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六 丧家之犬
……
“正事要紧,我们走吧……”
面对驿丞那不怀好意的态度,董文舒、谢阳、姚仲三人是恼怒异常,但姚仲还是努力压抑内心的不快,起身将一锭十两白银放在桌上,就催促仪仗队继续赶路。
董文舒和谢阳狠狠向驿丞瞪了眼,也紧随姚仲离开了……
一干人刚开始上路,驿丞立刻对身边四名驿卒指着那些桌子上的碗筷说道:“快把这里都收拾一下,碗筷用清水多过几遍,桌子擦干净些,
还有派人抄道去前面沿途驿站通知一下,就说朝廷派人来远东了,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就这样,别耽搁了,快些啊……”
驿卒们闻言,立刻按驿丞的吩咐手忙脚乱的各自行动起来,那两个收拾桌面的驿卒几乎是捏着鼻子在整理,如同在躲避瘟疫一样……
而那两个正在驿站用饭的吏员很是错愕,其中一人忍不住对驿丞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出什么大事了么?搞的我们也怪不好意思的……”
驿丞闻言,笑着回道:“这不干同僚的事,你们就安安心心吃吧,饭不够尽管添……”
“可我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吏员说道,“方才那些人似乎都是大官吧?你们怎么这么对他们呢?难道不怕上司怪罪?”
驿丞索性走到那俩吏员桌前坐下,小声说道:“就算上司怪罪,那我也认了,知道这群饭桶打哪来的么?京城,还是朝廷派来的……”
吏员闻言,眉头瞬间一蹙,也是露出不屑地神情:“朝廷派来的京官?他们来这里作甚?”
驿丞冷笑一声说道:“还能作甚,估摸是祸害完了京城不够,还要来祸害我远东各地州县呗……”
“他以为远东是京师,任其摆布不成么!”留有胡须的吏员顿时激动万分,“想让我远东子民跟京师百姓一样让蛮夷羞辱么?简直痴心妄想!”
驿丞拍了拍那“胡子”吏员的肩膀,安抚着说道:“这位司务别激动,快点吃吧,咱远东这片有军督大人在,
断不会出现京师这般惨剧,何况我已经派人去通知沿途的驿馆了,定会好生招待他们的……”
听完驿丞的话,二人轻轻点了点头,这才闷头继续开始吃起饭来,但从他们的眼神可以看出,心头的怒火依然没有平息。
……
自出了驿馆之后,宣旨天使的车队继续向远州地界进发,为了加快脚程,并没有到经过的县镇休息,而是直接赶往下一个驿站。
在太阳西斜,黄昏即将来临之际,董文舒一行人终于赶到了第二个驿站。
三十多里的路程,这百余人都不曾停歇一下,就连坐在车厢内的三名朝廷要员都有些疲惫,更不用说靠两条腿行走的仪仗护卫了,各个累的是上气不接下气,腿都开始不停打颤……
董文舒三人跳下马车,看着眼前规模尚可的驿馆,叹道:“白天那个驿丞着实可恶,等本官见到刘策,非要好好质问他究竟是怎么管理下属的,居然连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谢阳也扶着自己的腰,一脸的惋惜道:“其实今晚我等应该在纯州县落脚,一样要花钱,何必再挤这破驿站呢?”
姚仲说道:“一路上我们已经耽搁快两个月了,皇上还等着远东的消息,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两位大人还是克服一下,早些抵达永安城再歇息也不迟……”话毕,带头向驿馆走去。
就在一行人要踏入驿馆大门的时候,数名驿卒齐齐挡在门外,为首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驿丞歪着头对董文舒三人随手拱了拱,咧着嘴问道:“敢问诸位可是京城来的朝廷天使?”
董文舒点点头,傲然说道:“正是,既然知道朝廷天使大驾,那就应该……”
不想董文舒话没说完,驿丞伸手止住让道:“抱歉,馆内人满了,你们还是另去他处落脚吧……”
“人满了?”
董文舒一愣,回头和姚仲、谢阳互望一眼,露出一丝疑惑地表情。
“满了,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驿丞不耐烦的丢下一句话,转身就带着驿卒进入了屋内不再理会这一行人。
这下子众人彻底懵逼了,今天开始一路遇到的人似乎对自己这行人怀着一股莫名的敌意,尤其是驿馆的态度更让他们觉得十分不解。
如果说白天那间驿馆还是偶然情况的话,那眼前这间驿馆为何也是这般态度,这绝对不是用巧合来形容的,难道这远东还会排斥外来官员不成?也没听人说起过啊。
“算了,天色不晚,前面应该还有村落庄园,今晚我们就将就下找几间民舍借宿一宿,等明日再说吧……”姚仲提议道。
谢阳闻言,眉头紧蹙:“姚御史,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等堂堂天子使臣,居然沦落到要寄宿那群贱民家中过夜?本官自打出生以来就没住过普通百姓的房子!”
姚仲冷哼一声,说道:“那就委屈谢太傅一晚呗,正好顺道体会下百姓的生活,身为朝廷命官,若连民生都不知,又如何替皇上治理这天下?”
“哼……”
谢阳轻哼一声,不再理会姚仲,转而对董文舒说道:“董大人,您的意思呢?”
董文舒沉默片刻,开口说道:“姚御史说的极是,虽然不知这驿馆为何会对我等有如此之大偏见,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暂时栖身百姓家中熬过今晚吧,顺便也好向这里的百姓传达朝廷的恩泽……”
“董大人高见……”谢阳谄笑着说道,“只是便宜那群贱民了,能让他们招待我等天子使臣,定会让他们感激涕零,万分恭敬。”
姚仲望着谢阳和董文舒这两人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心中如同吃了一只苍蝇般难受。
于是,在驿馆门口短暂的歇息后,一行人再次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前方的道路缓缓行去……
驿丞默默凝视着车队缓缓远去,嘴里发出一阵不屑地嘲讽:“还想住民宅?今晚你们怕是只能在荒郊野外渡过了!”
……
又行了约十余里路,在落日余晖即将散去之际,车队人马终于在前方发现了一座燃起炊烟的庄园,让本以饥寒交迫的仪仗护卫眼冒精光,纷纷打起了精神。
姚仲挑开车帘望了远处的庄园一眼,随即对董文舒和谢阳嘱咐道:“两位大人,前面就到庄园了,还请你们注意下自己身为天子使臣的气度,莫要对他们摆官架子,以免惹人生嫌……”
董文舒不耐烦的回道:“知道了,本官心里有数,赶紧前去庄园叩门吧,赶了一天路,这人困马乏的……”
姚仲不再多说,继续命令车队向庄园方向慢慢靠近。等距离庄园大门数十步左右,姚仲喝止了车队前进,跳下马车带着两名随从侍卫亲自前去和庄园庄主交涉。
刚没走几步,却见一个粗布棉衣的汉子肩膀上挎着一个三四岁的孩童,手里提着一个油纸包,正慢悠悠的往庄子方向赶来,嘴里不住说道:“小东西,快到家了,你娘肯定在等我们吃饭……”
孩童抱着父亲的头,嘟着嘴说道:“爹,我要吃米糕……”
父亲提着手中的油纸包笑着说道:“等到家了,吃完饭,再跟你姐姐和娘一起吃,乖……”
姚仲望着这对赶着回家的父子,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微微点了点头,在与自己错身刹那,立刻上前对他们拱手施了一礼。
那汉子错愕瞬间将肩上的孩子抱下,欠身点了点头。对于姚仲这种身披官服的人,他还是很敬畏的。
施礼过后,姚仲抬头对汉子说道:“敢问这位老哥,你可是住在这座庄园内呢?”
汉子怯生生的点了点头:“回这位大人的话,我家就在庄园内,不知你们有何贵干……”
姚仲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容:“老哥莫要紧张,我等是从京师前来的天子使臣,可否带我去见你们的庄主,想在这庄园内借宿一宿,明早就走……”
汉子错愕片刻,忽然问道:“你说什么?你们是从京城来的官?”
姚仲轻颌下双眼,微笑着说道:“正是,不瞒老哥你说,我等是奉皇命前来远东办些差事,只是赶路太急,错过了驿馆,
你看这天也快黑了,所以想借贵宝地,让我们这百余人在你庄园内将就一夜,不知可否带我们去见你们的庄主?”
姚仲一边解释一边向他指了指身后的车队,以示自己没有撒谎,态度是相当的恭敬。
汉子确认眼前的官员是京师朝廷的人后,顿时收起了恭敬的神情,抱起自己儿子,没好气的说道:“这我可不好擅自做主,咱庄子不让陌生人随便进出,你们就先在外面等着吧,我去和庄主说,让他来定夺……”
丢下一句话,不等姚仲开口,汉子抱着孩子加快了脚程朝庄园跑去,将这支天使仪仗队抛在了庄外。
“爹,他们是谁啊?”
汉子怀中的儿子不解的向父亲询问道。
“他们都是坏人,要把你娘,你姐姐都抓走,还要把咱家烧掉的大坏人!”汉子说道。
“呸呸呸……”
怀里的孩子闻听父亲这么说,顿时冲姚仲几人不停吐着口水。
姚仲拦阻不及,只能眼睁睁望着那汉子跑入庄园,消失在自己眼帘中。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姚仲一干人目瞪口呆。
“砰~~”
不等姚仲反应过来,那扇原本敞开的大门忽然被人重重合上,发出一阵轰鸣的响声。
又过了一会儿,庄墙之上燃起了一支支耀眼火把,伴随着人声喧哗,一个个人影浮现在夜幕之下。
却见庄主站在墙头,凝望了眼愣在庄外的姚仲,大声吼道:“你们到别处去借宿吧,我庄园太小,招待不了你们这群京官老爷……”
“庄主,在下还恳请您放开庄门,让我等进去歇息一晚吧,这天气实在冷的难受啊……”
“说了,咱庄子太小,招待不了你们这么多的大官,自个儿另外想办法吧,就这样……”
对于姚仲的苦苦请求,庄主只是冷眼嘲讽了几句,就是不愿意将庄门打开放他们进来……
从报纸上得知大周朝廷的所作所为后,让远东大部分百姓都感到耻辱和寒心,不再对它再有半分的敬畏。
二零七 刘策、卫瑛
……
一月初四,清晨……
“咳咳咳……”
正裹着棉衣昏睡的姚仲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他睁开双眼,见车厢内董文舒正捂着嘴不停狂咳,就连他边上的谢阳也是同样咳嗽不止。
姚仲抚摸了下自己发痛的太阳穴,事实上他也一夜没有睡好,从车帘外透入的冷风足足吹了他一夜,让他整个头皮都酸痛不堪,十分的难受。
回想起昨日请求庄主留宿的情形,姚仲更是觉得相当憋屈……
不管自己好说歹说,他们硬是不让自己在庄园过夜,哪怕愿意出钱也没用,连庄园大门都不让进。
而且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庄园内的百姓几乎全都十分厌恶自己,那种语气神态里透露着浓浓的恨意。
至今,姚仲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这些百姓还有那驿馆内的驿卒,似乎都对这支京城来的朝廷天使队伍有着一股说不出诡异气息。
整理了下自己的衣冠,姚仲开口对依旧裹在棉衣里的董文舒和谢阳说道:“两位大人,天亮了,我们也该继续赶路,早些离开义州地界,或许情况就能有所好转……”
董文舒和谢阳身体还是在止不住发抖发抖,裹着毛毯棉衣对姚仲含糊不清地说道:“去附近县城里找本地当官的问问,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咳咳咳……”
姚仲将头探出车厢,只见车外遍地都是仪仗护卫围坐在燃尽篝火前取暖,几乎各个都顶着一双熊猫眼,精神萎靡,十分的疲惫。
“诸位,都起来吧,赶路了……”姚仲打起气来,“本官知道你们很累,但还请你们再忍一忍,等见了汉陵侯,本官亲自去为你们请赏……”
仪仗护卫们闻言,相互之间靠在一起望着姚仲,依旧不为所动。
姚仲接着说道:“诸位,你们也不想再这么露宿荒郊野岭吧?还是早些赶路,等到了目的地,就能吃上一顿热饭,好好睡上一觉,还请大家再听本官一言吧……”
护卫想了想,觉得姚仲的话也很有道理,毕竟在这里不走也只能吹冷风,与是都骂骂咧咧的起身举起仪仗器物,跟着马车继续走了起来……
接下来数日时间,董文舒的仪仗车队每经一地,只要亮出身份都会被当成异类对待,无论士庶见到他们都会露出十分不屑地态度,甚至所经城池的酒楼房舍都拒绝让他们入住吃饭,宛若过街的老鼠一般。
这可把董文舒一行人给憋屈的难以复加,几乎天天都是风餐露宿,要不是随身携带了不少干粮,怕是要活活饿死在远东,成为大周立国以来最大的笑话。
“可恶,这远东的民风到底是怎么回事?”出得义州地界来到燕州驰道之际,董文舒已是憔悴不堪,他望着通往定州的漫长驰道,长叹道,“沿途驿站酒楼都如此怠慢羞辱我朝廷天使,等见到汉陵侯,本官定要好好让他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阳啃了一口干硬的麦饼,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就怕我们见不到汉陵侯,就要饿死在路上了,还是想想剩下半个月的路程该怎么熬过去,
真是活见鬼,这远东到底是怎么回事?姜晏在的时候也没听他说起有这么一遭情况啊……”
姚仲想了想提议道:“本官发现,只要我们表明自己身份就会被远东的百姓官僚刁难,
所以本官建议暂时收起天使仪仗,不要告诉沿途驿站我们真实身份,这样想必会好一些……”
董文舒不满地说道:“我们可是堂堂天子使臣,又不是蟊贼土匪,隐姓埋名岂不是有辱天子威仪么?”
姚仲指着那些仪仗护卫,对董文舒说道:“天子威仪?董大人您不妨看看现在这样子可有半点天子威仪?
在弄清楚事情真相前,还是收敛一些吧,我们身上所携带的干粮最多再两天可就没了,你们难道想啃着野菜树皮去永安做这宣旨天使么?”
董文舒摸了摸干瘪的肚子,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沉思片刻,最终妥协了下来:“罢了,姑且就听姚御史的话,试上一试吧,命令所有人把仪仗全收起来,逢人就说是来远东做生意的外省商人……”
谢阳也赞同这个意见,他这些时日早就受够了这种日子,都快将他逼疯了,只想能在酒楼内美美的吃上一顿,再美滋滋的睡上一觉。
很快,车队收起了出使仪仗,以商贾的身份,从燕州境内向定州方向赶去。
……
“军督大人,这是本宫新整理的民田法,还请您过目,如若可行,希望军督大人您能在治下推广开来……”
军督府后庭,刘策书房内,公主卫瑛身态优雅的席坐在客案之前,向刘策奉上了自己所整理重编的民田之法。
主案上,刘策翻阅着卫瑛递来的民田法案,目光却不停瞟向卫瑛。
一年时间,卫瑛清纯脱俗的脸上已无半点稚气,自小出身皇家的她,本身就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不凡气质,经过一年时间的磨砺更是成长了不少。
而且,这身段也更完好了,出落的是亭亭玉立……
刘策默默打量着卫瑛,努力将脑海里许文静要自己找机会“吃”了公主的话给挥去,可越是这样,这种想法反而越加强烈。
卫瑛没有发觉刘策有何异常,对他说道:“军督大人,这民田是专为农户整理的,以百亩良田为例,八十亩地必须按民政司规定的种植庄稼播种,剩下二十亩则允许农户垦种其余农作物拓宽收入,
而这农田税率,佃农五年内按三七分成,农户则依旧维持在一成,五年之后,若佃户按军督府规定兢兢业业耕种按时缴税,可以酌情考虑延长农田租期,并减少税赋……”
听着卫瑛细细向自己诉说推荐这民田法,刘策索性是合上了民田策,单手枕头,一脸微笑地望着卫瑛,并不时把玩着当初许文静交给自己的药瓶。
等卫瑛说完,抬眼望了一眼刘策,却见刘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不由脸颊微微一红,连忙别开眼去。
刘策换了个姿势,将药瓶安放在书案前,对卫瑛颌眼说道:“公主殿下,您今日来找本军督,想必不单单只是推荐这民田法吧?”
卫瑛闻言,玉掌轻捧小腹,娇躯轻轻欠身对刘策行了一礼:“的确,本宫确实还有私事想与军督大人商议……”
“公主殿下请说……”刘策点头说道。
卫瑛贝齿轻咬一下樱桃下唇,回道:“军督大人,恳请您莫要在报纸上指责朝廷了,
这些时日,整个远东怕是都已知道我皇家卫氏居然会做这般天怒人怨的事来,我卫氏宗亲已经受到应有惩罚了……”
刘策轻哼一声,盯着卫瑛那张精致的小脸说道:“公主殿下,本军督矛头可是直指李家驸马,可没说你卫氏宗亲一脉啊……”
卫瑛回道:“军督大人,本宫并非愚钝之人,姐夫不过是你抛出的一个幌子,其实你真正针对的还是我皇兄吧?
毕竟京师遭遇胡人劫掠,是我大周立国三百七十余载以来最大的耻辱,军督大人嫉恶如仇,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本宫也理解您,
但是,军督大人,以本宫对皇兄的了解,他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他以后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刘策笑着摇摇头:“公主殿下,您错了,本军督从来就没认太子殿下是正统,即使效忠,也一直是您的父皇……”
卫瑛一愣,忙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新君登基四海皆知,就连父皇都已经下诏承认,您身为大周边军主帅如何能不认皇兄为帝?”
