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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的风雨     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txt下载     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 骆三

    ……

    “咯吱吱……”

    “嘣~”

    “噗~”

    黑熊部落一处密林内,响起一阵牛筋弓弦霹雳弹啸,一支急贯的三棱箭镞准确的命中林外一骑路过的零丁人。

    “呃~”

    那异族人在马背上刚伸展双臂举过头顶,三棱箭镞就准确无误的命中他腋下肋骨,痛的他凄厉的呻吟一声,无力的翻落马背,感受着那股绞痛带来的冰冷。

    射出这一箭的人叫达翰,乌族人,是聂磐麾下的神射手,自当年冀北争夺战在玉阳关上乱军之中,射翻箭楼上一堆呼兰弓箭手后,就一直深受聂磐器重。

    “上~”

    眼看零丁人被射翻,一名二十七八岁的汉子手一招,十几个人齐齐和他一道冲出树林,直奔那零丁人所去。

    到达零丁人身边后,其他人立刻牵过马匹,唯有那汉子扑到那伤患身上,一把将他提起,抽出腰间的匕首抵在他脖子上,目露凶光。

    “说,黑熊部落在哪里,有多少人?说了就给你一个痛快,不说就让你见识下三爷的手段,保证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对于那汉子的恐吓,受伤的零丁人只是张着嘴尽力保持着抬臂的姿势,防止自己的手触碰到腋下的箭枝,带来更巨大的痛苦。

    “不说?看样子你是不把三爷我的话放在耳中!”

    汉子露出残忍的笑意,将匕首插入土壤内,下一刻一把手握住零丁人腋下的箭杆,用力一扭……

    “啊~唔~”

    剧烈的绞痛让零丁人忍不住惨叫挣扎起来,但他刚张口就被汉子的另一只手掌死死捂住,只能从他嗔目欲裂的眼神中感受那非人待遇的痛苦。

    “说~~”

    汉子面目狰狞,脸颊因为激动而不停扭转着箭杆,完全不顾及那零丁人的感受。

    “唔……唔……”

    零丁人痛的双腿拼命挣扎,眼球也开始翻白,汉子捂嘴的手掌甚至已经有层层暗红的鲜血顺着指缝淌落下来。

    “咔嚓~”

    一声木裂脆响,由于汉子用力过猛,硬生生折断了箭杆,那零丁人也在这时停止了挣扎,瞳孔内的聚焦瞬间四散,没了动静。

    “甲长,冷静些……”

    一名同伴连忙上从胡人身上前拉开汉子,又有两人去检查那零丁人尸体,等探过脖颈脉搏后,都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死了,找个地方埋了吧……”

    确定零丁人已经气绝身亡,探查生息的什长对身边的同伴拍了拍肩,吩咐了一声,随即来到那汉子身边,从随身携带的行军包内取出一把烟丝递到他跟前。

    那汉子喘了口粗气,接过烟丝后,也随手从自己的包里取出烟斗,将烟丝装满烟锅后,取出火折猛吸了两口,情绪这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甲长,都劝你多少次了,冷静些,你这样会把自己逼疯的……”什长坐到汉子身边同样叼着烟斗对汉子说道,“兄弟们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但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妻子到底有没有活着都不知道啊……”

    汉子闻言,深吸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语气深沉的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当初就是因为我无能,胡人南下害的我家破人亡,一双儿女和老父亲都惨死了,

    我那可怜的秀儿也被胡人掠走,至今下落不明,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他的踪迹,要是还活着,下半辈子我要把对她的亏欠十倍百倍的还给她,

    如果死了……我……我也要找到他的尸骸,将她带回故乡好生安葬……”

    这汉子就是骆三,当年呼兰人劫掠芜莱镇时,自己的妻子秀儿被胡人抓走,儿子和老父亲惨死在胡人手中,女儿也活活饿死,可谓是家破人亡。由于当初骆三在远州城给大户人家做工,故才躲过一劫。

    在当山匪期间,他遇到了刚上任汉陵太守的刘策,在一波清缴山匪的征途中,成为了俘虏,但也改变了人生轨迹,一番与胡人血战的经历后,成为了精卫营一员,并已升任为甲长,目前在封愁年底下聂磐所部效命。

    骆三对胡人是深通恶绝,只要落在他手中的胡人,基本死的是极其痛苦,这几年来,仅死在骆三严刑逼供下的胡人已经多达上百人,活脱脱就是个冷面阎王。

    而且,每次自己所部一有对胡人的行动,他都会第一个自告奋勇,只为了能在收拾胡人部落的时候,寻找自己妻子的踪迹。

    怀揣着这份渺茫的希望,骆三一直在熬到了现在,虽然最近他和一个小自己四岁,丈夫同样被胡人所杀的寡妇暗生情愫,可心中始终放不下秀儿,不敢和她明面表白。

    “甲长,你跟何珊姑娘的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既然你不嫌弃她被胡人糟蹋过,索性就娶了她吧,快五年了,你还放不下么?你俩也都是苦命的人……”什长抽着烟对骆三劝道。

    “不找到秀儿的行踪,我始终无法放下心结……”骆三放下烟斗叹了口气说道,“一切等尘埃落定再说吧……”

    “咯哒哒……”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缓缓传来。

    “隐蔽……”

    骆三赶忙熄灭烟斗里的火苗,轻声呼唤一句,然后跟伙伴一起翻身躲入一片深坑内。

    “咯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近,骆三紧握出鞘的环首刀,打算等马蹄声再逼近一些就动手。

    “飕~”

    “噗~”

    “吁~~”

    就在这时,密林内的达翰又是一箭射出,直接命中马首,随着战马的一声长啸嘶鸣,将马背上的同伴一起,同时掀落在地……

    “上~”

    骆三一声令下,十几人同时冲了上去,一把将那落马的零丁人团团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

    望着四周的人不怀好意的望着自己,那摔的七零八落的零丁人脸上露出极其惊恐的表情,嘴里不住吐着胡语。

    “一次机会,黑熊部落多少人,地点在哪,想活命就老实点……”骆三将环首刀架在零丁人的脖颈上,恶狠狠地说道。

    零丁人感受着脖颈处传来的森森寒意,吞咽了下口水,瞪大眼睛摇了摇头。

    “噗~”

    “啊~唔~”

    下一刻,环首刀尖直接刺穿那零丁人的手掌,在他大喊的同时,什长立马用一块破布塞住了他的嘴巴。

    “嘴硬,在我这里不好使……”

    骆三面色极其狰狞的对零丁人说道,趁机将刺入他的手掌的刀尖又狠狠的抽出,直痛的零丁人额头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一阵极其恐怖的喊叫,可惜都被嘴里的碎布给活活堵了回去,想要挣扎,身体又被另外两名士兵给控制着,可谓是痛苦万分。

    “现在,你是说还是不说?”

    骆三将环首刀尖滑向零丁人另一只手掌,残忍的威胁道。

    “唔……唔……唔……”

    面对骆三的威胁,那零丁人终于屈服了,对着他连连点头,表示愿意配合。

    骆三向什长使了一个眼色,什长会意,立马取下他口中的碎布。

    零丁人喘了两口粗气,忍着手掌上的剧痛缓缓开口说道:“我说,全都说,此地向西北方向四十里,就是我们黑熊部落,

    部落里,有五千族人,三千奴隶,控弦之士两千人,奴隶多是女人,有来自中原的,也有其他部落的……”

    骆三闻言,沉思片刻,又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我?”

    零丁人点点头:“我说的句句属实,可以放我走了么?”

    “当然可以了……”

    “噗呲~”

    骆三来回踱步走了一阵,忽然面色一冷,嘀咕一句后,环首刀一下劈裂了零丁人的脖子。

    但见一滩飞溅的血液四散撒开后,那具尸体就重重的倒了下去。

    收起环首刀,骆三对什长吩咐道:“回去禀报聂千总,西北方向四十里有零丁人部落,我先派人去察探信息是否属实,沿途会留下印记,到时跟上就是。”

    说完,骆三回到密林内,牵过自己的快马,带着十名同伴,向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

    黑熊部落内,那名熟悉的中原女子将清洗好的布袜衣服晾在一条悬挂的绳索上,然后来到一口冒着热气的瓷锅前,打开盖子搅动了几下内中混有奶酪的疙瘩野菜汤,确定没其他问题后,又将盖子重新盖上了。

    “阿妈……”

    一声呼唤在中原女子身后响起,只见一个三岁大的异族女童,挂着两行鼻涕,满脸期盼的望着她。

    中原女人见此上前蹲下身子,对她笑了笑:“雅格乖,再忍一忍,等你阿爹回来,就能开饭了……”

    女童很懂事,冲中原女子点了点头,指着她的脖子上的乌青说道:“阿爸又打阿妈了么?是雅格不听话才惹阿爹生气了么?”

    中原女子笑着摇摇头,对她说道:“别多想了,你阿爹很疼你娘的,快去照顾你弟弟吧,别等他醒了找不到人又要哭了……”

    “嗯……”

    雅格应了一声,听话的转身向帐篷内走去。

    看着自己女儿离去,中原女子摸了下自己的脖子,回想起之前在帐篷内丈夫对自己不可描述的那种粗暴,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轻笑一声,眼里竟是没有一丝的恨意,继续开始忙活起来。

    她将一块块牛粪丢到围砌的火堆上,确定火又烧的旺了些后,又开始去忙着挤马奶。

    在这里,她似乎有着永远都干不完的活,可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对此没有半点的怨言。

    “嗝~”

    就在这时,自己的丈夫,那个长相丑陋,身材矮壮的胡人,打着酒嗝,醉醺醺的来到了帐篷前。

    中原女子当即起身,上前去搀扶他进账,脸上满是疼惜的神情。

    “嘿嘿……”

    望着自己的女人,这个胡人吐着酒气发出一声极其猥琐的笑声,然后一把躺到地毯之上,不等中原女人问话,就响起了炸雷般的呼噜声……

三 战

    ……

    “哇~~”

    当中原女子安置好胡人,替他脱去靴子盖好毯子,出帐去看饭熟没熟的时候,帐篷一角的藤制摇篮内,发出一阵婴儿嘶声的啼哭。

    “吵死了,别让他哭了~~”

    胡人被哭声惊醒,厌恶的向摇篮边的雅格咆哮了一声。

    雅格吓得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忙轻摇着摇篮,试图安慰摇篮中的弟弟能别再啼哭了。

    “哇啊~哇啊~”

    可是,摇篮中的婴儿哭声越来越大,怎么哄都无济于事,登时让胡人焦躁不安,不断在羊褥上辗转反侧。

    终于,胡人忍无可忍,一把直起身子,冲帐外大声吼道:“秀~进来,把孩子带出去,吵的我睡不着!”

    话音一落,中原女子立马步入帐中恭顺的按胡人吩咐,将摇篮里一岁多大的孩子抱起轻轻哄了起来。

    胡人不耐烦的说道:“让你把他带出去,没听懂么?”

    “是,是……”

    中原女子连连点头,赶紧抱着怀中的孩子,牵起雅格的手离开了帐篷,胡人这才安心的倒头睡去,帐篷里再次响起一片炸雷般的呼噜声。

    来到帐外,雅格跟在母亲身后,用稚嫩的双手帮着她将男婴系在背上用布裹住。

    躺在母亲背后的男婴,很快就停止了哭闹,又开始沉沉的进入梦乡。

    中原女人感受着背后自己孩子那均匀的呼吸声,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随即继续围在瓷锅边忙碌起来。

    她擦了把额头上流淌的汗滴,整理露出了那张被岁月鞭笞的脸颊。

    这个女人就是曾经骆三的妻子,秀儿,那个亲眼目睹自己孩子被胡人摔死,自己公公被杀害,然后仰天长啸老天开眼的那个秀儿。

    只是,现在的秀儿,似乎已经麻木的接受了眼下这一切,完全没有了那种感叹命运不公的愤慨。

    被呼兰人劫掠到塞外后,秀儿在各部落被当牲口一样贱卖,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就以一头羊羔的价格卖到了零丁部落,给现在的黑熊部落一名胡人将领当了妻子。

    相比纯粹的奴隶生活,秀儿的生活也稍微有些起色,虽然干的活依旧不比奴隶少,可她已经接受了这一切。

    尤其为那身为胡人的丈夫生下两个孩子后,秀儿就逐渐将过去的一切慢慢淡忘了,完全融入了一名妻子的角色,对丈夫是唯命是从,任劳任怨。

    “阿妈,我饿了~”

    秀儿打开锅盖,用长勺搅动黏稠的疙瘩汤时,站在一旁的雅格不住吞咽口水,小声对母亲祈求起来。

    “雅格听话,要让你阿爹先吃,他吃饱了才有力气出去打猎,为我们带来好多好吃的……”秀儿抚摸着女儿的脸颊,一脸慈祥的说道。

    雅格闻言,稚嫩的脸颊露出一缕疑问:“可是,阿爹好像很久没有出去打猎了,每天都喝的醉醺醺的啊……”

    秀儿露出一丝母爱的光辉,然后从怀里拿出半张黑色的杂粮饼,递到雅格面前:“先拿去吃吧,等你阿爹醒了,再一起吃饭,去忙吧……”

    雅格接过半张杂粮饼,刚要一口咬下,却又犹豫的放下了,对秀儿说道:“阿妈,你也没吃饭吧?昨天开始我就见你什么都没吃,还是你吃吧……”

    秀儿轻轻摇了摇头,对雅格说道:“阿妈不饿,你吃吧……”

    雅格想了想,用力将手中杂粮饼掰成两半,递了一半到秀儿手中说道:“阿妈,我们一人一半……”

    看着女儿懂事的样子,秀儿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神情,接过半张饼轻轻咬下一口,纵使眼下生活再苦再累,有自己的血亲在身边,她也知足了。

    “哐哐哐……”

    “叮叮叮……”

    就在这个时候,部落里忽然铜锣声大起,几名零丁族人满脸惊恐的在部落内大声呼唤,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中原人杀过来啦~~”

    一阵撕心裂肺的惊嚎,瞬间让整个黑熊部落鸡飞狗跳。

    男人已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出帐篷,四下寻找着属于自己的马匹,女人却是无助的蜷缩在一起,抱着自己的孩子或周围同伴,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秀儿忙拉着雅格推到自己帐后,尽量压抑内心的恐惧。

    只是眼前的这一幕,秀儿却觉的似曾相识,好像在许多年前见到过,似乎是在一个叫芜莱镇的地方?

    ……

    “侵尔母之穴,真没想到塞外还有这么大一个部落存在,这要让他们继续壮大,怕是又会威胁我远东的威胁……”

    收到消息的聂磐,策与马背之上望着远处黑熊部落的轮廓,重重挥了下手中的马鞭。

    “全军听令,立刻杀过去,凡是阻挡前进的人,不准怜悯,一律碾压,杀~”

    “喝喝喝~~”

    聂磐一声令下,九百名骑兵齐喝一声,向前方的黑熊部落杀了过去。

    在聂磐所部的左右两侧,是哥舒憾一千乌族骑兵和罗湖率领的七百牧族勇士。

    近三千铁骑如风卷残云一般扑向黑熊部落,每名士兵脸上都挂着一丝惬意肃然的面容,都渴望通过杀敌提升自己的财富和声望。

    当农耕文明在心理上开始优越与游牧文明得时候,游牧文明基本是不可能战胜农耕文明的。

    军督府的军队常年征战在外,态度早已经历了从对胡人的恐惧转变为轻蔑的过程,一次次的胜利让他们的自信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膨胀。

    在这群虎狼之师的眼中,那些胡人的脑袋就是自己富贵发达的垫脚石,宛若金子一般迷人。

    不过,异族骑兵的反应也极快,在中原骑兵逼近的时候,也已在部落外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这群卑鄙无耻的中原人想把我们赶尽杀绝,黑熊部落的勇士们,跟我杀过去,让他们见识下谁才是草原上真正的主人!”

    “嗷嗷嗷~”

    黑熊族长一声长嗥,两千骑兵挥动着沉重的马刀,齐齐发出鬼哭狼嚎的尖啸,向对面汹涌而来的铁甲洪流撞了过去。

    “呀~”

    “喝~”

    率先与黑熊部落接触就是哥舒憾的一千乌族骑兵,只见双方同时大喊一声,铁骑撞击一瞬,血战正式爆发。

    “噗~”

    “噗呲~”

    一轻一重两声脆响,一名魁梧的乌族骑兵挥动坚韧的弧刀扫过错身而过的零丁人。

    但见一个零丁人在弧刀劈砍下,腋下激溅出一道殷红的血箭,另一个的头盖骨被直接削飞,洒落一地红白相间的血浆。两名零丁士兵在马背上摇晃一阵,在马匹颠簸之下翻落到草坪上,鲜血立刻染红了整片大地。

    “砰~”

    哥舒憾将手中碗粗的长枪狠狠甩在正面袭来的零丁人胸膛上,那零丁人的胸口瞬间凹陷进去,双眼凸出,整个人从马背上倒翻了出去,最后落入身后的人群中,被黄沙和轰鸣的铁蹄声给淹没无踪。

    “噗呲~”

    “砰~”

    哥舒憾的杀戮并未停歇,在甩飞一名零丁人的同时,手中铁枪狠狠捅穿另一名零丁骑兵的胸膛,将他从马背上挑离,再次甩在一名敌人的身上,宛若一尊钢铁战神,所向披靡。

    “飕飕飕……”

    “噗噗噗……”

    左侧方向,牧族骑兵并未直接与黑熊部落的零丁人接触,而是在相距十余步距离的时候,齐齐攒弓射箭,放起了风筝,将对面的敌人一一掀落马下,引来一片惨叫声连绵不息。

    “咯吱吱~”

    “嘣~”

    罗湖瞄准一名丑陋的零丁首领,将弓弦拉开满圆,随即松弦攒射,三棱箭镞散发着夺目寒光,直接命中目标的太阳穴……

    那零丁首领只觉得自己脑颅内一阵冰冷席卷,尔后眼珠子一翻,陷入黑暗中,无力的垂落马背。

    相比与乌族和牧族铁骑的弓马娴熟,聂磐所部九百骑兵作战方式则是以阵列为主。

    九百骑兵,十人一组,三百人为一整列,分为三列相互配合,以骑墙的方式匀速徐徐而进。

    这种骑阵带来的压迫感,远比乌族和牧族骑兵那些个人武勇要震撼的多。

    “砰~”

    “啊不~”

    “噗呲~~”

    “吁~~”

    汹涌铁骑踏着沉重的铁蹄,以一力降十会的态势,正面杀入了零丁骑兵丛中,登时零丁骑兵一片人仰马翻,到处都充斥着哀声凄嗥,被铮铮马掌踏成血泥,宛若置身修罗场一样残酷至极。

    “死~”

    骆三策与马背上,随着骑阵在路过一名刚从地上爬起的零丁人时,用力挥动手中钉头锤,将他的面颊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

    对胡人的仇恨,让骆三每次在战场上的表现都是极度暴戾,凡是与他交手的胡人,皆会被他用最为残忍的手段残害。

    “噗呲~”

    钉头锤再次凿穿一名零丁人的脑壳,随着血白相间的脑髓迸溅的一刹那,骆三的面容开始变得极为扭曲。

    “啊~~”

    一声崩溃的尖啸声在零丁骑兵丛中中响起,自知没有半点胜算的零丁人终于选择了放弃抵抗,疯狂的向来时的道路溃逃。

    为了活命,不少人将眼前的同伴拽落马下,只为多一匹马傍身好跑的更远一些。

    “我投降,别杀我,我愿意当奴隶听候你们调遣……”

    还有一些胡人明白是不可能逃跑的,索性翻身下马,丢下武器,跪在地上高举双手向这些可怕的骑兵求饶。

    “干尔等魄门,这群胡人怎么这么不经打?才半个时辰不到就怂了?”

