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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的风雨     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txt下载     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六一 落幕

    ……

    “呼~~”

    高密单膝跪地不断喘着粗气,满是污渍的双手抱着已经弯曲的偃月刀,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长时间的激战,已经将这位年过五旬,将军出身的帝王耗的是精疲力尽。只见他甲胄上插满了抖动的箭矢,肩胛殷红一片,一支透穿的狼牙箭尚在滴着点点鲜血,真是让人触目惊心……

    在高密四周,空旷的原野上,残骑裂甲,浓重的血腥气息让人感受不到空气本该有的气味。

    抬眼定睛望去,齐军士兵再也没有一人站着,他们在与异族铁骑的对战中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唯有李嗣诚那雄壮的身躯依旧矗立在高密身前一动不动,他的胸膛已经被敌人飞驰的箭雨尽数洞穿,宛若一具血色铁塔立与这天地之间,至死依然手持那杆已经砍折的陌刀抵在地上,仍旧做出厮杀的准备……

    五千铁甲战士,没有一人在异族铁骑冲锋之中退缩,以血肉之躯与强大的敌人搏杀到了生命最后一刻。

    尸堆前,那杆巨大的“齐”字大纛依然高高竖立,见证着这场无情悲壮血战的一幕。

    “唏律律……”

    异族铁骑逼近,在高密四周策骑环绕,嘶啸的马鼻响息声不断在他耳边回荡……

    高密奋力起身,来到李嗣诚边上,丢掉手中已经彻底卷刃的偃月刀,一把抓住他手中的陌刀,顺势将李嗣诚放到满是鲜血的土地上。

    “你先歇息一会儿,我随后就来……”

    高密在李嗣诚尸体边嘀咕一句后,合上他未曾瞑目的双眼,再次起身坦然的面对骑兵的包围,那张沾满鲜血的脸上没有哪怕一丝的恐惧,有的只是身为一名沙场老将应有的气度……

    元闵从骑兵丛中策马而出,凝望高密一阵,翻身下马对他抱拳说道:“高将军,我敬佩你的勇气,只要你肯投降,我保证你不死!”

    高密闻言,冷笑一声说道:“胡奴小儿,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劝降本将军!你得庆幸你晚生了十年,不然你今日就该命丧黄泉!”

    “大胆~”

    元闵边上的麻布尔一听,立刻搭箭瞄准了高密。

    “住手~”元闵阻止了麻布尔的冲动,望着高密继续说道,“高将军,何必呢?如今你等大势已去,该想的是怎么保住自己的性命,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难道不为你的家人考虑么?”

    高密冷哼一声,大声吼道:“想拿家人来威胁我?打错算盘了,我若死了,还管他身后洪水滔天,只要我站着一刻,你们这群野人就休想从这里踏过!”

    “找死~”

    “飕~”

    “噗~”

    高密话音一落,站在元闵一旁的麻布尔忍无可忍,扬弓一箭射穿了他的咽喉,等元闵要阻止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呃……”

    高密感受着咽喉处传来的火辣辣刺痛,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待再回复意识的时候,周身循环的血液似乎都凝固变的愈发冰冷,最终无力的单膝跪到在地上。

    眼前夏国铁骑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渐渐的周围景象呈现出一片黑白之色,耳边再也听不到一丝动静……

    “解脱了……”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高密心中竟然是前所未有的舒畅,在心脏停止的那一刻,他终于颌上了沉重的眼帘……

    “爹,你来了?”

    一声悦耳的呼唤声在高密耳边响起,他睁开眼望去,却见已故的女儿高佳正一脸微笑的望着他。

    高密望向四周,尽是鸟语花香,哪里还处在什么战场之上?绮丽的风景宛若置身在一片世外桃源……

    高密笑了,他起身朝女儿走去,没走几步,却见不远处又传来一阵呼喊声:“高密小儿,你可算来了,兄弟们都等着你呢……”

    定睛望去,却见是欧阳武带着成列的陇州边军战士,结阵恭候着自己到来,其中还有不少熟悉的身影,比如胡洪署以及李嗣诚等人……

    “哈哈哈,欧阳老鬼~”

    高密大声笑了起来,在高佳的搀扶之下,大步向他迎了过去,最后一起消失在云雾缭绕的奇景之中……

    元闵望着半跪而亡,已无生机的高密,眼中满是凝重的神情……

    麻布尔上前拔出腰间的弯刀,想要将高密的头颅砍下。

    “住手~你想干什么!不准对他无理~”元闵厉声喝止住麻布尔的动作。

    麻布尔闻言回头对元闵说道:“护国将军,我们那么多勇士都折损在了这里,难道不该将这刽子手的人头割下祭奠死去的勇士么?”

    元闵吼道:“他是名勇士,既然已经死了,就别再羞辱他的尸首,还是留他个全尸,他有得到这份殊荣的资格……”

    “可是……”

    “全军听令,立刻向正面方向突击,与李驸马的部队汇合,彻底结束这场战争!”

    麻布尔正要再说,就被元闵大声打断,下令开始对高祥所部的士卒展开最后的攻势。

    “嗷嗷嗷……”

    异族骑兵闻令立刻爆发出一片狼性十足的呼喝声,向着与周军正面交战的齐军部队疾驰而去。

    ……

    “你说什么?父皇死了?不可能的,我不信!”

    正在指挥军队抵御李宿温所部进攻的高祥,闻听探马传来的噩耗,顿时是震惊不已,满脸的不敢相信。

    探马流着血泪说道:“太子殿下,卑职看的是千真万确,那面大纛倒了,皇上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确认自己父亲已死后,高祥紧咬牙关握紧拳头,闭目努力压抑心中的怒火。

    探马继续说道:“太子殿下,赶紧拿个主意吧,胡人的骑兵马上就要杀到这里了……”

    高祥闻言,强忍失去亲人的悲痛,睁开眼望着厮杀震天的战场,脸颊一抽说道:“命左翼的军阵无论如何都要抵挡住骑兵的攻势……”

    “咯哒哒~”

    “噢噢噢……”

    就在高祥正在布置抵御战术的时候,元闵的骑兵汹涌而至,距离自己这边已不足二里之地。

    “这么快……”

    高祥额头一丝冷汗溢出,望着异族骑兵出现在左翼的方向,身体不由微微颤抖起来。

    “杀啊~”

    “嗷嗷嗷……”

    异族铁骑排山倒海般压境,让正在与周军交战的齐军将士顿时心里一怔,这种突如其来的一幕几乎让所有人来不及反应,一时间心生胆怯……

    “好,终于来了~”

    处在周军主阵中的李宿温见到这一幕,登时心情激动之下,忍不住大吼出声。

    他猛地抽出腰间宝剑,指着前方大声喊道:“全军听令,最后总攻现在开始,出击~”

    “呜~~”

    沉闷嘹亮的进攻号角奏响,列阵以待的周军士兵,立刻在各阵将领的指挥下,向齐军发起了最后的总攻……

    “呼~~”

    可怕的异族铁骑奔腾而至,带起一股撕裂空气的呼啸。

    “噗呲~”

    一队骑兵冲入齐军军阵,在与步兵错身一瞬,挥手手中的弯刀,带起成片的血雨飞溅扑洒……

    “砰~”

    一声轰响,数名齐军士兵被汹涌的骑兵撞飞至半空中,然后又重重的落在地面上,将体内五脏六腑都撞的移位……

    黄沙漫天,马鸣嘶啸,奔腾的战马穿梭在步兵丛中,将他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尽数吞噬……

    渐渐的,这些激战死守了一整天的将士在精疲力尽之下,已经浮现崩溃的迹象,在骑兵攻势之下疯狂的开始不断退缩。

    而夏国羌骑见到这一幕,终于从与高密所部交战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心态也恢复到了巅峰,抬弓扬箭,如同对待猎物般将他们尽数驱逐射翻……

    正面迎来的周军士兵也不甘示弱,在夏国骑兵的刺激下,怒吼着挥刀挺抢将阻挡在自己眼前的齐军士卒展开搏杀。

    两面夹击之下,高祥所部的形势岌岌可危,败局颓现,已经无法抵御敌人的进攻。

    “啊……”

    一阵凄厉的长啸声起,双重攻势之下,支撑齐军士兵许久的血勇终于被体内蹿升的恐惧所替代,纷纷开始四下溃散逃窜。

    齐军军阵彻底崩溃了……

    高祥身边的副将赵青锋见此,忙劝道:“太子殿下,大势已去,还是快快撤退吧……”

    “不~”高祥双眼通红,大吼着拒绝道,“父皇的江山不能就这样拱手让人,他的遗愿未曾完成,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太子殿下~”副将拉住他苦苦哀求道:“皇上已经不在了,如果您再有个意外的话,那大齐就真的没什么指望了,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大齐仅一世而亡么?

    您该做的就是收容兵马,等待机会东山再起,为皇上报仇啊……”

    高祥紧咬着牙关,面目憋的通红,望着眼前混乱不堪的情形,脑海里突然回忆起和高密汇合后他对自己所说的话……

    “祥儿,你记住,如果这次真要有个好歹,那就什么都不要管,尽管跑,不要回神都,而是速向盛州方向跑,

    等到了盛州后,你就依情形而定吧,最好不要复仇,隐姓埋名的过日子去,别再卷入这纷争的世道了……”

    高祥长舒一口气,回过神来后,当即说道:“集结残部,向盛州方向撤离,速去和潘将军汇合……”

    副将拱手领命立刻前去执行高祥的指令。

    很快,在周军抵达前,高祥就消失在了混乱的人群之中,远遁而去。

    ……

    夜幕降临,厮杀了整整一天的战场,终于逐渐趋与平静。

    这场战斗可谓是残酷无比,双方士兵一天下来足足有八万人战死沙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其中元闵的骑兵足足有六千余人战死,大部都是死在高密的铁甲军阵手中。

    不过,这一切对李宿温来说,那是相当值得的,通往神都的阻碍已经打通,接下来只要派人向神都城里投送劝降信件,他相信城里的世家官府定会亲自开门迎接王师的到来。

    至于战死的士兵,他从来都不会正眼瞧上一眼,毕竟这些人都是自己通往权力,成为英雄被人铭记的踏脚石而已……

一六二 该履行约定了

    ……

    九月初八,卫冉和李宿温的大军开赴至神都城外,城中的士绅在数日前收到李宿温派人送来的信件后,早就开始铺设依仗,大开城门迎接大军到来。

    “神都城,朕终于收复了,我大周的基业又回来了~”

    卫冉望着这座代表大周权力中心的宏伟巨城阔别一年之后,终于回到了卫氏皇家的手中时,可谓是百感交集,激动之余,双眼泛红,眼角不时冒出晶莹的泪滴。

    自己继承皇位的合法性有了保障,今天开始就能坐上太极殿的宝座,近而励精图治,扫清父亲统治以来的朽政弊端,让大周在自己手中再次中兴。

    卫冉知道,这条路将会异常艰难,但他有自信会把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帝国打理的井井有条,让世人刮目相看!

    “我李家崛起指日可待,就凭收复神都,匡扶社稷这份功绩,足以留名千古,而我李宿温就是大周真正的英雄!”

    同样兴奋的还有李宿温,他终于要得到自己追求的权势,只要有了这些,李家就能和姜家抗衡,具备和刘策对抗的力量!

    一想到刘策,李宿温是恨的牙痒痒,想到自己青梅竹马的姜若颜在他怀中承欢撒娇的情形,简直让他痛不欲生。

    他要夺回这一切,就算得不到也要将这美好的事物尽数毁去,那个绝色的佳人只能属于自己,那座金色奢华的鸟笼一直留在身边,就等着将她软禁其中饲养一辈子。

    “这就是神都?世界上最为繁华的城池?”

    第一次来到神都的元闵,望着那座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底的城墙时,震撼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在心底里发出这样的感慨……

    在夏国境内,元闵经常受元氏皇族教育,中原人懦弱卑微,天生就是被奴役的对象。

    但眼前这座雄伟的建筑会是一个懦弱的族群能建立和拥有的么?如果是的话,为何高贵的夏国人却从来没有造出过这样伟大的城池呢?

    这时,元闵耳边回荡起上官雁和自己所说的话:“记住,你身上流的是魏家人的血,也许有一天你会为自己有这层身份而感到欣慰……”

    第一次,元闵似乎不再那么讨厌自己身上流着中原人的血液,这座城池仅从外观上看,就给他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是文明,绝对不是野蛮和杀戮可以比拟的……

    可相比与其他人心思不同,孟珙此刻却没有半点喜色,反而一脸的忧心忡忡……

    因为他在高密主力被击溃后,几天来屡次建议大军趁胜追击,向盛州进军剿灭齐军残部,却遭到了卫冉和李宿温同时拒绝。

    孟珙非常清楚,高密虽然伏诛,大部齐军主力也被歼灭,但却没有见到高祥的身影,那说明残存的势力依然存在,只有进军盛州趁敌人不备之际收复最后二州,这次讨逆战争才算是真正结束。

    但卫冉现在一心要正式登基昭告天下,李宿温则是想早些获得更多的利益,根本不会理会孟珙的话,让他很是失落,渐渐感到厌烦,萌生了退意。

    孟珙可以预感到,一旦高祥在盛州站稳脚跟,那么大周将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要面对的是永无止境的麻烦,无疑是留下了一个祸患。

    早已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卫冉和李宿温以及军中其他将领,都没有看到这一层可怕的隐患,都沉浸在摘取胜利果实的美梦中。

    这个时候,一队士绅弓着腰来到卫冉的座驾前十步,为首的两名官员当即带头对着卫冉跪拜磕头。

    “微臣甄似道……”

    “张辅国……”

    “拜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地跪拜身影,山呼万岁,以甄似道、张辅国为首官员,将姿态是放的格外之低,激动之余二人身体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卫冉见此,忙翻身下马,上前扶起二人说道:“两位爱卿快快请起,这些时日你们也受委屈了,众位卿家平身……”

    甄似道热泪盈眶,哽咽着对卫冉说道:“皇上,微臣这近一年时间里是忍辱负重,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我大周王师能重返神都,

    天可怜见,今日皇上亲率王师收复京城,微臣……微臣真是喜不自禁啊……”

    边上的张辅国也立马拱手,哭丧着一张老脸对卫冉说道:“微臣收到皇上的密信,心情是万分激动,特意将城内各处收拾妥善,就是为了恭迎皇上回宫,

    只是微臣人微言轻,所尽能力有限,多有怠慢之处,还请皇上恕罪啊……”

    听着两位官员的哭诉,卫冉点点头叹道:“两位爱卿,你们都是朕的栋梁之材,朕以后还要多仰仗你们呢,又怎么会怪罪呢,

    朕多时不回城中,进城后还请你们二位多多与朕细说这近一年来的变化啊……”

    甄似道和张辅国不停点头,然后君臣一行人就在一片礼乐声响中缓缓向神都城内走去……

    进入城中,在久违而又熟悉的街道,两侧满是等候的百姓,在成排御林军的看护下,迎接着王师的到来。

    卫冉心中万分感慨,策与马背上望着这座城市的一幕幕,与李宿温、许崇明、孟珙以及元闵一道在张辅国和甄似道等百官的接迎下,向内城的太极殿行去……

    因为高密的死命令,当年齐军进城之后基本是秋毫无犯,所以这座城池也就这样完好的保留了下来,哪怕经历过那么多的战事,也是依然如初。

    元闵贪婪的望着这座不知要比凉州繁华百倍不止的巨大城池,心中是更加的震撼,这是连梦里都不曾有过的奇景……

    “常听二王子讲起这神都城乃中原最为雄伟的都市,本来还真不以为意,现在才明白他这番话绝非空口白话,这神都城当的起这称呼……”

    元闵内心不住感慨道,同时望向街道两侧那些秀丽的女子时,眉头不由一皱。

    “差点忘了,还有正事要办,战死的勇士需要抚恤,激战的将士连日来的疲惫需要发泄,大汗的命令同样需要严格执行,嗯,是时候让大周支付报酬了……”

    纵使元闵对这座城池再向往尊重,却也依旧牢记着自己领兵随大周平叛的目的,那些财帛和女人必须要带回凉州,否则自己麾下的士兵怨气若太深的话,极有可能引起哗变,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了内城,又行三刻钟左右,终于抵达了太极殿……

    雄伟的宫殿金碧辉煌,那通往权力高高的台阶正中已经铺好了红色地毯,两侧每隔五个台阶就站着一名手持三米长戈的依仗卫士,静待卫冉步上台阶入殿……

    卫冉怀着万分激动的心情,一步一步的走在红毯上,向那座权力中心的大殿走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登顶那一刻,整座宫殿外恭候的身影立刻山呼万岁,庆祝着新君的归来。

    卫冉长呼了一口气,感受着群臣顶礼膜拜的情形,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平身……”

    “谢万岁……”

    待群臣起身后,就悠悠的进入了太极殿大门……

    “皇上,伪齐高逆的家眷和死忠皆已羁押在奉迎殿,等候皇上发落……”

    “皇上,登基大殿何时举行?微臣好早些前去筹办?”