刘策说道:“可本军督怀疑是太子逼迫太上皇退位,在他取得让本军督信任的证据之前,是不会承认太子继承大统的合法性……”
卫瑛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使劲摇着头,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请您务必要相信本宫,皇兄他是绝对不会干那种不孝的事……”
“你又是如何确定你皇兄不会干那种呢?”刘策淡淡地说道,“要知道帝位代表的是无上的权力,任何人都会为此把自己变得不人不鬼……”
“不可能!”卫瑛无比自信地说道,“本宫相信皇兄,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更何况他身为太子,皇位本来就该属于他的……”
“那本军督会亲自去验证公主的话……”刘策双眼凝视着卫瑛,“会带着远东大军以太上皇的名意去神都证明的……”
“军督大人,求您万万不可再起兵戈……”卫瑛被刘策吓的是大惊失色,对刘策哀求道,“京畿刚经历战火,百姓需要休养生息,真的不易再生战祸了啊……”
“看来公主殿下很关心百姓啊……”刘策叹道。
卫瑛说道:“百姓乃国之根本,本宫身为卫氏皇族一员,自然是不能坐视不顾……”
刘策点点头,起身来到卫瑛客案前,俯身盯着她说道:“那公主殿下,您愿意为您口中的百姓还有你的皇兄做出一些牺牲么?”
卫瑛眉头一蹙,问道:“还请军督大人明示本宫……”
刘策瞳孔转眼变得炽热起来,在卫瑛耳边小声说道:“公主殿下,为了你的皇兄和口中的百姓,愿意在今夜子时来我府内北面厢房一叙么?
到时,本军督会和你一起商量下你起草的这份民田策可否施行,以及你皇兄继位的合法性……”
闻听刘策在自己耳边说着如此暧昧又大逆不道的话语,顿时是又羞又怒,眼神对上刘策不由严厉了数分。
二零八 自重!
……
“若这就是军督大人口中所谓的牺牲,那抱歉,本宫怕是要让汉陵侯失望了……”
对于刘策这暗示十分明显的话语,卫瑛纵使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也是断然拒绝。
“哦?为何?”刘策奇道,“本军督知晓,当初公主殿下为了大周江山社稷,不惜自请下嫁反贼段洪,为了神都百姓不惜跪在京师城外,
怎么如今,却没有当初的那股子魄力了?还是说公主觉得自己娇贵,不愿为百姓和宗亲牺牲自己呢?”
卫瑛淡定地说道:“人总归会变得,当初本宫缺乏足够的阅历,这一年多时间出宫以来的经历让我深感过去的自己实在太过天真,
更何况,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汉陵侯麾下呆久了,明白什么叫洁身自爱,若军督大人想让本宫出卖色相换取所谓的利益,真的做不到……”
刘策闻言,摊了摊手说道:“那就没办法了,既然公主殿下如此执着,不肯为大周做出这么一点小小的牺牲,
那本军督也爱莫能助了,更何况这次京师惨剧本身就是你们卫氏宗亲一手促成的,本军督也没有半分抹黑,
报纸所言一切皆是属实,本军督不过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公主殿下又何苦担心这所谓的舆论呢?”
卫瑛说道:“军督大人,有些事还是留些余地吧,没错,我卫氏皇族目前是衰弱了,但也未必就没有重振雄风的那一天,
退一万步说,即使大周真的复兴无望,该有的颜面还是要给一些,毕竟卫氏皇族占据的是一个大义的名分,
况且京师的劫难,即使真如汉陵侯所言是我皇室的责任,那也仅限与皇兄之错,实不该迁怒整个朝廷,
毕竟当时事发时,父皇的朝廷要员和大部宗亲依旧在蜀地避难,并未出现在神都之内,军督大人为何又要连同那些事先毫不知情的宗亲也牵连了呢?”
“照公主的意思,似乎这皇室宗亲和朝廷就不用为此负责了?”刘策嘴角轻扬,目光变的咄咄逼人。
卫瑛低头避开刘策射来的视线,取过桌上的一杯水轻泯一口:“本宫从来没说我卫氏宗亲不用为此负责,只是想请军督大人暂时不要再引导舆论与报纸上,
等皇兄的社稷稳定,必会为之前所犯下的过失给大周亿万子民一个满意的交代……”
刘策说道:“那依公主的意思是说,这社稷一日不稳,太子就一日可以心安理得的在皇位上待下去喽?”
“军督大人,本宫何曾这么说过,请不要再转移事因……”卫瑛凝眉冷蹙,略带微怒。
刘策耸了耸肩,对卫瑛说道:“总之,公主殿下不愿意做出些牺牲,那就只能恕本军督无能为力了……”
边说边来到自己书案前,顺手抓起民田策放到卫瑛跟前:“回去吧,公主殿下……”
卫瑛呆呆地望着案前那本辛苦编写的民田策,过了好久才抬头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般模样?
宋夫人和姜夫人两位都是罕见且颇具能力的佳人,有她们陪你难道还不够么?本宫决不相信你会是那种世俗轻浮之人。”
刘策轻哼一声,毫不隐晦的说道:“公主殿下的理政能力,却又是本军督十分欣赏的,若能有公主殿下陪在身边辅佐,本军督觉得也算是不枉此生……”
“断无可能!”卫瑛当即起身退后两步,“军督大人,请您务必自重,本宫不是那种随意的女人,纵使现在大周皇室黯弱,也决不愿随意作贱自己……”
“那如果本军督用强呢?”刘策平静地望着卫瑛,“就比如现在,公主殿下可否有能力摆脱悲惨的命运……”
卫瑛捏紧粉拳摇摇头:“本宫不信军督大人您会是这种人,如若发生这等事,本宫宁愿死在这军督府内,以保自己清白!”
刘策思索片刻,轻笑一声,收起脸上暧昧的神态,正色对卫瑛说道:“既然公主殿下不愿意,那本军督自然是不会强迫,只是这报纸的事,也休要再提……”
卫瑛回道:“就算本宫答应军督大人您这无礼的要求,汉陵侯又会否真的不会在报纸上继续宣扬京师的事呢?”
刘策坐回书案,对卫瑛说道:“公主殿下,本军督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事实上无论你答应与否,这报纸的内容在最近一段时间依旧会出现京师遭辱的消息!
堵民与口等于就是自掘坟墓,本军督断不会去遏制治下的百姓和子民去想什么,无论对错就让他们自己去分辨,再加以正确的引导,公主殿下,您请回吧……”
卫瑛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本宫就先告辞了……”
于是,卫瑛对刘策微微一欠身,收起桌案上的民田策,慢慢向书房外走去。
“对了,公主殿下……”刘策忽然叫住卫瑛说道,“本军督收到消息,天子的使臣过些时日就将抵达永安,公主如果想回京城的话,就等他们回去时一道离开吧……”
卫瑛轻点螓首,坚定地说道:“本宫不会离开的,毕竟军督大人答应我的事还未实现……”
刘策眉头一蹙:“什么事?”
卫瑛说道:“前年宇龙轩内,军督大人言会带本宫去塞外领略下异域风景,在这个愿望实现之前,本宫是不会离开的……”
“那就随公主殿下的便吧……”刘策说道,“等本军督处理完辽东的事务,空闲下来就带公主殿下去塞外转悠,实现答应你的事……”
“一言为定……”
卫瑛轻声嘀咕了一句,缓缓步出了书房。
而刘策这时已经完全没有之前的那股**熏心之态,望着卫瑛的背影点了点头,顺便将许文静给的那瓶药粉丢到了备好的垃圾桶内。
他扭了扭脖子,自言自语说道:“装一个好色之徒真是比打上一仗还累,不过骗到了那份民田策内容倒还是值得的,
万一玩过火,卫瑛真的答应下来,那场面可就有些难收拾了,许文静,这鼻子你就别想牵着本军督走了,你自个儿玩去吧……”
另一边,卫瑛一出书房,立马扶着边上的柱墙,脸上浮现通红的霞晕。
“如果他真的硬来或继续咄咄逼人,本宫真不知该怎么办了,好险,就差这么一点就要屈服了……”
努力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卫瑛理了理自己的发缕,快步向军督府外走去,但耳边一直回响着刘策那极富磁性的撩拨言语。
卫瑛刚离开不久,宋嫣然就和霍青有说有笑的向书房走来。
一进书房,霍青就满脸堆笑跟刘策行了一礼:“姐夫,姐姐说你找我?”
刘策抬眼望了眼霍青,又和眼宋嫣然轻颌了一下眼眸。
宋嫣然会意,当即来到刘策身边行了个万福礼,从裾服宽大的袖子内取出一本账册说道:“夫君,远东商会去年的分红已经取来了,这是账本,还请你过目……”
刘策轻颌了下眼眸,对霍青说道:“别傻站着了,随便坐吧,我这书房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水果茶叶都在边上,自个儿取去……”
“多谢姐夫,那我就不客气了……”
霍青丢下一句,当即来到摆有水果的席位前落座,自顾自的扒拉下一只香蕉,大口吃了起来。
刘策没去理会霍青,只对宋嫣然问道:“嫣然,你直接说吧,这次商会我们到底获得了多少分红?”
宋嫣然莞尔一笑:“夫君您独占六成股份,按各种渠道销售的盐、铁、瓷器、琉璃品,去掉零头,合计收入为六千七百四十万两,
再除开人工、运输、以及损耗的成本,实际收入为六千二百万两,减去物价本值后,净到手的利润是五千五百万两,
夫君个人所获利润为三千三百万两,当然,其中六百万两是要缴纳给税务司,另外二百万两得答应了要交给姜宁夫妇,实际在自己手中可能不到二千五百万两银子……”
宋嫣然如数家珍的将商会一年所获取的利润告之给了刘策知晓,这是刘策个人收入,毕竟关系到整个军督府的生活水平,宋嫣然纵使生性活波,也是万分的关注。
刘策想了想说道:“二千五百万两?如果换算成银元的话,怕是最多也就一千五六百万而已,不行,还是少了点……”
宋嫣然闻言,微微鼓着腮帮说道:“夫君,还不够么?咱全府上下不过百来号人,根本花不来那么多钱,何况那去掉的几十万零散妾身都没算进去,
要知道妾身去年在冀州整个一年投资的分红也不过二百余万银子,不到这两千五百万银子的零头?最多花一成,都能把整个军督府里里外外再重新修葺一遍了……”
听着宋嫣然的唠叨,刘策只是微微一笑:“夫人,瞧你这话说的,毕竟要用钱的地方多,万一有人要来急用周转一下呢?你总不能不给钱吧?”
宋嫣然淡然回道:“夫君,妾身知道你在想什么,前几日妾身都已经安排妥善了……”
“嗯……”刘策疑惑一声,“夫人知道为夫在想何事?”
宋嫣然眨了眨眼睛说道:“夫君定是为那些精卫营家眷的遗孤操心吧?妾身已经以军督府的名义给他们捐助了一笔钱,算是聊表一下心意……”
“多谢你了,夫人……”
刘策很是感动,在婚前,宋嫣然就能随时体谅自己的处境,从不给自己添半点麻烦,结婚后更是尽到了一个妻子的本分。
内府之中,宋嫣然恪守本分,本该交给姜若颜的内务财政的钥匙,最终还是归宋嫣然保管。
在她有条不紊的打理下,整个军督府内府上下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衣食紧缺的状况,无论是姜若颜、夏妙音、薛如鸢这些上人,还是府内伺候的下人,都是关系和洽,着实让刘策处理完公务之余,不用再犯家务之事。
对外,宋嫣然和姜若颜一道,主动承担起收留远东各地流民的举措,但与姜若颜只送钱的模式不同的是,宋嫣然从来不会主动送钱给人,她认为那样只会增加人的惰性。
与是动用自己的一切关系将永安街头的近万流民,男的全都安置到各个庄堡开垦农田,女的前往畜牧场、棉被厂做工,在让他们得到工作能解决眼下温饱的同时,也隐隐解决了治安隐患……
除此之外,宋嫣然待人也十分和善,无论何时,遇到街坊四邻总是笑脸相迎,给人感觉十分的舒服……
“宋夫人”的美名很快在整个永安城传播散开,只要提起她,百姓是无不拍手叫好,纷纷夸赞她是汉陵侯的贤内助。
不过,宋嫣然在无心之下收获名望的同时,却浑然不知,一道死亡阴影已经逐渐在她头顶云集,随时会落下将她吞噬……
二零九 辩争
……
“姐姐真是个大能人啊,这等精打细算,勤俭持家的作风,比我家中那位可要强的多了……”
霍青笑着朝宋嫣然恭维了一句,不想却遭来她的一个白眼。
刘策却对霍青的话十分赞同,宋嫣然的能力有目共睹,他能这么夸赞,反而一点都不感到突兀。
宋嫣然向刘策汇报完账本的事后,又说道:“夫君,你跟小青看样子还有事要谈,妾身就不打扰你们了,顺道去看看小瑜怎么样了……”
“不急,嫣然,你也坐下……”刘策笑着让宋嫣然坐在身边,“这里没有外人,无需如此拘谨……”
宋嫣然依言坐下,静静地看着刘策和霍青开始交谈起来。
刘策对霍青说道:“二月初我要去趟辽东了解下那里的局势,徐辽派人送来消息说辽东的局势很不稳定,到处都是叛乱,必须由我亲自要去巡视下到底出了什么情况,所以……”
霍青闻言,抢过话说道:“姐夫,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刘策淡淡一笑,继续说道:“远东各处如今分不开过多的人力,陈庆又要镇控冀北和塞外局势,所以,我想让你带兵前去接应我在辽东的行动。”
霍青沉思片刻,神秘兮兮的说道:“姐夫,你的意思是说让我从塞外绕道至辽东,配合你从南北夹击扫清辽东沿途各部的异族部落?”
刘策轻声笑道:“看样子我这书房你是真没白来,到底偷看了多少布略?”
霍青尴尬的挠挠头:“也没多少,就是十来本吧,尤其对那闪电战要述挺感兴趣的,就多翻了几本……”
刘策摇摇头,无奈地说道:“以后看完记得放回原位,每次一进这书房,都还要我帮着你收拾,再这样以后可要锁门了……”
“姐夫你不是把钥匙给我了么?嘿嘿……”霍青嬉皮笑脸的说道。
“行了,不说这个了……”刘策打住霍青的话,继而说道,“这次你从塞外绕道辽东多达一千二百多里,比你之前奔袭王庭还要远,且兴岭是必经之路,内中路途难行你自个儿悠着点……”
“没问题……”霍青信心满满的回道,“我保证能帮姐夫将辽东到冀州的陆路全部打通。”
见霍青一副了然与胸的样子,刘策很是放心,宋嫣然则是有些担忧的对两人说道:“妾身插一句,虽然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请你们两人务必保重小心,毕竟战场之上刀枪无眼啊……”
“姐姐你就放心吧……”
“嫣然,你就安心吧,这么多次了,为夫什么时候出过意外?”
刘策和霍青同时宽慰起宋嫣然,倒是让宋嫣然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刘策继续对霍青说道:“这次你就让整个羽林卫一万两千人都出动吧,新锻造的兵刃过两天都会给你军中补齐,军马人手各两匹,不够自己出塞想办法去,
不过这粮食我只能给你们每人十五天的份额,在抵达兴岭之前,会有草原各部据点给你们提供淡水和食物,可一旦进了兴岭,你得自己想办法获取补给了,毕竟那片至今开拓不深……”
霍青兴奋地说道:“那就多谢姐夫成全了,羽林卫一定会将辽东到冀州的道路全数打通,在辽东与您汇合……”
“嗯……”刘策应了一声,“至少目前为止,对你,我还是比较放心的,好了,早点回去做准备吧,我和你姐姐还有些事要谈……”
“那姐夫、姐姐,我就先走一步了……”霍青拱手一揖,拿起桌上两个橘子,兴奋的离开了书房。
等霍青一离开,刘策脸色瞬间一凝,对宋嫣然说道:“嫣然,瑜儿怎么样了?”
宋嫣然回道:“夫君,你还记得你女儿啊?唉,这瑜儿胆子也忒大了,才两岁不到就敢去抓那几条傻狗的尾巴,也不知道她这性格像谁……”
“辛苦你了,嫣然……”刘策叹了口气,抓着宋嫣然的手说道,“这些日子,你既要持这个家,又替我分担城内的琐事,有你在,我很是放心,
若颜如今又有了身孕,也是你在上下照料打点,有时想想,自己真的没有尽好一个丈夫的责任……”
宋嫣然奇道:“夫君,你今日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啥说这种话?既然妾身已经成为你的妻子,就有义务替你将这个家打理好啊……”
刘策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见你如此操劳,心中有些感慨罢了……”
宋嫣然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夫君,你也不要多想,妾身知道你有很多公事要处理,抽不开身照顾这个家也在情理之中,
你只管安心去做你该做的事,妾身会将这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让你再为此分心,看着你将远东各地变得越来越好,想想也是有些小骄傲,
我宋嫣然能当你的妻子,也是三生有幸,定会替你好好打理这内庭的……”
刘策沉默片刻,忽然对宋嫣然说道:“嫣然,如果我想将这个家全部托付给你,这内府之内都由你做主,你愿意么?”
“夫君,你这话是何意思?”宋嫣然眉头一蹙,略带惊讶的问道。
刘策说道:“如今这家里大大小小,里里外外都有你在操持,按理说你来主持内府,甚至想当正室也是一点都不为过,你……”
“夫君,不要说了……”宋嫣然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妾身从未想过要当什么正室,何况姜姐姐也是端庄得体,同样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
你这样做对她相当不公平,还请夫君收起这种想法,以后莫要再提了,若被府里的人听到你这么说,知道会怎么想?”
刘策闻言,从书桌下一个抽屉内取出一本家用账本甩在桌上说道:“嫣然,有些话也就咱俩夫妻趁现在没人,也是该好好谈谈,这本内府账册是妙音记载亲自交我手中的,
里面详细记载府内各行账目支出收入,要说这其中哪一房的支出最大,我想嫣然你掌理府内大小财政,应该也有个数……”
宋嫣然忙道:“夫君,你这就有些过份了,姜姐姐身为一品诰命夫人,出入府厅一颦一笑皆关系到我内府声誉,
多花一些钱是应该的,何况她用的格外开支大多也是自己的钱,并没有占用内府多少的银子啊……”
刘策摇摇头说道:“嫣然,我不是这个意思,若颜要花多少钱我都不会在意,但是,这其中的账目却有很大端倪,不妨自己看看……”
宋嫣然闻言,打开账本看去,总管府内财政大权的她很快就清楚这里面记载的确很有问题。
刘策见宋嫣然眉间轻蹙的模样,颌了下眼眸说道:“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何会说这其中有端倪了吧,你身为军督府堂堂军督二夫人,但在府内的个人开支却还不如一个下人,你觉得我能不追究起疑么?”