    在阵后方从窥镜内看着战场上变化的情形,聂磐叹了口气,尔后无奈的摇摇头。

    “吩咐下去,一个也不准放过,跪地的全部绑起来统一等候发落,另外速速命人占领黑熊部落,

    丑话先说在前面,管不好自个儿下半身的,那上半身也不用留着了,虽然这句话是废话,去吧……”

    跟身边的亲兵交代一句后,聂磐继续举着窥镜向远处战场望去……

四 残酷的重逢

    ……

    黑熊部落的勇士被击溃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部落之内,木栏围砌的寨子内,到处都充斥着族人和奴隶绝望无助的哭喊声,宛若天塌了一般。

    “哇~~”

    秀儿躲在自家的帐篷中,背后的婴儿被帐外那激烈的动静给吵醒受惊,嚎啕大哭起来。

    “阿妈,我怕~~”

    雅格也是浑身发抖,依偎在母亲的怀中。

    秀儿一边哄着背后的婴儿,一边安慰着雅格:“雅格不要怕,我们不会有事的,阿妈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其实秀儿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身体也因为恐惧在轻微的颤抖。

    眼下这一幕,跟当年是何曾的相似,本以为自己已经全都忘记了,不想又要经历一次这样的绝望,难道老天爷要跟自己一直开这种残忍的玩笑么……

    “呼哧~”

    紧闭的帐帘忽然被人挑开,将部落内喧杂混乱的声响清晰映入耳帘。

    就在秀儿万分紧张的时候,却发现进来的是自己的胡人丈夫。只见他跌跌撞撞的冲入帐内,面带恐惧,不顾一切的翻箱倒柜,收拾起值钱的东西。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帮忙一起收拾?”见秀儿愣在原地,胡人恶声恶气的指使道。

    秀儿也没多想,帮着胡人一起收拾那些羊毯,银器等值钱的东西,中途愣不住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胡人闻言,目露惊悚的说道:“败了败了,那些中原魔鬼实在太可怕了,马上快要杀到这里,要再不跑的话,我们就要没命了……”

    秀儿一惊,加快了手头动作,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完毕。

    等胡人把包裹系在自己肩上后,对秀儿说道:“你们就好自为之吧,我只有一匹马,带不了你们那么多人……”说完,转身就要向帐外逃去。

    秀儿闻言,吓得一把将胡人拉住,苦苦哀求道:“夫君,求你了,把我们也带上吧,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带上我们吧,求求你了……”

    胡人不耐烦的甩开秀儿,大声吼道:“那些中原人是你的同胞,不会伤害你的,正好你也能跟他们回到自己家乡了,何必跟着我颠沛流离呢?”话毕,转身又要离去。

    秀儿不顾背后孩子啼哭,忙爬到胡人脚下拉住他的腿大声说道:“夫君,奴家自跟了你,就是你的人了,求你带我一起走吧,我保证不会拖累你的……”

    “阿爹,不要丢下我和阿妈,我怕……”边上的雅格也是趴在胡人跟前流着泪苦苦哀求……

    “哇~哇~哇~”

    秀儿背后的婴儿此刻发出了比之前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仿佛宣告着末日来临一般……

    胡人极度不耐烦,正要喝斥几声,忽然闻听帐外响起成片沉重的马蹄声和族人告饶的动静,索性抬腿甩开秀儿,一把拉开帐帘冲出了帐外……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们啊……”

    “阿妈~~”

    “哇~~”

    秀儿母女看着胡人步出帐外,和背上的婴儿一道,抱头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

    这一刻,秀儿终于回想起当年那个小镇上呼兰人入侵劫掠的完整一幕幕,恐惧深深的充斥着她整个脑海。

    “砰~”

    “啊,痛~”

    不过就在这时,放下的帐帘一甩,她胡人丈夫四脚朝天重重的摔回了帐篷内,嘴里发出一阵痛苦的惨叫。

    不及秀儿反应过来,帐帘又被挑开,进来四个面色冷肃,身披铁甲的中原士兵,正手握寒刀指着那胡人一步一步逼近,吓的他是连连攀爬后退。

    “哇~~”

    秀儿背后男婴的哭声引起了其中一名士兵的注意,他缓缓步向秀儿,来到她身边,冷漠的注视着秀儿。

    秀儿吓的忙退后两步,泪眼婆娑的望着那名年轻士兵,似乎迎接着命运的审判?

    “你是中原人?”

    良久,其中一名士兵沉声问道……

    “嗯……”秀儿闻言只是颤声回应,木然的点了点头

    “全都带走……”

    士兵一声喝令,周围的同伴立刻提起胡人,然后推搡着秀儿以及她的女儿,一起向帐外赶去。

    ……

    “甲长,找到嫂子了么?”

    “没有,我再仔细看看……”

    聂磐控制住黑熊部落后,骆三借着看顾奴隶俘虏的空档,四下寻找印在脑海中自己妻子的身影。

    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他内心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但出于本能的,还是每次从获救的中原女人丛中祈求奇迹的发生。

    仔细巡视了几百名获救中原妇孺一圈后,依然没有发现自己妻子的身影后,骆三叹了口气,失望的摇了摇头,对身边的士兵挥了挥手,示意可以带走了。

    什长望着骆三一脸落寞的模样,忍不住拿出烟叶袋子递到他身前劝道:“甲长,算了吧,这也是嫂子的命,你也不能总这么消沉下去了,五年了,你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骆三接过烟叶袋子往自己烟斗里装满烟丝,点燃后靠着一座马厩木栏坐了下来,长叹一口,一言不发抽着闷烟。

    “行了,甲长你也别伤心了,等这次回去,就跟何姑娘把事办了,到时兄弟们给你张罗婚礼,保证办的风风火火可好?”什长坐在骆三身边,陪他一起抽着烟,好声劝慰道。

    骆三抬头望着昏暗的天空,无声的点点头:“也罢,其实我早该死心的,本就不该再抱有什么念想,秀儿应该已经不在了……”

    “这就对了……”什长拍了拍骆三的肩膀,用力点点头,“这次回去估摸着你也能升为百长,到时兄弟们也正好跟着你一起享福,把过去的事都放下吧,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骆三抽完烟,闭目深吸一口气,吐出一个长长的烟圈后,起身收起烟斗拍了拍手说道:“走吧,该去管管这群狗娘养的……”

    见骆三又打起精神,什长也是兴奋的跟着他一起向被俘虏的黑熊部落走去。

    “哇~哇~哇~”

    刚来到满是零丁族人聚集的部落中央空旷场地上,骆三就被一阵婴儿啼哭的声音吵的眉头紧皱,他晃了晃脑袋也没去过多注意,径直来到俘虏的族长身边。

    “哼,你就是黑熊族长?”骆三满眼阴狠地问道。

    黑熊族长傲然挺立,纵使双手被捆缚,依然不屑地望着骆三:“没错,我就是黑熊部落的的族长,你想怎么样?”

    骆三闻言冷笑一声,回头扫了圈场地上的那群零丁人俘虏,忽然脸色一变,回身一拳狠狠打在他的小腹上,痛的黑熊族长整个人都弓了起来,张大嘴巴用力喘着粗气。

    这一幕让场上的零丁人目瞪口呆,自己最为尊敬的族长居然让一个中原人揍成这副德性,实在让他们难以置信。

    下一刻,骆三的大手一把扯住黑熊族长的头发,将他的头颅高高扬起:“阶下囚还敢用这种态度跟三爷我说话?很拽是么?那三爷就好好伺候伺候你,看看你待会儿还会不会如此嚣张!”

    说完一把甩开他的头发,从一个火盆内,用夹子夹起一块烧的通红的三角烙铁,一脸狞笑的走向黑熊族长。

    感受着烙铁上传来的炽热温度,黑熊族长满脸惊恐,不由自主的将头往后扬了扬。

    “滋~~”

    “啊~~”

    然而,骆三毫不犹豫的将烙铁贴上了黑熊族长的脸颊,在一阵烤肉的声响起后,场地上立马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不准伤害我们的族长……”

    正在这时,人群中一名零丁人受不了刺激,冲骆三大吼一声,立马引起了骆三注意。

    他丢掉手中的烙铁,回头冲人群沉声吼道:“刚才是谁在说话?给我站出来!”

    “我~”

    前排一名十五六岁的零丁少年大吼一声,愤怒的盯着骆三,眼里满是倔强的神色。

    骆三望着他,眼神越发的阴冷,随后一个箭步冲到他跟前。

    “噌~”

    “噗~”

    冷刀出鞘,血箭如柱,骆三带着满腔的怒火,一刀将那少年身首异处,霎时震惊了整个部落的人,再也不敢有一丝忤逆的话语。

    “哇~哇~”

    寂静下来的族群中,只有那婴儿的啼哭仍然在继续。

    “烦死了~谁的孩子,哭的三爷心烦~”

    骆三听闻那阵婴儿的哭声,怒火油然而生,提着刀挤开人群向哭声寻去。

    “还不快让孩子闭嘴,我们会没命的……”

    秀儿的胡人丈夫神色惊慌的对秀儿吩咐道,方才骆三那残忍的手段已经让他从脚底升起了一股寒意。

    “夫君,孩子是饿了……”

    秀儿抱着婴儿尽力哄着不让他哭泣,顺道跟胡人解释了一下。

    “不会闷住他么……不好……他过来了……你就当不认识我……”

    胡人见骆三满脸煞气的向自己走来,顿时和秀儿吩咐了一声,尽量离她远一些,免得被骆三的怒火波及。

    “让你的孩子闭嘴听到没有!想死么!”

    骆三找到婴儿啼哭声源后,几步外就冲秀儿大声吼叫着迎了过来。

    秀儿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抱着孩子不住磕头求饶:“军爷息怒,军爷息怒,孩子……孩子是饿了……”

    骆三闻听居然是中原话,而且那阵声音异常的熟悉,心中的怒火瞬间熄灭,整个人也愣住了,望着地上一袭破旧胡服,向自己磕头求饶的女人,脑海一片空白。

    良久,骆三才颤声对秀儿说道:“你……把头抬起来……”

    秀儿浑身哆嗦着照骆三的话抬起头……

    “哐啷……”

    骆三看到那张自己日思夜想的面容时,震惊的刀都滑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金属响声。

    “秀儿,秀儿啊……”

    骆三双眼通红“噗通”一声跪在秀儿面前,一把抓住她的双肩,泪水如决堤的大坝,再也遏制不住的倾泻而出。

    秀儿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魁梧的男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觉得他的脸庞似乎是那么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秀儿啊,我找了你五年,整整五年啊,今天,我终于找到你了,秀儿,我是你三哥,你还记得我么?我是你丈夫骆三啊……”

    “三……哥……”

    骆三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秀儿心中似乎有什么暖流淌过,望着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男人,她的眼角处不知不觉也流下一行泪来。

五 老天爷!

    ……

    “是三哥,我是你的三哥,走,跟我回家,三哥再也不会让你吃苦了,走……”

    激动之余,骆三抹了把眼泪,拉起秀儿就想离开。

    然而,秀儿却面带惊恐的摇了摇头,向后缩了缩身子,显然是拒绝了骆三的提议。

    “怎么了?秀儿,为啥不跟我走?”骆三疑惑地问道,“放心,三哥会好好补偿这些年对你的亏欠,你三哥现在和从前已经今非昔比了……”

    “我不能跟你走……”秀儿语出惊人,“三哥,我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我也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不能离开他们……”

    “阿妈……”

    秀儿说话间,雅格悄悄依偎在了她身边,拉着衣角满脸怯生生的望着骆三。

    “你……”

    瞬间,骆三脑袋似乎被什么敲击了一下,只觉得晕晕沉沉,看着秀儿跟雅格的模样,眼中的怒火油然骤起。

    半晌,他才喘着粗重的气息,对秀儿厉声问道:“是谁~那个霸占你的男人是谁~”

    秀儿闻言,本能又胆怯的瞥了眼边上双腿打颤的中年胡人。

    “我杀了你个狗娘样的!”

    一声咆哮,骆三捡起地上的环首刀,一个箭步上前,拽起那战战兢兢的胡人,托着他的头发向人群外走去。

    “饶命,饶命啊~”

    “三哥,求你不要杀他,放过他吧~”

    “阿爹~~”

    胡人求饶的呼喊声跟秀儿泣声的祈求声交织一起,气氛瞬间变得是异常的凝重,周围的族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根本不敢去阻拦他们,只是卷缩着身体避开已经处在暴躁状态下的骆三。

    “给我跪好!”

    骆三将胡人拖到空地上,一把将他按跪在地上,尔后将环首刀架在他脖子上,一脸凶相毕露。

    “饶命啊,求求你了~我不想死,我把你的女人还给你……”

    胡人吓的早就失禁,哭着祈求骆三饶恕,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锋还在淌着上族人的鲜血,让他是魂胆俱丧。

    而此时的骆三早已失去理智,恶狠狠的对胡人吼道:“我要把你大卸八块,扔出去喂狗!”

    当环首刀高高扬起那一刻,将男婴交给雅格的秀儿奋力挤出人群,冲骆三大声喊道:“三哥~不要杀他,孩子不能没有爹啊~”

    刀锋即将落在胡人脖颈的刹那,秀儿这句话让骆三止住了刀锋,与胡人的脖颈肌肤仅差毫厘之间。

    秀儿见此忙连滚带爬来到那胡人丈夫身边,与他紧紧抱在一起嚎啕大哭,不一会儿雅格吃力的抱着男婴也来到父母中间,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哭的那叫一个凄惨。

    而骆三,却感觉天都快塌下来。

    他无数次幻想过和自己妻子重逢的情形,也想到过任何的可能,但偏偏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副画面。

    方才秀儿那句话让自己万分的痛苦,一双儿女和老父亲的惨死,妻子如今的遭遇,其实就是因为当初自己没用,没有能力保护他们造成的,自己才是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

    “起开,给我起开,我一定要杀了他……”

    但这样的场景又让骆三如何能甘心接受?他奋力撕扯着胡人的辫发,想要将他们一家分开。

    “三哥,你想杀他就先杀了我吧,是我不守妇道,是我对不起你,但你不能伤害我丈夫啊,我已经失去两个孩子了,难道还要让我现在的孩子没有爹么……”

    可秀儿是死死抱着那胡人不松手,任凭两人的身体一起在地上拖动,边上的一双儿女早已哭成泪人。

    “好了,甲长,松手吧……”

    这一幕让一旁的什长实在看不下去了,带着两个士兵上前抱住骆三,和胡人分开。

    等将两人拉开后,什长无奈的对骆三说道:“叫你不要找你就是不听,现在呢?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又能怎么样啊!”

    “啊~~”

    “啪~啪~啪~”

    血淋淋的现实面前,骆三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委屈,将刀往地上狠狠一插,放声长啸,然后猛地挥起手掌不停的扇打自己的脸颊,清脆的巴掌声一声高过一声,很快嘴角就挂上了一丝血水流淌……

    他一边扇一边流着泪怒吼:“都是我的错,我没用,我混账,我连自己妻儿和父亲都保护不了,我就是个混蛋,该受罪的是我,是我啊……”

    什长和两位士兵连忙上前,强行阻止了骆三疯狂之举,好不容易才把他按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痛哭哀嚎……

    这就是战争年代,能把所有美好和幸福无情的碾成碎屑,甚至能让人精神崩溃……

    “唉~~”

    什长和其他士兵见到这一幕,齐齐叹了口气,上前轮番安慰起骆三来。

    “怎么回事?都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吵?”

    正在这时,聂磐和哥舒憾以及罗湖三并肩,在一队铁甲士兵的护送下,步入黑熊部落,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聂磐忍不住骂了一声。

    “见过聂千总……”

    几人听闻聂磐的声音,连忙起身对他行了一个军礼,骆三也忙擦拭掉眼眶里的泪水,努力站正了军姿。

    聂磐来到骆三一行人跟前,看了眼骆三通红的双眼,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与我仔细说说……”

    什长忙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给了聂磐知晓,聂磐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走到秀儿一家面前,手指托着自己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侵尔母之穴!”

    乍然,聂磐一声咆哮,飞身一脚踹翻秀儿身边的胡人。

    “啊~”

    胡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还未反应过来,一支长矛矛尖就直逼他的眼帘。

    “不,不要啊~”

    秀儿绝望的大喊起来,抱着自己一双儿女再次哭了起来。

    “千总手下留情!”

    于此同时,骆三的嘶吼也及时响起。

    矛尖在点入胡人的脸颊,在带出一点血花的时候,瞬间停了下来。而那胡人早已惊吓过度,昏死了过去。

    聂磐松开长矛,回头对骆三问道:“为什么不让本千总杀他?”