    甄似道和张辅国跟在卫冉身边,极尽谄媚的向卫冉进言讨好。

    这二人因为官品较低,之前不过也就是一个六品官员,这在偌大繁华的京师压根就什么都算不上,与是只能溜须拍马,讨好一切有权有势的官僚。

    去年高密起兵,卫稹出逃,他俩因为睡过头,待醒来的时候就发现神都城已经被高密控制,只好硬着头皮去找高密效忠,也想借此能提升下官位。

    不想,高密对这两人的行径知道的一清二楚,压根就没有理会他们,让甄似道和张辅国庆幸之余也对高密是怀恨在心。

    终于,在收到李宿温的劝降信后,立马把家中的钱财取出,买通了神都城几处要道守军,并将街道整理收拾一番后,又和宫城守卫里应外合,迅速控制了内城和皇宫,将高密的家眷全部幽静在“奉迎殿”。

    而整个过程只用了一天时间……

    对二人的表现,卫冉很是满意,与是慢慢开口说道:“这些都不急,当务之急是该迎父皇和百官回朝,父皇流落在外近一年,也该回京了……”

    张辅国一听,忙落着泪说道:“皇上真是仁孝,是微臣愚钝,没有想到这一层……”

    甄似道也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吾朝有皇上这样的明君,大周定能再次兴盛繁荣!”

    对于这二人的马屁连连,孟珙只觉的是万分恶心,听着他们恭维的话语如同吃了苍蝇一样令人作呕。

    等卫冉坐到龙椅上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元闵大步上前,拱手大声说道:“皇上,如今京师已复,身为友邦的夏国对此表示庆贺,

    不过,在下想问一声,贵国答应借兵的条件是否该履行了?我夏国精骑为了大周复国付出的代价应该都有目共睹吧?”

    这话一出,卫冉眉头顿时一皱,看着元闵那一脸坚定的模样,知道这事最终还是躲不过去,必须要有个交代才行。

    但现在自己刚收复京师,民心都还未收稳,如何能答应元闵的条件?必须得拖下去!

    想到这里,卫冉笑着对元闵说道:“护国将军所言甚是,两国之间约定自然会执行,只是现在可否暂且先缓数日,毕竟朕现下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等忙完这些事后再与您商议,您看这样行么?想必友邦也不愿意看到京城忽然大乱而影响执行约定的心态吧?”

一六三 王朝悲歌

    ……

    “那就请皇上给个期限,我军中勇士出征至今已近半年,各个都是归心似箭,等履行完约定后,也好领兵回朝向大汗覆命……”

    元闵也知道现在确实不宜逼的太紧,但他怕夜长梦多,只想快些履行完与李宿温之间当初签立的约定,然后回师凉州。

    这次出兵助李宿温收复京城,损失了足足六千五百多人,这其中还不包括受伤的上千人,如此巨大的伤亡已经让军中颇有怨言,若不快些让他们发泄一下,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卫冉想了想,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李宿温,李宿温心领神会,笑着对元闵说道:“元将军,我大周承诺的事,定会如约办到,只是现在吾皇刚回京,不少事物还要等候处理,还请稍待几日,

    这样吧,城外的友军士卒本将军会送去吃食酒水犒劳,等京师情形稳定后在履行约定,你看如何?”

    “三天!”元闵不为所动,伸出三个手指对李宿温说道,“就三天时间,三天一到,本将军定要率军入城,既然你们君臣还有要务处理,我这个外人也就不奉陪了,告辞……”

    丢下这句话,元闵不给卫冉和李宿温再说话的机会,毅然转身步出大殿,扬长而去。

    “这该如何是好?”

    卫冉眉头紧蹙,显然他是根本不想与元闵履行夏国跟李宿温之间的决议,这无疑就是一个巨大的耻辱,也可能会影响自己皇位的稳定。

    而李宿温却是一脸神情自若,对于京师可能遭到夏人劫掠的情况,一点都不在乎。

    孟珙见卫冉神情沉重,心下稍稍思索,对许崇明小声嘀咕几句后,悄悄朝元闵身影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出大殿之门,孟珙一路小跑好不容易追上元闵,然后对他拱手行了一礼,苦苦哀求道:“元将军,末将有一事恳求,可否放弃劫掠京城的契约?”

    “孟将军你在开什么玩笑!”元闵怒道,“你的意思是我大夏勇士白白为大周卖命不成么?何况,你也见到了,为了助大周复国,我们到底付出了怎么样的代价!”

    孟珙脸颊一抽,再次说道:“元将军,城里的百姓何其无辜,他们刚等到王师回归,却又要经历这等苦难,您又于心何忍啊?”

    元闵回道:“这是我大夏决定出兵时,跟你们大周皇室早已订立的契约,如今只是履约执行,这难道也是大夏不是了么?

    如果无法履约,本将军又如何跟那些怨气冲天的勇士们交代?就不怕他们把城池破坏的更加严重么?另外又有何面目回去跟我家大汗交代!

    孟将军,这件事与你无关,念在你我一起行军共事的份上,本将军给你时间速将家人先接走,免的到时有发生意外!若无他事,先告辞了!”

    说完,元闵与孟珙错身而过,继续大步向前走去。

    “你也是中原子民啊!”

    刚走出没两步,孟珙凄厉的嘶吼在元闵耳边回荡,一下让他止住了脚步。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对身后的孟珙说道:“我是夏人,不是中原人!我没有一天受过中原人的恩惠!孟将军,我不希望再听到你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

    孟珙怔怔的望着元闵离去,抬眼望着天色,只觉得是分外的阴沉。

    ……

    九月十二清晨,周朝大军收复京师的第四天,一场可怕又耻辱的灾难即将席卷神都城百姓的身上……

    “哈哈哈哈……”

    偌大雄伟的神都城门外,传来一阵野兽般的爆笑声。

    属于这些异族人狂欢的时辰,终于来临了……

    “砰~~”

    一扇紧闭的民房门被几名异族人野蛮的撞开,不等内中百姓反应过来发生何事,这些强盗就鱼贯而入,将家中所有可见的财物洗劫一空。

    闻声赶来的主人见此,气的是直打哆嗦:“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强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了……”

    其中一名胡人闻听此言,边将桌柜上的东西往随身携带的麻袋里装,边大声用胡语说道:“我们帮助大周收复京师,你们皇帝答应城里的财帛都归我们所有,

    现在我们只是在执行你们皇帝的命令,乖乖听话,我们不想伤害你们,拿了东西就走……”

    “住手,你们不能拿走,这些是我辛苦攒下来的……”

    很显然,民房主人根本听不懂胡人在说些什么,只知道他们现在正在把属于自己的财务一件一件的夺走,这让他如何能忍。

    他忍不住暴喝一声,冲来上去想要阻止他们。

    “滚~”

    还未近身,一名胡人抬腿一脚狠狠踹在他胸口,将他整个人踢飞出去。

    “噗……”

    民房主人重重的被掀翻在地,一口鲜血从嘴里喷溅而出,一脸的痛苦之色。

    “爹~”

    “相公~”

    这时一对母女刚好从内屋出来见到这一幕,忍不住齐齐呼唤出声,忙上前将男人从地上扶起。

    “你们这群畜生,敢伤我爹!我跟你们拼了~”

    十三岁的少年见父亲重伤倒地,大吼一声随手抄起一条扫把就向一名胡人冲去。

    可惜刚一近身,一个砂锅一样大的拳头就狠狠砸在他的脸上,身子侧翻两圈倒在一张桌子,传来一片瓷碎木裂的轰响……

    “儿子~”

    夫妻二人看着少年满脸鲜血、浑身抽搐的模样,凄声哭喊着向他扑去,紧紧将他抱在怀中。

    而那些胡人对此只是抱以一阵冷笑,继续搜刮着屋内一切财帛,就连锅碗瓢盆都不曾放过,最后装满整整一麻袋,扬长而去……

    “畜生,畜生啊……”

    夫妻二人看着屋里一片狼藉的模样,自己辛勤积攒多年的家底被这群异族强盗洗劫一空,只能抱着怀中的孩子放声大哭……

    另一间民房内,几名胡人肩扛一名妙龄少女,怀揣一堆财务,满脸笑容的向外走去。

    一名中年男人一把抱住一个胡人的粗腿,声泪俱下的哀求道:“几位大爷,求你们把我女儿还给我,他下个月就要成亲了,求你们了,求你们了啊~~”

    “爹,救我,救我啊~”

    被架在胡人肩上的少女凄声向自己父亲求救,她脸上早已因为恐惧而泪流满面,哭的跟个泪人似的。

    “滚,开~”胡人抬脚将那中年男人甩到一边,用无比生硬的中原话对他说道:“我们,不杀你们,但不要阻止我们,这座城池,财帛,女人都归我们所有,明白么……”

    说完耸了耸肩将肩上的少女摆正了一个位置后,不顾她和她父亲的哀求哭喊,带着其他人扬长离去。

    “女儿,我的女儿啊,老天啊,为何会这样啊~”

    中年男人双目呲红,看着自己女儿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终于忍不住抄起门口放着的一根捎棒向那群胡人扑了过去。

    “还我女儿来~”

    “砰~”

    “啊~”

    那肩扛少女的胡人一个不甚,后脑勺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立马丢下少女捂着脑袋惨叫不止。

    “爹~”

    “丫头~”

    暂时获救的少女一下扑入父亲怀中,父女两人当街抱头痛哭起来。

    但很快,这短暂的温馨就被打破,等那胡人回过神来后,立刻和周围的胡人围了上来,一把将少女从她父亲怀里拉开。

    紧接着无数拳头和刀鞘如雨点般落到中年男人身上,最后尽是活活殴打致死……

    “爹啊~”

    行完凶的胡人继续架起少女,踏步离去,任凭她哭喊不止也没有半点理会……

    整座城池都笼罩在绝望的气氛之中,不少房屋的主人因为抵抗强烈,导至房屋都被付之一炬,熊熊的大火直冲天际……

    街道上到处都是百姓哭喊惨叫的声音,少女妇孺那撕心裂肺的凄喊声回荡在整座巨城的街角。

    强暴,屠杀,劫掠,纵火,人性最为丑陋肮脏的一面,在这座大周历代引以为傲的城池内如毒草般蔓延。

    ……

    一间衙门内,不少闻讯胡人暴行的少女被父母送入府邸避难,很快整座官衙内挤满了四百多名年轻的妙龄女子。

    这间衙门的县令提前收到胡人劫掠消息后,早已吓的带着家眷和几名亲信连夜逃入内城避难去了,哪里会管百姓的死活,现在管理这座衙门的不过是个八品武官,名唤刘植。

    这刘植现年二十四岁,自小不学无术,成日偷鸡摸狗,时不时的霸凌左邻右舍,惹得众人是对他万分厌恶。

    去年十一月,他靠在赌场收场子积攒下的积蓄向朝廷捐了个武职在神都任差,不想刚到京城赴任第二天,高密大军就进了城,很快大周就变成了大齐。

    不过,由于他官小人微,并没有引起多大注意,也没有受到处置,依然在这座衙门里任了一个小小的八品武郎官。

    现在,大周光复,他本以为能大展拳脚,不想却遇到了这档子的事。

    县令等府衙官吏听闻胡人要掠城的消息后,早就跑路了,临走前县令也让刘植一起逃跑。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刘植居然拒绝了县令的请求,坚决要求留在这座县衙内镇守,县令也不再多劝,和手下官吏收拾完行礼后就向内城避难去了。

    等县令一走,整座县衙就是刘植说了算,他成了这里最大的官。

    他掌控衙门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命为数不多的衙役,把胡人要劫掠京师的消息传到自己治下的百姓家中,让他们把家中少女妇孺都接到县衙来避难。

    可惜,由于刘植的平日的为人很让人不耻,根本就没人听他的话,甚至有人私下以为刘植是色胆包天,想要趁势选秀……

    直到清晨异族人劫掠京师的消息传来,这大家才相信了刘植所言,纷纷将自己年轻的妻儿送到县衙托给刘植照料保护……

一六四 仗义每多屠狗辈

    ……

    衙门后院内,一群莺莺燕燕的女子正一脸恐惧的蜷缩在一起,闻听府衙外隐隐传来成片凄厉的嘶喊声时,心中是七上八下,惶惶不安,轻微的啜泣声不时回荡在院子内。

    一旦落入这些异族蛮子手中,这下场可想而知,自己贞洁不保不说,还极有可能会被抓到异国为奴为婢,此生可能再也回不到中原了……

    现在,她们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站在后院中心那个叫刘植的武官身上。

    刘植嘴里叼着一根稻草,满脸玩世不恭的望着眼前这些惊魂未定的女子,心中却是焦急万分。

    要换以前,他可能会觉的自己置身这片胭脂粉中艳福不浅,可惜,现在他内心想的却是该怎么保住这些女子能安然躲_过这一劫。

    “呸,算了,就当是我刘植欠你们,大不了拿命来还吧……”

    刘植吐掉嘴里的稻草,叫来一名衙役问道:“去看看,外面的胡人到哪儿了?别趁咱不注意让他们摸了进来……”

    那衙役闻令立刻转身向府衙前堂走去,他前脚刚走,另一名衙役却是怯生生的来到刘植边上小声说道:“大人,听说那些胡人可是相当凶残啊……”

    “嗯……”

    刘植轻轻应了一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神情变化。

    衙役见此,皱着眉头又问道:“大人,你真的打算留在这里么?”

    “嗯……”

    回应衙役的依然是刘植那毫无表情地应声,同时戏谑地瞥了他一眼。

    衙役见此,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大人,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上头都下达文书让我们撤了,你干嘛还要留在这里呢?连县令大人都跑了啊……”

    “然后呢?”刘植反问道,“你是不是想说他们跑了,咱几个也要跟着跑?”

    衙役哑口无言,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刘植大手一扬,重重的拍在那衙役的肩膀上,笑着说道:“我问你,要是衙门里当官的都跑了,谁来保护这些百姓?

    你想眼睁睁看着这些娇滴滴的姑娘被那些肮脏的蛮子糟蹋,然后被抓到荒凉之地终身为奴么?”

    衙役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小声说道:“大人,那些高官都管不了,我们这些当差人的又何必趟这浑水?就算这些女子保下来了,上头怪罪下来还不是一样受罚?”

    刘植说道:“上头打算怎么处罚我,我不管,我只知道我现在是大周八品武官,有责任保护眼前这些姑娘安全,

    我刘植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好事,自小顽劣成性让街里四坊不惜,就算是为以前所作的劣事给百姓们赔罪吧!”

    话毕,他来到这些女子跟前拱手大声说道:“各位姐妹,你们不要害怕,只要我刘植还在这间衙门一天,就绝对不会让街上那些蛮夷伤你们一根头发!

    我知道,我刘植不是个东西,从小没少惹你们的家人生气,不过,再怎么说,我刘植也是堂堂七尺男儿,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跳入火坑!你们就安心呆着这里吧!”

    听着刘植那铿锵有力的话语,眼前数百名女子紧张不安的心这才稍稍放松了些,不少人第一次发现这个昔日里让大家看不起的地痞,居然有如此血性的一面……

    正在这时,之前跑到府门外探察胡人踪迹的衙役满头大汗的折返到刘植身边,紧张的说道:“大人,门外……门外有好多胡人向这里赶来了!”

    “姐姐,我怕~”

    衙役的话音一落,后院内躲避灾乱的女子立马惊恐的抽噎呼喊起来,一对姐妹花更是怕的相拥而泣,脸上满是绝望的神色。

    刘植眼神一冷,脸上神情稍稍一变,大声说道:“各位姐妹请在此稍安勿躁!没人能伤害你们的,请相信我!”

    说完,他转身快步向府衙前堂跑去。

    等刘植抵达府衙门口,却见有二十多名奇装异服的胡人围在衙门前,与十几个手持捎棍的衙役针锋相对。

    刘植深吸一口气,然后换上一副官家气息,大步上前吼道:“怎么回事?嚷嚷什么嚷?”

    一名为首的胡人见刘植身穿武将官服,不由眉头一皱,然后“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胡语。

    刘植用小指挠了一阵耳朵,尔后将抠出的耳屎随意一弹,让边上衙役去取张长凳。

    等刘植坐下后,一条腿搭在凳子上,冲那说话的胡人冷笑一声,伸出手掌打断他:“抱歉,你说的鸟语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你还是说人话吧,你们当中有人会说人话么?”