宋嫣然摇摇头说道:“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对姜姐姐有所成见吧,她这是心善,所以才……”
刘策打断宋嫣然的话:“这不是心善不心善的问题,而且我对若颜绝非有什么成见,只是一个贴身丫鬟,
到我府上不过数月,居然足足有四千两银子的个人收支,你觉得这正常么?
我府内丫鬟下人一月俸禄皆是二至六两,即使是两名管家也不过十四两银子,算上节日补贴,一年撑死也就二百多两,
可是她一个街头卖艺的女子刚来府内才多久,居然能有数千两银子的收支?听闻其还在永安城内置办了多处宅院,当真是麻雀变凤凰,这分明就是若颜不适合操持内务,
就算你不愿意,我还是想让你在若颜成熟起来前,替她把持下内府的位置,这样总可以吧……”
宋嫣然轻抚刘策的手臂说道:“夫君,不要这么说了,姜姐姐能有个贴身丫鬟服侍,高兴了赏一些银钱什么的也正常啊,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府里的开支依旧有我打点着呢……”
刘策回道:“嫣然,姜若颜是心善,但她阅历没你这么丰富,很容易会被人蒙蔽的,那个叫璇儿的家底,我命不良人暗中访探过了,
罗建彪传来讯息告诉我,他们这一家子都曾经以行骗为生,并不是只单纯的卖艺人家,你明白我说什么了?若颜识人不明,真不适合掌管这份家业,只有你管这个家我才不用为此操心……”
“夫君,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平日里是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宋嫣然奇道,“为何今天你会对我讲这么多话?”
刘策抓起宋嫣然的手说道:“按说我本来是不该管这档子事的,但一个小小的贴身丫鬟,居然敢当着你的面甩脸色,你说我还能坐视不理么?
我不想见到这内府变得跟后宫六院一般尔虞我诈,或许只要将你扶上正位,就没人能动的了你一根毫毛,如果有一天你要受到伤害的话……”
宋嫣然笑着说道:“夫君,你能为妾身这么着想这自是让妾身很感动,璇儿也并非有意冲撞妾身,那日只是多喝了几杯说胡话而已,最后不还是跟我致歉了?
这么点小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何况这正室位置妾身真的不能坐,也不想去坐,妾身只想将这个家打理的安安稳稳不给你添乱,那就足够了,
况且,妾身也不是愚钝之辈,会保护好自己,没人能伤害我的……”
刘策闻言,陷入沉思之中,良久说道:“既然嫣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再勉强,但这么久了你身边没个贴身丫鬟可不行,所以,过些时日我打算给你物色一个……”
其实,刘策本想将雅若安排在宋嫣然身边,但仔细想想十分不妥,毕竟自己当初可是灭了雅若全族,她究竟是不是怀着报仇的心思接近自己根本就不清楚,万一把她留在宋嫣然身边,忽然要加害她,那怕是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不想,宋嫣然闻言却翩翩一笑:“夫君,你考虑的真周到,既然你这么为妾身安危着想,嫣然也正好跟你提一声,与其找个贴身丫鬟给我,还不如再给嫣然找一个谈的来的好姐妹呢……”
二一零 挑拨离间
……
“啥意思?什么姐妹?”
宋嫣然那一脸坏笑让刘策一阵头皮发麻,总觉得似乎有什么阴谋诡计一般。
“夫君,这薛姐姐在咱府上住了也有一些日子了吧?”宋嫣然问道。
刘策颌眼拧了拧眼眶:“是啊,有些时日了,算算时间也有四年了吧,那又如何呢……”
宋嫣然叹道:“薛姐姐也是一个可怜的人,花季年华就遭遇这等变故,想想也是让人心寒,像她这样的美人按理说现在早已为人妻母,享尽富贵繁华的,可惜造化弄人啊……”
刘策点点头,叹道:“确实,薛姑娘的遭遇挺惹人生怜,换谁发生这种悲剧都无法承受,她能坚定的活下去是需要怎样的勇气……”
宋嫣然借机说道:“夫君,薛姑娘再这么没名没份的在军督府内呆下去,也确实不是办法,不如……不如……”
“不如什么?嫣然,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这也不像你的个性……”刘策奇道。
宋嫣然鼓起勇气说道:“如果夫君你不嫌弃她的遭遇,不如,不如就纳薛姐姐为妾室吧,也好让她有个归宿能名正言顺的在府里呆下去……”
刘策一怔,懵逼地望着宋嫣然……
蓦然……
“嫣然你可真会开玩笑……”刘策洒然一笑,“我和薛姑娘清清白白的,也没那念想……”
宋嫣然急道:“夫君,妾身没和你开玩笑,难道你感觉不到薛姑娘对你很有情意么?”
“真没感觉到……”刘策茫然地摇摇头,“我和薛姑娘之间也不怎么往来,这些年所说的话估摸着十根手指都数的过来,又怎么会有瓜葛呢?”
宋嫣然叹息一声,对刘策说道:“也对,夫君平日公务繁忙,自是不会注意那么细末之事,
但是,妾身是认真的,如果夫君不嫌弃薛姑娘,不在意他非清白之躯,那索性就纳为一房妾室吧,这样也好跟妾身做个伴……”
“嫣然,这话是薛如鸢找你转告我的,还是你自己说的?”刘策问道。
宋嫣然答道:“夫君,妾身的为人你还不明白么?自然是妾身自己跟你提的,她一人孤苦伶仃实在也怪可怜的,
而且也确实对你有情意在,不妨就成全她一番念想吧,更何况,薛姐姐除了你之外,对所有男人都十分恐惧……”
刘策抓着宋嫣然的手,宽心地说道:“嫣然,什么时候你都当起月老来了?哪有自己妻子忙着给夫君纳妾的?”
宋嫣然笑着说道:“还不是怕你一时忍不住去外面寻花问柳嘛,如今姜姐姐有孕在身,妾身又这么忙里忙外的,就怕照顾不过来你,
薛姐姐为人不错,又颇解人意,最重要的是我们对她都比较了解,就让他给你当个妾室也是不错的选择,不如好好考虑下吧?夫君……”
刘策摇摇头说道:“嫣然,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我已有三位红颜知己就知足,不想再多生出些事端,
更何况,女人一多,难免会争风吃醋,岂不是更让我头疼么?这话以后休要再提……”
宋嫣然轻点一下螓首,目含秋光,将芊芊细手放在刘策手背上:“夫君这么说,妾身心里很是感激,但妾身还是希望你能仔细思虑一下,
如果现在夫君无法决定,那就等你从辽东回来再做商议如何……”
听宋嫣然这么说,刘策也不好拒绝的太干脆,只能颌了下双眼表示认同。
“那我去看看瑜儿怎么样了,夫君先忙,妾身就不打扰你了……”宋嫣然莞尔一笑,起身向书房之外走去。
刘策望着宋嫣然离开的娇影,微微叹了口气,继续埋头开始处理公务。
不想,门外一道隐在暗处的身影,在宋嫣然离开后,也是飘然离去。
……
“不就是一个在市井之中长大的世家弃女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道身影来到姜若颜所居住的阁楼前,忿忿不平的嘀咕了一句,此人正是姜若颜新的贴身丫鬟璇儿。
“可恶,都是一样在民间长大的女子,凭啥她宋嫣然有这种造化,攀上如此地位,不就是比我早遇到汉陵侯么?要换是我,我现在早是这座内府的女主人了!”
璇儿越想越是气愤,越想越是不甘心,顺手将阁楼外一支寒梅给折断后,才带着满腔怒意踏入了阁楼大门。
“见过璇儿姐……”
一进阁楼,在一楼忙碌的侍女恭敬地跟璇儿打了一声招呼,行了一礼。
由于璇儿深得姜若颜信任,在府内也颇有地位,所以楼阁内的侍女见到她都是毕恭毕敬。
璇儿收拾了一下心情,对她们露出淡淡的笑容,尽量装出一副大度的气态,忙拉起其中一名侍女亲切地说道:“各位姐妹不必多礼,继续忙吧……”
随即她又向四周望了一圈,指着圆桌上的包裹奇道:“咦,今天有贵客前来么?”
一名侍女说道:“璇儿姐,夫人以前的贴身丫鬟婉儿来了,正在楼上与夫人攀谈呢……”
“以前的贴身丫鬟?婉儿?”璇儿微微一怔。
侍女点头应道:“是啊,婉儿姐可漂亮了,还给我们每人带来些糖糕,人可好了,可惜璇儿姐你方才不在……”
“是么?”璇儿轻抚一下自己的秀发,淡淡地说道:“既然是夫人以前的贴身丫鬟,那为何又不伺候夫人了呢?定是被赶出门了吧?”
侍女摇摇头,笑着说道:“不是的,婉儿姐姐嫁给了破军营的楚将军,已经是将军夫人了,听说当初婉儿姐姐和楚将军是在远州总督府内成亲,
那排场把整个远州城都轰动了,可算是羡慕死我们了,要是咱这一生能有这么一场婚礼,也就值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切……”
侍女的话让璇儿心下很是不爽,她总觉得自己应该比那什么婉儿要优秀百倍,对此既是嫉妒又是愤恨。
收拾了下心情,璇儿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对侍女说道:“你们继续忙吧,我去看看夫人,她有孕在身,不易过度操劳,应该早些歇息了……”
说完,璇儿优雅的轻踩阶梯,向二楼姜若颜的房间走去。
等璇儿进入房间,却见姜若颜的卧榻边正端坐着一名雍容华贵的女子,正好生的宽慰着躺在卧榻上的姜若颜,从两人的姿态可以判断出,二人的关系十分亲密。
“璇儿来啦?”
闻听屋内动静的姜若颜,努力从卧榻上爬起,婉儿适时的搀住她的玉臂,小心翼翼的将靠垫垫在她身后,免的动作幅度太大动了胎气。
“给夫人请安……”
璇儿对姜若颜行了个万福礼,尔后也赶忙上前照顾起来。
姜若颜捧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笑着对婉儿说道:“婉儿,跟你介绍下,这是我新来的丫鬟,叫璇儿……”
说完又对璇儿说道:“璇儿,还不快给楚夫人请安……”
璇儿忙对婉儿行以请礼:“璇儿见过楚夫人……”
“不必多礼……”婉儿搀起璇儿,继而说道,“其实我曾经也是咱小姐的丫鬟,以后就劳烦璇儿姑娘您多照料小姐了,她人是相当好的……”
璇儿连连点头:“谨遵楚夫人教诲,璇儿自会尽心竭力,照顾好我家夫人的起居……”
“好了,你俩也别再客套了……”姜若颜说道,“难得大家欢聚一起,不如让侍女们准备些饭菜,一起吃点吧?”
婉儿淡淡地摇摇头,拒绝道:“不麻烦了,小姐,你现在都快有六个月身孕了,不宜喧哗,还是静静养着,免得动了胎气。”
璇儿也连忙劝道:“是啊,夫人,你现在可是特殊时期,万一孩子有个好歹,军督大人知道的话,肯定会怪罪奴婢的……”
姜若颜叹了口气,说道:“那就等下回吧,唉,难得婉儿来一趟……”
婉儿将姜若颜轻轻扶回枕头上躺好,替她将被子盖上,说道:“小姐,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纠结这一时一刻呢?
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身子养好,等你生下孩子后再一起庆生也不迟,你先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改日再来探望小姐您……”
姜若颜微颌两下眼眸:“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留你了,路上小心……”
“小姐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婉儿收拾好姜若颜的床铺,和璇儿相互欠身行了一礼后,就退出了房间。
婉儿一离开,璇儿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无终,眼眸里闪烁一抹淡淡的嫉妒稍瞬即逝。
“璇儿,去将安眠香点燃,我想小寐片刻……”
“是,夫人……”
姜若颜的话立刻让璇儿收回脸上的神情,毕恭毕敬的往玉石所铸的香炉内安放了一盘有助睡眠的安眠香。
等处理好一切后,璇儿来到姜若颜卧榻边解下罗帐,随后站在一旁随时等候女主人的吩咐。
“我要是能住在这间阁楼,成为这里的女主人该有多好啊……”
每一次看到姜若颜这间奢华不失典雅的卧室,璇儿总是神情荡漾,时常幻想自己就是姜若颜,住在这间屋子里享受众星拱月的情景。
姜若颜困意席卷眼皮,对璇儿说道:“璇儿,你也别呆在着了,去忙自个儿的事吧,有需要的话,我会叫你的……”
璇儿闻言应了一声,却装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姜若颜颌着眼见璇儿不走,小声问道:“怎么了璇儿?有什么事么?看你心事重重的……”
璇儿摇头小声说道:“没什么大事,夫人你休息吧,璇儿告退了……”
姜若颜唤住她说道:“璇儿,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你我主仆之间的关系,还有什么好瞒我的?”
璇儿犹豫了片刻,上前替姜若颜理了理被子,宽慰着说道:“夫人,真的没什么大事,您先好好休息吧……”
姜若颜睁大美目,说道:“璇儿,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么?你都这个样子,如何让我安心入睡……”
璇儿闻言,又思索片刻,小声对姜若颜说道:“其实真没啥大事,就是奴婢在经过军督大人书房时,不小心听到二夫人对军督大人在说什么要给他纳妾……”
“纳妾?”姜若颜狐疑了一下,“她要把谁介绍给夫君?”
二一一 黑化?魔怔?
……
“夫人,你还是先睡一觉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军督大人真的要纳妾,又何尝不可呢……”
“这内府我才是正室,夫君想纳妾的话,必须要经过我点头才行,告诉我,宋妹妹要把谁介绍给夫君为妾……”
璇儿的话,霎时让姜若颜睡意全无,她努力从卧榻上直起身来。
璇儿赶忙扶住她,面带关切地说道:“夫人,小心点,你有着身孕呢……”
姜若颜微微发怒:“璇儿,你老实告诉我,宋妹妹到底打算将谁许给夫君为妾?”
璇儿摇摇头说道:“夫人,你别激动,幸许是奴婢听错了,要是这样影响你和二夫人的关系,奴婢可担待不起啊……”
姜若颜怒道:“璇儿,你自己说,自打你跟随我身边开始,可曾有半点委屈过你?”
璇儿说道:“夫人待奴婢恩重如山,此生无以回报……”
姜若颜说道:“那你立刻告诉我二夫人到底把谁纳给夫君了?若不说,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我全部收回,立刻赶你出军督府……”
璇儿闻言吓得赶紧跪在姜若颜脚前,哭着说道:“夫人,求你不要赶奴婢走,奴婢愿意一生一世都伺候着你……”
“那你还不快说!”姜若颜面带寒霜,愤恨地瞪着璇儿。
璇儿见此这才说道:“夫人,奴婢若说了,你可千万不要动怒啊,免的伤了胎气。”
“说……”姜若颜轻声喝道。
璇儿唯唯诺诺地说道:“其实奴婢听的也不仔细,只是听二夫人说要把薛家姑娘许给军督大人为妾。”
“你说什么?薛如鸢?为妾!断无可能!”姜若颜闻听璇儿此言,顿时激动起来,“这薛如鸢到底什么样,宋妹妹难道不清楚么?让她嫁给夫君为妾,不是糟蹋夫君的名声么?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我……”
正在这时,姜若颜感觉肚子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惹的她眉头紧蹙。
“夫人,你怎么了,千万别动了胎气啊……”璇儿见此,忙上前轻抚姜若颜的肚子,并小心翼翼将她安置在卧榻之上躺好。
过了一会儿,姜若颜轻喘几口粗气,神色这才缓和了些。
“夫人,好点了么?”璇儿小声宽慰道。
姜若颜摇摇头说道:“没事了……”
璇儿这才放下心来,小声说道:“小姐你也犯不着为这些小事生气,军督大人那么大的权势,为人又这般男子气概,三妻四妾也是很平常的事,何必动怒呢?”
姜若颜说道:“我也并非不讲理的人,夫君若真有心思再纳妻妾我自不会阻拦,任何女人都行,但唯独那薛如鸢,就是不行!
必须得想个法子将她赶出军督府才行,不然早晚会酿成大错的……”
璇儿眼珠子转了几圈,小声说道:“夫人,有些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姜若颜点点头:“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来。”
璇儿说道:“夫人,你就算真的把那薛姑娘赶走,也未必就能把这事儿安抚下去,毕竟她跟二夫人可是情同姐妹,形影不离,
试问这薛姑娘若离了军督府,您就肯定她不会再进府中么?说到底还不是二夫人一句话的事,您若真想阻止这种事发生,二夫人那儿才是正主儿……”
姜若颜闻言,沉默片刻,不由点点头,觉得璇儿说的很有道理。
璇儿借机继续说道:“还有啊,夫人,您有孕在身,甚少出府,奴婢可是听闻了,这永安城的百姓只知有宋夫人,不知一品诰命夫人是何人呢,
这军督大人也时不时的与二夫人经常在一起,那架势大有后来居上的意思……”
姜若颜一听,美目顿时闪烁出一缕精芒:“璇儿,你想说什么?想要借此挑拨我与宋妹妹之间的关系不成么?”
“奴婢不敢……”璇儿当即跪在卧榻前,惶恐不安地说道,“只是,奴婢替夫人感到不值而已,想您堂堂豪门望族出身的大小姐,又是御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本就应该是这内府之中最正的妻室,可现在府里大小一切事物都要经由二夫人的手才能处理,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够了,别再说了……”姜若颜打断璇儿的话,“这话你对我说也就罢了,千万不要对外去说,总之我和宋妹妹共同服侍夫君,不会在意这些,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奴婢告退,夫人请好生休息……”璇儿起身告退,缓缓步出房间大门。
而姜若颜则是在卧榻上静静躺了一阵,尔后努力起身拖动疲惫的身躯向梳妆台前走去。
待来到梳妆台,姜若颜拉开其中一格抽屉,从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打开后,却见内中一个小小的黑色瓷瓶静静躺在那里。
姜若颜颤抖这玉臂拿起瓷瓶,脑海里回响起半年前,沐琳裳前来永安找自己时的情形。
“若颜妹妹,别来无恙啊,这远州城少了你这个天下第一大美人,当真是失色不少啊……”
“你我之间有必要这么熟么?到底来找我做甚……”
“若颜妹妹,你别这么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虽然你现在身份大不相同了,可毕竟你我相识一场,今日前来是想帮你一把的……”
“沐琳裳,你疯言疯语的到底想说什么?我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妹妹,在这偌大的军督府内,本该属于你的一切,就这样与另一个女人分享,你甘心么?汉陵侯爱的不单是你一人,也爱宋家那个妹子,你就甘心跟另一个女人一起分享本该属于你的一切么?”