    骆三看着秀儿那副凄惨的模样,咬了咬牙,拱手对聂磐说道:“聂千总,这事不怪秀儿,要怪就怪属下当初没用,无法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秀儿已经遭受过一次剧变,属下实在不忍心再让她感受失去家人的痛苦了,您就放过那胡人吧……”

    聂磐闻言,将长矛递到罗湖手中,上前拍了拍肩膀,对他说道:“你真的不后悔?找了五年的妻子就在眼前,真的不想带他回去?”

    “当然想……”聂磐说道,“只是属下不想再让她伤心了,下半辈子无论她愿不愿意回到我身边,我都会好好照顾她,弥补这些年来对她的亏欠,

    聂千总请放心,属下知道你的用意,以后不会再意气用事了……”

    聂磐满意的点点头:“你能这样想那我也就放心了,赶紧把这里收拾一下,收到消息,军督大人快回到远东了,顺道要来巡视朔方城的公务,

    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就出发返程吧……”

    说到这里,聂磐顿了顿,回头看了秀儿那边一眼,小声对骆三说道:“别说我没给你制造机会啊,那胡人我得带走当苦力,

    待会去取坛肉瓷罐给你那秀儿送去,看她这模样,在草原上的日子也是可想而知的。”

    “多谢聂千总……”

    骆三拱手致谢,送走聂磐几人后,恢复了一名军人该有的姿态,开始指挥起族内的秩序。

    ……

    当夜,秀儿的帐中……

    “这是军中的肉瓷罐,都是腌制过的可香了,秀儿,你多吃些,你本来身子骨就弱,得补充些营养,对了,这是水果罐头,放在这个瓶子里和肉瓷罐一样,几个月都不会坏掉,你也多吃些,哦,还有这个……”

    忙完一天军务的骆三,带着一大堆的食物前来讨好秀儿,想要缓和与妻子已经极其生疏的感情。

    望着地毯上满满一堆诱人的食物,雅格是不住流着口水,但没有母亲的同意根本不敢动手去拿。

    秀儿起初缩着身子,抱着男婴,尽量离骆三远远的,但确定骆三没有恶意后,才鼓起勇气对骆三说道:“三哥,能让我的孩子吃一些么?他们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骆三摊摊手:“当然可以,只要秀儿你说话,什么都满足你,对了……”

    说话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从怀里拿出一瓶磨好的羊奶酪放在羊毯上:“你孩子也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是羊奶,用开水泡一下就能让他喝了……”

    听骆三说的如此诚恳,秀儿这才稍稍放宽心,让雅格去拿食物吃,自己也冲好奶粉给怀中的孩子喂下。

    骆三就这么一直静静地看着秀儿和她的孩子忙碌,等她怀中的孩子吃饱沉沉睡去后,他心里才稍稍好受了些。

    “三哥,我想问问,我那丈夫你们会怎么处理他?”秀儿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对骆三一脸焦急地问道,“你们会不会杀了他?”

    骆三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沉默良久才轻声说道:“秀儿,你真的那么在乎那个丑陋的男人么?我打听过了,这个畜生根本没把你当人看,这些年你也没少受折磨……”

    秀儿鼻子一酸说道:“三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守妇道,但他现在就是我的丈夫,我能怎么样?两个孩子要是没有爹的话,日子会非常苦的……”

    骆三垂头丧气的说道:“放心吧,他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性命之忧,只会去塞外的矿场做苦力,干个十几年兴许就放出来了……”

    秀儿闻言,对女儿说道:“雅格,抱着你弟弟先去休息吧,阿妈还有事要跟这位叔叔谈,记得将布幔挂上……”

    “好的……”

    雅格吞下一口胡饼,听话的从秀儿手中接过自己的亲弟弟,向帐篷隔间走去,临走前还不忘对骆三鞠躬说道:“谢谢叔叔,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骆三尴尬的笑了笑,目送着雅格离开后,继续对秀儿说道:“秀儿,明天我们就要返程了,因为你也是中原人,与那些胡人待遇不同,会有马车送你一起回去,

    告诉你啊,现在的远东已经变样了,有军督大人坐镇,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欺负……”

    “三哥……”秀儿忽然打断了骆三的话,“你能不能想办法把我丈夫放出来?他干不了重体力活的……”

    骆三一怔,轻轻摇了摇头。

    秀儿忽然开始宽衣解带,以祈求的口吻对骆三说道:“三哥,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的,今天你在族里我都看到了,你和你上司关系很好,求求你帮帮我好么?看在曾经夫妻一场的份上……”

    “秀儿,你要干什么……”骆三惊的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为了这么个男人你值得么?”

    秀儿充耳不闻,依旧解着自己的衣带:“三哥,如果你还念及奴家与你之间曾经的夫妻情分,就帮帮我好么?算我求你了……”

    “断无可能,死了这条心吧!”

    骆三丢下一句话,转身逃也似的跑出了帐外,只留下解了一半衣带的秀儿暗自神伤,掩面哭泣……

六 朔方城

    ……

    四月二十二日,朔方城……

    历时两年半时间的朔方城已经竣工七成以上,去年十一月开始就开始有人陆续搬入了城中,城中中原人和胡人杂居,人口已有三十万,预计最高可达五十至六十万人在此居住。

    聂磐大军凯旋而归,带着四千匹缴获的战马和五千头羊,四百头牛,以及三千多零丁族人和五百名获救中原男女,浩浩荡荡的迈进了朔方城大门,前去与守门官将进行交接。

    在城门**接完毕后,俘虏的零丁族人和重获自由的中原人,被分为两队,分别有不同的军队带着他们前往各自落脚的地方。

    “秀儿,你跟着那队人马先去安置所暂住,会有人照顾你和你孩子起居饮食,我忙完手头的公务晚点前去和你碰面,

    到时再在城里租一间宅子让你们先安顿下来,等军督府查验文书下来后,再带你回远东……”

    这一路上,骆三一有空闲就对秀儿嘘寒问暖,不时送水送吃的,可谓是体贴入微。

    秀儿的心情如何不知道,但骆三的做法却让她那不到四岁的女儿雅格很是感激。

    “阿叔,你能经常来看我么?”眼看就要分开了,雅格稚嫩的小脸望向骆三,充满了不舍。

    骆三轻轻捏了捏雅格的小脸,笑着说道:“这么舍不得阿叔,是为什么啊?”

    雅格微笑着说道:“因为跟着阿叔有好多好吃的,一直没饿过肚子,还有好多蘸着盐的肉吃,真香……”

    骆三闻言,连忙从随身携带的行军包裹里取出用油纸包着的肉干递到雅格手中:“那好,阿叔有空就去看你,下次再给你置办身新衣裳,你喜不喜欢啊?”

    “喜欢……”雅格轻轻应了一声。

    骆三抚摸着雅格的头,叹了口气,对秀儿说道:“秀儿,你再仔细想想,那个男人根本靠不住,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又能怎么生活?

    当然,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保你和孩子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算是我对你亏欠的一些补偿,先不说了,唉……”

    说完,骆三就随军前去军营报道了,留下秀儿愣在原地,脸上露出极其复杂的情感。

    当重获自由的一行人进入朔方城池后,眼前乍然浮现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让秀儿这群远离文明社会的中原人目瞪口呆的同时,心中产生一股强烈的自卑感。

    入口不远处,几名胡商正将在街角贩卖着各式挂件装饰品,大多是用兽骨狼牙所打造,和中原饰品那种精致相比,多了一种豪放的气息,深受长期在此驻守的异族和中原军民喜爱。

    男儿天生就有尚武精神,是不分任何族群的,只是被道德律法给约束了而已,能有狼牙或兽骨制成的饰品带在身上会让他们更添自豪……

    “胡饼~刚出炉的胡饼~一文钱两个~”

    一名精瘦的胡人商贩挑着两筐用布裹盖的胡饼,不停沿街叫卖招揽生意,他口中所说的一文钱指的就是军督府新发行钱币。

    五克重的精致铜钱一经问世,就立马被远东军民包括塞外的胡人也一起接受,效果远超预期。

    而且由于精良制钱投入市场,原本夸张的物价开始大幅回落,再也不会出现一个肉包要二三十文这样的离谱现象。

    当然,最主要还是得益于生产力提升,没有畜牧业、工业以及农业的蓬勃发展,一切理想都只是空谈而已。

    秀儿一行人坐在马车上,望着街道两侧车水马龙的景象,只觉得这些年在野蛮之地待的太久,完全与世隔绝一般,现在好不容易回归文明世界,心虚的同时,也多了一丝惊奇。

    “好~~”

    一声喝彩引起了众人注意,但见宽与五十步的街角一处,一名头戴裹禁,身材魁梧的胡人赤着上身,肩上盘着条蟒蛇光着双脚走在地上的炭火上。

    从他那惬意的眼神可以看出,这种把戏他已经驾轻就熟,就等着表演结束后,让围观的人群掏钱。

    “烤羊肉串,五文钱一大串~”

    “卖羊羔了,小羊羔,便宜了……”

    “来看一看,瞧一瞧啦啊,新鲜的兽皮啊,买了我的兽皮有好运啦……”

    街道四周随处可见胡人商贩叫卖的声音,不单街上,就算是店铺内也能依稀见到不少胡人的身影,甚至还有不少异族女人在此招揽生意。

    当然,除了胡人外,居住在这里的中原人同样不少,不过这些中原人大多是从胡人手中解救的奴隶。

    留在这里的男人是因为家破人亡没有回去的念头,女人更不必说,落到胡人手中几乎百分百都丧失了贞洁,没颜面回去见人,索性也就留在这里安了家,毕竟塞外的贞操观念比较淡薄,不会如中原那般被人背后说闲话。

    更何况,事实证明,女人靠自己的双手也能创造属于自己想要的生活,军督府是鼓励女人“出去走走”的。

    当秀儿的车队行过一条街坊时,呈现在眼前的满是成套中式结构的房屋,颇有一种让这些刚脱离魔爪的中原女子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感。

    “店家,我想盘下这个店,上个月我就打过招呼了,今天特来支付定金……”

    在一家门口挂着“出售”字样的店铺前,一名二十三四岁,身穿罗绸裾服的华丽女子带着两名呼兰女奴正与店家讨价还价。

    这个女人就是霍青远征呼兰王庭时解救的阿兰,现在已经恢复了本姓叫林芝兰。

    昔日这个被人鞭笞唾弃,在王庭郊外捡取马粪的低贱女奴,在短短两年时间,摇身一变,已经成为一个气质脱俗华贵少妇,身边已经有了八个昔日呼兰王庭的女人为奴伺候自己。

    现在的她,凭借军督府治下优惠的政策,靠自己双手发家致富,主动承包了塞外三百亩土地,依靠种植牧草让自己奔上来小康。

    半年前她偶然发现了薰衣草混合其他植物可以制造适合女人涂抹的新脂粉,当即把这专利与民政司报备后,又多租了两百亩地,开始种植薰衣草。

    结果半年下来,林芝兰的香料卖遍整个远东,前来找她洽谈进货的商人是数不胜数,货源也是供不应求,就连锦绣天下的姜宁、梅华夫妇都亲自跑冀北朔阳来跟她合作。

    最后林芝兰索性咬咬牙,向民政司申请了承包两千亩(常规经济作物最高申请额度,个人土地向上浮动两成),全部种植熏衣草和其他跟香料有关的植物。

    凭借香水和牧场的收益,林芝兰已然成为塞外首屈一指的女富豪,保守估计她的身家至少超过了二百万两,让曾经背后对她的身世遭遇指指点点的儒生们是目瞪口呆,不少人甚至扬言要以娶林芝兰这样的“白富美”为终身目标。

    生意的扩大,必然需要拓宽业务渠道,林芝兰为了能更好的照顾自己的生意,索性把家搬到了刚新建不久的朔方城内,今日正好来商谈收购店铺的事。

    驾车的马夫将林芝兰的遭遇变故告之了身后秀儿这班脱救的中原女人后,宽慰的说道:“其实你们也不用有心结下,军督大人治下也有不少身世和你们相同的女人,照样都是过的好好的,甚至比以前更好,

    军督大人可是一个大好人,由他在,那些胡人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不用担心再有胡人再来抓你们了,等过些时日你们心情好些了,会安排你们一些轻便的活去干好赚取些收入,

    当然,你们不愿意干,有自己的去处,我们也不会阻拦,总之到了军督大人治下,你们只管放一百个心就是了,前面快到安置所了,等到了那里你们先好好休息几天,啥都不要想,都会过去了……”

    听着马夫安慰的话语,众女对未来又充满了希望。

    用刘策的话说,只要有了希望,受过苦难的人才能好好的活下去,不用再为将来感到迷茫不安。

    刘策对敌或许是残酷无比,甚至说是一个屠夫刽子手也不为过,但对自己的子民他真的是倾注了无数的心血和精力,努力将他们在乱世的沼泽中拉出来,以宽厚的态度对待他们每一个人。

    外王内圣,这就是刘策行事最真实的写照,也是性格上最为矛盾,琢磨不透的一面。

    “吁~~”

    不一会儿,马车就停靠在了安置所大门前,很快就有一队士兵前来接应,引领这些女人进入了大门。

    一进大门,秀儿眼前顿时一亮,只见一间偌大的院子呈现在自己眼帘,而且是异常的干净整洁,四周的房屋瓦舍一看就让人分外舒心,与自己以前生活的环境简直是天壤之别。

    “大家排好队,领取自己的换洗的衣物和浴汤用具……”院子内一个肥胖的女人大声对秀儿这些女人嘱咐道,“等洗完澡再带你们前去自己的住所,放心,大家到了这里就跟到自己家一样,不用那么拘礼……”

    很快,秀儿这些女人按照其余一些老妈子的指挥下分列排成三排,按序领到了两套崭新的裾服和一块香皂以及新的棉毛巾,就连雅格也分到了一套适合她穿的衣服,让她开心不已。

    分完衣物和洗浴用品后,秀儿一行人就在另外一群老妈子的带领下,向澡堂浴场走去。

    前去澡堂前,秀儿怀中的孩子被奶娘抱走,本来她十分的不舍害怕,但看到奶娘那和蔼的眼神后,她还是选择了相信她,将孩子交给奶娘照料……

    澡堂里,秀儿替雅格搓洗着身上堆积多年的泥垢,看着自己身上泡沫浮起,雅格笑的是格外开心。

    足足一个时辰后,秀儿容光焕发的从浴室内出来,在照着镜子前自己的清秀白皙的面容和身上那套崭新的细棉裾服时,她竟一时有些发愣,险些认不出自己来。

    “阿妈,好漂亮啊,咦,这真的就是琉璃镜子么?好神奇啊……”

    雅格穿着崭新的衣裙照着镜子兴奋的转圈圈,同时对那面能映射自己面貌的镜子感到万分好奇。

    等秀儿被分到一间六人同住的房间后,她的孩子也被送回了怀中,却见怀里的孩子也干净了许多显然同样被清洗过了。

    抚摸着铺子上崭新的被褥,秀儿眼眶有些通红,多少年了,这种曾经熟悉生活都已快忘记了,自己还能适应这里的习俗么?

    ……

    而此刻,一支五千人的队伍出现在了朔方城下,带头的人望着这座新建的城池,会心的笑了起来。

    随后他回头望了眼那群面露凶相的人马,叹了口气犹自说道:“希望军督大人还没赶到,不然我许文静就不知道怎么跟他交代了……”

七 军师,你的下限在哪

    ……

    “属下见过军师大人……”

    迎接许文静的是庆字营副将邓灵,他恭敬地向许文静行了一礼。

    许文静忙拉起邓灵,对他说道:“邓副将不必多礼,本军师此次前来朔方,还不是有要务需要邓副将配合么?”

    说着,许文静将目光投向那随自己一同前来的五千士兵身上,脸上挂着一丝极其阴险的笑意,看的邓灵是不寒而栗。

    “好了,带本军师先去将军府再仔细与您商议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许文静小声对邓灵嘀咕一声后,率先步入了朔方城门,与他一起进去的,还有左朔。

    来到朔方将军厅后,邓灵跟许文静对席而坐,很快就有侍卫送来了糕点到许文静桌前。

    许文静也不客气,抓起一个柿饼慢条斯理的啃食起来。

    邓灵忍不住对许文静问道:“军师大人,城外那五千人就是你所说的那支新组建的野狼军团么?”

    “嗯……”

    许文静闻言应了一声,边啃柿饼边点头,等一个柿饼下腹后,才拍拍手说道:“外面这群就是从流州招募的新军,用来配合你们一起早些扫除塞外隐患的。”

    “可是,末将见这些士兵眼眸中都透着一股子戾气,他们真的会愿意配合我们平定东部草原残存的异族敌对势力么?”邓灵不无担忧的问道。

    “成不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支军队的用处,也许会超出你的想象……”

    似乎觉得柿饼味道不错,一向口味刁钻的许文静又取过一块,咬下一口说道。

    “这些人都是流州犯了重罪的死囚,按理说早该全部斩首,尤其两个月前不接受军督府号令,居然聚众哗变,搞的流州各地乌烟瘴气,

    好在被楚子俊和武镇英两部人马很快镇压了下去杀了一批,这一批都是我特意保下带到塞外来的……”

    听完许文静的话,邓灵更是有些不明白,当即问道:“军师,末将不懂,为何你要留下这些人让他们来军中效命呢?

    这些个死囚皆是十恶不赦大罪,理应斩首示众才对,要是混迹在军伍中,怕是不好管理啊……”

    许文静闻言,嚼着柿饼不断窃笑,尔后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对邓灵神秘的说道:“邓副将,我问你,为什么你们在塞外这么多年,各地的异族骚扰却依旧不断呢?”