    那胡人本就粗糙脸颊顿时一沉,和边上脑袋只留一撮垂发的异族人嘀咕了几句。

    不一会儿,那头顶只留一撮头发的胡人就把一名二十多岁,身穿绿色青衫的书生拽到了跟前,瞪着牛眼用胡语恶狠狠的对他说了几句,吓得那书生连连点头。

    那书生刘植认得,就是成日在县里头高呼仁义道德的儒生王儒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王儒在听完胡人的话后,转头对刘植说道:“刘植,赶紧将衙门内的女子都交出来,胡爷说了,只要让他们把女人带走,就不会为难你们……”

    刘植闻言,脸色瞬间一黑,瞳孔里的视线狠狠瞪了王儒一阵,才缓缓开口问道:“王儒,我问你,这些个蛮子是如何得知人在衙门的?”

    王儒说道:“大家都看到了,难道还用抵赖么?”

    刘植嘴角一扬,冷哼一声,放下搭在长凳上的单腿,眯着眼对王儒问道:“姓王的,你说,是不是你向这些个丑八怪告的密?”

    王儒闻言,心下一虚,眼神不停闪躲,好一阵才对刘植说道:“是又怎么样?刘植,你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管这档子破事干什么?这是你能管的么?”

    “哼……”刘植冷哼一声,对王儒说道:“你替我问问他们,如果我不交这些女子他们又想怎么样?”

    王儒瞳孔一缩,如实将刘植的话翻译给边上的胡人,那胡人闻言顿时看着刘植恶狠狠的说了一堆胡语,从他那狰狞表情来看,显然是万分的气愤。

    王儒连连点头,尔后对刘植说道:“如果你们不交的话,那就等于是阻碍夏国与大周之间的协议,就不要怪人家动武把你们都杀了!”

    “放肆!”

    刘植一声暴喝响起,吓得王儒连连退后两步,就连一旁的胡人也是目露惊色,一时面面相觑……

    只听刘植厉声吼道:“这是什么地方?大周的府衙!岂容你们这些胡人在此肆意妄为,老子今天不管什么约定不约定,

    老子只知道我这身官服穿一天就得尽一份当官的职责,想抓那些姐妹,就让这群丑八怪从老子身上踏过去!”

    刘植的话极具渲染力,让周围本有退意的衙役立刻打起了精神,挺起腰板直视着那些胡人。

    王儒将话翻译给胡人后,那群胡人齐齐抽出腰间弧刀,指向刘植和周边的衙役,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胡语。

    王儒点头哈腰,对刘植缓了缓语气说道:“刘植啊,你又何必白白送了命呢?这事上头都不管,要你逞什么英雄啊?还是乖乖把人交出来,也免的遭了血光之灾……”

    刘植闻言沉默片刻,似是而非的点点头,然后起身对王儒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话毕转身向内堂走去。

    王儒见此大喜,忙和边上的胡人表示刘植已经妥协,胡人闻听此言,立马收刀放声大笑起来。

    好一阵过去,当刘植再次出现众人视线内时,那些胡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只见刘植身披一身鱼鳞铁甲,手持精铁寒枪,威风凛凛的站在衙门口,一双冷眼轻蔑无比的扫向那些胡人。

    “你……”王儒目瞪口呆,指着刘植尽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尔等蛮夷听好了!”刘植将手中铁枪重重竖在地上,大声吼道,“我刘植身为大周武官!有责任守卫此衙门!无论是谁胆敢擅闯,一律杀无赦!

    只要我站在这里一天,你们就休想踏过一步,不怕死的尽管上前!”

    “喝~”

    周围的衙役也是热血沸腾,齐齐呐喊一声。

    “杀~~”

    不用王儒继续翻译,那些胡人从刘植脸上的神情就已经看出了他的决然,当即抽刀杀了过去。

    刘植大吼道:“弟兄们,不能让这群畜生伤害内府姐妹们一根毫毛,是个爷们儿就硬气一把跟他们拼了,也不枉来这世道走一遭!有种的就跟我一起,杀胡保家~”

    “杀胡保家~”

    “杀啊~”

    衙役凄声一吼,随即和那群野蛮的胡人狠狠撞在了一起,衙门之内厮杀震天,谱写出一曲悲壮的战歌……

    凄厉的厮杀声在衙门内外不断回荡,凶残成性的胡人和这群处在最底层的衙役武官扭打在一起。

    这些衙役此刻不是为了什么功劳,也不是为了名望,只想凭借自己的血肉之躯守住这座衙门,不让躲在后院内的妇孺遭受一丝伤害。

    一番激烈的厮杀下来,所有的衙役全被作战经验丰富,且装备精良的胡人砍倒在了血泊之中,唯有刘植浑身是血,依然挥动手中铁枪,死死挡在后院的入口处,不让那群胡人得逞……

    “砰~”

    “呃~”

    一条两斤重的铁瓜锤狠狠砸在刘植身前的鱼鳞甲上,刘植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仿佛听到了五脏碎裂的声音。

    “呀~”

    他嘴角淌着鲜血,用尽全身最后力气,挥动手中铁枪,用枪杆狠狠砸在给自己造成致命伤害的胡人脸颊上。

    “啊~”

    那胡人惨叫一声,只觉鼻骨被砸断,捂着脸倒在地上不断来回打滚……

    “杀死他~”

    “来呀~”

    胡人首领和刘植同时发出一声怒吼咆哮,两具身躯狠狠撞在一起,无数胡人一拥而上,将刘植彻底淹没在刀锋之中……

    刘植,最终倒在了血泊之中,致死都死死守在内院门前,没有退缩过一步!

    当这群异族人踏过刘植的倒下的身躯,带着满腔怒火进入后院那一刻,望着入眼所见尽是靓丽少女面露绝望表情的时候,体内的邪火却奇迹般的都熄灭了,一时都回头望向倒在血泊中的刘植以及那群衙役,有些茫然……

    “我们走……”

    犹豫片刻后,为首的羌人首领似乎良心为民,居然将带血的弧刀收回鞘中,和同伴挥手打了声招呼,齐齐退出了后院,竟是放过了这群唾手可得的无助少女。

    女人不单在大周地位低下,在胡人眼中同样不值钱,也就是一件发泄兽欲、繁殖后代的器皿而已。可刘植他们居然为了这群地位低下的女人不惜献出自己年轻的生命,让这些未曾完全开化的异族人心中大为震撼,改变了劫掠这座衙门的想法。

    一见夏人空手出来,王儒立刻迎了上去,满脸谄笑着问道:“胡爷,小的没说错吧?那些女人就在内中,是不是太多不好装?小的再去找些胡爷来一起帮您……”

    夏人首领闻言,登时怒容满面,猛地抽刀划过了他的咽喉,带出一抹鲜血。

    王儒满脸不可置信的捂着淌血的脖颈,努力发出一阵呻吟后,眼中生机如潮水般流逝,然后浑身无力的瘫倒在地,在极度痛苦中蠕动了几下身躯,就被无尽的黑暗包围……

    他临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无数双兽皮鞋子从他身上践踏离去……

    仗义每多屠狗辈,刘植和那些衙役,这些微不足道小人物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捍卫了这句话的真谛,也得到了敌人的尊重,保住了自己舍命要守护的一切……

一六五 辞官北上

    ……

    九月十三至九月十七,足足五天时间,神都城内哀鸿遍野,宛若置身在地狱一般……

    街头巷角各处到处充斥着绝望的气息,遍地的垃圾排泄物,浓烟四起的房屋,各屋门前还未来得及冲刷干净的血迹,无一不在诉说着一场惊天的悲剧。

    九月十八日,混乱的劫掠终于逐渐落下帷幕,九月十九,元闵带着一万三千多名羌骑踏上了返回凉州的路程。

    一起随行的还有一车车从百姓家中劫掠而来数之不尽的财帛,以及十五万芳华年韶的少女。

    这些财富不少都是百姓积攒了一辈子的心血,而那些少女这一去极有可能再也回不到这片生养他们的故土,一辈子将会在异族的折磨中渡过余生……

    雄伟的城池在阴沉的天幕下依然矗立,然而城内却是一片死气沉沉,不复京师应有的朝气面貌。

    孟珙拖着沉重的步伐,步履蹒跚的走在这座象征帝国骄傲的城池街角,他面无表情的扫向四周,入眼所见无时无刻不在刺痛他的内心。

    城内街道上,随处可见衣不蔽体、浑身散发恶臭的女子,发丝凌乱、神情呆滞的坐在自家门前,对过往的一切行人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华灯初上兮,女儿归家矣……”

    路过一名身无片缕的少女身边,孟珙耳边传来一阵痴痴的歌声,他心头一怔,忍不住回头望去。

    却见那少女精神已经崩溃,嘴里不停嘀咕着一声声歌谣,让孟珙眼眶不由有些湿润了……

    他解下身上的披风将少女的身躯盖住,看着她那凄惨的模样,眼角的泪滴无声的滑落,想要劝劝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别过头起身离开。

    “女儿啊~我苦命的女儿啊~”

    又路过一间民房时,屋内传出一阵凄厉的哭喊声,孟珙抬头望了一眼,只见屋内悬梁上,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受不了非人污辱自寻了短见。

    听着屋内两老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孟珙心下更是沉重万分,脸颊因为激动而不停的抽搐起来,闭上眼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这到底是为什么?”孟珙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道,“我大周到底怎么了?怎么了!”

    情绪激动之下孟珙猛地抽出腰间宝剑,狠狠的将他折成两段。

    当年,刘策被大周皇室允许纵兵城内三日,他没有答应,反而更加约束军中纪律,最后临走时留下的依然是繁华似景的京师。

    后来,高密反叛,入驻神都后,同样严于律己,没有纵兵劫掠这座城池,等大周收复京师后,留下的依然是完好如初的王朝中心。

    可为什么身为这座城池主人的“王师”回到这里,却给城里的百姓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这是一个王朝正统该干的事么?为什么还不如刘策和高密一介军阀高尚?!

    孟珙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城里的百姓难道都不是大周的子民么?就这么甘心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辱身死却又无动于衷?

    忽然,孟珙脑海里回忆起皇甫翟对自己所说的一段话。

    “孟将军,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可以告诉你,大周这个王朝气数已尽,你若继续在这座即将倒塌的大厦内呆下去是无前途可言的,

    我知道,你想过做中兴的良臣,但注定是独木难支、徒劳无功,等你看清他腐朽的本来面目后,我相信你能做出最为正确的选择!”

    皇甫翟这番话就如同一记闷雷,深深击打在孟珙的脑海中。

    “我真是悔不当初,居然还幻想着中兴大周,这种不顾百姓生死的大周真的不适合我继续为他效命,但,我能去哪里呢?”

    心灰意冷之下,孟珙萌生了退意,可他才二十二,不甘心就这样埋没,想要为百姓尽自己一份心力,但何去何从却让他犯难了……

    “孟将军,本军督可以告诉你,我精卫营之所以百战不殆,全是因为他们心中顾念百姓,哪怕自己身死也要护百姓周全,

    你可以去问问,自本军督入关以来可曾扰过百姓,一个会把杀敌的刀刃对准自己同胞的败类,他就不配当一名军士!

    这种人与强盗畜生无疑,哪怕杀伤几十万几百万,本军督都不会皱一下眉头!这就是我精卫营的信念!”

    昔日自己请教刘策用兵之道的话,不可遏制的袭上脑海,瞬间给孟珙指明了方向。

    “我,明白了!”

    下一刻,孟珙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他挥了挥衣袖,大步向内城的太极殿走去。

    ……

    太极殿内,卫冉朝见百官,对这次所有勤王的世家予以加封,赐予官爵。

    至于城内百姓刚过去的劫难,君臣似乎都是有意无意的避而不谈,显然他们也是为此感到耻辱。

    唯有和夏国签订这份协议的李宿温却依旧坦然自若,没有半点的内疚。在他眼中,那些百姓也不过是自己通往权力道路的踏脚石而已。

    卫冉坐在龙椅上扫视了一圈大殿后,忽然问道:“怎么还未见孟珙前来?朕今日可是有要事宣布……”

    群臣闻言向四周望了一圈,确实未见孟珙的身影出现,要知道这次孟珙在收复京师中也是立下大功的,仅次与李宿温,这次封赏大典怎么能没有他的影子呢。

    见大殿内群臣窃窃私语,卫冉适时出声说道:“罢了,兴许孟爱卿是太操劳了,在封赏大典开始前,还是先商议一些其他政务吧……”

    话音一落,一名年近五旬的官员当即出列对卫冉说道:“启禀皇上,微臣有本启奏……”

    卫冉望去,这说话的人是新任的司农令邵东阳,于是问道:“邵爱卿有何事启奏?”

    邵东阳说道:“启奏皇上,泰州、腾州两地鼠疫蔓延,各处村落十室九空,据当地官员回报,目前受灾的百姓已达四百余万,至少有两百万人殁亡,

    请皇上一定要加以控制疫情,不然,鼠疫极有可能近一步扩大,到时可就有千万百姓要死于这场灾病了……”

    “什么?情况这么严重!”卫冉闻言大吃一惊,忙道,“那现在该怎么办?众位爱卿可有良策?”

    卫冉毕竟还年轻,对政务处理还不能得心应手,听到这么可怕的消息自然是万分紧张,只能求助群臣……

    李宿温闻言当即回道:“回禀皇上,为了防止鼠疫扩散,应当严令两省百姓走动,微臣建议采取军管措施,等冬季降临,灾情控制后再做决断……”

    卫冉点点头说道:“镇国公所言有理,就依照你所言去办,传旨,封古肇良暂时接管泰州、腾州两省军政,协助朝廷控制疫情。”

    处理完鼠疫的事后,卫冉又说道:“如今京畿之地尚有乾州、盛州两省未破,伪齐残部抵御十分顽强,薛总督已多次命人发来求援信,

    现神都已经收复,是时候扫平那些余孽了,朕有意一鼓作气,攻下两省,彻底歼灭伪齐残部!”

    话音一落,李宿温和许崇明同时出列说道:“末将愿往!”

    卫冉点了点头,深思片刻后,有了另外打算。

    “李宿温毕竟是外戚,这次收复京师,他的功劳已经非常大了,若再让他立下去,怕是真的要权倾朝野了,不如就让许崇明和孟珙前去吧……”

    心下打定主意后,卫冉当即对李宿温说道:“镇国公,你一路征战想必也是人疲马乏,何况你刚和皇妹团聚,理应当多陪陪她才是,暂时就不要再出征了……”

    李宿温闻言眉头一皱,心下顿时一阵失望,同时心道这位年轻的新君是有意不想让自己再立新功,怕自己功高盖主么?

    不过,接下来卫冉所说的一番话彻底证实了他内心的判断。

    只听卫冉说道:“朕的皇妹逸阳公主也到了成婚年龄,朕打算将她许配给孟珙,招其为皇家驸马!待其来到太极殿后,再拟旨宣告天下。”

    此话一出,满殿震惊,除了早知道内幕的许崇明外,其他人无一不是诧异万分,包括李宿温也是同样。

    孟珙虽然是世家出身身份显赫,但毕竟是孟家庶出,并没有资格继承家业,卫冉这一手到底想干什么?

    群臣当然不会明白卫冉打的是什么算盘,他的确看上了孟珙那份战略布局的能力,但除此之外,就以为他不可能继承家业,才让卫冉心中放一万个心,不用担心他拿家族来威胁皇室。

    正在这时,一名内室手捧一个摆有官印和官服的盘子急匆匆的进入太极殿内。

    “启禀皇上,孟将军命人送来这些东西,让卑职转交皇上过目……”

    卫冉和群臣望去,顿时吃了一惊,那盘子上不是官服和领兵的金印么?他这是什么意思?

    卫冉一见盘子里的东西,眼角不由自主的跳动了一下,问道:“来人可曾说过什么?”