“……”
“不说话,说明你心中肯定不甘心,毕竟你我相识一场,又是世阀出身的千金岂可被一个出身卑贱的野种给比了下去?想想也是不甘呐,算了,姐姐帮你一把吧。”
“喏,这是用产自南洋毒草熬制的药水,只要一滴,就能让人身中剧毒,不过这毒药是慢性的,不会很快发作,中毒者初时看不出任何异常,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
等一个月后发现中毒者面色有变,那是大罗金仙都难救了,最后会五脏六腑慢慢毒发而死,这药就放在这里,用还是不用,就看你自己怎么抉择了……”
思绪飘回现实,姜若颜盯着手中的这瓶毒药,当初沐琳裳把药放在自己跟前时,她本该当即丢掉的,可不知为何鬼使神差般的收了起来。
“宋妹妹,你不要逼我,我真的是想和你成为好姐妹的,可你为何要再三与我作对,
其实,当年早在巫山镇时,你跟呼兰人去了塞外不就没这么事了么,为何非要出现在刘策身边,
为何要分享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我不能这样眼睁睁看着你把刘策夺走,不要逼我……”
姜若颜望着梳妆台前自己的模样,手中紧握那瓶毒药自言自语,双眼变的冰冷无比。
……
楼阁之外,璇儿脸上露出了一抹极其诡异的笑容。
“大夫人虽身为豪门望族之女,可惜这阅历真的不行啊,只要略施小计,就能为我所用,
在这军督府中,反而是那二夫人让人头痛的厉害,不将她快点除去的话,我永远都无法成为这里的女主人!”
行过一座假山旁,璇儿激动的不住窃笑,脸上表情因为不停抽搐而开始变的扭曲起来。
“只要宋嫣然不在,我再求姜若颜给军督大人说情,顶替宋嫣然的位置,等获得军督大人的宠爱后,
将来再把你姜若颜也一道除开,哈哈哈,这样,我就是整个军督府的女主人了,哈哈哈……”
想到高兴处,璇儿忍不住大声狂笑起来,眼中满是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憧憬。
“你在笑什么这么高兴?不如说与本军督听听……”
就在这时,璇儿身后响起一阵淡淡的却又十分有气势的声音,顿时让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侯……侯爷……”
璇儿回过神来,吓的连忙跪在地上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刘策缓缓靠近璇儿,凝视了她一阵,沉声说道:“这府内的规矩不记得了?”
“奴婢……奴婢……知错,请……请侯爷责罚……”璇儿颤声说道。
刘策轻笑一声,一脸正色对璇儿说道:“我府内早就立下规矩,无论是何人,见到本军督都不用下跪,你这么紧张,莫非,你心里有鬼?”
“是……不不不,不是的……奴婢该死……”
紧张之余,璇儿变的语无伦次,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刘策挥挥手:“行了,起来吧,夫人在房间么?”
璇儿这才起身说道:“回禀侯爷,夫人正在午休,现在已经睡下了……”
“嗯……”
刘策应了一声,直接从璇儿身边错身而过。
“哦,对了,上一次你在客厅辱骂二夫人对吧?”
就在璇儿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刘策忽然停下脚步开口说道。
璇儿吓得再次跪下:“侯爷,当时奴婢喝了些新酿的桂花酒,有些吃醉了才酒后失言冲撞了二夫人,
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而且事后也已给二夫人赔不是了,二夫人也已经原谅奴婢了,请侯爷明鉴呐……”
“喝醉了?区区几杯桂花酿居然会喝醉?呵呵,璇儿姑娘,你的酒量真的很浅啊,究竟是酒后乱言,还是借酒吐真言,你自个儿心里明白就行。”刘策阴恻恻的说道,“但是,既然二夫人不愿意追究这事,本军督也就姑且饶了你这回,但你给我记住,若再有下次,就算大夫人给你求情,本军督也定不会轻易饶恕你,记住了没……”
璇儿额头汗如雨下,连声说道:“奴婢记下了,请侯爷放心,奴婢以后绝不会再犯了……”
刘策手一挥:“好了,忙你的去吧……”
“多谢侯爷宽恕,奴婢告退……”
璇儿说了一句,起身擦了下额前的汗水,逃也似的离开了刘策地视线……
二一二 窘迫的天使
……
一月二十五日,军督府内……
一群“乞丐”正围坐在府厅之内的圆桌前,狼吞虎咽的吃着桌上的饭食,那架势简直是如同饿鬼投胎一般。
这群“乞丐”便是前来远东的天子使臣,相比二十多日前,这些朝廷指派的天使各个衣衫褴褛,发丝凌乱,似乎遭受了什么不公正的待遇。
自进入远东境内以来,这支朝廷天使仪仗队所过之处,无不是遭人白眼唾弃,就连沿途经过的酒楼旅馆都对他们嗤之以鼻,一听说京师的天使到来,立马拒绝他们住店,哪怕出几倍的价钱都不肯。
万般无奈之下,姚仲、谢阳只能求助世家相助,不想世家同样对他们没有报以好颜色看,一听说他们是朝廷的天使队伍,客气的立马婉言谢绝,不客气的直接让人哄了出来,可谓是尝尽了“人间冷暖”……
就这样行了十来天,他们只能露宿街头或荒郊野岭,全靠那些仪仗队的护卫隐姓埋名,去沿途县镇街市买来米饼度日,才勉强不至于饿死。
但进入了冀州之后,情况却发生了改变,冀州的军民不知从何得知他们的身份,清一色的拒绝卖给他们吃食,一看到他们路过,都在背后指指点点,不时冲他们吐以口水。
等这群人好不容易抵达了永安城,饿的是前心贴后背,身上的官服也早就破败不堪了,宛若丐帮弟子一样。
可就算这样,他们也没等来刘策“十里相迎”的场面,也没有红毯、黄土铺路,只有一队骑兵和冀州不良人的都尉前来迎接,可见他们也根本没受军督府等上层的重视。
谢阳起身向桌上一锅鸡汤里狠狠扒下一条鸡腿,二话不说啃下一大口,脏兮兮的脸颊上挂着两行清泪,嘴里不住念念有词:“三天没见食儿了,这鸡肉真是香啊,香……”
董文舒也完全不顾儒首形象了,他将一盘肉干端在手中,贴着盘子不停咀嚼,还不忘抓起一把碎羊肉塞入嘴中,可能有些噎着了,又立马拿起边上温好的茶水就着嘴里的肉一口饮下。
姚仲同样没有了身为御前谏史大夫的气度,筷子不停夹着油汪汪的青菜,往嘴里扒拉,还不时夹起一块切的方方整整的红烧肉送入嘴中,吃的嘴巴上全是油水,连边上的毛巾都擦的满是油污。
整个大殿之内一片咀嚼的声音,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话语,只顾自己埋头苦吃,生怕待会儿就没有了。
良久,这种可怕的吃相才慢慢平息下来,一直在主桌上注视府厅一切的刘策、秦墨、叶斌以及诸葛稚等人都是面无表情,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姚仲这三人一桌。
“嗝~”
谢阳将整锅鸡汤全都喝下,望着锅内只剩吃的干干净净的鸡骨头,不由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捋了捋额前散发,努力想要恢复一名太傅才有的气度。
“这是本官这辈子多吃过最可口的饭菜了……”
足足一盘炒肉肝、一盘碎羊肉下腹,外加吃的明亮异常的空盘后,董文舒心满意足的擦拭了下自己的嘴角,开始整理身上这套早已脏的一塌糊涂的官服,想要恢复一些儒首的气质出来。
“饱了……”
当第五碗米饭吃空后,姚仲也是拍了拍肚子长舒了一声,同样开始收拾起自己的形象……
见众人吃的差不多,刘策端起茶碗,轻滑几下茶盖开口说道:“诸位大人,这些饭菜可还合你们胃口?不够的话,我让药膳房再给你们做一些?”
“不必了,多谢汉陵侯款待……”谢阳当即起身躬身拍起马屁,“汉陵侯如同我等再造父母,下官真的感激不尽啊……”
刘策吹了吹茶碗里的热水,轻轻泯上一口,然后说道:“既然几位大人吃完了,不妨先去沐浴更衣,
本军督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换洗的新衣以及浴汤所需的用具,叶太常,就劳烦你带几位大人和仪仗队的兄弟去舒服地洗个澡吧……”
“遵命……”
叶斌闻言,当即对董文舒几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他们一起前去浴室了。
大概半个时辰后,董文舒、谢阳、姚仲三人换上新衣后,一脸精神奕奕的回到了府厅之内,而府厅内之前那些餐食也早就撤去收拾了干净。
谢阳闻着手臂上用香皂清洗后散发的香味,喃喃自语道:“不想居然有这么神奇的东西,洗的干净不说,居然还有淡淡的香气,嗯,等回京城得问侯爷带些回去……”
刘策见几人都已入座,与是端正坐姿对他们说道:“各位天使,你们这次来远东究竟所谓何事?”
姚仲闻言,起身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在我等宣明来意之前,下官有件事要想请教一下……”
刘策点头说道:“姚谏史请讲。”
姚仲取出一份发黄的远东时报,对刘策问道:“敢问军督大人,这所谓的报纸可否是出自军督府?”
刘策颌了下眼皮:“没错,请问姚谏史有何指教……”
姚仲说道:“军督大人,你这样太过分了,这种国之机密大事,岂可随意让百姓知晓妄议,就不怕天下大乱么?”
刘策冷笑一声,回道:“那么敢问姚谏史,这报纸上所书内容可否属实?是不是李宿温引胡人入京师劫掠,害的京城百姓妻离子散?”
姚仲尴尬的点点头:“实不相瞒,确实如此,但也不能在民间传播,让百姓对朝廷不满吧……”
“那既然做了这种事,为何就不能让天下百姓知道?”刘策沉声说道,“既然怕被百姓知晓,又为何要干这等令人不耻的勾当!”
姚仲哑口无言,回头望了眼董文舒和谢阳,却见他们齐齐别开眼不敢正视。
刘策继续说道:“本军督之所以这么做,就想让朝廷知道这种行为,天下百姓究竟是怎么看待的,想必诸位大人沿途行来,也亲身体会到了,百姓对你们是何等的失望吧……”
姚仲沉默不语,良久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百姓的怒火我等在远东也已有深刻体会,
这些时日以来,我们整个车队都是度日如年,但万一百姓为此不再对朝廷有敬畏之心,岂不是……岂不是……”
说到这里,姚仲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默默地坐回自己位置上。
刘策见此说道:“姚谏史是想说,百姓会对大周朝廷非常失望对么?”
姚仲等人,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刘策继续说道:“那么各位大人,你们觉得百姓是现在才开始对朝廷失望的么?其实你们都错了,百姓早就对朝廷失望透顶,只不过你们身居高位,看不到而已,
这次神都的屈辱,不过就是一个爆发点,是这几百年来对大周朝廷不满的一次总发泄,当然这已经算是好的了,百姓们都不过只是发泄下情绪而已,
还没演变成跟河源、荆楚的民乱一样不可收拾的局面,不过,以后怕是朝廷在这片土地上是没有任何空间了……”
“军督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姚仲闻言一惊,“莫非你打算脱离朝廷管制么?”
姚仲这话立刻引起府厅内各人连锁反应,董文舒和谢阳心中一阵担忧,深怕姚仲这番话激怒刘策,若刘策真有这想法,刚才那顿饭极有可能是自己人生中最后一顿了。
刘策静静地盯了姚仲一阵,良久身体向后一仰:“姚谏史,说吧,这次新君派你等天子前来,究竟所谓何事?”
姚仲拱手说道:“奉天子之命,想向远东各地征收粮税、盐铁,还请军督大人能慷慨解囊……”
话音一落,诸葛稚当即轻摇羽扇说道:“这位大人,军督大人两年前曾与太上皇有言在先,十年之内不向军督府征收任何名义上的税,如今却又要我军督府缴税,朝廷这么做岂不是失信与天下么?”
姚仲对诸葛稚说道:“这位先生,军督大人掌控整个远东的事,朝廷也已知晓,但对此也是持默认态度的,相比之下,朝廷征收些新政所需的钱粮并不过分吧?
何况,军督大人和太上皇约定是冀州地区不收税,并非是整个远东地区,也并不算是失信天下吧?”
诸葛稚摇摇头轻笑道:“那既然如此,大人为何不去远东其他各省,非要跑冀州来呢?这样岂不是浪费时间?”
姚仲为难地说道:“如今远东各地还不是以军督府马首是瞻,若没军督大人点头,我等更是无法收到税的……”
诸葛稚说道:“但军督大人名义上所管辖的区域,依然只是冀州一省,又如何向远东各地开这个口呢……”
这番话无疑是一个太极,将问题重新抛回到了姚仲身上,顿时让他凝眉紧锁。
眼下,朝廷想要一扫卫稹时期留下的弊端,需要的是海量的钱粮盐铁打基础,没钱的话新政永远都只能停留在书面上无法执行,看样子想从这位军督大人地方收到钱的话,必须得付出一些代价才行。
想到这里,姚仲鼓起勇气说道:“军督大人,只要您肯一次支付朝廷一亿两白银的辎重,朝廷愿意加封您为远东总督,你就能名正言顺的在远东立足了……”
“呵……”
不想,姚仲这番话,让刘策和诸葛不约而同的冷笑了一声。
却听诸葛稚不紧不慢地说道:“姚谏史,你这空手套白狼的功夫未免也太幼稚了些,远东已经紧握在军督大人手中,朝廷承认不承认又有何关系?
何况,这一亿白银的辎重,会否狮子大开口呢?交易是建立在双方对等的基础上,你这样毫无诚意的说辞是没有用的,还是换个合适的交易筹码来达成共赢互利的局面……”
二一三 这才是谈判
……
“那依先生的意思,怎么样的条件才能让军督府满意呢?”
姚仲眉头紧蹙,发现这名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很不简单。
诸葛稚摇着羽扇说道:“哎呀,姚谏史,在下不过一名小小的参谋司司务,军督府的一切自然有军督大人做主,
不过,既然姚谏史提出交易条件,在下倒是可以给你一些个人建议,若能谈拢,我想军督大人会仔细考虑借朝廷税费的事……”
正在饮茶的董文舒一听,当即放下已经喝空的茶盏,起身对诸葛稚和姚仲二人说道:“荒谬!这朝廷大事,岂能跟市井商贩一般讨价还价?老臣相信汉陵侯是忠君体国的栋梁贤才,
目前朝廷有困难,汉陵侯定会慷慨解囊,以解朝廷燃眉之急的,是这样么,汉陵侯?”
董文舒这话等于是给了刘策一顶高帽戴,给他造成一股无形的压力,说到底也是想“白嫖”一把而已。
不过,显然他的如意算盘注定只会沦为笑柄,周围军督府的官吏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着董文舒,就连谢阳都觉得刘策是不会因为你三言两语而乖乖把钱交出来。
刘策闻言,指尖轻敲几下桌面,转头对秦墨说道:“秦太农,我们军督府眼下有多少财政结余?”
秦墨闻言,欠身说道:“回禀军督大人,属下昨日刚收到税务司和财政司送来的报备文册,除开远东各项开支,截止目前为止,我军督府只余二百四十二万两银子。”
刘策点点头,对姚仲和董文舒说道:“几位大人,你们也听到了吧?我军督府现在府内银钱也不多,怕是爱莫能助,实在不行,这二百万两你们先拿回去给朝廷应应急?
至于剩下的,你们就另外再想办法吧,毕竟,二百万两已经不少了不是么?”
“二百万?你在开什么玩笑!”
姚仲和董文舒心下一阵肺腑,如果你真的只有二百万银子的话,那我们这趟远东可算是白跑了。
何况他们也早听说军督府消灭呼兰人占据东部草原,从这群胡人地方获得了一笔天文数字的财富,还有占据总督府后,内中的府库会少么?
现在居然说只有二百万两,还不如直接拒绝来的爽快。
姚仲正待再说,却听秦墨又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怕是这二百万两也无法让几位大人带走,工务(工匠司整改)部已经定下今年的各项计划指标,
五月之前要投入至少三百万两银子去修建流州各处驰道,这账面还有六十万的赤字需要填补啊……”
得了,姚仲算是看明白了,这秦墨和刘策是一唱一和,别说那一亿两,就算那二百万两也压根不想拿出来让自个儿带走,顿时让自己陷入了尴尬境地。
刘策叹了口气对姚仲说道:“姚谏史,你也看到了,本军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心却无力,几位大人还是歇息几日,等二月天气暖和些就早些回京城吧……”
董文舒只觉得自己喉咙里卡了只苍蝇,异常恶心难受,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嘀咕道:“什么驰道要三百万两银子?哪有这么贵的?”
不想这话刚好被秦墨听到,与是对他拱手说道:“董大学士,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修路不单是要石土成本,还有招募的工匠需要支付薪水,
食宿设施也得备齐,万一有个意外受伤殉职什么的也得补偿大笔抚恤金,七七八八算下来,三百万银子已经很拮据了……”
董文舒听完秦墨的话,轻声嘀咕说道:“这是招工匠修路,还是请个大爷?哪有这么大谱的?”
秦墨闻言说道:“董大人学士,孟公曾言,民贵为天,修路卖的是体力和技术活,我等身为地方官吏自然要善待百姓,只有百姓有了保障,才会真心实意的把活干好,你说是么?”