    邓灵说道:“胡人熟悉草原地形,每次围剿都只能将他们击败,却罕有成队歼灭的,

    一旦战事对他们不利,就会立即策马远遁而去,我中原骑兵虽然装备精良,面对面作战那是有绝对优势的,

    可论马术和环境的熟悉,那是只能自叹不如啊,所以塞外的局势一直都处在这么一个胶着的状态,

    就算想打也找不到他们人影,哎,陈总使和我也想过很多办法,也只能做到稳定塞外局势,却无法根除这些祸患袭扰……”

    许文静点点头,继续说道:“邓副将军说的没错,所以本军师给你出主意来了,这五千流州死囚或许能帮你们剿灭大部敌对异族呢……”

    邓灵闻言大喜,忙拱手对许文静说道:“请军师大人明言,若能一次根除边患,那真是大功一件啊……”

    许文静眯着眼对邓灵说道:“很简单,之所以边患无法有效根治,其实问题还是出在这怀柔的政策上,只要想法子改变下思路,这问题处理起来就不难了。”

    邓灵还是不明白许文静的话,只是眨着眼睛等他替自己解答。

    许文静接着说道:“外面那五千流州军都是死囚,犯的都是十恶不赦的重罪,什么奸淫掳掠,杀人放火,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他们做不到的,比之呼兰人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试想一下,让这群有蛮力的流氓如果这么死了岂不是太可惜了?当然,邓副将军不要误会,本军师的意思是他们一样要死,不妨让他们都死的有价值些,

    例如以后再有发现敌对部落踪迹的,就让他们去做,这效果绝对是比你眼下的怀柔为主政策要好的多。”

    邓灵闻言,背后瞬间惊出一身冷汗,等回过神来以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军师大人的意思是,让这些死囚去攻打胡人部落?这能行么?没有接受过严格军纪洗礼,就怕他们不好控制,万一引起各部仇恨的话……”

    “邓副将军,你怎么还没明白本军师的话?”许文静喝下一口水,重重的叹道,“带这群死囚来塞外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各地部落对我军督府的仇恨啊,最好能让他们都集结起来对付远东军,

    那样就能正面来一场硬仗,不是能一举永绝后患了么?总比发现一处敌军部落就派兵长途奔袭要省时省力吧?”

    邓灵觉得自己思路有些跟不上许文静的节奏,一想到那群死囚冲入部落后的情形,只觉得自己心脏都快吓的跳出来了。

    良久,他才颤声提出了自己的担忧:“可是,军法规定了……”

    “他们是死囚,无需遵守军督府军规……”许文静打断邓灵的话说道,“你让一群死囚去遵纪守法?这做的到么?

    你以为那五千人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跟着本军师到塞外来?那是因为本军师和他们达成了协议,

    只要他们在塞外呆足五年,就放他们自由,而这五年里,他们可以对异族部落随意发起进攻,内中一切物资包括女人都归他们第一时间享用,

    试问这样不怕死战,还不用支付薪水节省大笔开支的死囚你上哪找去?不利用起来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可耻至极!”

    “这事军督大人还有陈总使知道么?滋事重大,末将还是要跟他们商议一下……”邓灵缩着脖子对许文静说道。

    “还商议个屁啊……”许文静爆出一句粗口,“成与不成,拿他们去试下不就知道了么?最近有哪个部落不听指挥的,告诉我听听……”

    邓灵喉结滚动了一下,小声说道:“西南面一百六十里外,有一个小耶律部落对我军督府的招抚态度暧昧,他们人丁约在三千左右……”

    “这种情况下居然还不接受军督府释放的善意?那就等同敌人对待,就先拿这小耶律开刀吧……”许文静当机力断,不等邓灵说完,“呼”的起身说道,“明日,本军师就亲自带着那五千流州死囚去试试,就知道这办法可不可行了。”

    邓灵也起身,为难地说道:“军师大人,要不再考虑考虑,再数日军督大人也快到朔方,不如等他来了再商议?”

    许文静大手一挥:“军督大人那边我自会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还请邓副将调拨一千骑兵给本军师充作督军之用……”

    邓灵无奈,只好到主案前,从一个抽屉中取出一块令牌,递到许文静跟前。

    “军师,末将劝你最好能再仔细考虑考虑,万一把事情搞大……”

    许文静一把夺过令牌,对邓灵说道:“怎么做,本军师自有分寸,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留给军督大人的时间不多了,

    中原大乱,不趁此良机进军干一番轰轰烈烈大事的话,就怕以后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了,

    一旦中原各处角逐中出现一个强大的势力集团,怕是会给军督大人平定天下的誓愿造成极其大的阻力,

    因此,不能再在这些跳梁小丑上浪费时间了,两年之内,东部草原必须要彻底稳定下来!”

    许文静这番话,让跟在他身边的左朔听的是一脸黑线:军师啊,你说的真是比唱的还好听,还什么时间不足,明明就是你自己想要追逐更高的地位和权力嘛……

    不过想归想,左朔还是认同许文静的话,军督府已经控制了整个远东,只消一两年,就应该能挥军南下,奠定一份前所未有的寒门基业,想想都让人觉得热血沸腾。

    邓灵仔细想了想,觉得也对,不能总这么在塞外跟那些跳梁小丑纠缠下去,也是时候该有个了解了。

    于是,他对许文静恭敬地说道:“既然军师大人心意已决,那末将也没什么好说的,一千骑实在太少了,为了防止那群流州死囚反扑,末将再加派一千铁骑协助与你……”

    “如此甚好……”许文静当然不会客气,当即阴笑着答应了下来。

    ……

    第二日一大早,许文静就带着五千死囚和两千铁骑,踏上了征讨小耶律部落的征程。

    而与此同时,刘策也终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塞外领地,上万将士浩浩荡荡的向朔方城赶来,在路过一个不知名的小部落时,不由停止了前行,在此“歇歇脚”……

    “噗呲~”

    “呃~”

    韦巅一戟将部落首领的胸膛切开,那首领瞪大双眼的盯着韦巅那张狰狞无比的脸庞,最后轻轻呻吟一声,头一歪,在痛苦中气绝身亡。

    “切……”

    韦巅冷哼一声,将部落首领的尸体丢在死人堆上,却见部落木栏外,是一座用尸体垒砌的京观,十分的惊悚。

    刘策端坐在一张白虎皮上,肘枕膝盖,拳头托腮,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这一切。

    边上站着的叶胤,同样是一言不发的捻转手腕佛珠,不过观她的神色,显然是十分不自然,有些不敢去看刘策。

    不一会儿,韦巅来到刘策跟前向他禀报道:“军督大人,此部四百二十七个男丁,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刘策淡淡说道:“退下休息吧……”

    韦巅依言退到刘策身后,却见刘策抓起那把象征自己身份的镔铁军刀,起身拖着它来到被俘虏的那群妇孺孩童身边扫视了一圈。

    “你们给本军督记住,草原已经不是呼兰人的天下,为了这么一个早已消亡的部落居然想要谋害本军督,真是异想天开!

    本来,你们也不用死的!本军督很少杀女人和孩子,也十分厌恶这种做法,但是我今天就要破例一次,你们要为自己所作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

    如果把本军督的宽容当成放纵,那就大错特错了,等你们到了地狱,投胎时一定要记住,有些人不是你们能惹的!

    行刑~”

八 一群魔鬼

    ……

    “噗呲……”

    “啊~~”

    “不,我不想死~~”

    “我的孩子~~”

    刀兵起,血光溅,惨绝人寰哀鸣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息的在旷野上回荡,激溅的血雨将脚下干硬的土地染成一片殷红……

    刘策双手环胸,面无表情的望着这血腥屠戮的一幕,心中却平静地如同一滩死水,没有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转瞬间,凄惨的呼喊声才慢慢平息下去,整个部落的族人已全部葬身在血泊之中,死寂的气息充斥着整个荒野……

    “传令全军,继续向朔方挺近……”

    “遵命!”

    刘策冷漠的将命令传达到韦巅耳边,韦巅大声领命后,上万人马立马有了反应,向着东面的朔方城方向,疾驰而去。

    叶胤张着嘴巴,想跟刘策说些什么,但见他那冷若寒霜的脸庞时,又不得不将想说的话给憋了回去。

    其实,她好几次都想跟刘策坦白昔日在肃慎人地方的遭遇,只是每次话到嘴边都羞于启齿,毕竟这种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才好,也不敢去赌刘策会不会原谅自己的“不贞”。

    这时,诸葛稚摇着羽扇大摇大摆来到叶胤跟前:“叶总司,沿途四个部落已经全部清理干净,还有哪些需要注意么?属下好将遗漏补齐,不留后患……”

    叶胤闻言,收拾了下心中的的情绪,对诸葛稚说道:“将所有发生的事都详细记录在册,待回到远东,再仔细整理收录……”

    “遵命……”

    诸葛稚应过一声,然后翻身跃上马背,向前行去……

    叶胤沉思片刻,又望了眼远处的刘策,尔后也坐上马车与大军一道,跟在刘策和韦巅身后一起行去。

    这个部落属于呼兰人的部曲一脉,时刻想着要光复呼兰人的荣誉,只是故意投诚军督府等待时机。

    在得知刘策就在部落后,忍不住在他吃的饭菜里下毒,想要借此取他的性命,好让军督府大乱,再给早已成丧家之犬的呼兰人制造复兴的机会。

    结果,刘策是什么人?之所以选择在这个部落落脚歇息,本身就是带有灭你全族的目的。

    在他们首领送上混有毒药的饭菜时,当即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将他们全族一次屠戮的干干净净。

    也许死者中,那些妇孺和牧民都是无辜的,他们并不知道族内上层的心思和阴谋,但这又如何呢?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中原的百姓也未曾的罪过胡人,还不是受尽了非人的折磨和磨难?

    灭掉这些叛逆的部落,刘策根本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更别提什么罪恶感,他掌权以来杀的人还少么。

    “加快脚程,我们在路上已经耽搁不少时辰了,巡视完塞外的情况,就一起回转远东,本军督亲自为你们庆功!”

    “嗷嗷嗷……”

    刘策的话让羽林卫和随行的士兵齐齐欢呼起来,这一次远征之行,带给自己的财富让所有初次上战场的士兵兴奋不已,仔细算算自己的功勋,怕是每人最少能获得上百亩土地的财富。

    听着四周将士们欢声雷动的动静,刘策脸上的寒霜才渐渐融化了些许,回头瞄了眼不远处叶胤的马车,和霍青一道,向朔方城有序的前行。

    “塞外的形势基本已在可控范围,也是时候回远东准备进军中原的事宜了,也不知道姚仲几个是否已经想明白自己眼下的局势,不过无所谓了,你们答应与否,结果都不会因此而改变……”

    ……

    三日后,小耶律部落……

    遍地的尸骸鲜血触目惊心,燃烧的毡包冒着浓浓的黑烟,弥漫在整个蔚蓝的天际。

    流州死囚组成的“野狼军团”,将人性的凶残暴戾发挥的淋漓尽致,在这里,他们不用担心法律的制裁,只需尊崇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将弱者一方吞噬干净。

    听着小耶律部落内流州死囚劫掠欢庆的呼啸,许文静只是坐在地上,啃着刚烤好的羊腿,嚼的满嘴都是油。

    “军师大人,这样不大好吧?”左朔望着部落里那凄惨的情形,对许文静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这种烧杀抢掠,又和强盗何异呢?”

    许文静闻言,放下手中的羊腿,将撒落在身上的羊肉碎沫用手指粘起不停塞入嘴中,等嘴里的肉下腹后,才指着左朔说道:

    “所以说,你就没有半点为将者该有的气势,照你这么妇人之仁如何能掌兵与敌人决胜千里之外?”

    说着,他起身指着浓烟四起的小耶律部落:“你不要把那群死囚当人看,就当他们是野狼,这个小耶律部落的人就是绵羊,

    让这群狼去吃绵羊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啊,有什么好不忍的?你得收起你那份悲天悯人的姿态,要不然这辈子都别想再出人头地……”

    话毕,许文静坐回羊腿边,抓起羊腿,继续瞪大双眼使劲啃了起来。

    左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尔后来到许文静身边拱手谢道:“多谢军师大人指点迷津,属下真是受用不尽……”

    “嗯……”

    许文静应了一声,只是白了左朔一眼,继续啃起手中的羊腿。

    “军师,哈哈哈,真是痛快啊……”

    这时,一名胸膛满是胸毛、肌肤黝黑,脸上满是虬髯的粗放汉子落座在许文静对面,放出豪放的笑声。

    这个人是流州“野狼军团”的统领,名唤黑牛,在远东时因为作奸犯科,杀人放火而被发配到流州,又参与了流州动乱,原本是必死无疑却被许文静救下,带到了塞外,并成了这支军队的统领。

    许文静瞥了他一眼,嘴里冷哼一声,对黑牛说道:“黑牛啊,这塞外的生活,你还满意吧?”

    黑牛大笑道:“军师啊,俺黑牛真是要感激你,我黑牛活了三十七年,现在才知道原来当兵也能这么痛快啊……”

    “怎么个痛快啊?”许文静撕下一块羊肉,扯开塞入嘴中对黑牛问道。

    黑牛说道:“在这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没人拦着,不用担心那么多的规矩,这还不叫痛快么?”

    说话间,黑牛回头看了眼小耶律部落内一个个被死囚鞭笞着走出的妇孺孩童,抚摸了把自己的胡须:“那么多的女人任我随便骑,那么多酒肉可以随便吃喝,日子简直跟神仙一样,真想一辈子呆在这里不走了……”

    “那你就一直呆下去吧……”许文静窃笑着说道:“在这里只要有我许文静在,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能拦着你们,女人、粮食只要你们不怕死,就都会有的,

    不过,要是你们对中原的子民动了什么心思,那这种日子也就到头了,别怪本军师没提醒你,军督府对伤害自己治下子民的人可是从来不会姑息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放心吧,俺懂……”黑牛一把抢过许文静盘子里吃剩的半条羊腿,“俺保证一切听军师你的话就是了,你让俺干啥,俺就干啥,总之俺这条命就全交给军师您了,只要能让俺活的痛快些,其他什么都不算事儿……”

    黑牛狠狠的用牙齿撕下一片羊肉,大口咀嚼起来,从他那面目可憎的脸颊可以看出,对眼下这种靠卖命维生的环境,是感到相当的满意。

    许文静看着黑牛,嘴角微不可察的浮起一道弧线。

    事实上,许文静建立“野狼军团”,完全颠覆军督府军规律法的本意,就是要借人性的黑暗面,让塞外各反对的部落加深跟军督府仇恨,让他们集结起来与冀北的军团展开一次大决战,一举扫平隐患。

    当年刘策带两万骑兵被迫出塞,将呼兰人各部搅的天翻地覆,给了许文静很大的启发。

    等大军回来后,许文静从那些出塞归来的将士当中,探知了刘策在塞外发生的种种细节,尤其是为了保命,让士兵激发体内原始本性这一点更是让他拍案叫绝。

    所以,他就借助刘策的案例,将他复制到这群死囚身上,允诺他们在草原上可以为所欲为换取生机。

    事实证明,人性黑暗面一旦被释放,那破坏力是相当惊人的。

    就如同现在,小耶律部落的沦陷并没有两千正规军插手,完全都是这五千流州死囚的杰作。

    对付这个拥有两千男丁的部落,没经过系统训练的流州死囚只付出三百人的代价(装备自然是补齐了)就将其付之一炬,内中所获的牲口、女人、金银他们将能分到一半(相对应的,薪水,伤亡抚恤都没有了)。

    这对这些死囚来说真可谓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狂欢,要知道这群死囚基本没有后顾之忧,没有父母妻儿的牵挂,也没有什么崇高的信仰,有的只是人之原始本性在这片蛮荒的土地尽情宣泄。

    “等东部草原的局势彻底稳定,你们的死期也就到了,嘿嘿,且让你们痛快些时日吧……”

    当然,从这群死囚被许文静带到草原这一刻起,他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离开,只不过是一颗能加以利用的棋子而已。

    “咯哒哒~”

    正在这时,东面传来一阵沉重的马蹄声,却见十余骑在马背上驰骋,向许文静所在的方向疾驰而至。

    “吁~”

    为首的骑兵在距离许文静十余步距离,纵身跃下马背,小跑到他跟前拱手说道:“启禀军师将军,军督大人已到朔方城内,请您速速回去见他……”

    “军督大人回来了?”许文静闻言,兴奋的从地上起身,上前一把抓住骑兵的手,激动的说道,“军督大人何时赶到朔方城的?”

    骑兵回道:“军督大人与前日晚间抵达朔方城,听闻军师也在塞外,特命人前来召唤。”

    “好,我马上回去……”许文静激动不已,刚准备下令,却有眉头紧皱,向骑兵小声问道,“这位小兄弟,我问下,军督大人说到在下的时候,这神情如何?”

    骑兵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神情,对许文静说道:“军督大人听闻军师将军的行动,似乎很不高兴,军师,您自己悠着点……”

    “哈,哈,哈哈……”

    许文静尴尬的笑了几声,然后,大手一挥,纵身跃上马背,带着一千正规军,先行一步向朔方赶去。

九 入主中原的先决条件

    ……

    四月二十四日,朔方城,午时……

    “属下许文静,见过军督大人!”

    听闻刘策召唤,许文静是日夜马不停蹄的赶到朔方城,一进将军府就迫不及待的跟刘策行礼作揖。

    刘策端坐在主案上,桌上摆满了各种佳肴美食,他拿起一张卷饼,对许文静使了使眼色:“听说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敢把死囚往塞外带,就不怕他们扰乱军纪,带坏军中之人么?”

    许文静看着刘策大口啃下一块卷饼,咽了下口水,恭敬地说道:“军督大人,属下这么做就还不是配合您在辽东的行动么?

    东部草原对异族的处理方式太过柔和了,柔和的让人毫无紧迫感,应该让那些反对的敌人明白,

    什么叫恩威并施,当年属下与军督大人定下对敌顺昌逆亡的策略,如果不用铁血手段,那群胡人是不会懂得害怕的,

    何况,现在也实在不能再拖了,如今中原局势纷争不休,军督大人应该把目光转向关内,借大周朝廷黯弱之机,一举率军扫平乱世才是,

    属下以为,那些死囚与其让他们在绞刑架上死去,不如留着他们那将死之躯继续替军督大人效命,也好快些平定草原乱局。”

    刘策夹起一片青菜,塞入嘴中,嚼动了几下,听完许文静的话后,摇摇头说道:“也就是说,我们刚学会怎么走,就想着要跑了是么?”

    许文静忙说道:“军督大人,您这话就不对了,我军督府早就走的四平八稳,您不在这两个月,各地军制改革也都已有效的执行下去了,

    如今新军招募已有三十五万,正在各部将领的指挥下,有条理的操练着,相信再过数月,就又能成为一支支合格的军队,

    眼下远东各省我军督府可控制的军力已有七十万上下,这时候不计划出雁云关逐鹿天下,更待何时呢?”