    侍卫说道:“来人说,孟将军见神都百姓遭此劫难,朝廷却坐视生灵涂炭而置之不理,他心已死,无意再为大周效力,特辞官挂印云游而去……”

    这番话一出,群臣顿时议论纷纷,对孟珙辞官离去的做法很是不解。

    李宿温心下一阵狂喜,本来还担忧孟珙会威胁自己的地位,不想他如今自己却辞官而去,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除去一大劲敌。

    但为了装装样子,李宿温当即对卫冉说道:“皇上,孟珙目无王法,还请微臣去将其捉拿问罪~”

    良久,卫冉无力的坐回位置上,思索片刻后,幽幽地说道:“罢了,让他暂时离去也好,相信有一天,孟珙会明白朕的难处,再次回到朕身边的……”

    说完这些,卫冉收拾了一下心情,继续讨论剿灭伪齐残部的事宜……

    与此同时,远东七省在刘策集团的恩威并施之下,夺得了最终的统治权,为建立一个强大的盛世帝国打下了极为重要的基础……

一六六 新时代雏形1

    ……

    大周372年,十月十二,远东……

    刘策坐在冀州军督府主案前,他的桌案上放着一堆厚厚的文册等着他最终审阅。

    从五月中旬开始,历经五个多月的军事政务两面着手,刘策终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基本掌控了远东七省治理权。

    不过,地盘和人口成倍的扩增所带来的一系列烦恼也随即而来。

    据何寿三个多月的统计,整个远东人口男女老少,连同奴仆以及长期定居的胡人,总计为一亿七千六百八十八万五千零三十六人,相比与鼎盛时期的两亿人口少了近两千四百万。

    但是,对于刘策来说,相比冀州这一省不到三千万人口而言,还是多出了足足六倍之多。

    管理这么多的人口显然会有来自各方面多重的压力,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吃饭问题,远东的百姓多还是以耕织为主,属于典型的小农经济,一般一日两餐稀饭,除了关心衣食之外,再无其他多余的钱粮去消费。

    或许,按照大周世家一般管理者的经验来说,完全就不用改变这些百姓的现状,依然如常执行就行了。可惜刘策思维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能相提并论,他铁了心要改变这种现状。

    要想国力强盛,首先就是要让百姓有凝聚力,这可不是光喊喊口号就能达成的,需要的是实质性的投入,必须要让百姓觉得以后的日子充满希望才行,而且这希望不能只画一张饼。

    要实现这一切,再没有比子民怀里装满真金白银更加的实在了……

    刘策清楚,前世自己所处的时代,衡量一个国力的强盛,除开科技、军事、文化等硬核条件外,国民手中所拥有的财富也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因素。

    一个国家富强并不是看顶级富豪有多少,主要看这个国家的国民中到底有多少属于中产阶级,中产阶级越多,这个国家的国民注定十分的自信。

    因此,刘策在平定远东后,立刻开始着手贫富阶层的统察,最后得出的结论很不乐观。

    他拿着一本文册对侧案上的秦墨说道:“本军督真是没想到,远东士庶之间的贫富差距会大到这种地步,

    整个远东一亿七千万人,足有一亿五千多万人一年到手可支配收入不到十两银子,就按五口一户算,足有三千万户,而最为富有的二十五万户,

    最少都有每年十几万两银子的收入,这群蛀虫大部分都是占着巨大的资源为己用,就不知道要分担一些应尽的责任么?”

    秦墨闻言,放下手头工作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这不单是远东百姓的常态,更是整个大周的常态,您想要解决眼下这些沉坷弊端,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刘策冷着脸摇摇头道:“百姓太苦了,如若不改变这种现状,本军督又和远东这群蛀虫有什么区别,既然担子挑起来了,就必须要坚持走下去,

    本军督必须要让远东的百姓富足起来,这样才能让他们活的有自信!才能跟着精卫营扫平这个乱世!”

    秦墨说道:“那又该如何改呢?”

    刘策拿起一本《远东税率》对秦墨说道:“自然要先从这税收开始改起,这本税率本军督看了,苛捐杂税简直就是多如牛毛,

    若继续按这本税法执行下去,百姓是一辈子都富裕不起来的,谈何让他们跟着本军督去创造盛世?”

    说着刘策翻开其中一页,对秦墨说道:“这什么人头税,成人税,礼制税,草头税,织棉税、匠税、门税……

    总之这些乱七八糟的税收一律取消,主以工商税和关税为主,农税和占地税为辅,先把百姓的负担减轻下来……”

    秦墨闻言,拱手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你这样做怕是会触怒远东各大世家的啊……”

    刘策眼中一抹杀机尽显:“敢反对的一律问罪,情节严重的施以重刑,本军督没时间再跟这群蠢货继续慢慢解析下去了!乱世必须用重典,由不得他们挑三拣四!”

    秦墨闻言,后背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自远东发生剧变以来,他发现刘策身心似乎又一次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很多事都开始采取极端的做法。

    虽然秦墨知道刘策依旧十分理智,所做所为都是为了大局着想,但他怕再这么下去,刘策真的会变成一个无法理喻的祸世军阀。

    刘策继续说道:“除了税收要改外,从明年开始,徭役也一并解除,统一改为兵役,但凡是身体符合条件的,一经录取,都必须义务从军三年,

    另外再扩大工厂规模,除了冀州,其余每一个省必须要有一到两座大型工厂,一座工厂的产业链能养活无数人,也好让那些百姓多增加收入,提高生活水平,

    还有,七省的道路一律用水泥浇筑,争取五年之内官道全部贯通,只有道路通畅,商队的贸易才能大规模形成,同样也能改善百姓的生活。”

    秦墨闻言回道:“属下会和商务司跟税务司接洽,早些拟出一套方案来早日实行下去……”

    刘策点点头说道:“除此之外,农业这块同样不能放过,那些无主的荒地要重新开垦,水道也必须凿通,种地不能光靠天来定,人力技术也该合理应用起来,

    何寿统计过,其余六省可开垦的新土地至少还有三亿亩以上,必须让军民合理开采起来,不能就这样白白糟蹋了,

    还有,让农业司各部加紧改动曲辕犁进程,努力增高粮食产量,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百姓吃饱饭才能有心思想其他的,姜泽这狗娘养的那一套全部都得废除,一点渣滓都不能留下……”

    秦墨依旧默默地将刘策所说的重点全部记录在册子上,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大致说了来年需要改进和抛弃的世家糟粕后,刘策停顿了下,本想说些百姓待遇类的提议,但很快就把这话给噎了回去,因为这根本就不切实际,至少眼下自己所拥有的财力是做不到的。

    说完了百姓的话题,接下来刘策把话题转移到了官吏之上。

    自姜泽失败下落不明后,刘策在冀州立马开衙建府,将“职田法”在报纸上一推出,立刻吸引了无数士庶子弟前来投奔审考。

    与其他世阀靠人举荐入仕不同,刘策这边是直接让他们经过纸面考核筛选,这让那些子弟倍感新鲜和紧张。

    当第一批两万多名子弟士庶同堂,被分配在永安城各处学堂内经过两日的考核下来,那些刁难的题目让无数人摇头叹息,最后仅九百人勉强合格进入了幕府之内。

    第二步就是分配各司了,九百人又经过一轮面试后,前往了各司就职,这一刻起,他们就开始享有冀州吏员的待遇了。

    不少寒门学子在分到那本标有“一百亩”的册子时,激动的是泪流满面,自己也终于有了田亩,家里妻儿老小终于有了生活保障,再也不用挨饿了。

    而那些士族出身的学子也同样感慨不已,要知道吏的级别十分低,能来考取吏员的士族子弟基本都是落魄潦倒,不比那些寒门子弟好到哪里去。

    不过,军督府的令律就是如此,想要当官,就必须从吏员做起,任何人都无法避免,而且每年都会考核一次政绩,若表现好的可以考虑升级,差的予以批评直至罢免,竞争可谓同样十分激烈。

    但这样也能激发这些吏员向上的斗志,身处这个动乱的时代,想要安逸是不可能生存下去的。

    相比与这些已经录取的学子们,另外那些没录取的各个都是垂头丧气,本来觉得这没什么,但一看到那些新任的吏员身穿崭新吏员官服,手持“职田”册子,趾高气扬的从自己面前走过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于是他们暗自发誓明年定要再考一次,哪怕为那一百亩地的待遇也要豁出一切。

    经过那些“落榜”的学子回去宣传后,刘策和秦墨相信来年来参加吏考的人会比今年更加的多。

    现在,刘策就这个问题,单手枕着脑袋靠在桌案上和秦墨说道:“吏员还是太少了,整个远东这么多人,加上塞外的管理,至少还需要一万人才行,

    当然如果能提高效率的话,再七千人就够了,趁现在治下军督府公用田亩充裕足有五千六百多万亩闲置,

    必须尽快合理利用起来,也好增加军督府粮食收入,让失业的百姓都有活干,不至于忍饥挨饿……”

    秦墨想了想问道:“军督大人是想说再在今年内再开一场吏考么?”

    刘策说道:“本军督是有此意,不知秦先生对此怎么看?”

    秦墨说道:“再开一场也并非不可,只是现在天气寒冷,属下怕学子吃不了长途跋涉之苦啊……”

    刘策闭目沉思一阵,问道:“那各处驿站兴建的如何了?”

    秦墨说道:“何寿汇报,至九月底,远东各地已比原先增设了一百零六座驿站,总计是一百七十六座,由隆昌商号的钱本昌(承包建筑业鼻祖)协助竣工……”

    刘策淡淡说道:“吩咐各部驿站,备好取暖的炉子和被褥以及热水,凡是前来吏考的学子也享有军士官吏同等待遇,一律免费!”

    秦墨点点头记了下来……

    刘策和秦墨两人又商议一阵政务后,见已经到了午时饭点,秦墨甩了甩自己酸麻的手腕,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现在午时休班时间,属下能否和你谈一些您的私事?”

    刘策没有坐声,只是颌眼点了点头。

    秦墨说道:“军督大人,姜小姐来找过属下,她一直担忧姜泽的事怕您对她有所看法,您可否?”

    刘策眉头一蹙,双眼微颌,对秦墨沉声问道:“你说什么?若颜她来找过你?她有什么想法为何不直接跟我提?”

    秦墨见刘策目露不快,忙起身对刘策拱手说道:“军督大人莫要冲动,姜小姐只是纯粹怕你因为这事嫌弃她,所以才会来找属下求教的,属下看的出来,她一直都很在乎你……”

    刘策嘴角轻扬,起身对秦墨说道:“秦先生,到饭点了,本军督还有些事要和你商议一下,边吃边聊吧……”

    说着,刘策径直向食堂走去,而秦墨的额头则是溢出了一丝细汗……

    对于这个二十二岁的青年,他现在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起来……

一六七 新时代雏形2

    ……

    吃饭的时候,刘策和秦墨同桌而座,却绝口不再提关于姜若颜的任何事,只是对军队方面的事进行商议。

    刘策喝下一碗肉汤,夹起一块茄子对秦墨说道:“秦先生,如今治下一下子多出这么多的人口地盘,各处军队也必须加以整改一番,

    远东各处总兵额统计出来多达两百万之巨,这还不包括冀州本部的兵马,本军督真不知道养这么多废物到底有什么用,只会增加财政负担,所以打算裁撤一批,好让新兵接替能有序的进行下去。”

    秦墨说道:“军督大人,那你打算裁员多少呢?这裁撤军士可是大事,一个处理不好极其容易会引起哗变,

    大周364年,姜浔姜总督就对远东兵马进行过一次裁撤,结果差点引发整个远东各省兵变,最终也只能草草收场,

    如果军督府处理过激的话,就怕重蹈覆辙,甚至会比当年更加严重,远东方经历一场大战,实在不宜在这种时候发生大的动乱……”

    刘策回道:“本军督知晓,所以打算分步执行,先将那些连胡子都白的老兵都裁了,本军督前些时日看了下,至少四十万人都快年过五旬,给他们发一笔退休金安安心心养老,

    再将军中被强迫从军的那部分人去掉,少说也有三四十万,这样,差不多百万人被裁撤,我军督府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最后,剩下的百万人立刻进行重新筛选,凡是不符合我边军条件的一律剔除,

    当然了,这些年来他们所积欠的军饷本军督自然会先给他们补齐,不过该走的还是得走,本军督军中不养废物,要的是敢打硬仗的精锐之师……”

    秦墨不无担忧地说道:“军督大人,如果按精卫营的条件对这些老营士兵进行筛选,怕是有很大部分都会不合格啊,

    远东各省虽然已掌握在军督府手中,但毕竟时日不长,凡事都不可操之过急,万一真的发生哗变,怕是事态将难以控制……”

    刘策闻言,冷笑一声:“哗变?本军督倒是希望他们能哗变一次,这样解决问题就没这么多烦恼了,

    本军督做的已经仁至义尽,若这些人再不知好歹,那就弃用王道,改用兵道与他们交流,有胆子哗变一个试试,毕竟军督府精卫营不是泥捏的……”

    秦墨顿时无语,他听出了刘策语气中透露着一缕浓浓的戾气,仿佛巴不得再对远东进行一场巨大的清洗似的……

    “当然,为了治安考虑,本军督会安排这些淘汰的士兵其他工作,也不能让他们都饿的饭都吃不上……”刘策语气稍缓,轻声说道。

    秦墨这才松了口气,对刘策说道:“属下先记下了,等回去后就让各司将各处人手空缺数额报上来,看看能解决多少就业问题……”

    刘策说道:“也不能都由我军督府来解决他们的就职问题,民事各行各业也可以安排一下,解决完这些军政弊端,剩下的问题也就好办的多了,

    顺便让法忌将修改好的律法拿出来吧,远东是时候该迎接一个全新的时代,本军督只希望士庶同心,不再有分歧出现……”

    说完,刘策端起吃完的盘子起身离去,只留下秦墨依旧坐在桌前暗自点头沉思……

    用过饭后,刘策与法忌一道,商议关于来年即将颁布的律法事宜。

    法忌捧着那本律法,放到刘策跟前说道:“军督大人,新的律法已经修改完毕,你请过目……”

    刘策应了一声,翻开望去,良久之后。他轻轻点了点头,内中律法相比第一次送来时,确实合理了许多,不会再动不动犯一些微末小错就断手断脚、挖眼凿鼻。

    合上律法书籍后,刘策当即问道:“法总司?你这本律法大体还是很合理,不过为什么在关于女性方面却几乎没有什么变动?”

    法忌为难地说道:“军督大人,属下已经尽一切办法努力了,只是妇孺这一块真的不知该如何改动啊……”

    刘策沉声说道:“先从小的地方改起,比如那缠足,就必须严令禁止!违者处以三至十年劳改期刑!”

    法忌闻言大吃一惊,忙对刘策拱手说道:“军督大人,多年来,女子自小缠足已成习俗,如何能强硬改之?

    属下以为,即使要改也应当徐徐图之,慢慢让他们接受才行……”

    刘策闻言,勃然大怒:“这种陋习一日不改,中原女子就要在那畸形的痛苦之中渡过余生!若按你说的徐徐图之,那要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法务司是干什么的!”

    “军督大人请息怒……”见刘策发火,法忌和司内吏员齐齐拱手致歉。

    刘策一挥手让他们起身,然后继续说道:“还有,那些丧夫不能改嫁,甚至未婚守寡的劣行条律也全部清除干净,

    为了一块破贞洁牌坊,就毁了她人一辈子追求幸福的根由,真是可笑至极,

    想出这种折磨女人律法的人,本身就是一个自卑懦弱外加无能的废物,应该被钉在耻辱柱上遭人唾弃,永世不得翻身!”

    听完刘策的话,法忌眉头紧凝,鼓起勇气说道:“军督大人,属下有些不解,您为何对妇孺如此的重视?可否开解属下一二?”

    刘策说道:“先说这缠足吧,其他人先不说,就拿甄洛姑娘和霍青的妻子拓跋月来对比一下,你可曾有发现什么不同之处?”

    法忌不假思索的说道:“抛开中原人和胡人的身份不谈,两人性格一静一动,相差甚大……”

    刘策嘴角一撇:“那你没发现两人的体能差别么?拓跋月身为拓跋氏的公主,骑射格斗却样样出类拔萃,就算纵马驰骋数个时辰都不显疲态,

    再看甄洛姑娘,连走过一条街就会面露痛苦之色,半途必须要稍作休息才行,还记得当年她和那些女子躲避呼兰人追击么?缠过小足的脚又能跑多远?

    这一对比,中原女子体能真的是令人担忧,皆是缺乏锻炼导致的,哪怕以后为了她们能遇到胡人时跑的快一些,这个陋习也必须要废除!

    你们法务司该做的就是将这种不公记录在案,然后列出律法杜绝这种非人陋习,维持该有的正义!”

    法忌拱手,一脸诚恳地说道:“可是军督大人,真要执行下去,就不怕士庶又会以此作文章么?属下实在是担忧……”

    “既然你做不到,那就早些引辞让贤吧……”刘策丢下手中律法文册,面无表情地说道,“本军督要的是一个敢做敢为的法务总司,而不是前怕狼后怕虎,行事瞻前顾后的司设!”

    “军督大人恕罪,属下并不是这个意思……”法忌闻言,惊的忙跪在地上对刘策说道。

    刘策瞥了他一眼,继而问道:“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你到底做还是不做?本军督真不明白,你以前连偷盗被捕断四足这种酷法都敢写下来,居然还会担忧律法推行后果?”

    法忌红着脸说道:“惭愧啊,军督大人,是属下太过谨慎了,还请您恕罪……”

    刘策瞥了法忌一眼,尔后眯沉着双眼说道:“不过,你的话倒也提醒了本军督,确实,一下子把实行几百年的陋习改了,百姓心里定是不好接受,

    所以,本军督打算再宣布一条,军督府新的吏考招选女子入府,暂时将农务、税务、商务、工务四司对女子开放,这样一来,想必远州各处百姓对军督府怨言会小很多……”

    法忌现在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觉得自己压根就跟不上刘策的节奏,不过仔细想了想,他也就释然了,法务司本身就是要制定合理公正的律法,要想没有压力简直是不可能的,只要刘策支持就足够了。

    “早些去改吧,争取来年新法能在整个远东颁布!”

