈三倒是一员虎将,看他带的兵,这般有气势,照这气势没准能直接击溃这股远东军,或许远东军也没传闻中那么可怕……”
站在城头上望着三千士卒猛虎扑兔一般冲向对面的远东军战阵,方达心中燃起一股莫名的自信,仿佛还带有一丝热血在澎湃。
唯有孟珙嘴角浮起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望向对面自己一手带出来的新卫军士兵如同一片平静地汪洋,曈孔中充满了自信。
“稳住,弓弩准备~”
“喝~”
程不识一声令下,盾阵之后立马肃立两排手持劲弩步弓的射手,待军列阵,死死盯紧了扑过来的人浪。
“放他们近七十步,弓箭手拉弦~”
“喝~”
一声铜哨声吹响,阵前两百弓箭手立刻拉开一石二斗力的弓弦,弯弓搭箭,呈斜角对准远处疯狂的士卒。
“放~”
“飕飕飕~~”
七十步距离,观测手准确的下令弓箭手射击,但闻一声铜哨犀利的响起,两百支羽箭腾空疾驰,发出飞蝗过境的惊翅声响,呼啸着落向远处密集的人群。
“噗噗噗噗……”
成片金属洞穿血肉之躯的刺耳绞响应声而起,飞驰的“黑蝗”将七十步距离内所有的目标尽数覆盖,冰冷的箭镞在钻入“美食”一霎,立刻迸溅出朵朵四散而开的血花,残忍而又娇艳。
一名年过四旬的老兵在一支羽箭从半空攒落自己咽喉一瞬,本能的侧头一闪,锋利的箭镞擦着自己左侧脖颈而过。
起初他并不在意,以为已经躲开了死神的追击,继续和大军嚎叫着向前杀去,但很快他就感到脖子左侧似乎有一股粘液在涌出,伴随着剧烈的刺痛感让他不由放慢了脚步,伸手向脖颈摸去……
“啊~~”
触手可及处,老兵只觉的左侧脖颈有一道被切开的创口,足有小拇指这么宽,血浆如泉涌般喷溅而出,吓得他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凄喊。
方才那箭镞已经将他脖颈的动脉切断,只是因为他情绪高涨,这才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噗……”
在老兵身侧,一名同伴面颊被箭镞洞穿,他连惨叫声都无法发出就直挺挺的仰面倒下,痛的是满地打滚。
新卫军这一波箭雨掀翻了四十多条躯体,虽然没有给冲杀的士兵带来什么致命伤亡,却也给他们心里浮上一层不安的阴影。
“咻咻咻~~”
箭雨停歇,劲弩接续,一阵食指扣动扳机的齐响回荡,却见两百支弩箭如出洞的青蛇,飞扑迎面冲来的敌军而去。
相比与适才攒射的箭矢,弩箭直线射击的威力更为惊人,两百支弩箭带着呼啸的怒火直接掀走成片的人流,一时间哀嚎四起,本就混乱的阵型更显不堪,要不是“钱”途无量,怕是早就要溃散了。
在连续几波箭雨侵袭之下,三千冲锋的地方军在付出了四百多人伤亡的情况下,终于冲入了新卫军战阵二十步距离。
“杀进去,把他们全部砍翻~杀啊~~”
陈三眼皮不停跳动,提起宣花大斧,策马怒吼,不顾一切向新卫军战阵战阵扑杀过去。
面对扑来的人浪,新卫军将士表现的十分沉着冷静,虽然仅经历过一场血战,还未完全成熟,各人脸上难免还挂着紧张的神情,但内心却都是充满了必胜的信念,相信自己同样可以战胜对面那群乌合之众。
“长矛手~~”
“喝~~”
各军阵上官一声大吼,下一刻,盾阵之后齐喝声起,一支支漆黑的长矛探出盾牌,密密麻麻形成一片“刺猬”,对准了前方扑来的人群。
“嗷嗷嗷~~”
“刺~~”
“噗呲~~”
“喝~~”
在激昂的长嗥追入耳洞刹那,禁止不动的长矛齐齐刺出,登时军阵之前一片人仰马翻,鹅毛般的血雨飘洒半空,染红了脚下整片土地……
“呲~”
“吁~”
数支粗长的矛尖刺向陈三胸膛,好在他反应迅速,纵身跃下马背避开了这夺命一击,但他的坐骑就没这么好运了,被一支支长矛洞穿那雄壮的身体,将它那棕色马鬃染成一片透红,最后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倒在地上等候着死亡来临。
“混蛋,我杀了你们~”
陈三见爱马凶多吉少,气的怒吼一声,提起大斧向盾阵挥砍过来,想要为其报仇。
“呲、呲、呲……”
但是,残酷的现实却让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在他冲向盾阵之际,数支带血的长矛从不同方向袭来,幸得他天生敏锐,左避右闪躲开了致命伤害。
可他身上的皮甲却被冰冷的矛刃给切开了好几条口子,吓得他魂胆俱丧,连忙挥动手中宣花斧,不断向后退去,最后隐入了人海之中,堪堪捡回了一条小命。
不过,陈三周围的士兵可就没那么好运了,他们好不容易冲过了箭雨袭击,杀到敌军阵前,完全被金钱冲昏了头脑,正幻想着成百上千的金银进账画面是多么美好。
“噗呲~~”
“啊~~”
“不~~”