    刘策想了想,饮下一口葡萄酒,对许文静说道:“本军督不在这些时日,姚仲几人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许文静回道:“军督大人安心,姚仲他们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也就是趁军督大人离开那段时日,跟王爷府往来频繁,不过属下观王爷那态度,压根就对朝廷的事不怎么关心,

    倒是公主殿下几次三番来军督府找秦大人,希望能行个方便给天使们带些金银回去,毕竟那公主也是卫氏宗亲,有这做法倒也在情理之中……”

    刘策夹着筷子往嘴里塞了一块牛肉,阴沉着脸说道:“很好,过两日回永安,就跟这群天使挑明条件,如今晾了他们几个月也该认清局势了……”

    许文静笑道:“那是自然,姚仲、谢阳几人现在是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生怕军督府将他们赶出去……”

    刘策点点头,放下筷子:“总之,大周北方八省本军督是要定了,不管他们同意与否,最迟三年之内本军督都要将他们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当年入关平叛,本军督对大周北方已经有了一个很深的认识,一群无能鼠辈占据着大好河山,只会让百姓没有活路可言,

    是时候让他们脱离苦海,建立一个崭新的时代了,只要军督府在大周北方站稳脚跟,必能获得百姓的认可!”

    许文静感觉体内热血沸腾,忙对刘策行以一礼:“军督大人英明!”

    刘策冷哼一声,望着许文静那副恭维的模样,沉声问道:“那该如何计划呢?既然你雄心勃勃想要赶紧跑起来,总不会一点计划都没有吧?”

    “那是自然,不过……”许文静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属下还未吃午饭,你要不介意,可否将你桌前的残羹冷炙施舍属下一些填填腹呢?”

    “自己找把椅子来……”刘策没好气的白了许文静一眼。

    许文静闻言立马屁颠屁颠的搬来一把靠背椅,坐到刘策侧边,然后拿起一双备用的筷子,夹起桌上的饭菜,狼吞虎咽的大吃起来。

    刘策看着许文静那夸张的吃相,微不可察的摇摇头,对他说道:“军师,你能不能斯文一些?好歹我军督府内首席谋士,照你这吃相被外人看到,还以为我军督府出来的都没教养……”

    “嗯嗯嗯……”

    可能许文静是真的饿了,对刘策的话只是不停的点头应声,这么一会儿功夫一碗米饭已经下腹,又抓起桌上一张卷饼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良久,许文静才放下筷子,满意的抹了把嘴角的油渍,喝下一口热水,看着被自己吃的所剩无几的饭菜,对刘策说道:“唉,真是美味,塞外的食物虽然没有中原那般精致,但胜在量足,顶饿……”

    刘策罢罢手:“废话省下,这些饭菜也是按照中原食谱改良的,吃饱了没?吃饱了跟本军督说说如何入关站稳脚跟?”

    许文静闻言,笑道:“其实这根本就不是问题,说到底还是实力为尊,以军督大人治下所拥有的实力发兵南下入关,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北方八省属下也跟着军督大人去过一回了,当年军督大人广施恩泽,已经为收获民心打好了基础,

    接下来,只要大军一到,给当地百姓带去利民政策,百姓自然就会拥戴咱军督府的管理了……”

    刘策轻哼一声:“你说的这些等于废话,本军督是问你那些世家该如何处置?”

    “一个字,不服就杀!”

    许文静淡定的说出让人不寒而栗当然字眼。

    刘策双眼微颌:“杀?你是说不服的全杀了?”

    许文静点点头:“是的,军督大人,中原不比远东,远东各地世家多少和军督府有瓜葛,能提供相应的利益需求,但中原不比远东,

    那些中原世家骨子里都傲的很,他们会同意不利与世家的政策在自己地盘扎根发芽么?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唯有杀的他们不敢忤逆,军督大人才能彻底在北方站稳脚跟,近而对朝廷施压,逼迫他们承认军督大人对北方的统治。”

    刘策点点头,又问道:“那然后呢?”

    许文静笑道:“然后?自然是把势力衍生到渭河以北,到时,无论是与大周分庭抗礼直取京师,还是西进吞并秦雍之地,继而收复凉州,都能让军督大人所获的利益比付出的要多的多。”

    “那塞外的蒙洛人该如何应对?”刘策提出了自己最为担忧的问题,“一旦北方之地尽纳本军督手中,蒙洛人和夏人都是注定绕不开的坎,

    蒙洛人的实力本军督已经见识过了,区区一个秀红幡都差点攻破大周第一雄关,要是蒙洛人趁中原局势大乱之际挥兵南下,

    我军督府如何应对南北两面作战的局势?本军督还没自信到以眼下的实力同时跟大周和蒙洛开战。”

    许文静想了想说道:“这个不难,军督大人必要的时候可以牺牲一些利益,先稳定住蒙洛人的情绪,

    等中原局势平定后,再回头发展实力与塞外那群蛮夷算总账,这其中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亲了……”

    “和亲?”刘策眼神一冷,“许文静,本军督不会拿中原女子的幸福去换那虚无的和平,

    李善喜是因为本军督之前根本没将她当中原子民看待,而且是为了配合霍青的行动才出的下策,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许文静忙解释道:“军督大人,您想哪里去了?属下怎么会让中原女子去和亲呢?再说了,军督大人的义女才多大,也没那条件啊,

    属下的意思是可以让蒙洛王室选一个宗亲爱女嫁到中原给您为妾,这总不过分吧?”

    刘策摇摇头,看着许文静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叹道:“论不要脸的程度,本军督真是对你甘拜下风……”

    “军督大人过誉了……”许文静说道,“不过,让拓跋宏业肯嫁女的话,还必须要展现一定的实力才行,否则就算蒙洛人同意和亲,也不过是选几个宫女替代,那对局势稳定也没任何帮助,

    所以,与蒙洛人之间必要的摩擦肯定要有的,而且到时军督大人一定不能再以大周将官的身份与蒙洛人接触,这样难免会让这群蛮夷觉得是对他们的侮辱,

    蒙洛人虽然都是土鳖,但这都是群见过市面的土鳖,想让他们心甘情愿嫁女儿的话,阿猫阿狗是绝对想都不用想的,

    这一点还希望军督大人要理清头绪,该做抉择时可千万不要手软,泉当收个通房丫鬟暖床好了。”

    刘策仔细回味了下许文静的话,最终点点头:“你说的很对,中原如今就是一个烂摊子,本军督既然决定要入主中原,自然是不能再以大周重臣的身份与天下人相处,

    等回到远东后,就着手准备入关的事,待八省到手,主动跟蒙洛人联系,只是……”

    说到这里,刘策脸上露出一抹怪:“本军督要收的女人,怎么也得要有些姿色的,丑的一概不要……”

    “嘿嘿嘿,那是自然了……”

    虽然知道这是句玩笑话,但许文静还是心下大喜,认为这才是一个做大事的人才该有的气势。

    “对了,军督大人,还有件喜事不知您知晓了没?”许文静小声对刘策说道,“二十多天前,姜夫人已经为您生下一子,取名为澈……”

    “你说什么!”刘策闻言大喜,一把从椅子上跳起来,“你是说若颜给本军督生下了一个儿子?”

    许文静忙拱手作揖:“恭喜军督大人,贺喜军督大人……”

    “哈哈哈!”

    刘策激动的放声大笑起来,不停来回搓手在屋内走动。

    看着刘策激动的模样,许文静道贺同时,心中对宋嫣然和姜若颜之间那摇摆的天秤又向姜若颜倾斜了过去。

十 刘澈

    ……

    五月十三,永安城,军督府内庭……

    “嗷呜~”

    姜若颜躺在舒适的卧榻上,抱着怀中的男婴,看着他那双明眸圆溜溜的盯着自己,还不时发出笑声时,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这就是自己的儿子,刘澈,是自己和刘策所生的孩子。

    体会到人母的情怀,姜若颜是感慨万千。

    “澈儿,你将来一定要和你爹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不被陈规所限的好男儿,娘会给你创造最好的条件将你抚养成才,将来你可千万不要让为娘失望啊……”

    姜若颜将刘澈的粉嫩的小脸贴在自己面颊上,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嗷呜~”

    小家伙感受到母亲的气息,轻轻叫唤两声后,更加欢快的笑了起来。

    随身侍女璇儿看着姜若颜母子辛福的样子,眼中阴霾一闪而过,随即靠上前望着姜若颜怀中的刘澈,笑着对姜若颜说道:

    “夫人,你看小公子多可爱啊,等军督大人回府见到小公子的模样,一定会爱不释手呢,算算日子,军督大人应该快回来了吧,都三个月了……”

    姜若颜闻言,体贴地说道:“夫君一向为公事操劳,我这当妻子的理该体谅他,不该再去给他添麻烦……”

    璇儿眨着眼睛说道:“是啊,其实小公子好有福气呢,军督大人眼下忙里忙外,所作一切还不是为了小公子么,

    等他长大后,就能继承军督大人的家业,成为人上人,让无数人羡慕呢……”

    “不许胡说……”姜若颜微微嗔怒,对璇儿说道,“你这话对我说倒是无妨,但要被府里其他人听到的话,还以为是我教唆的,传出去怎能安宁,

    如今夫君正为整个天下太平而忙碌,我不想再让他为内府的事烦恼操心,你可千万不要再添乱了,明白么……”

    璇儿立马道歉:“夫人,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绝不会在府内乱嚼舌根的……”

    “嗯……”

    姜若颜轻轻点了点头,继续轻拍着自己孩子的身体,小心翼翼的哄着。

    璇儿见此,又小声说道:“可是,夫人,你也别怪奴婢乱说,你看这府里,小公子是军督大人唯一的骨肉,以后这偌大的家业不由他继承,又有谁能继承呢?”

    姜若颜恼怒的瞪了她一眼,刚要开口训斥几句,却听璇儿继续说道:“夫人,不是我说,你看隔壁宋夫人,与军督大人成亲也有一年多了,这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

    奴婢记得军督大人也没少在她房间过夜,不是奴婢心眼坏,准是她自个儿肚子不争气,才没有给军督大人添下一儿半女……”

    “璇儿,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姜若颜郑重对璇儿说道,“二夫人同样是军督大人的红颜知己,也是陪着军督大人一路走到一起的,

    我不希望你对她有任何成见,也不希望你再在背后说半句宋夫人的坏话,军督府内庭不稳让夫君如何能专心处理公事?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懂得分寸,你明白我所说的话么?”

    璇儿忙点头说道:“夫人放心,奴婢自有分寸的……”

    姜若颜还真没有那种到丧心病狂想要致宋嫣然与死地的程度,好几次偷偷往她的饭菜里准备下毒时都放弃了。

    有几次明明已经在她茶点里放了毒,眼看宋嫣然就要服下的时候,都半途被她制造各种巧合打断了。

    说到底,姜若颜并不是恶人,她内心是不愿看到宋嫣然死的,本性依旧是那个善良的千金豪女,只是出于嫉妒才会犯浑。

    如今看到自己儿子出世,更加下定决心要给他做个榜样,绝对不能让他长大以为自己母亲是个歹毒的女人,曾经毒死父亲所爱的女人……

    这时,房间外响起一名侍女的声音:“夫人,若茜小姐和姜公子前来求见……”

    姜若颜闻言,立马说道:“原来是堂哥和堂妹来了,快让他们进来,我随后就来,速速替我梳妆更衣……”

    说着,姜若颜将刘澈递给璇儿,然后从卧榻上起身,在几名侍女的服侍下,坐到梳妆台前打扮起来。

    当姜若颜梳妆刚过一半的时候,又一名侍女前来禀报:“夫人,府外有人来找璇儿姐……”

    璇儿正抱着孩子,闻听府外有人找自己,忙对侍女问道:“是我父亲还是哥哥找我?就说我没空,还要照顾夫人跟小公子呢……”

    侍女摇摇头:“不认识,这个人我们都不曾见过,只是他说无论如何都要见璇儿姐一面,不然不肯走……”

    姜若颜说道:“璇儿,府外既然有人找你,那你就去见见吧,兴许是你什么远房亲戚或情郎呢?”

    璇儿忙摇头说道:“夫人说笑了,奴婢怎么会有情郎呢?而且奴婢出身卑微,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远房亲戚呢?”

    姜若颜照了照镜子,确定自己神色端庄靓丽后,侧头对璇儿说道:“将澈儿交给奶娘吧,先去见见是啥人……”

    璇儿想了想,便将刘澈交到奶娘手中,然后和姜若颜鞠了一躬,欠身说道:“既然夫人应允,那奴婢就去见上那人一面,奴婢马上就回来……”

    “去吧……”姜若颜点了点头。

    ……

    璇儿快步来到后院门外,向四周望去,却空无一人,向门口的家丁询问也没得到答案,顿时有些狐疑,还以为有人在恶作剧,刚准备回屋。

    “是璇儿姑娘么……”

    就在这时,墙角处出现一个身穿粗布麻衣邋里邋遢,拄着拐杖,年约三十岁的青年,笑着跟璇儿打着招呼。

    璇儿望着那男人,眉弯一皱,问道:“你是何人?找我所谓何事?”

    那男人笑着说道:“璇儿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是定州的贺松延,还记得不?一年前你来过我家做客,仔细想想……”

    “贺松延?”

    璇儿嘴里嘀咕了几声,忽然双眼瞪的大,露出一脸惧态,颤声说道:“你……你怎么……”

    贺松延嬉笑着说道:“璇儿姑娘想起来了?这里不方便说话,那边有个茶摊,正好我嘴巴有些渴,不如赏脸一起喝碗茶可好啊?”

    璇儿紧张的望了门口两名家丁一眼,笑着对他们说道:“这位是我以前的朋友,多时不见,容我去跟他说几句话,万一夫人找我,就请两位小哥帮忙回禀一声。”

    得到两名家丁的首肯后,璇儿跟着贺松延来到了不远出的茶棚。

    “茶博士,两碗粗茶……”

    一落座,贺松延就要了两碗粗茶,态度是极其的惬意嚣张。

    等茶博士上了茶候,贺松延端着茶碗开始仔细打量起璇儿,良久才开口叹道:“啧啧啧,一年多没见,你是越发的娇贵了,这身上穿的都是价值不菲的丝绸绣衣吧?

    日子过的不错啊,都到了军督府给一品诰命夫人当了贴身丫鬟,哪像我啊,至今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只能四处颠沛流离……”

    “你到底想怎么样?来找我有何事?”璇儿略带愤怒地说道。

    “呵呵……”贺松延喝了一大口茶,冷笑两声,对璇儿说道:“你现在倒是风光无限,穿金戴银,出落的跟个大家小姐一样,

    再看看我,这条腿也是为你瘸的,你害的我家破人亡,这一年来我可是天天都在找你呢……”

    璇儿眉头一皱:“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想怎么样?”

    “怎么样?”贺松延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我沦落到了今天,你还跟我说想怎么样?难道当初就没有一点愧疚么?

    当年为了娶你过门,我背着我爹将家里的田地都卖了,还借了高利贷当嫁妆,想把你风风光光娶过来,

    结果呢?新婚当夜你拿着钱和你的家人跑的是无影无踪,害的父亲为此被我活活气死,债主把我的腿打断,又抢走了房契,至此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是这么一个骗子,将我全家害的那么惨,好在老天有眼,总算让我找到了你……”

    “你,你想怎么样?”璇儿紧张的说道。

    贺松延笑道:“怎么样?看你这骗子日子过的这么舒心我非常的不爽,你得补偿我的损失。”

    “你想讹钱?别做梦了!”璇儿当即回绝道,“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说的话谁信?”

    “是么?”贺松延冷笑一声,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说道:“这是当初你我之间的婚约契书,上面可是有你的亲手按印的,如果你不给钱,我会将它交给衙门去告你骗婚,到时我看你还如何收场!”

    “你要多少钱?”

    璇儿没想到那封婚书居然还在贺松延手中,不由更加紧张起来,如今她的身份和地位在军督府是绝对不能有半点污点存在的。

    贺松延闻言,收回婚书,伸出一个手掌说道:“不多,先拿五十块银元,我都好几天没有地方住了……”

    “五十块银元?”璇儿震惊地说道,“你知道我一个月也才四块银元。”

    贺松延笑道:“我都打听过了,你家人在永安城里都置办了宅子,那宅子怎么看都不会少与三百块银元,

    看样子你在军督府的地位不低,先问你要五十块银元并不过分,当然,你要不肯给的话,我也不勉强,大不了到时让衙门来处理,

    相信军督大人那秉公办事的态度,定会让你身败名裂,你们全家都等着下大狱吧……”

    璇儿仔细想了想,最终选择了妥协:“好,五十块银元我给你,但你必须把那婚书给我……”

    “想的到美……”贺松延冷哼着说道,“我爹一条命和我的一条腿以及我的家业可不值五十块,还有,这一年来我的痛苦得让你加倍偿还,总之这辈子我是吃定你了,哼哼……”

十一 竹杠

    ……

    “姐姐,小澈好可爱啊……”

    “是啊,瞧他那眼睫毛,跟咱颜儿一样,以后长大了肯定能迷倒无数千金小姐呢……”

    军督府内庭正厅内,姜若颜端坐在主座上,姜若茜跟母亲岳氏满脸微笑,望着奶娘手中的刘澈,不停轻声夸赞着他的相貌。

    姜朴则是坐在客椅上,依旧唯唯诺诺端着茶碗的喝着新沏的茶,不敢去看自己的外甥,他的个性已经被姜泽磨失去了血性。

    自姜泽被刘策击败后,就丢下自己的妻儿家人,只顾自己逃命去了,这一家子也就顺其自然的成为了刘策的俘虏,被带到了永安安置。

    刘策虽然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但也限制了他们的行动,必须受军督府监视下在指定范围内活动,不过并不限制他们与姜若颜走动。

    而姜若颜虽然对姜泽一直未曾有半点好感,可毕竟姜朴、若茜都是自己的亲戚,也知道他们与姜泽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姜若颜是尽自己的能力帮他们一家在永安城里置办了一套环境不错的宅院,并每月会派人送去足够的钱粮安住他们的心。

    等刘澈累的打哈欠的时候,姜若颜才让奶娘将他抱回房间休息,尔后微笑着对岳氏说道:“姨娘,你们这次来府上找我,看样子不单单是为了看澈儿而来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尽管开口……”

    岳氏闻言,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姜若茜,又望了眼姜朴,这才叹着口气说道:“若颜啊,姨娘知道,你三叔(姜泽)惹了这么大的事,侯爷没为难我们也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加上若颜你又时不时接济我们这一家子,

    本来也不再奢求什么了,可是,你也看到了,你哥他也二十多岁了,总这么在家呆着也不是个办法,今天姨娘特意拉下脸来想跟你求个情,

    等军督大人回来,帮衬着说上几句,给他安排个合适差事做,这大男人没点事业可真不行,你说是这么个理吧?