    丢下一句话后,刘策起身离开步出了法务司的大门。

    几经辗转后,刘策来到了教化司的房间,在与教化司内部各人打过招呼后,便和副总司周逢商议起来。

    周逢将厚厚一叠文册放到刘策跟前,对他说道:“军督大人,你所言想让整个远东百姓和孩子都能读书的设想固然是福报无双,但实行起来却也是艰难重重,短时间内怕是做不到……”

    “说说看有哪些难处,需要本军督怎么帮你……”

    对于周逢及教化司,刘策态度倒是没有在法务司时那么刻薄,语气反而缓和了不少。

    周逢说道:“军督大人,除了要考虑军督府的财力之外,面临最大的难题就是授师不足,属下知道,军督大人想说如今治下不是有一千多名授师?

    可那毕竟是以前,现在不同了,一千授师放到整个远东根本就是微不足道,加上中学也即将开设,唉……”

    刘策说道:“前段时日不是在继续招募授师么?难道没人来应聘?”

    周逢摇摇头回道:“应聘的人倒是有一些,不过杯水车薪而已,还有那些个鲁师之类的授师到处反对军督府开设学堂授业,大肆宣扬学堂所授皆是奇淫技巧,是不务正业之举,

    这些人虽然本事没多少,但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还是极大的,属下也不好硬来,免得被人抓住把柄,说只会依靠武力,所以正在派人与其交涉……”

    “那交涉结果如何呢?”刘策闻言,缓缓的坐到司务主案前,似乎对这件事很有兴趣。

    周逢摇摇头苦笑道:“属下算是见识了,自己曾经也是这么一副嘴脸,他们说给学堂授课可以,但必须答应以下几个条件,

    先是鲁师他们的待遇必须要最高,比如鲁师,一个月只授一课,月俸为百金,再是学堂内所有女子授师必须解雇,实行夫纲为天原则,

    最后,学堂内除了儒学之外,所有课程必须剔除,以免学子不务正业……”

    “他怎么不说把军督府让给他住?”刘策冷哼一声说道,“这种腐儒究竟有何用处?他到底哪来的自信跟本军督提这种条件?是不是要来次焚书坑儒他才会醒悟?”

    周逢小声说道:“军督大人说的不错,这些个夸夸其谈之辈自然是如同跳梁小丑一般令人厌恶,

    但偏生这些人又不能和跟反抗的世家一样采取极端措施,实在令人恼怒不堪……”

    刘策闻言思索片刻,随即淡然说道:“让去跟他们交涉的人退回来吧,不用再白费口舌,本军督自有其他办法教他们怎么做人,还是谈谈来年关于授师的待遇问题吧……”

一六八 新时代雏形3

    ……

    周逢闻言,立刻跟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属下已经向民政司上报过关于来年授师的待遇问题,他们给的方案也已经下来了。”

    说着周逢就要转身去找文册,却被刘策阻止了:“你跟我捡要紧的说就是了,不必再找了……”

    周逢这才停下脚步,坐到刘策跟前说道:“军督大人,授师的待遇民政司给予的批复是,普通授师除开一月四两银子的固定收入和食宿全包不变外,打算再加派出行津贴和奖金补贴两项,

    出行津贴一月为二两银子,奖金的话,以一学期为限视授师的绩效而定,最高设定为一百五十两,最低为三十七两,当然这些都是暂定,具体还要等实施后再做删改,

    至于那些优秀教师,月薪翻倍,也就是八两银子,出行津贴为三两,其他与普通教师相同……”

    刘策轻轻点头,说道:“加派一项,教师出诊金,待遇金额等同各司六品官吏,对待授师,绝对不能有半点怠慢,必须要给他们应有的尊重,

    只要他们用心肯倾囊相授,学子才能被培育成人,这样以后百姓的命运才会改变,还有除此之外,本军督打算再开办技校,

    眼瞅再一年,小学第一届的学生马上就要升学了,到时一场升学考下来,怕是百人之中淘汰就有十之七八,落学的孩子多数毕竟也才十一二岁,

    除开少部分人会继续复读重考外,大部分人基本也就无缘学堂了,他们这些孩子光学会识字还不行,还得让他们学一项技能以便在世上立足,

    所以,这些没能考上中学的孩子,去学门技术傍身加上小学毕业的水平,以后也未必就会混的比当官的差,或许还能为将来各司吏员增添各种人才……”

    周逢眉头一皱,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所言甚是,属下这就去和农务司和工匠司接洽一下,只是就怕民政司的甘总司不肯批复啊……”

    刘策说道:“本军督会去和甘兆阳谈的,你着手准备下,各技校的事务,师资和相关的款项,我会尽快拨付给你,总之这事绝对不能懈怠,越早定下越好!”

    话毕,刘策起身准备步出教化司大门。

    周逢见此,连忙唤住了刘策:“军督大人请留步……”

    刘策转身问道:“还有何事么?”

    周逢咬了咬牙,开口说道:“军督大人,请恕属下斗胆,这教化司正职总司一位……”说到这里,周逢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主动开口要官算是很丢人了。

    刘策怔怔望了周逢一阵,良久说道:“等眼下教化司面临的难题解决后,本军督自会卸任总司一职,不过你可不可以胜任还要靠能力决定啊……”

    原来,教化司总司一位一直都是刘策亲自兼任,几年来都不曾换过人,目的就是要等第一届小学毕业,确定自己教育方向准确后才放心。

    可见他对教育这块是相当的重视,不比军事这块要少……

    周逢闻言,恭敬行了一礼,自信的说道:“军督大人请放心,属下定会让大家刮目相看!”

    刘策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一句,转身步出了大门向民政司走去。

    ……

    民政司内,刘策和甘兆阳就治下各处的情形交换了自己的建议……

    甘兆阳说道:“农业司、工匠司、科技司、税务司、商务司从各处传来的情报来看,远东各地的政局并不安稳,需要改进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农业司来报,各省士绅各自拥有千顷良田,农户大多沦为佃户,想要达到冀州这样的水准谈何容易,

    商务司来报,燕、流、义三省的商业被当地世家垄断了九成以上,普通百姓想要做买卖糊口都极其困难,

    配合税务司来报,那些大户士绅根本就没有缴税的记录,对于军督府颁布的税率十分抵触,本该由他们交的税都转嫁到百姓头上,各类商品,尤其生活必需品价格都上升了三成,

    现在就连百姓都对我军督府的做法十分不满,根本不配合我民政各项工作展开,

    还有工务司和科技司联合来报,从各地探察而来的匠户作坊条件十分恶劣,生产的农具实在不足以深耕,粮食产量根本上不去,

    一亩地收成不过七十斤上下,与我冀州治下最高一石五斗一收相比,半数都不到,但他们又拒绝改变眼下现状,属下也是一时有些错愕……”

    听完甘兆阳的话,刘策心下很是疲惫,有世家把持的地方确实难以将惠民的政策普及下去,这和冀州大不相同。

    毕竟冀州的政策能毫无阻碍的执行,就是因为冀州常年胡乱,有影响力的世家都举族内迁,给了刘策一个极大的发展空间。

    加上塞外归附刘策的部落没有形成一个庞大的贵族体系,终究是“有奶便是娘”的利益群体,根本不足为患。

    但远东那些世家不同,他们在这里根深蒂固,就算姜家不在了,还是有不少铁杆顽固派据守,是不可能铁了心跟自己合作的。

    刘策思索片刻,对甘兆阳说道:“那你有没有让保安司配合,采取一些该实行的措施呢?”

    甘兆阳摇摇头说道:“军督大人,属下不是没想过用些极端的法子,可是,情形不允许啊,义州还好说,只是燕州和流州却不能太过极端……”

    刘策微颌一下双眼说道:“继续说……”

    甘兆阳道:“流州此地民风极其彪悍,就算当年呼兰人入关都不敢轻易踏入流州境地,

    据闻此省多是当年犯事之人流放之地,若用兵屈服当地世家的话,有个闪失,岂不是让远东再添一乱么?

    而燕州,相比流州,我们更是不敢轻易动手,军督大人您是知道的,秦墨秦大人的家族在燕州可谓是根深蒂固,我等民政司不敢轻易去招惹,不说秦大人会怎么看,更怕当地的百姓会群起而攻,对军督府名誉影响很大……”

    刘策闻言沉默半晌,点了点头说道:“这远东局势确实比本军督所想的还要复杂,本以为军权到手能为所欲为,看样子还是太想当然了,这样吧,你也别着急,事情一件一件处理,

    正月二十四,加开一科吏考的消息明日登报立刻发布整个远东各省,顺便招聘授师和工匠,言要设立新学堂,军督府急需教师,男女不限,视才而录取,待遇一律从优,

    再将鲁师一干腐儒狠加批判,将他们的名声尽数搞的越臭越好,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甘兆阳一愣,随即木然的摇摇头:“还请军督大人示下,属下有些不明白……”

    刘策说道:“其实就是一句话,将百姓的注意力都分散,这样才能削弱世家在他们心目中的影响力。”

    甘兆阳恍然大悟,对刘策由衷地说道:“军督大人高明,属下明白了……”

    刘策面色平静,继续对甘兆阳说道:“至于燕州秦家,过些时日本军督会亲自去拜访一下,跟他们谈谈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就不要再操心了……”

    “遵命……”

    甘兆阳躬身行了一礼,起身后又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冀州学院,授师朱增麟前些时日前来民政司,想要在学堂增开一科墨学,希望得到军督府支持,

    属下觉得事关重大,不敢擅作主张,今日特想请军督大人示下,是否同意他的意见?”

    “墨学?”刘策嘀咕一声,问道:“那朱增麟在学堂表现如何?”

    甘兆阳回道:“相当优秀,教化司已经送来优秀教师资格请求,与他一起晋级的还有宫洁心……”

    刘策想了想说道:“那就等明年试行一下吧,不过必须严格审核才行,只是本军督很好奇,朱增麟为何绕过教化司直接找你民政司呢?”

    甘兆阳回道:“军督大人,儒墨势同水火,周副司身为儒学一脉,朱授师又怎么可能会将开设墨学的建议与他提起呢……”

    “嗯……”

    甘兆阳这个解释,刘策还是觉得很有道理,墨学门人不可能各个都如同皇甫翟一般是个怪胎,对于这么多年来儒家的迫害,墨家是不可能就此放下心结的。

    撇开墨学话题,刘策又说道:“对了,教化司中学筹备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

    甘兆阳说道:“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处理中,冀州、幽州、远州、定州总计十二座中学已经打好地基,半年之年就能竣工完毕……”

    刘策说道:“除此之外,再另外开设几个技校学府,给那些小学毕业的学子一个去处,这里同样要重视起来,绝对不能松懈,有区别对待。”

    甘兆阳为难的叹道:“军督大人,民政司的预算怕是不够啊……”

    刘策说道:“你只管列出计划,钱的事不必担心,我会让秦先生继续拨给你,总之教育这一块必须要全面发展起来,以后你就会知道今日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

    甘兆阳点头说道:“说实话,如军督大人这般如此注重民生教育,全天下怕是独你一个了……”

    刘策没有理会甘兆阳的话,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又对甘兆阳说道:“民弱国必衰,本军督就是要改变中原百姓积弱的局面,这样才能实现真正的盛世,

    百姓愚昧的盛世,那只是属于上层统治者的自我膨胀而已,本军督不愿步他们的后尘。”

    等甘兆阳回味过这句话的时候,刘策早已步出了民政司大门,消失在了他的眼帘。

    “军督大人,你这样做就不怕遭遇天下人的骂名么?民心固然重要,但你也要为自己的声誉想想啊,罢了,军督大人都不怕,我等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甘兆阳心中嘀咕一阵,正了正神色,回到了自己桌案前继续开始工作了。

一七零 反响

    ……

    十月二十五,远州城……

    “卖报,卖报,远东临时法案颁布,禁止女子裹足,废除女子守贞制嘞~卖报卖报嘞……”

    “重大新闻,军督府吏员增考报名开始嘞,不限男女,皆可一试,限考名额两万,与正月十五日开考嘞……”

    姜泽兵败逃窜后,其颁布的一系列高雅律法全部被刘策一条不剩的废除,又恢复到了之前相对宽松的环境之中。

    街角报童身影再次浮现,酒肆茶楼间又有了朗诵报纸、讨论时局、指点江山的声音,气氛也很快活跃了起来,那些因为违反姜泽新法被官府羁押的远东子民,也陆续都被放了出来。

    经历了这一次的磨难,远州省的子民已经明白了“自由”是谓何物,心中对刘策是相当感激,纵使那些平日里骂刘策骂最凶的书生,此刻也是不得不承认眼下这舒心的气氛要多亏了刘策。

    只是,这位军督大人虽然没有施行暴政,但所出的律法却与他们的三观“格格不入”。

    就比如现在,报纸上所言“裹足违法”,违者抓住将处以重刑。

    女子裹足是为了满足那些男子那种畸形的审美,什么“三寸金莲”、“方寸之地”等,说到底都是建立在女人的痛苦之上……

    虽然大周各地女子裹足成风,可这毕竟只是民俗,不裹足的也大有人在,但将这条列入远东律法是不是太过大题小做了?

    还有那废除女子为亡夫守贞的律法,这点更是让不少男子无法理解,这不是说以后那些寡妇可以再次改嫁了么?这位汉陵侯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好像怕报纸前面两条不够博人眼球,最后一条女子也可以参加吏考,简直就是爆炸性新闻,让念报纸的都傻了眼,仔细揉了揉双眼确认没看错后,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汉陵侯到底在干什么?女子考取吏员,还是光明正大的在报纸上刊登,这可是自古以来闻所未闻的奇事!

    而且更可怕的是,军督府的吏员是可以升到官本位的,那岂不是……

    “啪~”

    一间茶楼内正在看报纸的书生看到上面的消息,再也忍不住,狠狠将报纸甩在桌上,起身大吼道:

    “太过分了,汉陵侯居然给予女人这么多权利,岂不知圣人云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么?”

    他边上的朋友也说道:“没错,远东各处都有女子忙碌的身影,再这么下去,整个远东怕是要阴盛阳衰了!”

    另一桌一名世家公子也起身拱手说道:“各位学君,军督大人执掌远东以来,政务清明,尽扫沉珂之风,在下是万分敬佩的,

    但唯独允许女子为吏这点,在下绝对不敢苟同,要知女子本身就见识不长,且易感情用事,若任用她们为官吏,不知又会扯出多少事端来,

    我等皆是主张新法兴国,废除裹足、守贞这两点在下可以理解接受,可断不能让军督大人启用女子为官,必须要阻止军督大人实施此法!”

    “说的好~”

    整个二楼雅间在这世家公子的慷慨陈词之下,都是大声喝彩起来。

    “女子凭啥就不能为官为吏了?”

    就在这时,一名黄衫少女在两名丫鬟搀扶下款款出现在二楼,横眉冷对那些喝茶的书生。

    “原来是吕小姐……”那世家公子闻言,对她随意一拱手,问道,“观小姐的言语,是想要前去参加吏考了?”

    吕小姐闻言眉头一蹙摇摇头,然后和丫鬟们在一张空桌前坐了下来,说道:“小女子自知没这份能力去参加吏考,但既然是汉陵侯这么安排,小女子自然是万分支持了!”

    “别做梦了~”世家公子大声说道,“汉陵侯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等自会劝去他步入正途……”

    “蓝公子是不是怕被女子超了过去,到时脸上颜面无光,才会如此恼羞成怒?”吕小姐玩味的说道。

    “休要用激将法!”蓝公子挽起袖子傲然说道,“总之女子就应该有女子的样子,莫要以为仅凭一张报纸就可以让女子为所欲为,信不信让你知道大丈夫的厉害!”

    “那你们想怎么样?”吕小姐不甘示弱的反问道,“莫非想要动手不成么?远东临时新法,胆敢当众行凶斗殴者,视情节轻重处于三至十日的劳改,若欲行不轨者,两年起步,最高死刑,蓝公子,你想犯多重的罪责?”

    蓝公子一甩衣袖,别过头说道:“好难不跟女斗,各位学君我们别再这里白费口舌了,听闻军督大人昨日已至总督府中,不如一起前去请命,让他修改新法弊端!”