董文舒不发一言的回到椅子上,自顾自提过茶几上的茶壶,往茶盏内倒落一杯茶,摇晃着喝了起来。
倒是姚仲,在深思熟虑后,直接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无论如何还请您想想办法,念在皇上决议要扫清朝堂弊端的份上,务必能帮朝廷筹措这笔银钱……”
刘策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静静地望着他,脸上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诸葛稚明白了刘策的意思,主动对开口姚仲说道:“姚谏史,如今军督府也没多余的银子,又能如何帮你呢?”
姚仲刚要张口,一直不说话的谢阳当即提议道:“问远东百姓收一笔税不就行了呗,这远东亿万百姓,一人一两也足够了,又不多……”
诸葛稚眉头一皱,摇着扇子,对姚仲故作吃惊地问道:“敢问姚谏史,这位说话的人是谁?”
姚仲瞥了一眼谢阳,对诸葛稚说道:“此乃当朝太傅谢阳谢大人。”
诸葛稚当即对谢阳欠身行了一礼说道:“原来是谢太傅,失敬失敬,方才听谢太傅所言,让远东亿万百姓每人上缴一两白银?敢问谢太傅,你这太傅的位置是如何得来的?”
谢阳滚动了一下喉结说道:“自是太上皇在朝时所封,先生何故有此一问?”
诸葛稚轻摇几下羽扇,摇了摇头:“唉……堂堂太傅大人,居然会说出这种小儿之语,当真是令人不耻,看样子太傅大人是不常在民间走动,一点都没体会到百姓的苦楚啊……”
诸葛稚一番嘲讽的话,让谢阳是如坐针毡,就连董文舒也是白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丢人现眼了。
姚仲觉得还是直接把话挑明的痛快,索性拱手对诸葛稚说道:“诸葛司务,你就索性把条件说出来吧,如何才肯出手相帮朝廷一臂之力?”
诸葛稚微微一笑,随即命人将一面挂有大周地图的屏风移了过来。
姚仲、董文舒、谢阳齐齐望去,顿时双眼发直,忍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仔细看去。
但见这幅大周地图包涵了整个大周北方区域,从远东七省至神都,都概括在了地图之中一目了然,甚至比皇室所用地图都要精细的多。
诸葛稚走到屏风前,取过一条教鞭,在远东雁云关外各地虚画了一个圈,缓缓说道:“隶元、甘州、黔州、隶阳、涿州、上陵、靖泰、河源,
只要朝廷能答应将这八省之地代理总权交由军督府名下,这一亿白银,我想军督大人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会替几位天使大人凑出来……”
“你说什么?”
姚仲三人闻言睁大眼睛,不约而同的齐声吼道。
诸葛稚这番话等于是将整个大周渭河以北的地区全部要了去,见过狮子大开口的,你这已经不能用狮子来形容了,完全就是天龙张口,吞噬天地了。
姚仲愤怒地说道:“诸葛司务莫要说笑,这断无可行!”
“是么?”诸葛稚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然这样,那在下也就爱莫能助了,我军督府的银子也不是凭空刮来的,
每一分每一厘皆是百姓的血汗钱,岂能随意说给就给,百姓知道了也会颇有微词啊……”
姚仲嘴角抽搐了一下,望着诸葛稚那成竹在胸的模样,拳头捏的是青筋暴起。
“诸葛司务,这北方八省,都是各大世家的势力范围,就算我同意,那些世家也不会答应的,这样岂不是要让朝廷跟世家翻脸么?”姚仲说道。
诸葛稚回道:“既然新君励志要变革朝政,那世家这道坎是必须要过的,你觉得世家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利益受损而无动于衷?这点根本不是问题……”
姚仲继续说道:“就算朝廷答应北方八省都让军督府总理政务,想必那些世家也不会答应的……”
诸葛稚一扬羽扇,轻笑着说道:“这点就不用几位大人费心,只要你们同意八省之地由军督府代为管理军政就成,剩下的就由我军督府自行处置……”
姚仲沉默片刻,仔细望着屏风上的偌大一片疆土,心中依旧犹豫不决。
诸葛稚见此,轻轻在他耳边说道:“姚谏史,你又何必纠结呢?眼下这北方八省,朝廷的势力根本就无能力涉足,
何况上陵裴家独占河源、靖泰、上陵以及涿州四省,同样威胁着京畿重地,这时候你不觉得让远东的势力卷进去,就可以让裴家转移视线,
减少一分新政的阻力么?新政普及是需要足够的时间,如果实力不济,四面树敌的话,新政很大结果就是失败收场,
好好考虑一下吧,至少眼下,你们还有一个可以选择的机会,还有一股可以帮朝廷的势力存在……”
姚仲仔细考虑着诸葛稚的话,觉得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可一下子让刘策获得这么多土地,他还是内心有些恐惧的。
刘策现在已经控制了远东全境,早已成为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再让他活得北方七省,那他的实力又会膨胀到什么地步?姚仲实在不敢去想……
可如果不答应的话,也确如诸葛稚所言,不但得不到一分银子,新政也会四面树敌,朝廷极有可能会再次迁徙奔亡,要么就是恢复旧制,毫无任何改变。
思前想后,一时也无法抉择,与是姚仲起身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此事事关重大,现在无法答复与您,不如缓些时日可好?”
刘策点头说道:“可以,本军督给你们足够的时间考虑,这些时日就且在城里住下,本军督正好要出趟远门,
等本军督处理完手头的公务再回来听你们的答复,几个月时间应该够了吧?”
二一四 启程辽东
……
“还是这床舒服啊,都几天没摸到床了,这些日子夜夜干草堆裹身,浑身都难受,唉……总算能睡个舒服地觉喽……”
从总督府出来,董文舒、谢阳、姚仲三人被安排到了驿馆别院内休息,谢阳一看到床铺,就激动的差点落下泪来。
躺在柔软的卧榻上,谢阳也没多想,很快浓浓的倦意袭来,让他眼皮愈发的沉重,最后转了一个身,就这样沉沉的睡去了。
隔壁房间内,呼噜声同样从董文舒嘴里断断续续的发出,甚至口水都打湿了一片被襟,可见这趟差事是有多么的艰难……
倒是姚仲,在自己的房间内来回踱步睡意全无,之前军督府内发生的一幕幕都在眼前走马灯一样的来回旋转,尤其想到诸葛稚所言要整个大周北部的军政代理,心中就仿佛憋着一口气,让他万分的难受。
“这该如何是好啊……”
不同与谢阳和董文舒对大周疆土割让没有任何的抵触,也全然不当一回事,只求自己的利益和地位不受影响就行了。
可姚仲却清晰的认识到,地方势力如果盖过朝廷中央,那是一种怎样的灾难,等于是给大周埋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隐患,他是有心要拒绝的。
不过,拒绝了又能怎么样?一旦被军督府赶出去,以这些时日对远东民情的了解,怕是连远东境内都出不去就要饿死了,就算能安然回到京师,又该如何跟新君卫冉交代呢?
一想到卫冉那从期望再到失望的眼神,姚仲捏紧了拳头,露出一脸蹉跎的表情。
“为了不付皇上所托,为了江山社稷,我姚仲就算舍得这身血肉,也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为朝廷新政筹集足够的金银……”
姚仲眼神如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怀王和公主殿下就在永安城,改日定要登门去拜访一下,他们定不会见朝廷微势而坐视不顾的……”
拿定主意后,姚仲这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瞬间连日来的疲惫化作困意袭遍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忍不住来到卧榻上昏沉的睡了过去。
另一边,总督府,刘策办公厅内……
“诸葛稚,这次辽东之行你也随本军督一起出发……”
“属下遵命……”
刘策对诸葛稚之前在与姚仲一干人的交涉中的表现十分满意,打算带他一起前往辽东,特意给他一次表现的机会。
“不过,在去辽东之前,我想听听你对辽东局势的看法……”刘策让诸葛稚坐下,想听他的看法。
诸葛稚笑道:“军督大人,你这不是为难属下么?毕竟属下从未去过辽东,如何能准确分析辽东的局势呢?”
刘策说道:“无妨,你只管说,既然是参谋司务一员,就应该要大胆推测未知的局势,若十分了解的话,本军督何苦设立参谋司呢。”
诸葛稚放下手中羽扇,恭敬地说道:“既然军督大人这么信任属下,那属下就将自己的浅见说与您听听,
若要说的不对,还请军督大人莫要怪罪。”
刘策点点头:“只管说吧……”
诸葛稚说道:“属下从徐辽,徐指挥使送来的辽东情报中分析得出,这辽东的各处拥立骊国的势力依旧存在,
从这两年不到的情况来看,以发生大大小小不下十余次的所谓起义,而他们打着的名号皆是光复李氏王朝,
当然,这是明面上可以得出的结论,如果从侧面分析,定是有人从中作祟,不愿接受眼下辽东的局势被军督府掌控,
所以,属下大胆断言,这样的局面绝对和李氏王朝脱不了干系,李氏宗亲在辽东盘踞多年,势力同样根深蒂固,暗中支持他的也是大有人在,
军督大人想要彻底解决辽东暗中蛰伏的隐患,只需利用李氏宗亲,然后将辽东的暗流一次性引爆开来,
这样,等这次风波平息后,辽东就将彻底紧握在军督大人手中。”
刘策十分欣赏的点了点头,对诸葛稚的评价很是满意:“你分析的和军师所差无几,那么你打算如何引爆辽东的乱局?”
诸葛稚说道:“自然是需要有诱饵,引出辽东旧派全部的势力……”
刘策身体一仰:“那你觉得什么诱饵比较合适呢?”
诸葛稚微微一笑,拿起羽扇轻摇说道:“自然是能让人丧失理智,不惜以身涉险的诱饵……”
刘策静静地说道:“那你说谁最合适当这个诱饵……”
诸葛稚说道:“自然是权势、威望、智慧、胆识都无与伦比的人最为适合当这诱饵……”
刘策洒然一笑:“诸葛司务,你觉得我远东谁有这个资格?这样的人可不好找……”
诸葛稚羽扇遮住下半张脸颊:“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诸葛司务以身涉险,本军督万分敬佩……”刘策拍手说道。
诸葛稚摇摇头:“军督大人莫要说笑,属下没有那份威望和智慧……”
刘策说道:“那诸葛司务的意思是,让本军督当这诱饵了?”
“哎~军督大人,这可是你自己所言,属下可没这么说……”诸葛稚淡淡地说道。
刘策冷哼一声:“诸葛司务,本军督原以为许文静已经够不要脸了,今日才知他与诸葛司务一比,似乎还是欠些火候……”
诸葛稚回道:“军师将军足智多谋,属下自愧不如,又如何能跟他相提并论?属下不过是说些自己的愚见罢了……”
刘策起身在办公室来回踱步几圈,忽而笑道:“看样子,这诱饵本军督是当定了,也罢……”
“军督大人气魄,属下万分钦佩……”诸葛稚摇着羽扇起身,冲刘策背影欠身行了一礼。
“诸葛司务,早些回去收拾东西吧,明日我们就要动身了……”刘策背对着诸葛稚摆摆手。
“属下告退……”
诸葛稚微微欠身行了一礼,踱步离开了刘策的房间。
“诱饵?嗯……”
等诸葛稚离开后,刘策来回踱步一阵,坐回主案前陷入了沉思之中。
……
当夜,内府……
“夫君,出行的包裹妾身已经替你收拾好了……”
“夫君,这一次又要离开多久?”
府厅之内,宋嫣然替刘策收拾好了行礼包裹,姜若颜则撑着肚子站在他边上,眼中满是关切的神色。
刘策将姜若颜搀扶到太师椅上,轻颌眼眸说道:“你真不该多动的,有孕在身就该好好休息,这次去辽东不过是随便探访一下,很快就会回来的……”
宋嫣然也说道:“是啊,姐姐,都快六个月大了,更要注意身体啊……”
姜若颜只是微微一笑:“不碍事的,每天呆在阁楼里也闷的慌,出来走走也不错,何况,听说夫君要离开了,妾身能不出来送送么?”
刘策叹道:“我不在这段时间,这内府就要劳烦两位夫人多操心了,放心,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说着轻轻捏了捏姜若颜的手掌,以示安慰。
“爹爹……”
这时,一周岁多大的女儿刘瑜,在下人的帮助下,跌跌撞撞的步入了府厅。
“瑜儿,过来,到爹爹这里来……”
一见到刘瑜这个小棉袄,刘策就打心眼里的喜欢,他拍拍手,做出拥抱的姿态。
刘瑜兴奋的加快脚步,向刘策扑去,身后的下人是紧紧相随,生怕她摔了。
“爹爹,抱抱……”
刘瑜一把扑入刘策怀中,不停的开始撒娇,惹得刘策是哈哈大笑。
“小瑜乖啊,你想要什么?爹爹回来带给你……”刘策将女儿抱到膝盖上坐好,笑着问道。
“狗狗,汪呜,汪呜……”刘瑜学着家中几只哈士奇的叫声,对刘策仔细地说道。
“好,爹知道了……”
刘策一把将刘瑜揽入怀中,笑着答应了下来。
“小瑜,到姨这里来,乖……”
宋嫣然见刘瑜这么晚还不睡,又怕刘策明日要动身,晚上休息不好,与是对刘瑜拍拍手想将她从刘策怀中接过来。
“不,我要爹爹……”
刘瑜耸着娇小的身子,在刘策怀中不停的蹭着不愿离开。
刘策无奈,只好抱着她对宋嫣然说道:“没事,明日要出远门了,跟我女儿多亲近一些也是应该的……”
宋嫣然闻言,也不再阻止,只是静静的看着这对父女亲昵的模样。
姜若颜则是望着刘策,脸上露着淡淡地笑容,不停轻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心道:刘策连女儿都这么喜欢,那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的话,岂不是更了不得么?
约莫两刻钟后,刘瑜打起了哈欠,眼皮也开始微微打颤,刘策轻抚着她,对下人说道:“将小姐带回房间早些睡吧……”
宋嫣然闻言,抢先一步,从刘策怀中接过刘瑜,抱在怀中轻声说道:“还是妾身来吧……”
躺在宋嫣然怀中的刘瑜,将小脑袋耷在她的肩上,嘴里似乎嘀咕着什么,很快就陷入了梦乡中。
“夫君,姐姐,我先带瑜儿回去休息了,你们也早些安歇啊……”宋嫣然小声跟刘策和姜若颜打开一声招呼,就抱着刘瑜步出了府厅。
宋嫣然走后,刘策搀扶起姜若颜,柔声说道:“若颜,让为夫送你回房休息吧,别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嗯,有劳夫君了,你也早些安歇,明日还得赶路呢……”
姜若颜轻颌一下美目,和刘策一起,向自己阁楼慢慢步去。
翌日清晨……
刘策早早的就从自己房间起身,直奔军督府大厅,却见韦巅早已带着三百全副武装的亲兵守候在厅外。
府厅内,这次跟随刘策一起出行的叶胤、皇甫翟、诸葛稚等部分参谋司司务和情报司的人也早已准备就绪。
“都来了?”刘策深吸一口气,扫了众人一眼,说道,“那就不多说什么了,出发吧,去见见我们在海外的第一块疆土,究竟是啥模样,走吧……”
二一五 李世芳要复国
……
二月初四,辽东,平京寿昌宫……
一名宫廷内侍,急匆匆的走在宫殿长廊上,径直向辽王的寝宫快步去。
“站住,干什么的?”
刚到宫院大门,两名瀛洲武士就齐齐拦住了他的去路,恶声恶气的询问道。
内侍鞠躬对他们说道:“两位武士,下臣有要事跟我王禀报,还请务必让下臣进去和我王商议……”
“什么要事禀报?可有徐将军的通行手令?”一名矮壮的武士粗声粗气的说道。
内侍忙在身上摸索一阵,掏出一枚镶金的铜牌在两名瀛洲武士跟前晃了晃说道:“两位武士,这是将军府的手令,我王的祖宗祭祀就要到了,下臣想询问一下我王还要准备了什么器皿……”
“呦西……”瀛洲武士点了点头,“你们这破王还真是会摆谱,都这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祭祖?”
内侍说道:“如今眼下辽东各郡民乱丛生,我王也想借此祈祷祖宗,让辽东能国泰民安,弥平祸乱……”
两名瀛洲武士互望一眼,其中另一名一直不说话的武士对内侍说道:“既然有徐将军的手令,那自然可以进去,不过,搜身还是不能避免,请你务必配合……”
“自然……”
内侍答应了一声,然后展开双臂,让瀛洲武士尽管搜身。
摸索一阵,确认没有什么可疑东西后,瀛洲武士当即挥手放行:“行了,进去吧,早点出来不要耽搁时辰……”
内侍恭敬地点了点头,然后迈开小步进入了寝宫大院,向李世芳所在的房间走去……
一进房间,却见昔日的骊国国君,现在的辽王,李世芳正身披一袭蓝色蟒袍,端坐在矮桌前,捧着一本书一脸平静地看着。
内侍一见到李世芳,当下是泪流不止的跪在他面前:“君上,您受苦了……”
李世芳闻言,浑身颤抖了一下,忙起身向门外望了两眼,确定没有人监听后,这才坐回自己位置上,不满地对内侍说道:“跟你说多少遍了,现在不要叫我君上,要是被人听到告诉徐辽,你会害死我的……”
内侍哭着说道:“君上,在下臣心目中,您是大骊王朝独一无二的君上,看着君上遭受如此屈辱,
下臣心中是万分煎熬,夜不能寐啊,只想看到我大骊能重新复国,君上君临天下的一天……”
“闭嘴……”李世芳连忙止住内侍的话,小声说道,“这种话是现在说的时候么?你不怕,我还怕呢,对了,南边的义军有消息了么……”
内侍闻言,擦干眼泪对李世芳小声说道:“回禀君上,金秀贤和朴大东的两千义军在锁云关前遭到三百瀛洲浪人堵截,因为装备差距太大,
这些晓勇善战的骊国义士们是寡不敌众,折损了八百多人,暂时退回了山林静待时机。”
李世芳摇摇头,叹道:“这些都是我骊国忠勇的义士啊,他们都是为了光复我大骊江山社稷而死,我们应该铭记他们对骊国所付出的一切……”
内侍点头说道:“是啊,如今整个骊国上下都反对徐辽这外族奸臣的暴政,用不了多久,相信那些骊国忠勇无双的义士们定会杀入平京,诛杀徐辽,恢复祖宗基业,再创万年盛世。”
李世芳捏紧了拳头,紧咬着牙关说道:“列祖列宗再上,希望你们保佑我李世芳能将霸占我骊国国土的强盗驱逐出境,重兴我骊国山河社稷……”
内侍闻言,感同身受,忽然又对李世芳小声说道:“君上,下臣在徐辽将军府邸时,还探听到了一个消息……”
李世芳问道:“是何消息?”