    还有,若茜也已十三岁了,我逐磨着能不能以后让她留在你身边,也好陪你做个伴,能有个好照应呢?”

    姜若颜闻言,蹙眉沉思片刻,继而笑着对岳氏说道:“姨娘,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若要缺钱的话,尽管跟若颜说,都是族里族亲,就算看在堂哥跟若茜的份上,我也会尽力帮助的……”

    岳氏连忙罢罢手:“不不不,若颜千万不要误会,姨娘真的不是来问你要钱的,只是这俩孩子终归也要有个去处……”

    岳氏抚摸着姜若茜的脑袋接着说道:“若茜是我亲生女儿,可她毕竟是个女儿家,终归是要嫁人的,只想她能嫁个好人家,以后不再受苦。”

    紧接着他又望向姜朴:“还有你堂哥也看到了,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这辈子也注定做不了什么大的事情,虽然他不是我亲生的,

    但好歹也养了他几年,不想这么看他一辈子就这么过去,能让他有份自己的营生,以后自己能养活自己那就足够了,

    若颜啊,虽然以前你我没什么交集,但姨娘还是厚着脸皮想请你帮帮你的这俩族亲,让他们下半辈子能无忧无虑的活下去……”

    姜若颜轻轻颌了下美目:“既然姨娘开口了,那若颜自会帮衬着自己哥哥妹妹了,夫君这两日也快回来了,

    等他回府,我亲自跟他去说,相信他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定会同意这些小事的……”

    说话间,姜若颜朝姜若茜招招手,唤到自己跟前,笑了笑:“若茜,过几日你就跟姐姐来府里一起住,姐姐会给你找最好的老师教你琴棋书画,将来给你找个好人家怎么样?”

    姜若茜脸一红:“姐姐说笑了,若茜才十三,讲这些未免也早了些……”

    姜若颜爱抚着姜若茜的脸蛋,随后跟姜朴说道:“哥,你说你想从事哪一行?”

    姜朴听姜若颜在唤自己,忙从椅子上起身,对着姜若颜作揖行了一礼,怯生生地说道:“一切……但凭……妹……夫人……诰命夫人做主……”

    自小被姜泽虐出心理阴影的他,如今每次一紧张,连最基本的语言都组织不起来,看的岳氏心头不住叹息。

    姜若颜说道:“那好,一切等夫君回来再做商议,姨娘难得来一趟,眼瞅着也快到晌午了,不如一起用饭吧,一个人闷的慌,正好陪着一起解解闷……”

    岳氏闻言,不好意思的说道:“那,我们就多叨唠了……”

    姜若颜轻轻摇头:“不叨唠……”

    就在这时,璇儿双眼无神,闷闷不乐的步入了正厅之中。

    姜若颜一见,立马对她说道:“璇儿,府外是何人找你啊?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璇儿回过神,忙换上一副笑脸对姜若颜说道:“回夫人的话,只是以前一个朋友而已,夫人有何吩咐么?”

    姜若颜不疑有他,对璇儿说道:“去吩咐一下膳食坊,中午备好菜肴酒宴,我要和族亲一起在迎客厅用餐。”

    “是,夫人……”

    璇儿领命后,又踱步向膳食坊走去,出得府厅后,脸上又是一阵寒霜密布。

    ……

    午时时分,距离军督府一街之隔的一间酒楼内……

    “这是五十块银元,拿了就不要再来烦我了……”

    璇儿将一袋子的银元丢到正在吃面的贺松延的餐桌上。

    贺松延吞下一口面,将筷子重重甩在桌上,然后拿过那绵丝所制的钱袋,垫了垫,立刻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金属撞击声,这一袋至少也有三四斤重。

    “不错,这银元用起来可比银锭要方便多了,而且摸着感觉也是让人十分惬意啊,啧啧啧……”

    只见贺松延从钱袋里取出一枚银元,朝半空投掷一阵,随后捏住正反面,对着银元壁沿吹了一口气,放到耳朵边,眯着眼感受着那阵轻吟的响动。

    “一起吃点么?”将银元捏在手中,贺松延指着碗里的面对璇儿说道,“这可是以前你最爱吃的细面啊……”

    看着贺松延那面容扭曲的模样,璇儿心中只感一阵厌恶,随即对他说道:“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可不可以把婚书给我……”

    “五十块银元就想把我这么打发了?”贺松延闻言,冷笑一声,将银元丢回袋子中,抬头对她说道,“告诉你,事情没这么简单!”

    “姓贺的,不要太过分了……”璇儿见贺松延一副无赖相,顿时怒容满面,“你真以为那一封婚书能控制我么?劝你见好就收,要坏了我的好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威胁我啊?呵呵……”

    贺松延冷笑着摇摇头,将钱袋放到自己身边,对璇儿说道:“坏了你的好事?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们全家都是群招摇撞骗的骗子而已。”

    璇儿轻哼一声,不屑地说道:“我有事就先走了,有胆子你就拿婚书去告我,我倒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告倒我!”

    说完,璇儿扭身就走,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得色。

    “婚书或许不能难倒你,那这个呢?”

    璇儿刚迈开两步,就听贺松延戏谑地声音在耳畔回响。

    她不耐烦的回过头,刚准备斥责贺松延几句,可一看到他手中拿的东西,立马愣住了,激动的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只见贺松延手里握着一条洁白的丝帕,上面点点红斑依稀可见。

    “你从哪里得到的,还给我……”

    激动之余,璇儿失去理智,一把上前想要夺下那块丝帕。

    贺松延顺手揣入怀中,对璇儿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现在知道害怕了?”

    “求求你,把它还给我……”显然璇儿是真的急了,拉着贺松延的手臂说道,“要多少钱,你开个数……”

    贺松延一把甩开她的手,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怕了?刚才的神气劲儿哪去了?还有注意你的形象,这里这么多人,你也不想自己难堪吧……”

    璇儿向四周望了一眼,确实发现到处都有人不时把目光瞥向自己,这才平复了一下情绪,狠狠瞪着贺松延。

    贺松延一碗面下腹,起身拿起拐杖,对璇儿说道:“行了,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谢谢你的钱,哈哈哈……”

    看着贺松延提着银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向酒楼外走去,璇儿眼中阴霾密布,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

    “想坏我璇儿的好事?痴心妄想,我可是要成为军督府的女主人,怎么会让你这种瘸子威胁呢?休想!”

    返回军督府半道上,脑海里满是贺松延威胁的话语,璇儿是越想越气,脸上始终挂着一层冰霜。

    刚一进门,忽然迎面撞上一道身影。

    “什么人,走路不长眼啊?”

    本来心情就不好的璇儿登时火冒三丈,未等看清来人,就破口大骂。

    “璇儿妹妹,什么人惹你生这么大的气啊?”

    璇儿耳边顿时响起一阵熟悉悦耳的声音,她心头一怔,忙抬头看去,顿时冷汗直冒

    却见宋嫣然、薛如鸢还有夏妙音三人站在自己眼前,正中的宋嫣然正满脸含笑着看着自己。

    “二夫人,奴婢不是有意冲撞您的……”璇儿吓的忙跪下致歉。

    夏妙音眉头一皱,对璇儿说道:“明明是你自己看都不看撞上二夫人,居然还敢出言不逊?你好大的胆子!”

    “奴婢知错了,知错了,求二夫人饶了奴婢这一回吧……”璇儿忙不停磕头求饶。

    宋嫣然轻轻按了按夏妙音的手掌摇了摇头,对璇儿说道:“算了,以后注意点,不要跌跌撞撞的,赶紧回去照顾大夫人吧……”

    说完,也不等璇儿回话,宋嫣然带着薛如鸢和夏妙音就从她身边离开,径直出府而去。

十二 咄咄逼人

    ……

    五月十五日,刘策风尘仆仆的赶回了永安,直扑军督府内庭而去。

    “澈儿,给爹笑一个……”

    正厅内,刘策抱着刘澈不停逗弄着他,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看的边上的姜若颜是不停的摇头。

    而小家伙却直溜溜的盯着刘策看,显然对刘策这个生父,还是相当的陌生,任凭刘策如何逗弄都没有如他心意。

    姜若颜泯嘴轻笑一声,起身来到刘策身边劝道:“夫君,澈儿才一个多月大,哪听的懂你说什么?”

    “哇~~”

    显然,刘澈对刘策还是无法适应,闻到母亲的气息靠近后,登时哭闹着把手向她身上张去,求她来抱自己。

    刘策无奈,只好将刘策递回到姜若颜怀中,小家伙在姜若颜的轻拍之下,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坐回位置上,刘策叹道:“若颜,这些时日不在府内,也辛苦你了……”

    姜若颜抱着孩子回道:“夫君,多虑了,这军督府里里外外都有宋妹妹把持着,妾身是啥也没做,一点也不辛苦……”

    刘策笑了笑,对姜若颜说道:“若颜,你为我生下了孩子,为夫也不能委屈了你,你跟为夫说,想要什么,为夫一定满足你!”

    姜若颜淡淡笑了笑:“夫君,为你生子延续香火,本来就是身为妻子的责任,这有什么好谢不谢的?”

    刘策罢罢手说道:“若颜,为夫虽然不是女人,但也知道怀胎十月产子,就如同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若无表示的话,心中怎么也过意不去……”

    姜若颜道:“夫君,你这就见外了,你我夫妻之间还需要这么客套么?何况,若颜也不是那种势力的女人……”

    刘策想了想说道:“这样吧,若颜,为夫就送你一片地,如今塞外之地各处都在开发,已经成一定规模,

    为夫打算将贝加尔湖以西,方圆三百五十里的牧场都送给你,也算是你我成亲这些年来,为夫对你的补偿……”

    “夫君,你……”

    姜若颜一惊,怔怔的望着刘策,发现眼前这个男人真的与众不同。

    自古以来,土地受封与女人都没有半点瓜葛,哪怕自己身为一品诰命夫人,有的也不过是一些虚衔而已,实质性的权力是一点都没有。

    可刘策这番话等于是给了自己一份偌大的家业,塞外她虽未曾去过,但还是有所耳闻,早已是今昔不同往日,做到了牛羊遍地,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眼前这个男人,当真是完全不同与传统那种思维来衡量,胆大心细,敢想真的敢做,嫁给这种男人,自己真的是从来没有后悔过……

    刘策没有在意姜若颜此刻的心情如何,只是轻滑着手中的碗盖说道:“等过些时日,你身子好些了,为夫就带你去塞外走走,顺道看看属于你的那片牧场,我相信,你会喜欢的,这事就这么定了……”

    “谢谢你,夫君……”姜若颜心中莫名感动,对刘策轻轻嘀咕了一句。

    “爹爹……”

    正在这时,刘瑜在宋嫣然和侍女的簇拥下,踩着小脚丫踏入了正厅。

    刘策一见,立马放下手中茶碗,拍拍手对刘瑜说道:“瑜儿,到爹爹这儿来,乖……”

    刘瑜一段时日没见刘策,却依旧很兴奋的向他跑去,吓的身旁的侍女忙护在她身侧,以免她摔倒受伤。

    而宋嫣然则是一脸微笑的望着瑜儿跟刘策,这么长时间没见刘策,她心中当然也是十分思念,可宋嫣然十分理解刘策的事业,没有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咯咯咯~”

    刘瑜被刘策高高举起,兴奋的大笑起来,一家人就这么静静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团聚时光……

    。。。

    翌日,军督府会客厅内……

    在永安“煎熬”了三个月的姚仲、谢阳以及董文舒三人,再次在谈判桌前与刘策就向朝廷拨款的事,进行第二次会谈。

    刘策端起茶杯,轻泯一口后问道:“几位大人,当初本军督离开远东前就和你们打过招呼,要你们仔细考虑清楚,如今几个月过去了,也该给个满意的答复了,

    说吧,当初本军督和你们提的条件,能不能现在敲定下来……”

    姚仲三人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一圈,尔后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这条件恕我等无法接受,能不能……”

    “叶太常,送客……”不等姚仲把话说完,刘策就下了逐客令,“既然几位天使大人无法接受,那也就没必要再谈下去了……”

    姚仲几人一惊,万万没想到刘策态度居然如此坚决,完全不留任何余地。

    “军督大人,好商量,好商量嘛……”谢阳忙露出讨好的神情对刘策劝道,“你看我们这不就是在谈么?何必把事情搞的如此僵呢?这真的不值得啊……”

    刘策冷冷地说道:“敢问几位大人,你们是真的是在为替朝廷着想么?说实话,本军督本来真的想将你们一举撵出远东,

    因为你们这群朝廷重臣一点都不知道为朝廷分忧,都几个月了,各位大人还打算在这里耽误多少时日?想必皇上也急着等你们回去有个满意的答复,

    可现在看看你们,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在这里跟本军督讨价还价,要明白,你们到底来远东的目的是干什么的!”

    三人被刘策一通喝斥后,齐齐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姚仲说道:“军督大人,并非我等不愿意答应您所提的条件,只是此事实在是事关重大,

    若真按照您所言,将大周北方八省都教由您打理,黔州章家寿还有上陵裴家,定会对朝廷心怀不满啊……”

    刘策吼道:“章家寿、裴济,这两大北方世阀,你以为屈尊退让,就能让他们对朝廷唯命是从了?

    你错了!这些世家只会往已经千疮百孔的朝廷身上撒一把盐,现在唯一能制约他们的只有我!刘策!远东百万雄师的主帅!你们明白么?!”

    姚仲三人被驳的哑口无言,事实上也确如刘策所言一般,朝廷根本就对北方两大世家无能为力,他们就如同一座大山压在朝廷身上,让这摇摇欲坠的大周江山喘不上一口气来。

    目前也唯有远东的势力插足才能让朝廷有喘息的机会,或许这也未尝不是一个摆脱眼下不利局面的办法。

    但同时风险也是巨大的,万一刘策真的控制整片北方区域,到时又有何人可以制衡呢?

    犹豫再三后,姚仲咬了咬牙,和董文舒说道:“董大学士,就且答应军督大人的条件吧,离开京城多月,想必皇上也定是焦急万分了……”

    董文舒点点头表示认同,不过又对刘策提出了自己的忧虑:“只是,军督大人,那上亿银两可否换成眼下远东流行的银元呢?

    还有,这么大的一笔钱财物资又该如何押运呢?”

    这些时日,远东通行的钱币也让谢阳几人觉得方便很多,而且银子成色比国库都好,不由起了其他心思。

    “一亿白银换算六千五百万银元……”刘策说道,“至于押运问题,本军督会分三期全数付清,只要本军督的人马入关,相信运输方面也能方便不少,替朝廷节约不少成本……”

    姚仲仔细考虑了下说道:“军督大人,不如将契约改动一下,朝廷问军督府借款六千五百万银元,再以北方八省的土地人丁作为抵押,等朝廷有能力偿还借款再收回可好?”

    “没问题……”刘策想都没想就同意了,“既然协议达成,那就尽快将契约签订,明日本军督会与几位大人一同签立契约,介时有什么附属要求可以继续商议……”

    笑话,借出去的土地有听过几个被收回的?最终结果还不是要靠实力来说话么?

    从刘策打算要这大周北部的各省各地开始,就从没打算再还回去,有胆子就拿武力来取,要不然就当孙子老实的趴着……

    “既然如此,那下官告退……”

    “不送……”

    姚仲三人离开后,秦墨立刻上前,将整理好的文册交到刘策手中,由他过目。

    刘策翻开几页后,合上了文册,深吸一口气,对秦墨说道:“秦先生,我军督府六千五百万银元拿的出么?”

    秦墨说道:“回禀军督大人,一时半会儿是无法凑齐这么多银元的,不过,观姚大人的意思是可以用铁料跟精盐代替一部分,

    仔细算算,除开折算的物资,首批交付的银元也就六百万上下,这军督府还是绰绰有余的……”

    刘策点点头:“就按秦先生的意思去办吧,如今大周北部八省书面协议已然达成,是时候该为进军中原做准备了,这些地方只有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才能真的安心……”

    秦墨闻言,思衬片刻,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属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策回道:“秦先生,何必如此见外,有何话不妨直说……”

    秦墨说道:“军督大人,等军督府入关后,待七省之地民心之时,您又打算如何做呢?”

    刘策眉头一蹙,凝望着秦墨:“秦先生此话何意?”

    秦墨苦笑一声,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属下自大周历368年八月初与您相识至今,也有近五年时间了,

    属下亲眼看着军督大人从一介弃卒走到今日这种位置,这个发展速度让属下是难以置信,

    属下也知道,军督大人心怀天下,所发布的每一条政令无一不是利国利民的壮举,百姓都是无不支持您所作一切决定,

    只是军督大人,大周虽然羸弱不堪,可毕竟是中原的正统,还希望军督大人能尽好自己的一份本责……”

十三 料理干净

    ……

    “秦先生,你此番话说与本军督,是想表达何意呢?”

    从秦墨所说的话语中,刘策已经听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声线不由微微一沉。

    秦墨叹了口气,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军督府治下现在到处盛传着一些不合时宜的言论,想必您也定是有所耳闻,

    说实话,属下从未想过您能对大周朝廷尽忠,而且以军督大人的个性,属下也不奢望您能当个忠臣贤将,

    没错,大周是已经腐朽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可是军督大人,大周再如何的不堪,它毕竟也是中原正统皇室,

    如果有一天,军督大人您真的如同街市各处所流传那样,自立一番基业,那中原各地就会陷入前所未有之动荡,苦的只会是亿万华夏子民,

    所以,属下恳请军督大人且莫走出这最后一步,将中原百姓拖入万劫不复之中,属下宁可军督大人做一介权臣,也好过逾越之举,

    还请军督大人能体谅属下的肺腑之言,就当是为中原百姓着想,可以么,军督大人?”

    秦墨这番话其实早在远东被刘策控制后就憋在心中了,刘策的实力越发膨胀,如今又以咄咄逼人的态势迫使大周朝廷割让了渭河以北几乎整个北方的领土,以刘策的实力不消多久定会将他消化,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到了那时,大周朝廷还有余地跟刘策周旋么?惠及亿万子民的政策落实后,只要刘策登高一呼,定会军民响应,彻底脱离大周的掌控,到了那时,大周与刘策之间的关系又将如何对待?