    “走~”

    在蓝公子的鼓动下,整个茶楼的人都大吼着向总督府方向走去,只看的吕小姐摇头叹息。

    各方学子汇聚之人越来越多,其中也有不乏年轻女子被胁裹一起向内城行去。

    而在路边,几名身穿黑色劲服地痞则是双手环胸,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向内城去闹事后,立刻向不远处一间四合衙门走去。

    这是新设立的衙司,直属军督府管辖,名唤不良人,目前明面上是专门协助保安司缉拿宵小之辈或提供有价值的情报,由于内中的人员成分多有犯罪前科,故才有此一称。

    那地痞一到那间漆黑的屋子内,就见罗建彪也是一身黑色锦服,正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握着个紫砂壶往嘴里灌茶。

    自远东争夺结果出来后,就从为官府暗中办事,直接升到明面上来了,甚至报纸都登了成立不良人都尉府,让这群昔日里为或四邻的地痞摇身一变成为了官家的人。

    罗建彪就被升任为正七品都尉,兼任保安司司务一职,这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乐的心花怒放的同时,当即给军督府捐赠了七十万两银子……

    不过这些也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罗建彪协助保安司将一群地下王国的黑恶势力一网打尽,让整个远州城几乎只剩下他自己的一方势力。

    那不良人见到罗建彪当即拱手说道:“罗都尉,那些个书生鼓动人流向总督府走去,你也知道,现在内城并不限制外城的人出入,小的怕万一……”

    罗建彪手一挥止住他问道:“那这些百姓有犯事的么?”

    那不良人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小的就是见他们声势浩大,万一出什么篓子的话……”

    罗建彪冷哼一声说道:“声势浩大怕什么?只要没出什么乱子,这事也就不用管,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万一他们要真乱起来,这场面也怕不好控制。”

    说着,罗建彪一把抄起桌上的腰刀,挂在腰间之后道:“叫上兄弟们府内半数兄弟,跟着这群书生边上,只要有人图谋不轨就一律抓起来!

    现在,老子好歹也已经是正大光明官府的七品要员了,就必须要为军督大人办好差事,若有个疏忽,咱也辜负了他老人家一片良苦用心……”

    于是,都尉府内一百多人手持捎棍在罗建彪的带领下,向着大街之上跑去。

    一到大街上,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罗建彪也是傻了眼。却见街角各处人流涌动,何其的壮观,让他和身后的不良人都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罗都尉,我们该怎么办?这么多人,怕是不好管吧?”一名不良人紧张的对罗建彪说道。

    “闭嘴!”罗建彪摸了下鼻沿,沉声喝了一声,“管好自己的事就行,吩咐几个机灵的兄弟,换身衣服混入其中引导他们不要乱来,只要路上不出什么乱子,咱就不算失职……”

    不良人闻言立刻按照罗建彪的吩咐去做了。

    罗建彪继续说道:“其他人都跟在他们两侧,如有必要可以向保安司讨要人手协助……”

    “遵命!”

    周围不良人大声领命后,也纷纷开始行动了起来……

    ……

    “我们要见汉陵侯,让他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

    “强烈要求修改新法,杜绝女子为官~”

    “请汉陵侯郑重考虑下,莫要颠倒乾坤~”

    总督府外,来讨说法的庞大人群被府前守卫阻拦下来后,齐齐呐喊起来,少说也有三万人,那是等的壮观……

    由于人群中大部分都是学生,一路行来除了扰乱部分秩序外,基本没有其他打砸抢这类恶劣的状况发生。

    人群中一些至今还不明白要做什么的女子在听完那“杜绝女子为官”的话后,不由眉头一皱,忍不住对边上知悉缘由的青年问道。

    当得知真实情况后,那女子当即挤出了人群,来到空旷地后,脸颊通红,羞怒异常,嘴里不住嘀咕道:“真是的,我怎么会跟在他们队伍中反对自己?早知道先读读报纸再出门,还差点酿成了大错……”

    就在人群激昂的在总督府前请命的时候,周伯熊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跟前,只见他抖了抖脸上的横肉,眯着一双成黑线的双眼,插腰歪头,举着个铜皮喇叭大声说:

    “诸位,你们有什么话就跟我周伯熊讲,我一定将你们的话带给军督大人,但前提是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都先别闹了?”

    周伯熊的话并没有给现场带来什么效果,人群中依然吵嚷着要见刘策的声浪。

    “都特么别吵了!听老子把话说完行不行!”

    见前次效果不好,周伯熊索性上前两步,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总算让人群稍稍安静下来。

    蓝公子手握报纸,对周伯熊说道:“这位将军,在下想问一句,这报纸上所发布的消息可否都是真的?”

    周伯熊一把夺过报纸,然后一目十行的扫了一圈,丢回他手中说道:“当然是真的,军督府的报纸何曾骗过人了?”

一六九 有什么话直说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军督府前厅各处公务房繁忙的情形也都逐渐宁静了下来。

    “呼……”

    站在二楼楼台前望着远处街市灯火通明的情形,刘策长叹了一口气,转身下楼朝后庭自己居住的区域走去。

    “见过侯爷……”

    转瞬间,刘策就不由自主来到宋嫣然的房前,门口的两名侍女忙上前欠身行了一个万福礼。

    刘策抬手让她们起身问道:“二夫人不在?”

    其中一名侍女回道:“回禀军督大人,宋夫人自午时出门去安抚汉陵战死的士兵家眷,至今未曾归来……”

    刘策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回身就离开了,漫步向姜若颜的房间走去。

    有些话,刘策必须要跟她挑明,不然他真的怕姜若颜会迷失自己本性,越陷越深。

    “见过侯爷……”

    来到姜若颜的正房前,门口同样两名侍女向刘策行了一个万福礼。

    刘策同样抬了抬手问道:“诰命夫人在里边吧?”

    其中一名侍女恭敬地回道:“姜夫人在内,需要奴婢去传唤么?”

    “不必了……”刘策大步踏入房间,对两名侍女说道,“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你们暂且都退下吧……”

    一路来到二楼姜若颜房门外,刚好与服侍姜若颜的贴身侍女璇儿相遇。

    这璇儿今年十五岁,是姜若颜在游逛西街的时候,看到她衣衫褴褛的站在街角和老父亲卖艺,不由心生怜悯,便将她接回府中当了侍女。

    经过一番洗漱打扮,换上一身新衣后,这璇儿倒也出落的婷婷玉立,最关键是心灵手巧嘴巴还甜,把姜若颜伺候的很是舒心,于是就留在身边做了贴身侍女,还在城内给她的家人安置了一套宅院……

    而璇儿很是感激姜若颜,真的是在全心全意伺候她,与以前自小到大的婉儿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不等璇儿开口,刘策便轻声问道:“夫人在里面么?”

    璇儿点头说道:“回禀侯爷,夫人刚洗漱完毕,正在塌上小寐……”

    刘策微颌瞳仁说道:“知道了……”

    说完,刘策就大步进入房间,顺带将门给关上了。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到军督大人呢……”

    璇儿望着紧闭的大门,眼里满是迷离之态,刚才和刘策这么近距离短短几句话就让她心跳不已。

    十五六岁的少女都有一颗怀春的心态,对爱情是充满了向往……

    虽然璇儿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刘策差了实在太多,但依旧改变不了她对美好生活的憧憬……

    刘策来到内屋,见姜若颜玉臂枕头侧卧在宽大的卧榻之上,清新的美目微颌紧闭,宛如贵妃醉酒一般。

    提起桌上的瓷壶,刘策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下,缓缓走到卧榻边,悄悄坐下,就这么静静的望着她。

    “夫君,你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姜若颜才幽幽醒转过来,见刘策坐在卧榻边,忙起身对他甜甜一笑。

    刘策轻颌一下双眼,伸手替姜若颜捋了捋略显凌乱的发角,轻声说道:“很累么?这么早就睡了?”

    姜若颜轻点螓首说道:“是的,这些时日也不知怎的,特别犯困,一动身子就有些乏……”说着,姜若颜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脸上倦意十足。

    刘策脱下鞋子,将身子也靠在卧榻边,关心地说道:“要不,找个大夫看看吧,别得了什么病……”

    姜若颜“嗯”了一声,和刘策面对面,单臂靠在卧榻面上,小声说道:“夫君,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是有什么事要对妾身说么?”

    刘策深吸一口气道:“若颜,以后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跟我来说,我们是结发夫妻,何必变得如此见外呢?姜泽是姜泽,你是你,我不会因为你姜家的事来迁怒与你……”

    姜若颜一惊,神色黯然地说道:“抱歉夫君,我真的怕你会对我有成见,真的怕你以后就这样不再理我了,

    你知道,我出身在世家之中,见过太多的丑恶,家族翻脸夫家迁怒冷落妻儿的事实在太多了,妾身是真的怕有一天这种事会落在自己头上,

    夫君,妾身是真的害怕啊,前些时日你都不来见我,我才想到让秦先生帮忙的……”

    “若颜你想太多了……”刘策抓着她的手说道,“你丈夫我不是这种人,我连姜泽的妻儿三人都没有迁怒,又更怎么会迁怒与你呢?

    只是这些时日,要处理的事实在太多了,这才冷落了你,今日正好处理完一些公务,怕你有个好歹,才有时间来陪陪你,你真的多虑了……”

    刘策的话如同一颗定心丸,让姜若颜紧张的心情彻底放松下来,她满脸微笑望着他,最后美目轻眨一下:“谢谢你,夫君……”

    刘策嘴角轻扬,对姜若颜说道:“今日为夫就在这里安歇,若颜你是不是该伺候一下啊……”

    姜若颜闻言一怔,随即俏脸通红,努力起身,摇摇头说道:“夫君,怕是未来数月,妾身都不能侍奉你了……”

    刘策眉头一皱,反问道:“这话何意?”

    “你呀,这话还听不明白么?”姜若颜露出娇嗔之态泯嘴一笑,一双美目脉脉含情的望着刘策。

    望着姜若颜妩媚的姿态,刘策稍一思索,忽地起身,瞳孔顿时放大,颤声问道:“若颜,你是说你有了……”

    姜若颜轻轻捧着自己的腹部点头应了一声:“嗯……”

    得到姜若颜肯定的答复后,刘策激动万分,忙把脑袋贴到她肚子上,随口问道:“几个月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姜若颜说道:“大夫说快三个月了,见你一直忙于公务,就没来得及告诉你……”

    “从现在开始,你哪里都不要走动,就在附近好好呆着,还有,这楼层太高了,还是搬到一楼去吧……”

    刘策在屋内来回踱步,不住开始安排姜若颜养胎的事务,听的姜若颜是满脸欢喜,不住泯笑……

    良久,等刘策话说完,姜若颜才开口道:“好了,夫君,你就不要担心了,妾身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天色不早你就先回去吧,今日能听你说这番话,我的心也就安了……”

    刘策点点头,忙让姜若颜躺下,亲自替她盖好被子,又安慰了几句,这才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屋子。

    一出门,却见璇儿依旧守在门外,与是对她说道:“这段时日就麻烦你多照料一下若颜了,她有了身孕知道么……”

    璇儿一惊,忙欠身行了一礼说道:“恭喜侯爷,贺喜侯爷,请侯爷放心,这是奴婢的职责,定会更加留心照料姜夫人的……”

    “嗯……”刘策应了一声,尔后大步向楼下走去。

    一出房门,刘策刚好瞥见宋嫣然和薛如鸢从府外回来,于是连忙追了上去。

    薛如鸢见刘策过来,忙对他行礼道:“见过侯爷……”

    刘策点了点头,然后望向宋嫣然,眼里满是怜惜之态,薛如鸢见此,识趣的先回自己房间了。

    自宋嫣然与刘策成婚之后,她是恪尽自己本分,依然将府里上上下下近百口人打理的是井井有条。

    而且,不用刘策多说一句,主动替他去和逃难到冀州的汉陵百姓接触,并好生安抚他们,确实替刘策分担了不少。

    对于这个最早和自己相遇的女孩,如今军督府内的二夫人,刘策也从来没有亏待过她,给她的待遇甚至是暗暗超过了姜若颜。

    宋嫣然对刘策莞尔一笑,微微一欠身说道:“夫君,你公务忙完啦?”

    刘策点点头:“是啊,忙完了,在你房间没见到你,就到若颜屋里坐了一会儿,不想一出来就遇到你,你也别太操劳了,瞧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宋嫣然俏目含光,微微歪着脑袋凝望刘策一阵,忽然“咯咯”笑道:“夫君,你干嘛这么看着我?这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很奇怪么?”

    刘策笑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一天你突然不在了,我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的下去……”

    “有什么好不适应的?”宋嫣然气鼓鼓地说道,“以夫君现在的地位和魅力,还怕找不到美女相随么?”

    刘策说道:“美女有无数个,但宋嫣然却只有一个,你是独一无二的……”

    宋嫣然闻言俏脸一红,随机轻轻一跺脚说道:“你……都是夫妻了,还这么肉麻……”

    刘策脸上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是啊,都是夫妻了,那今晚娘子是不是该尽一下妻子的本分呢?”

    “我……”

    不等宋嫣然开口,刘策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宋嫣然惊讶之下,本能的伸出双臂环住刘策的脖颈,防止自己摔下去,刚要斥责几声,却与刘策四目相对。

    炽热不失温情的目光,让宋嫣然只觉得心跳加快,脸颊是滚烫滚烫,最终忍不住轻唤一声:“夫君你……”

    刘策温柔地说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剩下这段路让我抱着你回去吧……”

    “嗯……”

    宋嫣然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将头埋在刘策宽大的怀中,闭上眼感受着幸福甜蜜时光,任凭他抱着自己一步一步向房间走去。

    而不远处,躲在暗处望着宋嫣然在刘策怀中离去的薛如鸢,不由双臂紧紧抓住自己双肩,似乎在驱散冬季带来的寒冷。

    “多想他也能这样抱抱我啊……”

    等刘宋这对璧人消失在眼帘后,薛如鸢忍不住别过身靠在墙面上,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脸上满是期盼的神情,不多时急促的喘息一声,浮上了一丝红晕。

    “会有机会的……”

    薛如鸢望着不远处姜若颜所居住的阁楼,心下暗暗下定了决心……

一七一 意料之中

    ……

    见周伯熊承认,蓝公子当即据理力争道:“既然如此,那禁止妇孺裹足、废除守贞牌坊、允许女子为官吏都是属实了?”

    周伯熊闻言横着脸说道:“这不废话么?这么大的事会开玩笑?你当军督府都是过家家啊?这要食言了,面子都挂不住!”

    蓝公子当即说道:“那我们更要面见军督大人,请他务必要修改新法相关条例!”

    “对,我们要见军督大人~”

    人群在蓝公子等人鼓动下,再次群情激昂的大喊起来,各个神情决然摆出一副忠君爱国,慷慨就义的模样。

    周伯熊嘴角一咧,等他们安静过后,拿起铜皮喇叭对蓝公子几人说道:“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给我周伯熊一个面子,听我先说几句,若你们觉得我说的对,就赶紧散了,说的不对就当我是个屁!”

    然后不等蓝公子几人开口,周伯熊大声吼道:“我周伯熊倒想问一句,几个月前姜泽那老王八蛋折磨你们的时候,为什么你们连个屁都不敢放?

    现在军督大人他老人家颁布几个利国利民的政策,反倒让你们觉得难以接受了?你们这群书呆子真是读书读傻了,睁眼看看现在都什么时代了!

    成天就放着那几条所谓的大逆不道斤斤计较,哎我倒是纳闷了,女子不裹脚关你们屁事?激动个什么劲儿?

    还有,人家媳妇儿死了老公改嫁又怎么了?咱大老爷们可以三妻四妾的,就必须让人家女子一辈子守寡到老啊?

    至与女子吏考又碍你们啥事了?报纸上有写不让男子考么?瞧把你们一个个能的,也就军督大人他老人家仁义,由着你们这样胡闹,

    要今日里面呆的是姜泽那老王八蛋,你们还以为能站在这里起哄么?远州城的牢房怕都是要塞满了!

    所以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赶紧回家该干嘛干嘛去,再哔哔就是不给我周伯熊的面子,不给我周伯熊面子就等于是打军督大人的脸,后果你们明白不?”

    被周伯熊一通奚落后,蓝公子等人的脸上瞬间挂不住了,在好一阵沉思之后,立刻又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的话将身后百姓都鼓动起来,一下子声势再次滔天……

    “这群儒生,真是不可理喻……”周伯熊恶狠狠的嘀咕了一句,但却又无可奈何。

    “让开,让老夫进来……”

    就在这时候,五十出头的鲁师挤到了人群最前方,身边也跟了不少授师,各个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只见鲁师扫视了一圈前方守卫严密的阵容,双目微颌后,转身对人群大声说道:“诸位学子静一静!请听老夫说一句……”

    鲁师这话一出,场面立刻安静了下来,齐齐以一种异样的眼光望着他。

    自从前些时日关于鲁师的不利消息登上报纸后,大家对这个只知道捞钱教一些枯燥学识的名师已经没有从前这么恭敬了。

    但鲁师好歹也是大有名气的人,至少大家面子上还是要给他一些的。

    鲁师大声说道:“诸位学子,汉陵侯这是数典忘祖之举,瞧他这些年在远东所作的一切尽是倒行逆施的举措!