内侍说道:“徐辽这爪牙的顶头上司,冀州军督府的刘策,马上就要来骊国巡视了……”
李世芳眉头一蹙:“这个刘策就是一个地方军阀,没想到也能堂而皇之的到我大骊的国土巡视,真当这骊国是他刘策的么?可恶,可恨!”
内侍忙说道:“君上,这是一个好消息啊,我们正好借这机会将所有忠与君上的义军集结起来,将刘策和他的爪牙统统一网打尽,这样我大骊王朝就能真正复国了!”
“这能行么?”李世芳问道,“万一要是失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而且这些义军的战力能胜任么?”
内侍说道:“君上,下臣已经想好了对策,单凭我骊国的武士或许不能与徐辽和他的雇佣军相提并论,但我们也可以求助外援来对付他们……”
“外援?何人?”李世芳奇道。
内侍说道:“可以请柏泽丸来助我骊国一臂之力,相信只要筹码合适,柏泽丸是会同意帮君上复国的……”
李世芳犹豫片刻,面色凝重的说道:“可是,那柏泽丸麾下也都是瀛洲人,我岂能求助他们?就算他们能击败徐辽的大军,就不怕他们也呆在这里不走了么?”
内侍回道:“君上不必忧虑,相比徐辽,那些瀛洲浪人反而是最好打发的,只要钱给的足一些,
他们定会心满意足的离去,大不了暂时把济州滩给他们,等以后我骊国国力恢复后,再一举将他们赶出去……”
李世芳闻言起身来回踱步,可是却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内侍见此,继续说道:“君上,骊国的忠勇之士和柏泽丸的雇佣军都是外援,为了提升他们的士气,下臣还联系到了骊国最厉害的剑客,廖三铢,他已答应助君上刺杀刘策和徐辽……”
李世芳眉头一蹙,坐下对内侍说道:“传闻廖三铢是闻名天下的剑客,但是请他杀人的话,价格是相当昂贵的啊……”
内侍说道:“是的,廖三铢开口,徐辽的人头是两万贯,刘策得三万贯,什么时候钱到,他就开始动手。”
“可是,现在宫内没有这么多钱……”李世芳愁眉苦脸地说道,“如今内务的财政大权都落在金自在和蔡贤这两个乱臣贼子手中,就连孤这吃穿用度都得看他们脸色行事……”
内侍说道:“君上,办法终归会有的,实在不行,您可以问丽妃借一点,丽妃出身名门大户,她家中定会有不少的钱财,区区五万贯,不是什么问题的……”
李世芳闻言,这才想起来,忙说道:“对对对,丽妃的家族应该还是支持孤王的,问他们借个五万贯定不会推辞呢,你速速去将丽妃找来……”
不想内侍一听,脸上露出怪异的神情,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啊……”李世芳见内侍不为所动,忙催促起来。
内侍缩着脑袋说道:“回禀君上,昨日傍晚,下臣看到丽妃的车驾行至徐辽府邸之外,丽妃进去后,至今未曾从内中出来……”
李世芳一听,脸色瞬间阴云密布,坐在主案前,变的是一言不发。
内侍忙伏拜下去,对李世芳说道:“君上请息怒,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忍耐啊……”
李世芳颌着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徐辽匹夫,居然敢辱我爱妃,当真无耻,真是可恨!”
内侍连连点头称是,不过内心却是别样想法:明明是你那丽妃自己主动去勾引人家徐辽,徐辽也是半推半就,也就这么着了,真正无耻可恨的是你那丽妃啊。
寝宫内的气氛几乎降至了冰点,君臣二人谁都不再说话,毕竟头上顶着绿油油一片的“壮举”,换谁都不会好受。
就在这时,寝宫外响起了徐辽侍卫的声响:“好了没有?已经聊的够久了,辽王也该歇息了……”
内侍闻言起身对李世芳小声劝道:“君上,小不忍则乱大谋,还请您万望忍耐,下臣就先告退了……”
说完,内侍拱手鞠躬,缓缓退出了寝宫。
“这个下贱不要脸的东西!亏孤王还这么宠爱她!”
确定寝宫内外无人之后,李世芳狠狠的将一本书丢到地上,脸上满是羞愤的气色。
“等孤王复国后,定要将你和你的族人九族尽诛~”
……
徐辽府邸……
徐辽和丽妃在卧室内一番“巫山**解相思”的动作后,都是心满意足的从卧榻之上起身开始穿戴起衣物。
徐辽望着丽妃这个年仅二十一的美人,心中是不住感慨:不想我徐辽颠簸半生,三十多岁了,像这种绝色女子,还是骊国贵族之女,换以前想都不敢想,如今却是会主动送上门来,哎,当真是托了军督大人的福。
是男人都会有需求,何况徐辽这三十三岁的虎将之躯?在辽东这两年多时间,他虽然洁身自好,但还是输给了丽妃这种热情似火的女人。
从起初的拒绝,到半推半就,再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一切是这么的自然,没有半点的磨叽。
“将军,下次奴家什么时候来啊?”丽妃穿好一件衣物,遮住自己的娇躯,不断冲徐辽抛着眉眼,娇嗔的说道。
“嘿嘿……”
徐辽穿好衣物,坐到丽妃身边,用手指勾了下她的鼻子,笑着说道:“怎么?一晚上还不够么?”
丽妃揽住徐辽的脖子,依偎在他怀中说道:“能侍奉将军这等英雄豪杰,奴家自然是万分荣幸了,
只是一想到要回到那没用的东西身边,奴家这心里是万分的不乐意……”
徐辽闻言,一双虎眼咕溜溜一转,忽然坏笑着对丽妃问道:“美人啊,你说本将军与你那辽王相比,又如何啊?”
“哼……”丽妃闻言,冷哼一声,对徐辽娇声说道,“那没用的东西,如何能跟徐将军相提并论?他是既懦弱又没种,与他在一起真是度日如年,奴家恨不得夜夜厮守在将军身边服侍您呢……”
二一六 青青草原
……
“美人,你说的是真的,别不是在哄本将军开心吧?”徐辽闻听丽妃所言,心中大喜,但脸上却故作镇定的问道。
丽妃紧紧依偎在徐辽胸膛前说道:“奴家自然是字字句句发自肺腑了,想奴家不过二十刚出头,却成天要在那冰冷的宫殿内对着一个厌恶的男人,那种心情将军能体会么?
嫁给那没用的东西五年有余,几乎每一夜都要在寂寞冰冷中如守活寡般煎熬,自从遇到了将军,才真正体会到了做女人的滋味是那么美妙,
这种温暖充实的感觉是那没用的东西根本无法给予的,奴家恨不得将身心都放在将军身上……”
徐辽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紧紧揉住丽妃,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
他从丽妃话语中已经听出来,这李世芳就是个软蛋加x无能,难怪他当初觉的这丽妃主动接近自己怎么会如此热情,感情是李世芳在某些方面根本无法满足她啊……
想通了这一切,徐辽心情是格外的舒爽,对丽妃说道:“美人儿,你能这样说,本将军很是满意,放心吧,我徐辽会让你过上比在宫中更好的日子……”
丽妃闻言,依偎在徐辽怀中尽情撒欢:“将军,既然你这么疼奴家,不如奴家索性搬过来住好么?这样奴家就能和将军长相厮守,永不分离了……”
徐辽笑着摇摇头说道:“这就等以后再说了,不过美人儿,接下来我们得分开一段时间了……”
丽妃一听,立马从徐辽怀中起身惊道:“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嫌弃奴家了?奴家可不依啊……”
徐辽忙安抚着对丽妃说道:“美人你在想什么呢?本将军怎么可能会嫌弃你呢?只是远东有几位大人物要来巡视,我得准备准备才行……”
“什么大人物啊?”丽妃奇道,“难道这辽东还有比将军您更大的人物么?”
徐辽说道:“当然要大了,别看本将军在这辽东能呼风唤雨,但说到底还是要听远东军督府的调遣,在军督府内,比本将军厉害的人可是数不胜数,我都未必排的上号……”
丽妃闻言,失落至极:“看样子,奴家这些时日是又要独守空房了……”
徐辽抱着她笑着说道:“美人儿,就一些时日,忍忍就过去,等处理完辽东的事,本将军亲自接你到这将军府邸!”
丽妃脸上笑靥如花:“既然将军答应奴家了,奴家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女人,奴家就在那冰冷的宫殿内等着将军兑现诺言……”
徐辽颌了下眼帘:“自然会的,好了时辰不早了,美人赶紧收拾一下,也该回去了……”
丽妃这才依依不舍的从徐辽怀中起身,开始收拾起自己身上的衣物,一番梳洗过后,才含情脉脉的跟徐辽道别。
丽妃一走,徐辽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来到屋外望着蔚蓝的天空,长叹一口气说道:“唉,也不知道军督大人见到辽东这种局势又会怎么责怪我,只希望能在他赶到前尽力压下几股叛乱,也好有个交代吧。”
……
午时时分,丽妃的车驾回到了寿昌宫,在女官的恭候下,她缓缓步下车撵,向宫门大院走去。
进入宫门,丽妃就看到李世芳正站在内宫台阶上,面无表情地等待着自己。
“哼……”
丽妃轻哼一声,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径直踏上台阶,来到李世芳跟前,点头说道:“王上,您这是在等臣妾么?”
李世芳脸颊抽搐了几下,只是上下打量了一阵丽妃,良久开口问道:“丽妃,你昨晚去哪儿了?”
丽妃闻言,轻笑一声,对李世芳小声说道:“王上真的想要臣妾在这里说出来么?”
李世芳顿时哑口无言,唯唯诺诺的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没用的东西,哼……”
丽妃轻哼一声,不再理会李世芳的心情,径直从他身边步入内宫之中。李世芳咬了咬牙,也紧紧跟了过去。
进入内宫之中后,丽妃直接坐到了本该李世芳才该坐的位置上,尔后对女官说道:“用膳时辰到了吧?吩咐膳食坊,本宫今日想吃中原的菜肴,好好补一补精气神,去吧……”
女官闻言,行完礼就离开了宫门去膳食坊了。
李世芳站在丽妃跟前,默默不语,一脸愤恨地盯着她,心中是羞愤交加。
他万万没想到,五年前这丽妃唯唯诺诺,对自己是敬畏有加,不想才这些年功夫就变的这般势力了。
见自己势微,居然恬不知耻的爬上了那徐辽的卧榻,给自己带来顶颇有深色的草原帽,更是借用攀附的势力在宫中作威作福,完全不把自己这个骊国君王放在眼里了。
“孤王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以前清纯的女人居然有这样的蛇蝎心肠!算了,忍一忍吧,等孤王复国后,再跟你算总账,先问你将钱拿到手再说!”
想到这里,李世芳强压心头怒火,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对丽妃低声下气地说道:“爱妃,孤王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可以么?”
丽妃没好气地说道:“王上居然也会有事找臣妾商量,臣妾真是受宠若惊……”
李世芳吞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爱妃,这孤王的祖宗祭祀就要开始了,可否问爱妃借要五万贯钱,想将这次祭祀办的风光一些。”
丽妃嘴角一瞥,不动声色地说道:“王上,您祖宗的祭祀费用得问蔡贤和金自在两位大臣商量,他们会替王家操办这次祭祀的,为何还要问臣妾要呢?”
李世芳低着头说道:“爱妃,蔡贤和金自他们所预算的祭祀费用实在太低了,才三万贯,连以前两成都不够,太折王家颜面了,孤王又怎么对的起列祖列宗呢……”
“那就没办法了……”丽妃接过一杯侍女倒好的茶水,轻轻饮下一口,淡淡地说道,“这祭祖大典本来就该蔡、金左右议丞负责筹备,臣妾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牵扯进来呢?
更何况,徐将军也说了,现在辽东百废待兴,一切从简行事,不必要的开支能省则省,他能同意这次继续祭祖,完全是顾及王上的面子,依臣妾看,就这么着吧……”
李世芳顿时脸一沉,脸上写满了不满之意:“爱妃,孤王就想问你借些钱祭祖而已,你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么?想想以前孤王是如何待你的?”
丽妃闻言,脸上煞气密布,对李世芳说道:“如何待我的?李世芳,你个窝囊废这臭脸摆给谁看啊?你自己说说,自打我跟了你之后你是如何待我的?
至今为止你给了我什么?除开月俸四十五贯外还有什么?一次赏赐都没有,五年了,我跟了你五年时间,你就是这么待我的?”
李世芳气的面红耳赤,指着丽妃怒道:“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好大的胆子!”
丽妃冷着脸冷哼道:“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那个骊国一呼百应的国君么?你的大骊王朝早就没了,清醒一点吧,你现在不就是一个傀儡么?一个一点抉择都没有的傀儡!”
“住口,你个贱人!”丽妃的话,让李世芳大发雷霆,“当初孤王是如何对你的难道你都忘了?居然敢这么说孤王!”
“你到底怎么对我了?你个窝囊废!”丽妃面色阴沉地对李世芳吼道,“瞧你那样子,本宫看到你都觉得恶心!”
正在这时,一名女官带着将军府管家来到内宫之外,只听那将军府管家跪在宫门口禀报道:“启禀丽妃娘娘,徐将军托我送来东珠三十颗,琉璃梳妆宝镜一面,以及玉镯两对,紫晶珠花一双,献与娘娘……”
丽妃闻听女官的话,顿时心情好转了许多,起身对那将军府招募的骊人管家笑着说道:“代我多谢徐将军的美意,改日本宫定会登门拜访亲自答谢……”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交到管家手中。
管家连忙磕头道谢,接过银子缓缓退了下去。
丽妃送走了徐辽的管家,然后踱步来到李世芳身边,冷笑着说道:“听到了没,人家徐辽徐将军不愧是来自中原的华夏贵胄,比你这么个没用的窝囊废强太多了,
就人家送的这些东西,顶我跟了你五年还要多,你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一国之君当到你这份上也真是这天底下最大的一个笑话!”
李世芳气的是脸都发绿了,凶狠的盯着丽妃那张姣好的面庞,却是越看越不顺眼。
还有那徐辽,真的是欺人太甚,睡了自己的妃子不说,现在还主动送礼挑衅,等于是告诉真是自己,丽妃身后有徐辽撑腰,自己要动他还是掂量掂量有没有这份能耐。
睡了自己的女人,居然还敢威胁自己不准对这个对自己不忠地女人有半句怨言,这是何等的卧槽。
“这对狗男女,将来孤王一定要把你们挫骨扬灰!”李世芳心中暗暗发誓。
而丽妃见李世芳敢怒不敢言的神情,心中一阵暗爽,继而对他冷笑着说道:“怎么,你生气了?生气就对了,有本事就拿出些男人该有的气魄来啊,当然,你是男人么……”
说着,丽妃还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李世芳的下半身,露出一脸嫌弃的神情。
“哼……”
李世芳冷哼一声,转身就离去了,他知道如果现在继续在这内宫中待下去,自己非得被这贱人气死不可。
结果,他前脚还未迈出内宫大门,却听丽妃又丢出一个重磅消息。
“对了,徐将军吩咐本宫,从今开始这寿昌宫的内库就有臣妾打点,眼下辽东时局困难,本宫决议响应徐将军的号召,一切从简,王上的支出就先减去一部分吧……”
二一七 无能咆哮
……
回到自己的寝宫,李世芳气的是面红耳赤、双目通红,盛怒之下一脚踹翻了自己经常阅书的桌案,气的浑身瑟瑟发抖。
“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孤王非要杀了这对狗男女不可!今日之耻,来日,孤王要你们百倍奉还!”
李世芳心中暗暗发誓……
这时,门外一名侍官小声对寝宫内的李世芳说道:“王上,该用午膳了……”
李世芳闻言,这才努力平复了下自己心情,赶忙将翻倒在地的桌案扶起,端坐案前,对门外说道:“端进来吧……”
宫门外送餐的侍官立刻将今日的午膳送入了寝宫,放在李世芳的矮桌面前。
李世芳望去,只见方方正正的餐盘内,放着一碗米饭,两碟子泡菜,一碗海带豆腐汤,和一份水煮黄豆,连半点肉丝的影子都没看到。
“这是孤王的午膳?”李世芳眉头一皱,对那带着宽大飞碟乌纱帽的侍官问道,“孤王记得今日膳食坊不是做中原料理膳食么?”
侍官闻言,欠身对李世芳说道:“回禀王上,那中原膳食是给丽妃娘娘准备的,您的午膳就这些……”
“这清汤寡水的,如何让孤王吃的下口?”李世芳气鼓鼓地说道,“还有,孤王的膳食怎么连丽妃都不如?这成何体统!膳食坊这是怎么搞的?孤王也要吃中原膳食料理!”