    秦墨很怕发生这样的事,他希望刘策是一名拯救百姓与水火之中的权阀,却不希望他真的趁势而起,取代大周的江山社稷。

    并不是秦墨对大周还有什么好感,完全因为刘策一旦迈出这一步,这天下纷争的局面只会更加混乱,苦的永远都是饱受战乱的百姓。

    听完秦墨的话,刘策沉默半晌,点头对秦墨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秦先生不必为此忧心,本军督在做什么,该做什么,自有分寸把握,您只需处理好手头的事务就行了……”

    秦墨起身对刘策拱手作揖:“既然军督大人心中已有定策,那属下也就不再多言,先行告退了……”

    说完秦墨,缓缓退出了会议厅……

    “秦先生,有些事已然注定,你想保全的大周朝廷,早已只剩个徒有虚名的空壳子而已,纵使本军督不做,

    也会有人继续将它的遮羞布一次次扒开,把他那内在的腐朽完整的呈现在世人面前的。”

    望着秦墨消失的身影,刘策默默地叹了口气。

    ……

    军督府与朝廷天使的契约协议很快就此敲定。

    契约大致规定:以董文舒为首的朝廷天使以“租让”的形式,将大周北部雁云关以西开始起,从隶元、甘州、黔州、隶阳、涿州、上陵、靖泰、河源八个省尽数有刘策管辖负责,向刘策借取六千五百万银元的物资,共分三次付清。

    首批二千五百万银元其中二千万以铁器、布帛、盐、马匹、牲口等物资派送,剩下的将在两年内全数付清,年利息为四分,待本利清空之日,军督府就归还所占的土地。

    等姚仲收好契约后,也就带着五百万银元的现钱准备回京覆命了,若再不离开,他们真担忧朝廷会否再发生其他意外,毕竟大周目前的局势并不稳定。

    五月十八日,送走了姚仲这般人,刘策深吸一口气,对一旁的许文静说道:“是时候该全面准备向中原进发了,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些小事得料理下……”

    许文静闻言窃笑一声,忙躬身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属下已经安排妥当了,既然李氏宗亲已经不在了,辽东局势也已经稳定,

    那李世芳留在冀州的那些血脉就没必要再留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全部干掉……”

    刘策微颌了下眼眸:“还有代勒也没有必要留着了,找个理由除了去,不过千万不能让他死在永安城里。”

    许文静道:“军督大人请安心,属下已经将这件事,托给那些瀛洲人去办了,那个宗本一郎很愿意为军督大人效力……”

    “那就赶紧行动起来,免的夜长梦多……”刘策双手环胸,手指有节奏的轻点臂膀,“顺便可以安排情报司的人向中原腹地渗透,尤其是玄武关的守军,希望前年那次并肩作战的缘分能让他们站在我们这一边……”

    “属下领命……”

    许文静浑身上下因为激动而颤抖不已,等了这些年,终于等到这一时刻了,能亲眼见证一个新生的帝国在自己辅佐下冉冉升起,那将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啊。

    ……

    两日后,永安城郊外的官道上……

    “咯吱吱……”

    一辆豪华的马车行驶在整洁宽敞的水泥道上,车内所坐一人,正是呼兰王室最后的遗孤,董狸的十三子,代勒。

    此刻,代勒正静静地坐在马车内,手中紧紧握着那支象征着东部草原权力顶峰的金色权杖。

    代勒本以为这辈子是不可能回到草原去了,打算在永安城里终老一生,不想昨日收到刘策命人送来的消息,告知自己东部草原局势已经稳定,自己可以回到王庭继承可汗的位置时,着实让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如今,他确实已经踏上了归程马车,还是觉得这一切太过不真实了,但事实却又让他无法辩驳什么。

    良久,他嘴角露出一抹阴谋得逞的笑容:“太好了,等回到草原,我代勒一定会让呼兰人重新崛起,将这群中原人加在头顶的屈辱加倍奉还!

    呼兰人,才是这片大陆真正的主宰,谁也别想将这个位置从我手中夺走,想都别想!”

    重获自由的代勒信心满满,誓要让呼兰人再次崛起在东部草原,他心里盘算着回到王庭后,无论如何都要想尽办法与蒙洛人取得联系,借助他们的兵锋将在草原上盘踞的中原人全数杀光,然后再次威慑远东。

    “八嘎~你是怎么驾的车?没长眼睛么?”

    蓦然,车外一阵大骂将代勒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他忙拉开车帘向外望去,却见有十几个矮壮的瀛洲人正横在路中间,满脸怒容的冲车夫喝骂着什么。

    那为首气势汹汹的浪人,就是宗本一郎,边上怀里揣着一本书的就是当初在豆腐西施坊里做了半个月苦工的原田武男。

    代勒眉头一蹙,对同样是呼兰人的车夫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回道:“可汗,这些浪人忽然冲到官道中间,非要说我们撞到了他们,要我们为此道歉赔偿……”

    代勒急于回到塞外,对此也没在意,于是对车夫说道:“别耽误时辰了,赶紧和他们道歉,赶路要紧……”

    车夫点点头,对宗本一郎又是鞠躬又是道歉。

    然而,本以为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却不想宗本一郎依旧不依不饶大声说道:“你以为道歉就没事了?太便宜你们了,必须给钱才行,否则休想离开!”

    代勒刚要放下车帘,听闻宗本一郎的话,立刻回身对他说道:“这位朋友,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么点小事就要赔偿?莫非你们是来找事的么?”

    说着,代勒还煞有介事的捏了捏手中的金杖。

    不想宗本一郎见到代勒手中的金杖,双眼都直了:“把你手中的杖子给我,这事就算了,否则你们今天谁都别想离开……”

    “放肆!”

    宗本一郎的话,登时让代勒火冒三丈,他举着手中金杖大声吼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岂能由你们这么随意亵渎?”

    “八嘎,敬酒不吃吃罚酒!”宗本一郎大骂一声,忽然抽出手中的刀,指着代勒,“今天不把你手中的金杖留下,就把你死啦死啦滴~”

    “你,你们简直是无理取闹!”代勒气的胸膛不停上下起伏,恶狠狠地对宗本一郎一行人说道,“最后说一遍,赶紧滚,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也许在永安城内,代勒被酒色迷失了心智,在诱人的胡姬跟高度酒精麻痹下,丧失了原本该有的睿智,完全没有意会到杀机临身的危险。

    宗本一郎双眼凶光一闪:“八嘎,还敢威胁我们,给他们点厉害看看,杀~”

    下一刻,十几个浪人齐齐抽刀跳上马车,对准车夫和代勒不停挥砍,飞溅的血液瞬间将马车染成透红。

    “呃,我的……那是我的……”

    “噗呲~”

    车厢内,宗本一郎狠狠的向代勒胸、腹部等各处要害连捅了十几刀,鲜血如同泉涌一般从车厢缝隙淌落在官道之上。

    最后代勒在弥留之际,眼整整看着手中的金杖被夺走后,头一歪,断绝了生息。

    呼兰王室最后一名遗孤就此死亡。

    这片异界原本历史轨迹中,呼兰人进军中原控制整片远东地区,百余年后羽翼丰满,与蒙洛人控制的中原腹地展开激烈角逐的一幕,因为刘策的到来,再也不会出现了。

    “快回去向军督大人覆命……”

    代勒一死,宗本一郎这行人的目的也就完成了,他握着金杖和同伴们招呼一声,瞬间消失在官道两旁,只余满是鲜血淋漓的马车和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孤零零的留在旷野之上。

    同一时间……

    “呃~噗~”

    永安城一处密室内,被喂了毒酒的骊国质子,忍受着腹中火烧般的疼痛,挣扎了一阵之后,吐出一口鲜血也气绝身亡。

    “军师,事已办妥……”

    “很好,将尸体处理干净,记得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遵命……”

    情报司要员和许文静禀报后,立马带着尸体退了出去。

    而许文静则色眯眯的望着不远处缩在墙角里的两名骊国妃子,“嘿嘿”的笑了一声。

    他来到她们身边安慰道:“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吧,要是不从,是什么下场也该知晓了,嘿嘿嘿……”

十四 蒸汽机构想

    ……

    六月初一,郓城……

    “卟卟卟……”

    偌大的军工厂内,鲁阙正端坐在休息间内,望着不远处烧热的茶壶盖子,随着壶内水蒸汽的迸发不停上下起伏。

    他已经足足有一刻钟没有回过神了,就这样以一个凝思的状态望着那个上下翻滚的茶壶盖子。

    “老鲁,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正在这时,一名工匠打断了鲁阙的沉思,经过他身边时,干笑一声,拿起桌上一块抹布就要去提水壶。

    鲁阙赶忙阻止了他:“等等,别动,我在想一些事情……”

    工匠疑惑的回过头,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也就停下了提水壶的动作,丢下抹布,坐到他跟前问道:“老鲁,你这是怎么了,难得见你一本正经的模样……”

    鲁阙依旧凝望着那烧开的茶壶,闻听工匠问及,皱着眉头说道:“你说那水壶的盖子,为什么会一直跳个不停?”

    工匠闻言,回头望了眼那水壶,笑着说道:“因为水烧开了呗……”

    “水烧开为何会不停跳动呢?要知道盖子的重量可是比水重,为何它能将其顶开呢?”鲁阙若有所思的问道。

    工匠挠了挠头,觉得鲁阙很奇怪,于是解释道:“这有什么,水烧开了热气往上一直冒,自然就会顶开盖子了……”

    鲁阙并没有答话,他目光始终盯着那个烧开的茶壶,喃喃自语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烧热的水汽能将整个盖子彻底顶开出去?”

    工匠闻言,也是眉头一皱,回头望向那个茶壶,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忽然,鲁阙带好厚厚的棉手套,取过一块木塞子来到茶壶边,然后将正在冒气当然茶嘴死死堵上。

    “砰……”

    “哐……”

    下一刻,一声轻响回荡,却见茶盖子一下子飞起,带起几滴滚烫的热水,最后掉落在地上。

    “老鲁,你……”

    见到这一幕的工匠,怔怔的望着掉在地上的盖子,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鲁阙捡起地上的盖子,只觉的脑袋里似乎有什么新鲜的东西一闪而过,可又一时间抓之不着关键,真的是非常着急。

    “老鲁,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不如休几天假如何?”工匠以为鲁阙精神有异,好心上前劝道。

    自鲁阙加入兵工厂以来,对工作的热情程度让很多老工匠都自叹不如,他是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了工作之中,解决了不少以前留下的技术瓶颈,让军工厂的生产效率提升了一大截。

    当然,鲁阙的收入也是日益剧增,已经完全没有了在神都城之时的那种窘迫感,家人也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生存的问题解决后,鲁阙更加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了对科技的研究当中,成日醉心与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小事。

    比如他从弹簧的制作工艺中居然领悟到螺丝的制作工艺,当那一枚枚螺丝被成筐的制作出来,投入到各个领域后,很快就占据了市场,甚至与铁钉不相上下,他也从专利分红中得到了让人眼红的财富。

    不过,显然鲁阙已经对钱不怎么关注了,他眼下要解决的就是以水力为主的锻造设备冬季动力不稳的问题。

    他敏锐的发现,每次到了冬季,兵工厂的效率就会大幅下降,尤其是河面结冰后,失去水力之助的那些锻锤,钻床等基本处于歇业状态,要么就是靠畜力运转,可那样的话实在太消耗成本了。

    于是,鲁阙苦苦思索改变这种局面,既能让兵工厂一年四季都能正常运转,而且还不会降低效率。

    就在前几天,他发现烧水的茶壶会因为水烧开而顶动茶盖,从而魔怔一般,往往一观察就是好几个时辰,他总感觉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因素存在,只不过自己没发现而已。

    “没什么……”

    捡起茶盖,鲁阙对工匠回了一声,继续坐回椅子上仔细研究起来。

    “唉……”

    工匠叹了口气,然后拎起那没茶盖的水壶,就离开了,熟知鲁阙脾性就没有再去打扰他。

    “军督大人到~”

    正在鲁阙专心致志的盯着手中茶盖发呆的时候,休息室外响起一阵激动的呼喊声。

    除了鲁阙外,所有在休息室内歇息的工匠都立马起身准备迎接。

    刘策在张拱和一群“老资历”的陪同下,进入了休息室内,和众人打过招呼后,发现鲁阙的身影后笑着走了过去。

    可能是辽东之行的后遗症缘故,自刘策回到远东后,立刻巡视了一圈治下的各主要部司,连同军队营部也一并视察,等确认远东各处产业与辽东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后,这才安下心来,转而来到郓城视察军工产业的进度。

    见刘策向鲁阙走去,张拱刚要向他打声招呼,却被刘策制止了,他小心翼翼来到鲁阙身边,笑着问道:“鲁师傅,又有什么新发现啊?”

    鲁阙没有注意是刘策在自己身边,只是叹口气说道:“我在想,为何茶壶烧热后,冒出的水汽能把这盖子给顶开,按理说不应该啊。”

    刘策闻言,双眼一亮,忙说道:“因为水蒸气在一个密封的环境里膨胀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就能将茶盖顶开啊……”

    鲁阙脑子一阵亮光闪过,盯着手中茶盖接着说道:“那为何整个茶壶,也只有茶盖会被顶开呢?”

    “茶嘴不是照样冒气么?”刘策回道,“那是因为气压的缘故……”

    “气压?”

    鲁阙闻言,度顿时来了兴致,转身刚要和答话的人讨论一番,不想映入眼帘的却是刘策冷峻的脸庞。

    “军督大人,请恕罪……”鲁阙忙起身对刘策拱手行礼。

    刘策罢罢手道:“鲁师傅,看样子你对蒸汽很有兴趣啊……”

    “让军督大人见笑了……”鲁阙惭愧的说道,“在下不过是想解决冬季水力不稳的难题,方才想一些事情想的有些出神,这才没注意到军督大人到来……”

    “一名优秀的匠师,就应该和你一样,不被俗世所打扰……”刘策赞许的拍拍鲁阙的肩膀,“本军督对你的热情,很是感到欣慰,继续努力下去,本军督对你的想法很是期待,也很支持!”

    鲁阙受宠若惊的点点头,忍了片刻又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您方才所说的气压,有没有这种可能,水汽沸腾后将几百斤的东西顶开甚至拉起呢?”

    刘策用力点点头:“当然可以,不单几百斤,甚至几千斤几万斤的东西都能顶起来!”

    这话一出,不单鲁阙震惊,就连张拱一般人也是震惊万分,有几个人甚至向那冒热气的茶壶望去,怎么也不敢相信它能将几千几万斤的东西顶开。

    刘策却继续说道:“这蒸汽膨胀还不单单是将所谓的东西单纯顶开而已……”

    说着他拎起一个茶壶放到火炉上,等它烧开后,盖子再次上下起伏起来,众人看的是一头雾水。

    刘策指着那茶壶说道:“你们看到没那盖子来回不停起伏,只要茶壶里的水不干,火炉里的炭火不灭,它就能一直动下去,

    对此你们有何启发可以自行研究一下,本军督也只能给你们提个醒,具体怎么去做,还得靠你们这般务实的工匠,

    但本军督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一旦这个自然规律你们掌握并能加以运用到实践中去,你们的成就将足以改变整个世界现有的工业体系!”

    听完刘策所言,在场所有工匠只觉得体内热血沸腾,改变现有的工业体系?那是一种怎样的局面啊。

    这群工匠不明白,刘策却是相当清楚,瓦特对蒸汽机改良(公元前200年,古希腊人希罗就已经发明了蒸汽机,只是被当玩具使用)对世界格局产生的巨大变化,也是直接导致东西方文明拉开巨大差距,产生了最为激烈的碰撞。

    在刘策记忆中的那个世界,中国近代史那段不堪回首的屈辱往事,就是因为西方工业革命崛起,导致“落后挨打”的局面。

    由螨蜻主导的传统华夏文明在西方列强的机械文明之下,被撕的面目全非。

    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平心而论,螨蜻的火器装备和日不落帝国差距并不大,失败最终原因还是缺乏先进的军师训练体系和**无能却又自大无比的朝廷。

    如果螨蜻朝廷在第一次失败后能重视起工业方面的改革,哪怕道光把他爷爷乾隆收藏的那些“西夷古玩”拿出来研究一下兴许就不会有第二次鸦片战争那种全面落后的惨状了,可惜,螨蜻朝廷那种渔猎民族的劣根性根本就不懂自己为何会落后,依旧做着天朝上国的美梦。

    (ps:第二次鸦片战争时期,螨蜻与西方无论是战术思想,还是武器装备,都全面落后相差整整一代还多,这才距离第一次鸦片战争结束不到二十年时间,这一次惨败才让螨蜻高层注重起来,不久便开始有了以夷制夷,轰轰烈烈的洋务运动)

    前世汉文明的衰弱,让刘策唏嘘不已,如今看着自己眼下的工业科技蓬勃发展,他深感欣慰的同时,发誓不能让前世的悲剧在异世界再次重演。

    “对了,鲁师傅,听闻你将缴获的那些火神营火铳进行了改良?不知可否带本军督前去观摩一下……”

    事实上,刘策这次来郓城视察的主要原因就是听闻军工厂将火铳进行了改良,从呈上来的设计图纸来看,似乎和印象中的虎尊炮有很多相似之处,这才让他兴致盎然的赶来察看,如果真的是火炮的话,那以后基本可以逐步淘汰那些笨重的投石机和弩了。

    鲁阙闻言,笑着说道:“军督大人,请随在下前来,刚好在下要请您验收一下。”

十五 叶胤的心结

    ……

    “轰~轰~轰~”

    兵工厂空旷的实验场上,三声剧烈轰响震天而起,刺鼻的硝烟味充斥着整个场地。

    待烟雾散去后,刘策和一众工匠连忙望去,但见距离“虎尊炮”五十步距离外的木靶破了好几个洞,有几具甚至是歪斜的倒在一旁,木料上还冒着丝丝白气。

    “很好……”

    刘策由衷的赞叹一声,望着固定在地上三门炮口尚在冒着热气的虎尊炮,刘策,心里很是欣慰。

    这三门虎尊炮,每门重四十斤,浑身都是用青铜所铸造,长约二尺左右,可装填散弹(碎石碎钉)五十至七十枚,也可用实行炮弹对敌,而且由于重量较轻,携带也十分轻便,只需一辆单人手推车就可以随军前行。

    “鲁师傅,你真的是立了大功!”刘策摸着尚有余温的炮管,对鲁阙是大加赞赏,“这等利器如果能实现大规模量产,那么那些旧式攻城器械都可以逐步淘汰了……”

    鲁阙拱手说道:“军督大人,这等火炮要想实现量产还需些许时日,而且青铜铸炮,耗费实在是太大,在下正在研制以熟铁铸炮之法,

    而且,既然这小小炮身就有如此威力,在下还在想将其扩大些试试,毕竟这虎尊炮一发也就百八十步距离,散弹距离也就五十步以内威力最大,

    还需再仔细研究打磨在投入生产,还请军督大人再耐心等些时日……”

    刘策点点头:“鲁师傅有心了,本军督等的起,等着你将火器全部发展起来装备到我远东各部军中的一天,有什么困难,需要多少物资钱粮你尽管提,本军督定会鼎力支持你!”