    本来老夫是不愿意跟他一番见识的,但现在他居然想要让废除对女子的禁脔,这老夫就不能忍了,新法断不能在远东盛行!理应全面否定废除!”

    他这番话说的是慷慨激昂,本以为会得到众人的喝彩,正洋洋自得的摇头晃脑。

    可惜,鲁师失望了,这些来总督府请命的学生百姓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他……

    废除新法?你是不是喝高了?我们是来要求修改新法的,什么时候要求废除新法了?您老能不能别添乱了?

    要说数典忘祖,怕是在说你自个儿吧,人家办学堂免费入学,你收的比谁都贵,还摆出一副欠你钱的架子,能要点脸不?

    一想起前段时间姜泽恢复旧法时,他站在城头看着城里百姓受尽折磨的情形摇旗呐喊,那副上窜下跳的模样,蓝公子等人是如同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诸位学子,我等当以圣人训诫为基础,让汉陵侯知难而退,恢复大周旧法,此方为正道……”

    鲁师依旧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那套说辞,顺道将各处逐渐开办的学堂贬的是一无是处,将科技研究成果视为奇淫技巧不屑一顾,将体术锻炼视为玩物丧志,又将其余学识视之为不入流派的学说。

    总之,他是对刘策治下一系列造福万民的措施都视为洪水猛兽全面否决,就连同农田里粮食产量增加也是颇有微词。

    就在鲁师还在慷慨激昂指点江山的时候,他身后响起了一声儒雅的声音。

    “诸位学君,在下这厢有礼了……”

    见自己的话被打断,鲁师心中很是不爽,回头望去,却见一名身穿蓝绸青衫,轻摇一柄羽扇的温文青年,正面带微笑的望着众人。

    “你是何人?”鲁师没好气的问道,“没看到老夫正在说话么?”

    青年闻言,面露一丝惊讶,随即拱手对鲁师说道:“哎呀,抱歉,老夫子,在下诸葛稚,军督府参谋司司员,奉军督大人之命,请在总督府外请命的学生派人进去交谈……”

    说完,诸葛稚再次轻摇羽扇,一脸淡然的望着鲁师。

    鲁师仔细打量了一眼诸葛稚,随即摇摇头说道:“观公子这等气度,想必也是非富即贵,却不想甘愿在军督府内为一名要员,甚是可惜……”

    诸葛稚淡淡一笑,将持羽扇的手负与背后,欠身对鲁师微微一鞠躬,说道:“老夫子说的是,在下才疏学浅,不如老夫子名满天下,也只能呆在这军督府内增长学识,好开阔自己眼界……”

    诸葛稚这话不卑不亢,别人或许听不出有什么毛病,但人群中不少懂人情世故的学生百姓已经明白他这话是在对鲁师的羞辱。

    那句才疏学浅和只能呆在军督府内开阔眼界,再对应老夫子名满天下,简直就是在赤果果的打脸。等于是在告诉鲁师,军督府内庙再小也比跟着你这老匹夫强百倍。

    鲁师嘴角抽搐了一下,很想当场发飙,但却又不敢,毕竟周围那么多人自己要保持气度,加上那些全副武装的守卫,他没那么傻。

    想到这里,鲁师只好一甩衣袖,冷哼一声道:“竖子不予为谋……”

    诸葛稚微微一笑:“老夫子说的是,学生不过一介竖子而已,自是无法跟老夫子相提并论,

    在下只是想请在场的学子中派人一起进总督府与军督大人面对面商议这远东临时法案需要改进之处……”

    鲁师嘴角一撇,对诸葛稚说道:“老夫就勉为其难与你走一趟见见汉陵侯吧……”

    说完,鲁师和周围几名随行授师整了整自己衣冠,作势就要上前……

    不想他前脚刚迈出一步,诸葛稚就轻轻一甩扇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老夫子,你想干什么?”

    鲁师眉头一皱,说道:“汉陵侯不是要见学子代表么?老夫就是他们的代表,怎么,你觉得老夫还不够资格么……”

    诸葛稚微微摇摇头,叹道:“哪里哪里,鲁师名满天下,当然是够资格了,只是总督府的庙太小了,容不下鲁师这样的名师,还请见谅啊……”

    “你这话是何意?”鲁师顿时被激怒了,看着诸葛稚那平淡的面容顿觉自己是脸上火辣辣的疼,“老夫乃名满天下的鲁师,多少人想请老夫去讲一节课而不可得,今日主动去见汉陵侯难道还要肆意阻拦?”

    “哎呀,老夫子千万不要误会啊……”诸葛稚故作震惊的劝道,“在下是异常仰慕鲁师的,只是鲁师你既已经名满天下了,

    何苦再替这些学子出头呢?该给这些年轻人一次与军督大人诉求的机会吧?”

    “你……”

    看着诸葛稚那幅人畜无害的面容,鲁师心中只觉有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他现在就算再蠢也听出来,人家就是摆明嫌弃自己,压根不把自个儿放在眼里。

    不去理会鲁师此刻的心情,诸葛稚轻摇羽扇来到人群面前,拱手说道:“诸位学君,你们可以派遣三人代表大家去向军督大人表达自己的诉求,

    至于人选给你们一炷香时间,等决定了就随我进总督府,机会难得,诸位千万不要错过啊……”

    说完,诸葛稚羽扇一扬,很快就有人搬来一座香案,点上了一炷香。

    众人见军督府似乎是来真的,顿时有些慌了神,立刻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毕竟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学生,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点头,绝大部分人甚至连总督府大门都没迈进去过,事到临头都是紧张不已。

    这种情况,还是自大周成立以来头一遭,堂堂远东最高实权派首领居然会主动跟自己这些白丁面对面交谈,仅凭这份气魄,刘策就足以载入史册了。

    边上的鲁师等一些夫子,见到这一幕早就气的吹鼻子瞪眼,忍不住对诸葛稚说道:“老夫问你,你是不是有意刁难老夫?当众要让老夫难堪?”

    “哎呀~老夫子想哪里去了……”诸葛稚闻言对鲁师微微一欠身,然后摇着羽扇说道,“在下一向以诚待人,怎么会做有损鲁师颜面的事呢?天太冷了,在下怕老夫子身子骨熬不住,不如先请回吧……”

    “老夫不走!”鲁师索性一屁股坐在了总督府台阶上,“老夫要在这里等着结果出来……”

    “既然这样,那就随了老夫子的意思吧……”

    诸葛稚并没有命人赶他走,却也不再理会他了。

一七二 聪明人

    ……

    总督府内,刘策坐在主案上,边上两侧主案分别是宋濂和沐天成,此刻三人也正在为远东未来的局势展开讨论。

    刘策单手枕着脑袋,对沐天成和宋濂说道:“两位大人,这次本军督代管远东军政也实属无奈之举,以后还要仰仗你们两家的时候,万望不要推辞……”

    宋濂和沐天成忙说道:“侯爷你就安心吧,我等自会与您紧密合作……”

    “嗯……”刘策应了一声,端正坐姿,对沐天成说道:“沐大人,有件事想与你商议一下,本军督欲明年打算在幽州增设两处船舶司,专门负责建造新型帆式战舰,

    这方面本军督的经验不如你沐家,到时想请你多指点一下……”

    “帆式舰船?”沐天成一愣,随即问道,“可否类似大食那种帆船?”

    刘策说道:“本军督未曾出过海,沐大人所说的大食舰船,本军督也不曾见过,不过既然沐大人提及的话,正好来看看,是不是跟本军督所说的一样……”

    话毕,刘策神手,从随行的萧煜手中接过一卷厚厚的图纸,在桌案上摊开。

    “沐大人,您请过目……”

    听刘策这么一说,一直靠海运起家的沐天成也立马来了兴致,凑到刘策主案前望去。

    不想这一望之下,顿时双眼瞪大,满脸不可置信的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您当真不曾出过海?这图纸是怎么设计的?”

    刘策图纸上所设计的战舰异常庞大,前后长足有七十六米之巨,,船舱分为五层,分别用于囤放货物和供水手休息的房间,可容纳至少八百人上下。

    更主要的是这舰船的桅杆皆是用白色帆布所制,异常的巨大,整体比大食的船只更加先进。

    只是船舱两侧那一扇扇“窗户”不知有何用途。

    “能造出来么?”刘策不理会沐天成的惊讶,只是沉声问道,“本军督治下工匠繁多,不乏能工巧匠,唯独对舰船认知依旧匮乏,所以本军督想跟沐大人商量一下,

    本军督知道沐大人麾下对舰船建造能人颇多,还请您莫要推辞,一起精诚合作……”

    沐天成沉默片刻,拱手小声问道:“军督大人,这种战舰最关键就是设计,培养一群船匠并不难,三五年就能有手艺精巧、肯吃苦耐劳的良匠,你当真愿意将这份图纸拿出来与下官分享么?”

    刘策说道:“沐大人,这就是本军督想与沐家合作的诚意,当然,这只是一部分而已,

    如果沐大人相信本军督的为人,就早些开始招募工匠和军督府一起把船舶司设立起来,我相信以沐大人的为人应该明白本军督话中意思……”

    沐天成一怔,万没想到刘策的野心和目光这么长远,并没有被眼前所拥有的权力迷惑,居然已经开始为海洋战略布局。

    沐天成不是蠢货,自是知道图纸中的庞然大物一旦问世,绝不会只是用作贸易,定是要开疆扩土之用。

    “也好,东瀛人掌控海道实在太久了,如果有一支强大的舰队打破这种局面,所能获取的利益定是不可估量,就跟着刘策赌一把吧!”

    想到这里,沐天成当机立断,对刘策拱手说道:“既然汉陵侯信任下官,下官定会与军督府精诚合作……”

    “聪明人……”

    刘策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沐天成如此快就下定决心很是佩服,这是一个有魄力的世家家主,值得跟他长期合作。

    将图纸交给沐天成后,刘策又把头转向宋濂,顺手拿出十枚铜钱,叠成一排放到桌案上对他说道:“宋大人,这是这些时日,本军督在远东各地收集的钱币,您请过目……”

    宋濂闻言一拱手,然后上前取过这些钱币仔细望去,不由眉头紧皱。

    “这些钱币太过劣质,灌铅太多,且分量和形制不一,属于劣币范畴,且这十枚至少有七枚不能堪用……”

    宋濂很快就分析出这些钱币的劣处,甚至忍不住将其中一枚钱币丢到地上,只见钱币落地瞬间,立刻碎裂四溅。

    刘策点点头说道:“这样的货币本军督不打算再让它在市面上流通,不光这些,其余那些成色还算可以的货币也打算逐渐抛弃掉,所以……”

    说到这里,刘策故意顿了顿,一双虎眼精光乍现。

    宋濂一惊,马上想到刘策想干什么,莫非他想要重铸货币么?那可是大逆不道的死罪啊……

    似乎看穿了宋濂心中所想,刘策淡淡地又说出一句让人胆颤心惊的话。

    “大周气数已尽,本军督已经试过力挽狂澜,但终究敌不过定数……”

    宋濂和沐天成吓的冷汗直冒,不约而同起身向总督府外望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刘策望着他们的模样,冷笑一声说道:“两位大人,本军督说的是实情,虽然高密败了,但中原各地已经是一片狼藉,

    相信以后会更加的混乱,你们也该为自己找条后路,不要为这腐朽的王朝陪葬……”

    刘策这话虽然直白露骨,但两人冷静下来以后,不得不承认他所言十分准确。

    神都虽然光复了,但高密的儿子高祥依旧率残部在盛州与各大世家联军死磕,打的是难分难解。仅从这点来看,大周朝廷的没落已成必然之局了,军阀割据的局面已经形成……

    “我等听从汉陵侯安排……”

    宋濂和沐天成都是聪明人,立刻决定与刘策抱成一团,齐齐对他跪拜下去。

    刘策洒然一笑:“两位大人,先起来吧,关于这货币的事咱还没谈完呢……”

    等二人起身回到座位后,刘策继续对宋濂说道:“宋大人,你想的没错,本军督的确是想重新铸币,铸造精良的货币投放到市场去,将正在流通的所有货币都淘汰掉,

    不光是目前的铜币得淘汰,将来所用的银子也得以新币的形式全部统一起来,以后凡在远东市面流通的货币必须以新币为准……”

    宋濂说道:“军督大人,这铸币倒也不是不可,一些偏远地方世家就时常私铸钱币获取暴利,可如果要制造精良钱币的话,火耗这关是个大头啊,

    想必这次要投入市场的货币也不是几百几千,定是大量投入,所以下官担心……”

    “火耗的问题有人会替我们解决的……”刘策不以为然,“还记得前些日子都尉府不良人和保安司一起,消灭几处远州城的黑窝点么?从内中获取的赃银就达五千七百多万两,

    当然,这些银子已经充公,大部分用于远东各省建设之中去了,本军督想说的是你们想想这么一群江湖中人哪来的这么庞大数额的银子?

    恰巧慎刑司的人在整死几个头目后,获取了一份远东各处世家官绅的名录,涉案者多达千人以上,

    几乎整个远东有头有脸的人都牵涉进来了,你说这事本军督该怎么处置?之所以未行动,是因为这事可大亦可小,

    大点直接抄家问罪,小点就必须拿钱来恕罪,这火耗的钱自然就是从他们头上出了,难道还要再加给百姓不成么?”

    宋濂和沐天成面面相觑,说实话他们也参与了洗钱的黑幕,虽然数额不大,但偏生落到刘策手中这就尴尬了。

    刘策瞥了二人一眼,继续说道:“放心,二位大人的污点,本军督已经全部销毁了,

    你们都是清白的,毕竟你们俸禄拮据,又有一大家子需要吃饭,本军督理解你们广开财路的心情……”

    “军督大人所言极是……”

    既然刘策给了台阶,两个老狐狸自然是借坡下驴,彼此心照不宣。

    刘策接着说道:“火耗的问题解决了,那么该谈谈铸币的事了……”

    只见刘策又取出十枚崭新的铜币递到宋濂跟前说道:“宋大人,你看看这些新币如何?”

    宋濂从刘策手中接过铜钱,一入手就感觉沉甸甸,且晃动的声响十分悦耳,不说也知道这是上好的黄铜所铸造,绝对不是刚才那种劣币所能相提并论的。

    待他又仔细观察后,发现外观精美,正面印有“汉陵通宝”字样,反面则是“五克一枚”,更关键是每一枚铜币分量几乎一致,让宋濂是赞不绝口……

    良久,宋濂由衷的叹道:“这种铜钱,一枚可当两三枚市面上流通的最好铜币使用,当真是精美绝伦啊……”

    刘策笑了笑说道:“宋大人,本军督打算在远州城郊附近设立两座铸币局,就由您去担任主事如何?”

    宋濂大吃一惊,万没想到刘策会把如此一大块蛋糕甩在自己头上,好半晌也没回过神来,让另一边的沐天成是心中大为嫉妒。

    “宋大人,您意下如何啊?”

    “多谢汉陵侯,下官一定竭尽全力,铸造出精美钱币,造福远东百姓!”

    宋濂没必要再做作,当即答应了下来,同时心中庆幸自己这辈子所做最大的成就,就是收了宋嫣然做女儿,这一次没押错宝。

    刘策笑着说道:“过些时日,本军督就会让人将铸币的模具和从辽东开采的铜料送来,连同配方也会交您手中,第一计划就先铸造六亿枚投放市面试试水吧……”

    等刘策处理完铸币的事后,诸葛稚漫步进入府厅,对刘策拱手说道:“军督大人,府外诉求的学生头目三人已经来到了府外,是否请他们进来?”

    刘策点点头:“辛苦你了,让他们进来吧……”

    “遵命……”

    诸葛稚应了一声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沐天成和宋濂见此立刻整了整自己衣冠,努力要在这群学生面前保持出一丝世阀的气度,免的让人看轻……

一七三 各退一步

    ……

    少时,蓝公子和另外两名被学生百姓选中的所谓“代表”在诸葛稚的带领下,怯生生的步入总督府大门。

    这些不过二十出头的书生,都是生平第一次踏入这座代表远东最高权势的府衙,心里七上八下,难免会忐忑不安。

    等人都进入总督府大门后,诸葛稚对刘策拱手行礼道:“军督大人,人已带到……”

    “让他们随便坐吧……”刘策手捧茶碗,摆弄着碗盖头也不抬的说道。

    诸葛稚回身对三人说道:“几位,请吧……”

    “呃~”

    三人闻言,喉咙里发出一阵轻微的呻吟,随后却又不知所措,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这样的场面他们何曾经历过?此时的表现与在府外那种声势滔天截然相反。

    “坐啊,诸位是怎么了?没听到军督大人说的话么?”诸葛稚似笑非笑的对三人说道。

    良久,还是那蓝公子率先回过神来,低着头对主案上的刘策和宋濂、沐天成拱手拜去:“学生蓝胜,见过汉陵侯,见过两位大人……”

    说完,整个人俯首一拜,身后的两人反应过来后也是立马有样学样。

    刘策放下茶碗,抬眼望着府厅内跪伏在地的三人,嘴角一撇说道:“三位,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们的尊严就这么不值钱么?