侍官依旧毕恭毕敬地对李世芳说道:“王上,这恐怕不行,如今宫内一切开支皆由丽妃娘娘经手,如果王上不愿意吃的话,怕是以后这些也要吃不到了……”
李世芳脸颊激动的是不住抽搐,手里紧紧握着筷子恨不得是要将它一把折断。
侍官又说道:“王上息怒,丽妃娘娘还说,如今辽东各处困苦,身为王室就该带头节俭,省出钱来用与造福万民,
因此,从明日开始,王上一日只食一顿正餐,除开王服,闲时的丝织绸缎改为棉麻衣饰,掌灯的烛火减半,并且有原蜡改为木蜡,为辽东的百姓做一个好榜样……”
李世芳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发抖,很显然,这丽妃已经开始想方设法的要折磨自己了。所谓的王室带头节俭,这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摆明就是为了整自己找的一个蹩脚理由罢了……
想到这里,李世芳起身说道:“孤王要去将军府邸去见徐将军,他这严重违背了当初善待李氏王族宗亲的约定,实在太过分了……”
就在李世芳要踏出寝宫大门之时,两队当地辽东武士护卫着蔡贤来到了门口。
蔡贤一见到李世芳,当即对他拱手说道:“辽东右议丞蔡贤,见过王上……”
李世芳一见蔡贤,马上压抑下心中那股不快的心情,将他迎入了寝宫。
一进寝宫,李世芳立刻对蔡贤说道:“蔡相,您来的正好,孤王也正有事要去寻您……”
蔡贤坐下后,点头平静地说道:“王上,你找老臣有何要事商议?”
李世芳说道:“蔡相,孤王是想找你谈谈关于这次祭祖的要事,能否再多筹备一笔钱,三万贯铜钱真的太少了……”
蔡贤眉头一皱,随即回道:“那么,依王上的意思,应该多少合适呢?”
“自然是按祭奠世宗大王的标准了……”李世芳殷切地说道。
“王上,你还是清醒一些吧……”蔡贤回道,“以往每次祭祖,哪一次不是劳民伤财?百姓是不堪其苦,何况眼下那么多钱,老臣上哪里为王上去筹备?”
李世芳求道:“求蔡相帮帮忙,毕竟孤王的祖宗不能不敬啊,世宗大王可是我骊……李氏创始人……”
蔡贤闻言,淡淡地说道:“王上,实不相瞒,老臣这次来,就是要跟你商议关于祭祖的事……”
李世芳一听,忙道:“蔡相请说。”
蔡贤回道:“徐将军说了,世宗大王,一个活了一千五百岁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这种带有诈骗性质的祭祀活动还是杜绝的好,因此今年的宗亲王族祭祀就此取消,不再举办了……”
“你说什么!”李世芳闻言大怒,“徐辽有什么资格否定我世宗大王?他凭什么不让我祭祖?”
蔡贤眼神一冷,平静地提醒了一句:“王上,请你谨言慎行,不要让老臣左右为难!”
一句话,瞬间浇灭了李世芳的怒火,陷入了平静之中,等着蔡贤继续说下去。
蔡贤说道:“王上,这次您宗亲祭祖取消也是迫不得已,徐将军命老臣来通知你一声,远东的军督大人刘策即将要来辽东巡视,
毕竟军督大人身份特殊,所以只能暂时挪用这笔祭祖的钱去布置招待场地,
当然了,徐将军也理解王上的孝心,所以允许你在宫内自己祭祀世宗大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老臣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也该回去和徐将军覆命了,现下辽东各处反贼过多,许多公务还等着老臣处理,
王上,你就多多保重了,老臣先告退了……”
说完,蔡贤转身就离开了寝宫,向寿昌宫外走去,不给李世芳说话的机会。
“孤王……孤王发誓,一定要将你们这群背叛孤王的乱臣贼子碎尸万段!”
感受到莫大屈辱的李世芳,在狭小的寝宫之内再一次发起誓,要改变自己眼下这种落魄的命运。
……
辽东南部,义川城郊,五十里地的平原之上……
一支五百名瀛洲浪人和两百盘踞辽东各地异族控弦之士,以及一百冀州铁骑组成的八百全副武装的混合军,向着一处“复**”据点急匆匆的赶去。
对于这种剿灭“反贼”的战斗,两年来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完全没人放在心上。
以瀛洲浪人雇佣军为例,跟了徐辽之后,几乎是人人带甲(皮甲,竹甲为主,少量铁甲),伤亡比往往是能以最多两位数的伤亡,杀的比自己多三五倍的对阵敌军哭爹喊娘,尸横遍野。
毕竟这些瀛洲雇佣军本身就是在战乱中成长起来的一份子,加上冀州军提供的兵甲,自然是比以往更加“无所不能”,将那些连铁器都没有的复**打的是节节败退……
这一次他们收到消息,得知义川城外有一支数千人的“复**”盘踞,与是兴奋的打算剿灭他们好去邀功,在获取义川城内的冀州守军同意后,这才兴奋的出发了。
无论是胡人还是浪人雇佣军的主要收入全是来自杀敌所获,其余时候皆是只能解决温饱问题而已。
雇佣军基本都是自带兵甲和马匹,唯有少数优秀的雇佣军士兵才会免费得到冀州军那精良的甲胄和武器。
至于大多数人就只能用钱来交易想要的兵械了,一副十五斤重精铁甲胄四十五两,一副皮甲价格七两,一杆二米以上长矛一两五钱,一柄环首刀价格为三两。
不少雇佣军或多或少都更换了冀州军的兵器,唯有铁甲太贵,只能退而其次换一副皮甲或一杆长枪、环首刀。
只是兵甲每年供应的数量十分有限,且购买必须有严格的审查,有钱也未必能买到,比如那些辽东本土的士兵,基本是拒绝卖给他们的,原因自然是眼下动乱的辽东南部局势,不受徐辽所部完全的信任,而且由于战力问题,只能担任辅助的角色。
雇佣军的报酬是杀死一名辽东反贼,能从冀州军地方得到一百枚铜钱,一名反贼头领能得到三到五两银子不等,虽然不多,但对与这些背井离乡只为吃口饱饭的瀛州浪人和盘踞辽东各地的胡人来说,还是觉得异常的满足。
一听说这次要来剿灭义川城外的复**反贼,这些雇佣军是踊跃报名,简直跟疯了一样。被选中参与这次平叛的人各个欢心雀跃,没选中的无不是唉声叹气,感概自己的命不好。
而这支一百冀州军骑兵对此却是没有什么情绪上当的波动,他们看不上那点可怜的赏钱,自然也不会和这些雇佣军去争,这次剿灭复**驻地,他们只不过是随军殿后,监督军纪而已。
这些雇佣军,尤其是瀛人的情绪要更加高涨,与那群拿到钱就胡吃海喝的胡人不同,这些瀛人受到冀州军的影响,都有攒钱得习惯,憧憬着攒够钱能回瀛洲将自己的家人接到远东安静的生活,远离那片充满血腥和疯狂的土地。
“全军止步~”
一声令下,却见上百铁骑中,一名为首的将官策马喊住了正在行军的七百雇佣军。
这名将官叫王五,正是当初在冀州大战时与叶胤顶嘴的那名义军士兵,如今数年过去了,他也着实成熟了不少,成为了这支雇佣军的指挥官,享受着千总的待遇。
王五让大家止住步伐后,拿出地图,对边上一名亲兵,指着前方一片茂密的山林说道:“派两个机灵点的人去察探下虚实,其余人结阵原地戒备……”
亲兵领命,立刻就将王五的话传递到了雇佣军耳中,很快七百雇佣军连同一百冀州骑兵齐齐肃立在,半蹲在地上。
看着两名冀州军旗手悄悄的向山林摸了过去,这些雇佣军无不是摩拳擦掌,随时打算大干一场。
一名一米五左右的年轻瀛洲浪人,爱抚着自己手中的环首刀,眼中精光闪烁,嘴里不住念念有词:“再二十个脑袋,如果运气好再杀两名头领的话,我就有足够的钱换一身铁甲了,
到了那时,上战场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性命,可以把钱积攒下来将与我相依为命的姐姐接到远东,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了……”
二一八 复**的战力
……
类似那年轻浪人的想法普遍都是瀛洲雇佣军现在的价值观,大家背井离乡来这异国来卖命,哪个不是怀揣着“理想”而来?
记得这群浪人刚被招来的时候,几乎各个都是衣衫褴褛,如同乞丐一样,站在码头上等候冀州军上官检阅。
现在,这些雇佣军都换上了统一的冀州军依附营服饰,精神面貌都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对与这样的改变,这群散漫的浪人很快就欣喜若狂的适应了下来。
那说话的浪人身边,他的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稻田君,我们会有这一天的,等立下功劳,获得前往远东的资格,我们的家人就再也不用为温饱发愁了……”
稻田点点头:“井上君,我知道,我打算再干两年,有了足够的积蓄就去做点其他生意,也好给我姐姐在中原找一个好人家嫁了,你呢……”
井上说道:“我打算有机会能为这支军队继续效力,稻田君,你也知道,我这人笨,除了打打杀杀,其他一窍不通,做生意根本就不是那块料……”
稻田笑道:“等有机会去了远东就知道了,总是这么刀口舔血的日子,难道还没过腻么?”
井上指着王五的一百铁骑回复道:“这算不得什么,看到那些骑兵了么?他们的待遇可是平日我们想都不敢想的,只要能加入到那样的队伍中,这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稻田和井上二人各怀心思,都憧憬着未来美好的生活,这些雇佣军对与即将展开的战斗厮杀没有半点的恐惧,无论浪人还是胡人都相互讨论着战斗结束拿到赏钱后的去处。
区别是,瀛洲浪人对未来的生活有着自己的打算,而那些胡人却在商量着拿钱去哪里喝酒逍遥快活……
半个时辰后,王五派出去打探敌军虚实的两个探子回来了,在确定那群复**就在山林内中的时候,当即吹响了挂在脖子前的铜哨。
“全军听令,继续前进,一旦发现反贼踪迹,立刻展开攻势,不给他们有半点反击的机会,出发~”
王五一嗓子吼下来,在原地休整戒备的雇佣军立即起身,排好阵型,继续向着前方的叛军集结的山林行去。
稻田和井上都不由捏了捏自己手中的兵刃,紧了紧身上所穿的皮甲,一脸火热,大步向山林走去。
……
同一时间内,山林深处的“复**”聚集地,三千多名骊国人正在首领朴大东的号召下,正召开着激昂的会议,浑然不觉致命威胁已经慢慢逼近。
今年四十出头的朴大东,站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之上,双手插着腰,威风凛凛的扫视着底下复**士卒。
这些复**士卒皆是由农户、工匠、无业游民、奴隶以及部分辽东本地的逃兵组成,每人手中都拿着木棒、粪叉、农具,唯独看不到几件铁器,身上衣衫褴褛,莫要说甲胄,就算完整的一套外衣都很少见。
除此之外,这些复**根本就没有经过任何系统的军事训练,就连最基本的望风都没学会,只派来两个人在营门口临时用土石搭建的高台上向外观望敌情。
就这样一支缺乏训练的乌合之众,莫要说跟冀州军相提并论,就算遇到那些雇佣军,他们也是难逃覆灭的下场。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支如此奇葩的军队,却在同样是民户出身的朴大东眼中,就如同天师下凡一般,让他感到豪情万丈。
朴大东清了清嗓子,大声对这支复**吼道:“大骊国的义士们,我们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种族,我们的祖先曾经征服了无比广袤的土地,
世宗大王的足迹一直遍布到了遥远未知名的区域,曾几何时,我们大骊王朝是何等的强大,我们的铁蹄所经之处,山海变色,万邦无比跪伏膜拜,
请大家好好回想下,那副壮观的画面究竟是怎样的一幕情景,每每想起我们祖先的伟大功绩,我都止不住流下激动的泪水……”
说着,朴大东竟是真的泪流满面,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
但是,底下的复**义士们却对此没有任何感觉,只是附和着朴大动喊喊口号,有几个人心中甚至不住吐槽:既然世宗大王这么强,那为何我们还会被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呢?好好的骊国怎么就轻而易举的被敌人击败了?
朴大东抹干眼泪后,继续说道:“我们身为世宗大王的后人,就愿意看着我们的疆土被敌人霸占,看着我们沦为这些外敌的奴隶么?告诉我,你们到底愿不愿意!”
“不愿意~~”
虽然听不懂朴大东说的是什么,但这些复**还是爆发出震天的呐喊声。
其实这些所谓复**士兵之前虽然在徐辽统治下要干很多累活,可李氏掌权期间干的活还要多,而且李氏是将他们当免费劳动力,徐辽至少是给饭给钱的。
之所以选择要反叛,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没有自己的思想,连基本的好坏都分不清,被朴大东这类人一怂恿,就立马跟着他拉起了反旗,打着营救李世芳的名号,与徐辽的将军府对着干。
说到底,就是跟风而已,反正大家都反,为什么自己也不反呢?事实上无论成败他们的生活环境依然不会有半点好转。
至于那什么世宗大王之类的,对他们影响反而不大,毕竟他是李氏宗亲的先祖,又不是自个儿的。
就这样,在朴大东的鼓动下,这些复**是各个群情激奋,恨不能立刻就杀入平京,光复骊国。
可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放箭~”
“飕飕飕……”
就在这群复**士兵聚集在一起,还在以光复骊国,重现祖宗辉煌为己任疯狂呐喊的时候,王五的雇佣军就已经悄然来到了他们的据点,随着王五的一声令下,两百胡人控弦之士就朝他们的后背射出了冰冷的箭镞……
“噗噗噗……”
“啊~”
一支支旋转的羽箭准确的命中了一群毫无防备的复**士卒躯体,中箭的士卒无不惨叫着倒地……
“不好,敌人来了~”
“救命啊~”
瞬间,这突如其来的攻势让这群毫无防备的复**士兵陷入混乱之中,撕心裂肺的惊吼声在整个山林间回荡开来。
“大骊王国最晓勇善战的勇士们,让我们将这群霸占我们疆土的敌人统统杀光~”朴大东拔出满是缺口的佩剑,遥指前方的王五旗帜,大声下令道。
“阿呲西~~”
三波箭雨过后,二百胡人退后,紧接着五百瀛洲浪人齐齐嘶喊着,举着手中的刀枪,向已经混乱的复**士卒杀了过去。
“噗呲~”
“呃~”
稻田面露凶相,手中环首刀狠狠捅入一名复**士兵的腹腔,推着他向前冲出十余步,那复**士兵当即丢掉手中的弧刀,弓着身子死死抓着稻田的环首刀,嘴里发出一阵轻微的呻吟。
“呲~”
稻田一扭环首刀,用力抽出刀锋,带出一抹沸腾的热血,那复**士兵登时身体倾斜着翻腾了一圈,翻到在了地上,口里吐出一滩黑血后陷入了黑暗中……
“一百钱到手,嗦嘎~”
稻田瞥着地上的尸体,舔了下嘴角的鲜血,默默计算了一下自己的收入,然后又冲另一个复**士兵杀了过去。
“噗呲……”
另一边的井上,一刀斜劈在一名手持粪叉的复**士卒胸膛,在他身上留下一条完整的血弧。
“啊~”
那复**士卒当即被环首刀那巨大的力量掀翻在地,嘴里发出一声沉痛的惨叫。
“死~”
不等那到在地上复**士兵反应过来,井上当即站在他身上,双手握刀狠狠刺入了他的胸口中,带出一滩四溅的鲜血,那复**直觉得体内肋骨断裂的声响在耳边不停回荡……
“耶~”
井上杀死那复**士卒后,拔出环首刀,用舌头舔快下带血的刀锋,兴奋的大声欢呼起来,似乎是在庆祝自己的胜利。
随后他又扑向另一个正在逃跑复**士兵,开始与同伴争起功来……
王五在后阵处举着窥镜,是不住的摇着头,最后忍不住说道:“这群东夷真是一点都不经打,这种战力居然敢在义川城郊建立据点?到底哪来的自信?
哎,没意思,让那些胡人也杀过去吧,记得生擒他们的首领朴大东!”
“遵命~”
边上的一名亲兵闻言,当即将王五的命令向前方待命的胡人传达过去。
“嗷嗷嗷~”
这两百胡人闻听命令后,立刻抽出自己腰间的弧刀,将弓箭戳与背后,齐齐长嗥着向复**杀了过去。
“稻田君,你杀了几个了?”
“六个,你呢?井上君……”
“七个,稻田君,这次我们要发达了……”
井上和稻田二人汇合后,浑身是血喘着粗气,相互炫耀了下战果,相互间是不住点了点头,脸上满是兴奋的神情。
就在这时,他们发现身后的胡人也杀了过来,不由眉头紧蹙。
井上无不忧虑地说道:“稻田君,这群胡人也要来分一杯羹,看样子我今天打算杀二十人的愿望要落空了……”
稻田也是万分失望:“这些胡人的蛮勇还是很可怕的,他们要是加入战局,怕是我们就真的杀不了几个了……”
井上当即举刀说道:“那我们就别墨迹了,趁他们杀入阵前,赶紧再诛杀几个吧,能多赚一文是一文,快……”
话毕不等稻田开口,井上就再次向复**杀了过去,稻田也连忙跟上,谁都不愿意将人头拱手让人。
由于两百胡人的加入,这群复**的士气更加萎靡,战局很快就向王五之前预想中的进行着,仅这一波冲杀,就让眼前这些盘踞在此的复国溃不成军,虽然他们本来就称不上是什么军队……
二一九 狂欢
……
一个多时辰后,这场毫无悬念的剿灭战就落下了帷幕,复**义士们的表现依旧十分的稳定,与以往一样,从一触即溃到投降求饶,整个过程十分自然,没有一点的做作……
最终,首领朴大东被俘虏,一千三百名复**士兵被歼灭,剩下两千人除了数十人逃入山林外,其余全部成了王五的俘虏。
而雇佣军伤亡十七人,其中九人阵亡,六人是瀛洲人,还有三人是胡人,而王五的本部一百铁骑却没有任何伤亡,全程只是负责督军而已。
这群兴奋的雇佣军午饭都顾不上吃,让俘虏的复**士卒押送着一千三百具尸体,踏上了回归义川城的返程。
朴大东则是五花大绑的被竖在木桩上,有冀州军亲自监管着向来时的路走去。
此刻的朴大东哪里还有之前演说鼓舞士气时的那种气度,整个人都因为恐惧而不住微微颤抖……
“两位天军勇士,求你们能不能放过我一马,我保证再也不会犯了,我不想死啊思密达……”
一想到徐辽对待叛徒的手段,朴大东心中是冷颤不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边上两名押送看管自己的士兵用东夷话求饶道。
可惜的是,那俩士兵根本听不懂东夷话,其中一人听朴大东喋喋不休的说话,一个不耐烦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安静点,不要让我动粗!”