    “多谢军督大人,有了你这番话,在下也就安心了……”

    得到刘策支持的鲁阙心中很是兴奋,因为眼下再没有什么比研发一些新鲜的军工器械更让他感到兴奋了。

    “当然了,之前跟你们所提的蒸汽也不能落下……”刘策又对各位匠人提醒道,“本军督等着看到工业蓬勃发展,傲立在整片大陆的那一天!”

    众人忙拱手应道:“谨遵军督大人教诲!”

    工业带来的影响力这些匠人已经体会到了,远东百姓也开始逐渐体会到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必会被自己治下的所有军民所接受。

    但这对刘策还不够,他要将工业体系推广到整个中原各地,迎来一次有工业主导带来的,完全不依靠与小农经济的全新时代。

    “就不知道燕州那边的情形如何了,民政司来报,三座工厂已经与四月初竣工,上个月开始招工开业,本军督很想知道秦恒这群老顽固如何面对工业带来的震撼力!”

    刘策回想起燕州的局势,嘴角不由自主的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晌午时分,刘策特意到员工食堂察看关于工匠和苦力的伙食……

    从厨房送餐的窗口望去,今日的午食是红烧土豆配猪肉,蒸鱼以及一盘子炒青菜和一碗紫菜蛋花汤,这伙食水准相比去年更是近了一大步,让刘策满心欣慰。

    再看看苦力的伙食,也是差不多,只是少了一味蒸鱼,其他基本和工人差不多。

    刘策工厂里的苦力伙食标准规定,每隔三天吃一顿肉,但饭却是管饱,当然工钱就没有了,只有年末才会发一份喜钱,总体而言也不多,无法和正式工人相提并论。

    这是必然的,这些苦力多是战囚,既有中原人,也有塞外的胡人,若他们的待遇等同与厂里的工人,那厂里要没人闹情绪才真见了鬼。

    而且这些苦力大部分都是五到十年的服刑劳改,做的也多是体力活,主要是负责从炼铁厂将出炉冷却的铁料搬运到兵工厂内,然后再干一些洗洗刷刷的杂活,想要让他们接触到核心技术,这可能性基本为零。

    这就是战败者的觉悟,刘策军中可没有什么优待俘虏的政策,想活下去就必须干活恕罪,就算你们是身不由己与军督府作对,那也是助纣为虐,同样要接受惩罚。

    刘策在这群苦力中转了一圈后,满意的点点头,就在准备转身离去的刹那,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帘,不由走了过去。

    “你是程不识?”来到一名正在狼吞虎咽吃着米饭的汉子跟前,刘策不确定的问道。

    那汉子闻言,立刻放下碗筷,起身对刘策说道:“回禀军督大人,在下正是程不识……”

    这程不识,便是当初与自己在河源交手时所俘虏的青峰营副将,这两年时间,一直都在郓城充作苦力恕罪。

    刘策看着他结实的身躯,点点头问道:“程不识,本军督问你,当初你替罗松断后被俘,现在后悔么?”

    程不识犹豫片刻,轻声回道:“既然已经做了,自然就没什么好后悔的,当时战场上各位其主,若再重新选一次,在下也依然会选择断后!”

    刘策看着程不识那副坚定的面容,心中思索数分,忽然问道:“程不识,本军督现在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一,继续留在郓城做苦力,直到十年期满为止,

    二,加入本军督麾下,本军督会让你领一支军队进行操练,随后跟本军督南征北战,

    你自己选一样吧……”

    程不识不假思索的说道:“多谢军督大人抬爱,在下愿意听凭军督大人驱策!”

    刘策默默凝视了程不识一眼,然后对身边的张拱说道:“将他的名字从苦力营划去,现在开始他是自由之身,由本军督亲自调遣。”

    “遵命……”

    刘策发话,张拱自然是不会有反对意见。

    程不识眼眶不由自主红了起来,但依旧强忍住没让眼泪落下,身子站的是笔挺。

    刘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事实上他看中程不识完全是因为叶斌的举荐才破例将他从苦力营提拔的……

    从军工厂出来后,刘策舒展了下双臂,现在的他心情大好,看到军工厂和铁厂的工人积极性这么高,一件件新式装备问世,他是由衷的感到高兴。

    “按目前铁产量计算,差不多已经有十五万吨的年产量,最多再两年,整个远东的钢铁应该能突破二十万吨,

    在这冷兵器为主的世界,钢铁就是实力的象征,意味着源源不断的武装力量诞生,有了钢铁就有底气应付一切内忧外患,

    等着吧,本军督一定会让这股力席卷大江南北,震慑与海内外,让四夷外藩尽数臣服!”

    刘策怀揣着雄心壮志,向郓城事务厅步去……

    。。。

    永安城,叶府……

    “兄长,小妹有事想和你商议一下,希望您能开解下小妹……”

    今日刚好休假,叶胤趁父母外出之际,满脸愁容来到叶斌房间。

    正在整理文册的叶斌见自己妹妹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忙放下手头工作,对她说道:“怎么了小妹?观你脸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坐下和兄长细说,看兄长能否替你开解一二……”

    叶胤想了想,还是坐到叶斌侧面,刚想开口,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只是低着头露出一脸焦色。

    叶斌见此笑道:“怎么了小妹?平日很少见到你有这种愁容的?其实自打你从辽东回来后,

    为兄就发现你似乎故意在避着军督大人,你们之间应该不会闹别扭吧?”

    叶胤摇了摇头,对叶斌说道:“兄长,我想请教您一下,如果女人在身不由己的情况下,主动跟其他男人欲与欲求,虽然最后什么都没发生,你觉得这个女人还干净么?”

    叶斌闻言,淡淡地说道:“既然没有发生关系,又何来干净不干净之说呢?我当啥事呢,你怎么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叶胤说道:“兄长,你觉得这真的是一件小事么?一个**虽然未曾背叛,但精神上已有过背叛自己所爱的女人,还会被自己的男人所接受么?”

    叶斌说道:“那也是身不由己的情况下,并非女人本意,没有铸成大错,又如何不会被自己男人所接受呢?”

    叶胤忙道:“那兄长你不觉得这种女人很脏么?”

    叶斌闻言一怔,望着自己妹妹那副焦急万分的面容,仔细想了想对她说道:“小胤,你实话告诉为兄,你这次辽东之行,究竟遇到什么事了?你从来不会跟我讲这种奇怪的话题,莫非你……”

    叶胤轻颌一下眼帘,向叶斌详细诉说了自己在肃慎部落发生的经过,唯独将皇甫翟陷害自己的那段省略了……

    叶斌听完后,也是震惊不已,心惊得同时,也暗自庆幸霍青来的及时,不然以叶胤那副外柔内刚的个性,怕是早就自寻短见了。

    “小胤,你得庆幸一点,你的夫君是军督大人,为兄可以保证,他绝对不会在乎你身上发生的一切,因为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叶斌正色对叶胤说道,“所以,你在肃慎部落发生的这些事就且放下,不要再去多想,越想只会给自己越添烦恼……”

    “可是兄长,小妹真的觉得自己有些脏……”叶胤眼眶有些红润,“每次刘策接近我,我都心虚的很,好几次憋不住想跟他交代实话,但又怕他嫌弃我,以后再也不理我了……”

    叶斌闻言摇摇头:“傻丫头,你想多了,照你这么说,姜夫人又是如何跟军督大人走到一起的?

    要知道姜夫人在与军督大人相识之前,最爱的心上人可是青梅竹马的李宿温啊,结果呢?你看军督大人有半点嫌弃她么?

    你呀,就不要多想了,如果真的有什么想不开不敢跟军督大人启齿,那就由我去和他说,这总行了吧,

    多大一点事啊,行了,今日难得休息,你也早些去洗把脸睡一觉吧……”

    “嗯……”

    听了叶斌的话,叶胤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轻轻应了一声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十六 孟珙升职

    ……

    “哈~”

    “喝~”

    义州新军营内,喝声震天,新入伍的五千军士在各自上司指挥下,排着整齐的阵列,按吩咐挥动手中兵杖,乍看之下也是颇有气势。

    负责训练这座新军营操练的指挥统领,便是去年年末刚投奔刘策的孟珙。

    孟珙投奔刘策后不久,就被分配到了武镇英所部,由于他本就有丰富的临敌和带兵的经验,仅一个月的磨合期后,便被武镇英分配到新军营中,负责操练新兵事宜。

    这些时日以来,孟珙也是全身心将心血都投在了新兵操练的事务上,一日都不曾有过懈怠,很快就替镇字营操练出上万合格的将士,受到了武镇英等高层将领的器重。

    现在,孟珙站在高高的的箭塔上,用窥镜注视着营地内各个方阵,良久目光如炬对身旁的副将说道:“传令下去,全军分为甲乙丙丁四组,分军对抗演练……”

    副将闻声,立刻用铜哨向旗牌手传令。很快旗牌手就用旗语将操演对抗的信息飞速传递到每一个战阵前的指挥将领耳中。

    不多时,营地响起一阵沉闷激昂的鼓号齐名声,每一千二百五十人为一组的新军将士很快分成四个战阵,相互对立,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势。

    “攻~”

    “喝~”

    一声嘶吼,一声齐喝,四支对立的战阵很快碰撞在一起,但见一支支长达四米的去刃矛杆不停来回戳动,凡是身上出现白点的士兵立刻淘汰出局。

    从五米高的箭塔向下望去,五千人结阵而战的场面给人视觉上有着十分强大的冲击。

    当几名刀盾手满脸臃肿的被医护队抬下去的时候,副将忍不住对孟珙说道:“孟统领,你这么练兵会不会太过了?军士们肯定会受伤的?”

    孟珙回道:“现在受伤也好过他们上战场白白送命,骨头断几根算什么?让这群新兵提前明白下战争的残酷也并非坏处,

    何况,镇字营的核心就是以守代攻,用坚韧的意志磨灭敌人的气势,然后再予以致命反击,想在战兵营中立足,没点能耐如何能成?

    就照这么继续练,没本统领的命令,不准停下!”

    孟珙肃然的气势让副将哑口无言,只能继续和他一起举着窥镜望着营地上的“战斗”。

    就在“激战”难解难分之际,武镇英在罗敬晖的陪同下来到了孟珙的营地。

    望着如此热血沸腾的场面,武镇英只是面带微笑,淡淡说了句:“有点意思……”便继续跟罗敬晖一道向孟珙所在箭塔走去。

    孟珙见武镇英到来,并没有让军队停止对抗演练,和身边的副将小声嘀咕几句后,就径直下了箭塔去参见武镇英。

    一见到孟珙,武镇英就亲热的搭上孟珙的肩膀,以一副上级领导关怀下级的态度对孟珙说道:“小孟啊,这新军操演还算习惯吧?有什么地方不适应么?”

    孟珙回道:“多谢武指挥使关心,末将眼下一切都很好……”

    武镇英拍拍孟珙的肩膀,望着正在操演的新军,叹口气说道:“孟统领,短短几个月,你把这群新军操演的是够可以的……”

    孟珙回道:“武指挥使谬赞了,军督府治下各营都有标准合适的练兵方式,也有属于自己的作战风格,

    末将也不过是严格按照操演手册练兵,再加上些许自己的理解罢了,算不上是末将之功……”

    武镇英点点头说道:“听闻你曾经帮助朝廷收复过京师,想必你也不缺实战领军的经验,

    如果现在让你率这些新军直接与相等的胡人投入战斗,你觉得你能有几分胜算?”

    孟珙望了那些正在对抗的士军一眼,然后摇摇头回道:“不瞒武指挥使,怕是十有**得败下阵来,毕竟这群新军都是良家子,

    也未曾上过战场,一下子遇到强敌,怕是心起懦弱而怯阵,无法将平日操练的本领发挥出一成,

    除非有老营将士压阵,不然怕会有哗变之危。”

    武镇英笑道:“孟统领所言很是谨慎,你说的不错,其实新军和老兵最大的差别就是这心里这关过不去,

    新兵见到敌人只想着怎么不让他注意到自己好活下命来,老兵就不同了,只想着怎么将他脑袋砍下来换几点军功……”

    孟珙接过话说道:“以军督府治下这种赏罚分明,纪律严明的行军风格,相信这些新军也很快就能脱胎换骨,

    毕竟是人都会追名逐利,等熬过最先上阵杀敌不适应的那关后,接下来就会盘算那些军功带来的财富了……”

    武镇英很是欣慰:“孟统领,你能这么快适应精卫营风格,真是让本将军感到安心……”

    孟珙笑着回复道:“若不是末将曾在军督大人军中待过一些时日,也不可能如此快就适应新军操练的节奏,武指挥使无需为此感到惊讶……”

    武镇英满意的点点头,忽然正面朝向孟珙,一脸正色的说道:“孟珙听令!”

    孟珙当即站正军姿行以军礼,大声吼道:“末将在!”

    武镇英道:“奉军督大人之命,孟珙为义州东部新军营使,加封校尉,受武镇英节制,即日起,需刻苦操练兵马,为西进北地做足充分准备!”

    “末将领命!”

    孟珙感觉自己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这道军督府的命令等于是告诉自己,从现在起,眼下正在营地操练的这支新军正式有自己统辖,不单只是负责操练的事务,还要时刻准备为战争做准备。

    武镇英笑着从罗敬晖手中接过就任文书和领军告身,双手呈到孟珙手中:“时间仓促,你的校尉官袍还在缝制,过两天会有人给你送来,先收下这些……”

    孟珙激动的接过文册和告身,紧了紧牙齿,再次大声说道:“末将定不负军督大人栽培,多谢武指挥使!”

    “本指挥使看好你……”武镇英微笑着说道,“你能这么快获取军督大人赏识,可不要让人失望啊……”

    “嗯!”孟珙用力点了点头。

    “御~”

    “喝~”

    正在此时,校场上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喝喊,一下将武镇英、孟珙还有罗敬晖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但见稍显混乱的校场上,其中一支有百人组成的刀盾手齐齐转换阵型,变为四面严实的龟甲盾墙,矗立在校场中央一动不动。

    “咦?那是……”

    武镇英顿时双眸发光,仔细观察起那道严密的盾墙……

    “笃笃笃……”

    但见盾墙四周无数支涂有白沫的长矛如雨点般刺在盾牌上,但任凭如何进攻,那道盾墙就是不动如山。

    “攻~”

    “喝~”

    在长矛攻势减弱些许,盾阵内一声咆哮,原本肃立不动的龟甲阵齐吼一阵,缓缓朝左侧移动,将迎面袭击的敌人尽数向后逼退,一时间打乱了“敌人”的阵脚。

    “杀~”

    “砰砰砰~”

    又是一阵呐喊声起,盾牌后的刀盾手齐齐挥出木刀,尽数落在对面“敌人”的身上,瞬间白色粉末四溅,弥漫在双方阵前。

    “再攻~”

    又是一声令下,的刀盾手收刀缩回盾后,挺盾用力向前一推,立马扫倒一整片的“敌人”……

    “守~”

    阵中的指挥官对战场的把握节奏非常到位,不贪攻不冒进,步步为营,三攻七守,打的对手是束手无策。

    “这指挥刀盾阵的是何许人,深得我镇字营的精髓啊……”

    武镇英看着校场上那支刀盾手组成的队伍有些痴迷,忍不住轻声询问道。

    孟珙闻言,对武镇英说道:“这支刀盾手指挥官名叫耿恭,今年十九岁,是吕副指挥使的小舅子,二月初入伍至今已有四个月,确实是一名难得的指挥将领。”

    “耿恭,嗯……”武镇英默默点头,随后轻声嘀咕道,“想起来了,听吕肃说起过,这耿恭是吕肃第五房小妾的弟弟,不想他也来参伍了……”

    “呜~~”

    这时,犀利的号角声响彻整个军营,实战对演的时间到了,所有仍在校场上簇动的身影立刻分开,各自站立等候宣布演练结果。

    在统计司的人清点人数的时候,孟珙顺道巡视了一圈军伍,最后站到耿恭这队阵前。

    也就在这时,统计司要员将校场上剩余的各阵人数报了上来:“回禀孟统领,甲队剩余786人,乙队662人,丙队645人,丁队795人,此次操演结果,丁队获胜。”

    孟珙点了点头,随后大声宣布道:“此次操演结果,丁队获胜!”

    “嗷嗷嗷~”

    话音刚落,丁队士兵齐齐欢呼起来,相互庆祝这次实战对演胜利。

    相比与丙队的欢声雀跃,其他几队士兵则是各个垂头丧气,尤其是甲队相当不服,本来都已经胜券在握了,偏偏被耿恭的铁甲阵翻盘,只是以微弱的差距失败。

    孟珙继续说道:“今日丙队全体将士午餐加双份肉,其余失败的也不要灰心,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好了,休息一刻钟,继续操练吧!”

    听孟珙这么说,众将士也都憋着一气,发誓等下月实战操演一定夺魁。

    武镇英悄悄来到孟珙身后,拍拍他的肩膀小声说道:“孟校尉,本指挥使先回去了,记得加紧操练,也许用不了多久,你的这支军队就要派上大用处了,装备我会尽快替你补齐。”

    孟珙点头说道:“多谢武指挥使,末将定会督促这支新军加紧操练,绝不会有一丝的懈怠。”

    “那我先走了……”

    武镇英手一挥,带着罗敬晖向营外走去,在离去前,眼神不时瞄向丙队中被士兵围在一起的耿恭,不由点了点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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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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