现实,却无情的给了他们一巴掌,将他们的美梦扇醒,代价,就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一名冲到盾阵前的士兵还未来的及提刀,一杆长矛如同毒蛇一般钻入他的腹腔,随着长矛手手中矛杆一扭,他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
只见他面目扭曲,双目滚圆,嘴角的血滴和口水馋涎而下,显然是痛苦万分。
随着盾阵后的长矛兵将长矛用力一抽,士兵就忍不住向前倾斜,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他年轻又富有朝气的身躯有着极其旺盛的生命力,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只能用尽全力把十指掐入地上的泥土中,嘴里发出剧烈的呻吟,时刻刺激着旁人的绷紧的神经……
“砰~~”
另一名冲锋的士兵被两支长矛洞穿身躯,不等他发出惨叫呻吟,长矛兵就用力一抽长矛,由于其中一支长矛矛刃被他体内的骨骼给夹住,一时拔不出,就将他整个人都拉了过来,最后重重撞在长盾之上,直接痛死过去……
相同的一幕幕在整个新卫军阵前上演,两军短短接触一瞬间,战阵之前就堆满了一具具带血的尸体。
随着伤亡越来越大,冲锋的士兵逐渐从狂热状态中清醒过来,眼前的战阵如同一座可怕的修罗场,只要踏入那片长矛方盾的范围,就等于一脚踏入了鬼门关,无人可以幸免……
血勇如潮水般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寒意,在短暂的震惊过后,恐惧蔓延在这群本地官军的每一个毛细血管内。
“我不想死~~”
浓重的血腥味刺让一名年轻的官兵彻底崩溃了,他流着泪大声嘶吼过后,丢下手中兵器,转身向云州城方向跑去。
立时,整个大军都嚎叫着向来时的路跑去,脸上挂满了惊恐,仿佛见到了超自然的景象一般不可思议。
这群冲阵的地方官军,彻底崩溃了……
“吼~~”
“吼~~”
“吼~~”
而新卫军见敌人溃散,立马爆发出一阵整齐单位欢呼声,与官军的狼奔豕突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这……这就是远东军的实力么……”
方达站在城墙上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双手扶着垛墙,两腿直打哆嗦,要不是身体靠在墙口,这会儿怕是早就要瘫坐在地上了……
边上的孟珙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方达,嘴里细不可查的轻哼一声,随即装出一副凝重的神情对他说道:
“方刺史,这远东军的实力你也见识到了,实不相瞒,这支军队是一个叫孟珙的人操练的,成军至今不足一年,这一次可能还是初战啊……”
“什么?这还是支新军?孟珙?就是那个当朝殿司太尉孟固的儿子孟珙?他什么时候跑远东去了?不是应该在京畿任要职么?”
方达闻听孟珙此言,吓得的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输给了一群初出茅庐的新军?
这新军都有如此战斗力,那远东精锐部队的战斗力又会强到何种地步,更何况孟珙居然也在远东军中?更令他不可思议……
孟珙点点头,叹道:“方刺史,末将所言句句属实,之前就已经说了不要与之正面交锋,唉,可惜陈三将军就是不听啊……”
“王将军,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方达早已吓得失去了身为主将该有的气度,把孟珙当成了自己的依靠,因为现在只有孟珙对远东军有所了解。
孟珙想了想说道:“方刺史,为今之计,也只有一个办法了,不知你……”
方达忙说道:“王将军,你说吧,要本刺史做什么?如果要用钱的话,府里的金银你想要多少尽管去拿,全拿走也行,现在最关键是保住我的小命要紧……”
孟珙闻言,脸色一冷,淡淡地说道:“既然方刺史这么说了,那本将军也就逾越了,耿恭,将方刺史拿下!”
话音一落,耿恭和大牛等几名新卫军士兵立马上前,不等方达反应过来就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方达顿时不知所措,立马开口大喊起来:“王晨……你……你想干什么……来人啊……还不快来救我……来人啊……”
但是,周围的守军士兵却是一动不动,看着方达被人按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
孟珙轻笑一声,来到方达身前俯下身子说道:“方达,不要喊了,这两天时间,我早已私下和你的亲信和麾下商谈过,他们都愿意弃暗投明,向远东军投诚,只是其他人能活,你,却是过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