一巴掌下来,朴大东顿时就老实了许多,只是不断在木桩之上抽噎。
很快,义川城的轮廓就在王五以及这群雇佣军的眼中浮现开来,而留守义川的守军收到消息后,立刻派人在数里外开始准备接应……
回到义川城后,朴大东就被押送到了漆黑不见五指的地牢中接受惨无人道的审讯,至于其他俘虏的复**也分别被关押到了其余各处牢笼中等待着遥遥无期的奴隶生涯。
不过,这些与得胜归来的雇佣军没有任何关系,他们现在只需等待着统计司的人将杀敌的功劳记下,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份赏钱就是了。
“呼~”
稻田靠在宿营门口的墙面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望着街上三三两两走动的人影,解下挂在腰间的环首刀,长舒一口气。
“稻田君,洗把脸吧……”
井上将一条拧好的毛巾递到稻田手中,稻田也没多说什么,抓过后直接抹了一把丢还给他。
井上叹了口气,也坐在稻田边上,一起望着街上走动的人影,当看到不远处一间挂有红色灯笼的房间亮起时,二人心头也不由有些悸动起来。
“稻田君,你现在攒下多少钱了?”井上吞咽了下口水问道。
稻田闻言,吃力的解下身上的皮甲,然后将手伸入裤裆中,发出一阵清脆的铜币相撞的声响,摸出两个钱袋大开看了几眼。
“碎银子连同铜钱,一共五两六钱,加上今天砍的十二个反贼脑袋,就快有七两了……”稻田满足的说道。
井上闻言,推了推稻田说道:“稻田君,不如我们去那风俗馆内快活快活?差不多一年不知道女人什么滋味了……”
稻田闻言,也有些意动,不过还是强忍下来,收起钱袋对井上说道:“算了,与其把钱花在那些女人身上,不如多攒一些,
等我把姐姐接过来好好过日子,女人是个温柔乡,会让人丧失斗志,何况,现在也不是时候……”
井上不满地说道:“稻田君,这就是你不对了,你看那些冀州军的士兵不也有出入风俗馆的么?只不过去一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稻田捂着肚子还是摇了摇头:“算了,以后等宽裕了再说,在那里过一夜,三个反贼的脑袋就没了,太不划算了,我现在就在等晚食什么时候开,我都饿了……”
听稻田这么一说,井上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显然经历了这一趟血战后,精神放松下来的大家,肚子都有些饿了……
这时候,一名冀州军队官来到了他们跟前,二人见此两忙从地上起身,唯唯诺诺的站到一边。
那队官望了二人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从怀里摸出一包烟叶,又摸出俩烟斗往里面填满烟丝,继而递到了二人手中。
稻田和井上连忙接过,心中是欢喜若狂,要知道现在军中几乎人人多多少少都会抽烟,就算这些雇佣军也不例外,毕竟厮杀压力太大,需要一些东西舒缓一下紧张神经,这烟可是减压的好东西。
只是烟叶太贵,以稻田和井上的收入,基本是抽不起的。
队官亲自替他们将火点上,然后自己也摸出一个烟斗抽了起来。
三人一阵吞云吐雾后,稻田和井上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十分舒坦,心中不住感慨这烟叶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
“拿着吧,省着点抽……”队官将烟叶纸包递到稻田手中,吐出一个烟圈开口说道,“你们表现不错,上头让我来和你们打声招呼,过几天就分配你们加入依附营,如果表现良好就能加入冀州军籍,你俩继续努力吧……”
稻田和井上闻言,脑海一片空白,良久,才立马的站直了身子,向队官重重的鞠躬:“多谢阁下栽培,我等万死不辞,愿为徐辽将军效力……”
队官深吸一口烟,从鼻孔里喷出两团烟幕后,又说道:“今晚用过晚饭后,你们就去城里放松一下吧,王千总说了,你们这些表现突出的雇佣军今夜的开销他包了……”
“多谢王千总,我等感激不尽……”
稻田和井上再次鞠躬行了一礼,脸上满是激动兴奋的神情……
队官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离开了,等他一走,稻田跟井上再次坐了下来。
“太好了,成为依附营正式一员,以后就可以堂堂正正去远东了,也能将我姐姐接过来一起生活……”稻田兴奋的说道。
井上好奇地问道:“稻田君,你为何这么忧心你姐姐,观你对你姐姐的态度,似乎不是相依为命这么简单吧?”
稻田叹道:“井上君,你有所不知,我和姐姐自小就失去了双亲,是大我两岁的姐姐抚养我长大,这份恩情我绝对不能忘怀,
依稀记得有一年家乡遭灾,村里很多人都饿死了,是姐姐用自己的身体讨好城里的大户换来了活命的粮食,那一年,姐姐十四岁,我才十二岁……”
说到这里,稻田忍不住落下泪来,拄着刀把低着头,浑身都在颤抖。
井上没有打扰他,也是自顾自的叹气,虽然瀛洲这种地方对贞操观念没有如大周这么看重,但人尽可夫的举措说出去可没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同样会被人在背后指责……
稻田擦干眼泪说道:“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一定要凭借自己的本事让姐姐过上富足的生活,让她忘掉那段屈辱的过往……”
井上拍了拍稻田的肩膀,点头说道:“稻田君,我相信,你一定会让你姐姐过上好日子的!”
稻田轻轻应了一声,随后不自觉的唱起瀛洲的民调来,井上也心有所感的轻轻哼唱起来……
“开饭啦……”
正当二人唱着民调入神之际,两名民夫挑着一个箩筐来到了二人的营舍前,不等稻田和井上反应过来,屋里就“呼啦啦”冲出一群浪人,嚎叫着从民夫手中接过箩筐,抬入了营舍之内。
打开包在箩筐上的棉被后,一阵浓郁的米香在整个营舍内弥漫开来,待烟雾散去,却见箩筐内满是一块块烘烤后切成的米糕(年糕),怕是有三四十斤这么重。
“呦西~~”
营舍内的十几名浪人齐齐欢呼一声,然后不顾米糕滚烫,纷纷从内捞出一块放入嘴中吃了起来,一时间整个屋子内都响起了拒绝的声音。
由于米糕众多,这些浪人也没怎么哄抢,很快就围坐在箩筐前,自顾自的品尝着这份丰盛的晚食。
井上往嘴里塞入一块米糕,忍着滚烫艰难的吞咽下去后,又伸手取了一小块,呼口气说道:“这样的食物我们在瀛洲几时能吃得到?而在这里却是顿顿都是白米白面做的,而且量也多,现在谁还愿意回瀛洲?”
众人纷纷附和着,对于冀州军提供的待遇,其他不说,光这香喷喷的饭食就足以让他们折服了。
一样是买命,只要脑子不是有问题,自然是找一个合适有前途的卖命了……
一箩筐的米糕很快就见了底,这顿饭大家吃的是格外舒畅。
稻田拍了拍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咽下最后一口米糕后,将箩筐还给了门口看的口水直流的民夫。
那俩民夫在接过箩筐后,连忙朝内中望了眼,却见箩筐内的米糕可谓是一块都不剩,干干净净……
“这群瀛寇真是会吃,各个都是饿死鬼投胎……”
两个民夫失望的摇摇头,心中骂了这些瀛洲人一句,背着箩筐回去覆命了。
本来他们还想着能从中捡漏几块填腹,因为之前在给冀州军送饭的时候,几乎顿顿都有吃剩的让他们带给家人或自己吃。
可显然,这些雇佣军压根没有这种觉悟,每次给他们送饭,收的时候往往都是光盘政策,不留一点余地。
两个民夫带着满腔怨言离去了,而井上在揉了揉肚子等待着消化的功夫,和稻田说道:“稻田君,吃饱了我们就去对面风俗馆逛一逛吧,既然是王千总的一番美意,我们可不好拒绝啊……”
稻田君闻言,脸上一红,对井上小声说道:“井上君,说实话吧,我没碰过女人……”
“纳尼……”井上闻言,如同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瞪大眼睛瞥着稻田的裤裆:“稻田君,你今年也十九了吧?居然没碰过女人?”
稻田点点头:“嗨依,所以怪不好意思的……”
井上拉起稻田笑着说道:“走吧,稻田君,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女人,现在的你不能称之为男人,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孩子,哈哈哈哈……”
说着,井上拉着稻田向营舍对面的风俗馆大步走去……
很快,又有雇佣军陆续来到了义川城内的各处风俗馆楼,今夜,注定是一个属于胜利者的狂欢之夜。
二二零 使臣
……
二月初九,瀛洲,南望城迎来了两船不速之客。
一者就是李世芳暗中派来寻求姜柏帮助的使臣,他们一行十余人借着一艘小船在海上航行十天时间,好不容易赶到了南望城内,等着和姜柏见面商谈借兵的事宜……
由于姜柏的汤屋白天不营业,所以以崔仁熙为首的出使团队就只能暂且在南望城内的一家旅馆入宿,并被人专门看护。
至于另一船的人,则是一群碧眼黄发的西夷人……
“放开我们,不要碰我,我们是主的仆人,你们怎么能如此对待主的仆人,主会惩罚你们的……”
其中一名三十多岁身穿麻布尼龙衫的西夷青年被两名瀛洲人押送着关入一间露天的牢笼内,由于他废话太多,瀛洲武士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两巴掌,才让他老实下来。
“八嘎,这个丑八怪到底多久没洗澡?怎么比附近海上的土著还要臭?”
一名武士将牢笼门锁上后,夸张的挥了挥自己鼻子,对这几个西夷人很是厌恶。
武士等我同伴说道:“算了,等晚上就给他们冲个凉,走吧,别管这些西夷了……”
那三十岁的西夷青年见瀛洲武士要离开,立马大声吼道:“你们给我回来,我可是塞尔西帝国的伯爵,安德杰克,你们怎么能将帝国堂堂的贵族关押在这种地方,主啊……”
“别喊了,安德杰克,这些东方的野蛮土著是不会听我们话的……”另一座囚笼内,一名年长的西夷人阻止安德杰克继续咆哮,“而且,从他们的衣着来看,是不服从主的异教徒,在这片陌生的国度,我们一切都要小心行事,以免丢了性命……”
安德杰克闻言,对那年长的西夷人说道:“约翰神父,我们不远万里,冒着巨大的风险,穿越过大食人掌控的海域,来到东方这片神秘的土地就是为了传播主的意思,将仁爱遍及东方,
可这群矮小的东方土著却如此亵渎我们主的仆人,实在是让我无法接受,这些异教徒应该被绑在火刑架上烤死才是……”
约翰说道:“闭嘴吧,安德杰克,在我们传播主的教义之前,最好打听清楚这里的民俗风气,他们究竟信仰的是哪一个神明,这样我们才能把主的意思合理散播下去,
总之,在此之前,我们最好都不要妄动,尽情听从他们的安排就是了,你现在应该祈祷他们能早些将我们放了才对,明白么……”
安德杰克顿时闭嘴,按照约翰的意思坐在囚笼内开始祈祷起来。
而在安德杰克另一边的囚笼内,他的同伴伊恩达力却冷嘲热讽的说道:“两位虔诚的信徒?你们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不远万里在海上漂泊了三年时间来到这里,真的只是为了传播主的旨意?
难道真的对那些苦中带甜的茶叶,精美的瓷器,以及美的能让整个塞尔西帝国少女妇孺发狂的丝绸和与金币同等的胡椒不屑一顾么?
说到底我们就是一群想要发财的赌徒而已,借着主的名义想要将干瘪的钱包装满,然后回到塞尔西帝国,
走在满是粪便和泥土的道路上,过着让国王都自叹不如的纸醉金迷般生活,不用把自己想的那么高尚……”
伊恩达力是一个船夫,他一眼就看穿了约翰和安德杰克这群信徒的意图,不过是借着主的名义想要来东方寻找那想象中的财富而已。
由于东西方的陆路被大食和萨珊两大中洲帝国给阻断,直接导致了东西方交流被彻底阻断。即使是走海路贸易,西夷和东方的船队最远也只能航行至大食的海域,像约翰这群奇葩的人出现在这片海域,还是数百年来的头一遭。
大食和萨珊靠着垄断东西方商品贸易,几百年间就积累起了海量的财富,并迅速将影响力扩张到了整个中洲,并不断向西域蔓延,甚至想要渗透到中原地带。
但是,崛起的蒙洛帝国,用骑马和砍杀,给这群中州强国结结实实上了一课,暂时打断了他们的文化向东方蔓延的进程。加上高原帝国那逾不可及的冰峰,也算是间接守护住了中原文化的命脉,为他将来的势起争取了时间。
可惜,怀揣梦想的约翰船队(三艘只能容纳四十人的人力风帆船)在横穿大食水道,刚抵达东方海域时,就被封锁这片海域的姜柏势力给俘虏,一番厮杀后,船上仅剩下的二十几名幸存者全部被押送到了南望城中。
“伊恩达力,我们来到东方寻找那些财富还不是为了获取主的信任么?”安德杰克停下祈祷,努力和伊恩达力辩解道,“只有得到了那些精美的瓷器,还有那些美丽柔软的丝绸,才能为我们的主换取足够的给养……”
“安德杰克,你的主是教你如何去掠夺别人的财富么?”伊恩达力冷笑着打断安德杰克的说辞,“你们这些所谓的信徒,船上所带除了淡水和食物外,
我未曾看到有值得交易的筹码,有的只是冰冷都是杀人凶器,事实上,你们和那些将我们关押的东方人一样,都是海上的强盗而已,
这一路行来,你们都打劫了多少过往的落单船只?需要我说出来么……”
安德杰克辩解道:“我是受了主的指引,这些异教徒不肯信主的指引,帮助他们的仆人,那就只能将他们送入地狱忏悔了……”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还是想想眼下我们如何脱身,又该如何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存活下去吧……”约翰适时止住了他们之间的争吵。
安德杰克和伊恩达力这才乖乖闭嘴,然后各自坐在囚笼里闭目开始休息起来,静静等候着接下来那不可预知的未来。
……
傍晚时分,汤屋的灯终于亮了起来,崔仁熙在姜柏贴身武士,江宪龙矢的带领下,来到了汤屋顶层姜柏会客的房间内,换上干净的白袜,静静的等候着姜柏到来。
约两刻钟后,立子和一群艺伎先行出现在房间之内,不多时就有侍女送来茶点,却都是放在主案之上的,根本没崔仁熙的份……
又过了一刻钟,姜柏才悠哉悠哉的摇着檀香扇出现在屋内,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有意无意的瞥向崔仁政……
崔仁熙刚要开口,却是姜柏抢先一步,拍着者起的扇子说道:“呦~瞧你这身打扮,倒是很像出自那个自称有八万年国祚的无敌骊国,
哎呀~这么强大的国度派使臣来访定是要说南望城是你们骊国的,一想到这儿,我真是吓的气都喘不上来了……”
说着,姜柏装出一副十分夸张的表情,捂着自己胸口不停大口喘气。
崔仁熙右眼皮跳了几下,随即拱手对姜柏说道:“城主大人,吾王这次派在下前来南望城,是想与您商谈合作事宜……”
“合作?”
姜柏闻言,一展手指折扇,缓缓走到主案前坐下,立刻就有四名侍女上前围在他身边开始给他按摩。
“天下无敌的骊国居然也会谈合作?是我耳朵听错了么?”
崔仁熙脸颊抽搐了几下,继续说道:“吾王想与城主阁下合作,共同对付来自中原的的军阀势力……”
姜柏闻言,拿扇子的手一抬,四名侍女立刻恭敬地退到一边跪坐在地等候,
不一会儿,又有侍女送来茶点放在崔仁熙的桌案前。饿了一天的崔仁熙看着桌上的茶点,不住狂吞口水,硬生生忍住了要哄抢的冲动,继续保持着姿势端坐在原地等着姜柏说话。
良久,姜柏才开口问道:“对了,我想起来喽,你们的骊国似乎已经被人给灭了,现在应该已经改名称呼为辽东,嗯……我说的没错吧?
崔……崔……抱歉,你叫什么名字?我一时没有记住,毕竟你是伟大的骊国人,一听到你来了,我是激动的名字都忘了,还请你见谅啊……”
听着姜柏那明显带有嘲讽语气,崔仁熙强压心头不满,向他解释道:“回禀城主阁下,在下名唤崔仁熙,
我骊国上下八百万子民是绝不会承认辽东的名号,都等待着光复骊国的那一天!”
姜柏微笑着说道:“那实在是太感人了,我相信你们骊国复国能成功,我会在精神层面好好支持你们的……”
崔仁熙忙道:“城主阁下,吾王希望您能派遣一支军队助他击败那些在我骊国土地上肆意横行的冀州军队。”
“你说什么?”姜柏故作惊讶地说道,“堂堂骊国居然要问我借兵?我没听错吧?”
崔仁熙回道:“还请城主阁下务必帮吾王这个忙……”
姜柏身子轻轻向后一仰,摇着折扇,语气忽然变的有些生冷起来:“要我帮你也并非不可,只是,我能在其中获得什么好处,另外,你这次又带了什么礼物来会见我呢?”
崔仁熙摇摇头说道:“抱歉,城主阁下,骊国现在都被冀州军给控制住了,我们这次是空手而来……”
“你说什么?空手而来?呵呵呵……”姜柏闻言,顿时展开折扇,遮住脸窃笑了三声。
很快,两名武士将摆放在崔仁熙跟前的茶点又给撤了下去,可怜崔仁熙一口都还未动,肚子饿的发慌,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茶点从自己眼前被撤走了……
就在崔仁熙一脸不知所措的时候,姜柏戏谑的声音再次响起:“崔使臣,你当我是三岁稚童这么好骗么?既然有求与我,却是一点诚意都没有,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戏码,我见的实在是太多喽……”
崔仁忙说道:“城主阁下,我们没有撒谎,吾王说了,只要将盘踞在我疆土的冀州军赶走,等光复了骊国,会加倍给予您不菲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