    既然你们代表的是府外的学生百姓,就要为他们的利益考虑,现在你我是对等关系,这话还没开始谈就自降人格,你们都不是合格的学生,

    罢了,念你们初犯,本军督也懒的再在这些小节上与你们多做计较,都起来入座吧,来人,给三位学君上茶……”

    蓝胜心下一怔,不想这位传说中叱咤风云的铁血悍将居然如此别具一格,与是也不再做作,大声谢过后起身来到了桌案之前入席坐下。

    诸葛稚见此,回身对刘策欠身说道:“军督大人,那属下就暂且退下了……”

    刘策摇摇头:“不必了,你也一起坐下吧……”

    “遵命……”

    诸葛稚闻言,淡淡应了一声,也在离刘策不远处找了张席案坐了下来。

    等各人入座后,刘策放下茶碗对蓝胜三人说道:“好了,你们谈谈来意吧,这么声势浩大的动静,本军督在府内就已经听到了,有什么诉求尽管畅所欲言,本军督不会开罪你们……”

    三人稍作沉思,互相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最后还是蓝胜开口说道:“军督大人,学生可否询问一下,远东临时法案中,禁止女子缠足、废除良家女子守贞诫规,以及准许女子入仕,都是真的么?”

    刘策轻颌虎眸,沉声说道:“都已登报传遍远东各省,你觉得本军督像是在开玩笑么?”

    蓝胜喉结滚动了一下,对刘策又说道:“那学生斗胆,恳请军督大人将这些条令全数废除!”

    刘策不假思索地说道:“理由呢?”

    蓝胜回道:“军督大人,女子缠足是大周乃至前朝就有的风气,如何能列入禁法之中?况且缠足也能显我中原女子婀娜之姿,更生男子怜爱……”

    刘策轻哼一声,随即说道:“蓝公子所言倒是头头是道,不过女子缠足痛楚你们可曾了解多少?”

    蓝胜眉头顿蹙,一时不知作何回答,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想来也不会有太多痛楚吧?”

    刘策说道:“这样吧,既然几位这样说,本军督就让你们好好感受一下,只要你们之中谁能承受得住这种痛楚,本军督即刻不再禁止缠足……”

    话毕,刘策让门外侍卫取来一条裹脚的长长麻布,又取来一双四寸大小的皮靴。

    “诸位,你们只要有人在裹完脚之后,穿上这双皮靴在府厅内走上两圈不歇,那本军督就答应你们的条件,有谁愿意一试?”刘策问道。

    三人之间相互看了眼,又看看那双皮靴,最后嘀咕了一阵,由坐在蓝胜右边的一名学子起身愿意一试。

    等他脱下袜子后,两名侍卫立刻上前,用那麻布替他开始裹足。

    “啊……嘶……”

    随着侍卫将他双足全部裹入麻布之中用力一拉,书生忍不住痛的倒吸一口凉气,额头溢出了一丝冷汗。

    等裹足完成之后,书生只觉得自己双足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最又忍着剧烈疼痛,把脚升入那双皮靴中,勉强起身走了起来。

    结果,才走出十几步,书生就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大声对边上那两名冷眼旁观的士兵求饶道:“痛死我也,两位军士,帮我卸了吧,实在痛彻心扉啊……”

    刘策对那两名侍卫点点头,很快就帮他把鞋子和裹脚布解开,这才让这书生舒坦了许多。

    等那书生回到自己位置上后,刘策说道:“这才十几步你就痛的受不了,那些裹足的女子可是要承受这种痛苦终身,现在你们还觉得本军督想改变这种恶俗风气是错的么?”

    三人面面相觑,看着裹足的同伴满头大汗,捂着双足不断揉搓,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少时,蓝胜对刘策拱手咬着牙说道:“军督大人,我等惭愧,您……是对的,这种恶俗风气理当禁止……”

    刘策说道:“看样子你们现在也体会到了本军督一片良苦用心,那么接下来,谈谈第二条吧,你们对本军督废除良家女守贞这一点又有什么说辞?”

    蓝胜说道:“军督大人,女子自古就应当三从四德,若此令一旦废除,那些妇女改嫁岂不是就对原配不忠不贞了么?”

    刘策回道:“你只看到恶的一面,却没从人性面着手,现在战乱频频,多少妇孺的丈夫因各种缘由丧命,这都是她们的错么?

    身为妻子为丈夫守节终身不娶,这本军督并未反对,相反对这样的女子本军督还会大加赞赏,

    可毕竟,人都有七情六欲的,那些妇孺长夜漫漫独守空房,这是一种怎样的煎熬?莫说她们,就算本军督成婚,也不一定做到数月不碰自己妻子,

    换个思维想想,给她们一点空间吧,换做是你们几位,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三人闻言,相互望了一阵,各自窃窃私语起来,刘策分明从他们脸上看到意见不合的神情,显然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彼此之间有了分歧。

    见他们一直讨论不休,刘策轻声咳嗽了两声,说道:“诸位学子,既然一时半会儿你们也拿不出一个说法,那就先放放,把下一个女子入仕的反对理由说出来吧……”

    此话一出,蓝胜再次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此律断不能开!可记得前朝殷典太后干政导致朝纲败坏的事迹么?”

    话音一落,边上的一名书生也说道:“军督大人,此例真断不能开啊,如若开启,怕是会让全天下耻笑……”

    那揉脚的书生也说道:“是啊,军督大人,万一此例一开,我中原极有可能阴盛阳衰,到时岂不是本末倒置啊?”

    刘策说道:“可本军督并没有阻止你们去参加吏考啊,你们可以凭借自己真才实学证明自己比女儿家强的……”

    蓝胜摇摇头说道:“军督大人,学生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请您无论如何都要听学生们一句劝,女子断不能入仕,

    本朝幽帝之后也是因为干涉朝政为除异己,点燃烽火召集外戚大军入京,结果整个宫廷内数千人因此丧生,就连幽帝也在那场动乱之中受到惊吓,不久撒手人寰,

    军督大人,学生也在汉陵呆过,并非迂腐之辈,学堂内有女授师教授孩童成人,这学生并不反对,还很支持,

    但若让女子入仕却与这些情况不同,女子多是以性情用事,此乃天生缺陷,相比大局观实在差了男子不是一点半点,

    一旦让她们掌握了权势,学生真的不知是好是坏,请军督大人务必收回成命。”

    话毕,蓝胜和两名同伴齐齐起身对刘策拱手深深做了一个揖礼。

    看着三人态度坚决的模样,刘策左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案,右手则是托着脑袋,似乎在斟酌他们的话。

    约过了一盏茶后,刘策才端正坐姿,一脸正经的对他们说道:“你们所说倒也并非没有道理,不如这样吧,我们各自退一步,也省得这样无休止的争论下去……”

    蓝胜闻言说道:“军督大人请讲……”

    刘策说道:“本军督可以撤销允许女子入仕的律法,但前二者本军督是不会更改,你们也莫要相劝,明日本军督就会命远州城的报社刊登修改临时律法,你们觉得怎么样?”

    蓝胜三人闻言,相互又商议了一阵,仔细斟酌后,觉得前二条也并非不能接受,又与自己利益冲突无关,而自己三人本来就是冲第三条来的,既然刘策松口,那也确实没必要再争下去。

    很快,他们与刘策达成了共识,并在一本《修正法案》上签下了自己的名讳,按下了手印。

    在蓝胜三人要离去的时候,刘策还热情的挽留他们吃完午饭再走,并且不顾他们拒绝,硬是让萧煜把他们带到迎客厅内。

    等他们一离开,刘策脸上浮现一抹阴谋得逞的笑容,看着三人的签名,长呼了一口气。

    诸葛稚见到刘策这副神情,轻摇羽扇略微思索过后,眼神一亮猜到了大概,佩服的点了点头。

    “军督大人从一开始就知道女子入仕眼下根本不可能实行,况且自军督府掌握远东以来,人心并未稳定,

    故借此布置了这一局稳固民心,同时让前两条对女子最有利的法案能够被世人接受,这招以退为进当真是高明……”

    诸葛稚温文儒雅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小姨,望着主案上的刘策,心中更是佩服万分。

    ……

一七四 秦家

    ……

    午时过后,在总督府用过饭的蓝胜三人,在诸葛稚的陪同下,一脸傲然的出现在府外等候的人群眼前。

    在府外等候的学子一见蓝胜三人脸上挂着惬意的笑容,顿时心下判断这次与刘策的商谈应该很顺利吧?

    这也让本来担心他们有个好歹的学子们心下长呼了一口气,毕竟那鲁师可是一直在嘀咕说蓝胜几人怕是会遭遇不测。

    现在他们三人完好的回到人群中立马戳破了鲁师的鬼话,心中不由对他产生一丝鄙夷,同时又对刘策产生怀疑而感到愧疚。

    诸葛稚送他们到半道台阶平台上后,手摇羽扇止住了他们,淡淡的说道:“几位,就在这里和大家说明此次和军督大人达成的成果吧……”

    蓝胜点了点头,从一名侍卫手中接过铜皮扩声器,深吸一口气大声对人群喊道:“诸位学子!此次我等幸不辱命,与军督大人达成共识,他答应修改远东临时法案,以承诺女子不会参与吏考了!”

    “噢噢噢~~”

    话音刚落,人群就此起彼伏爆发出一阵高过一阵震耳欲聋的声浪,仿佛在庆祝这次交涉的胜利。

    而不少女子闻言则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心道军督大人终究是抵不过学子们的压力。

    但相比那些女子,最不爽的当属鲁师,他看着蓝胜这群年轻人接受百姓喝彩的情形,心下是万分的嫉妒。

    等声浪平息,鲁师忍不住起身对蓝胜问道:“你是说汉陵侯决议修改远东临时法案了?女子继续缠足,良家女可以继续守节?”

    蓝胜闻言摇头说道:“鲁师,在下与军督大人达成协议只是同意女子不准入仕,至于裹足禁令,还有废除守贞律法,依然列入法案之中。”

    “荒谬!”鲁师闻言,无比嘲讽地说道,“老夫就知道你们这群学生不顶用,你们应当建议军督大人恢复旧法才对,只废了这么一条女子不得入仕哪算什么意思?”

    蓝胜眉头一蹙,对鲁师说道:“鲁师,这已经是军督府做出的最大让步了,我们这次来的初衷就是要让军督大人更改女子参加吏考这一项,

    至于裹足和守贞这些恶俗,学生以为全废除也并非是坏事,只有经历过那种痛苦才明白以前这些都是错的……”

    鲁师闻言大怒:“你说的是什么话?居然替女子开脱?难道不知圣人训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么?他汉陵侯一错再错,你们居然不去劝他改邪归正,还帮着他说话?”

    此话一出,不等蓝胜开口,诸葛稚当即抢先一步,轻摇羽扇对鲁师说道:“老夫子所言甚是,唯女子与小人不可养也,目前我军督府就是按圣人所言去实施的啊……”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鲁师气的胡子都抖动起来,“汉陵侯所做所为哪里跟圣人训沾边了?”

    诸葛稚露出诧异的神情对鲁师说道:“哎呀,老夫子,圣人既然所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本意就是放小人和女子自立更生啊,

    你看军督大人,给予女子和小人工作便利,让他们可以不依托男人而谋取生计,不正是应了圣人古训的话么?”

    “你……你……歪理……歪理啊……咳咳咳……”

    听着那淡淡说辞,又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鲁师只觉得这诸葛稚这张脸相当可恶,气的是面红耳赤,咳嗽不断。

    诸葛稚见此,继续关切的说道:“哎呀,老夫子,你要多保重身体啊,天凉了,染了风寒可是自己遭罪呐……”

    “真是气煞我也……”鲁师气急败坏的撸起袖子,抓过边上一名授师手中的拐杖,怒道:“今日,老夫要好好教训下你这个胆敢曲解圣人古训的黄毛小儿。”

    诸葛稚见此,稳稳向后退开两步,轻摇羽扇说道:“老夫子息怒,在下何曾曲解圣人之意,这话从何说起啊……”

    “那你的意思是说老夫曲解了?”鲁师胸膛不停起伏,显然是气的不轻,“老夫为师三十三载,教了一辈子圣贤之道,难道都错看不成?”

    诸葛稚平静地说道:“老夫子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学海无涯,圣人的话语自然要好生揣摩才能明白其意,

    否则自己一生耽搁也就罢了,若误人子弟的话,那就是毁了人家一生,罪无可恕啊,你说对么?老夫子?”

    “啊~~”

    诸葛稚这话里不带一个脏字的嘲讽,简直快把鲁师肺都快气炸了,他忍不住咆哮起来,挥起拐杖就朝他狠狠砸去。

    “咔嚓~”

    不想拐杖还未近身,鲁师眼前寒光一闪,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一声木裂的撕响。

    等定睛看去,才发现自己手中的拐杖居然齐刷刷的被削断了。

    只见诸葛稚右手持着一把锰铁锻造的四面汉剑,一脸淡然的望着鲁师。

    “你……”

    鲁师吓得连忙退开两步,满脸恐惧的望着诸葛稚,嘴里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光鲁师,就算边上的蓝胜几人还有目睹这一切的儒生,都是同样目瞪口呆,万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儒雅随和的青年居然会有这么烈性的一面。

    “高手……”

    不远处的罗建彪看到诸葛稚摆剑和出手的架势,立马瞧出这是一个用剑的高手,同时暗道这军督府当真是藏龙卧虎,深不见底。

    诸葛稚收剑回鞘,继续轻摇羽扇,恢复到之前淡然的神情,对鲁师说道:“老夫子,方才多有得罪,吓到你了,不过,在下一向以诚待人,除非对方不领情还要图谋不轨,才会施以惩戒……”

    鲁师早就吓的是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只能缩在一旁眼睁睁的望着诸葛稚。

    此事就这样算是告一段落,鲁师在众人面前顿觉颜面扫地,只好灰溜溜的跑开了,临走前不忘恼怒的瞪了眼一脸无辜的诸葛稚,显然是有警告之意在里头……

    “蓝公子,你是说女子再也不用缠足,也不必再守节了么?”鲁师一走,回过神来的百姓之中,有几名女子立马问道。

    蓝胜点头说道:“是的,军督大人亲口所言,远东临时法案,对于妇孺也会有相应的条律,若有人逼你们缠足可以直接去官府报案,

    失寡的良家女子也不用必须死守亡夫灵位孤独终老,也可以续弦,再也不用担心有重法惩戒你们了……”

    此话一出,那些女子顿时激动的流下了泪水,其中一名少女忍不住轻声说道:“太好了,终于不用再承受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了,每天最怕的事就是走路,连个屋子都出不去,解脱了,终于解脱了……”

    还有个女子也抽噎道:“我家那妹子也终于不用守寡了,可怜我妹子才十七,还没嫁过去,就死了夫家,

    结果倒好,硬是被拉去行了**,还要为那只见过几面的男人厮守一辈子,终于可以解脱了……”

    其实女人大多对权力追逐的**相比男人而言淡薄的太多,能不能入仕对大多数女人来说都是持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她们真正关注的是自己实实在在的利益,就比如现在的缠足、守节这两项束缚了不知多少年的禁锢,终于有人敢站出来替她们解开这层枷锁,这已经让她们很满足了。

    这些在场的女子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刘策,自从这位军督大人抵达远东开始,整个远东百姓的生活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望着众女抽噎的情形,蓝胜叹了口气,和刘策一番交流后他才体会到自己和这位年纪相仿的汉陵侯到底有着怎么样的差距。

    刘策无论是眼界,还是对事物的见解都不是自己能相提并论的,不怪人家敢坐前军都督的位置,还不惜跟姜家撕破脸皮,要换自己在他这个位置怕是给一百个胆子都不敢。

    最后,事情得到圆满处理后,围观和来表达内心诉求的人群逐渐散去,毕竟午时已过,大部分人都还没吃饭,都是各自回家要么去酒肆打牙祭去了。

    而在总督府内,对于这样的“小事”,刘策并没有放在心上。到了他这个位置,又有着超越这个世界的眼界,对于这样的政务处理起来可谓是得心应手,不值一提。

    但接下来他要谈的事,才是真正的大事,那就是裁兵和税改。

    对于这种棘手的问题,为了避免事情会向最坏的情况发展,刘策决定还是要和沐天成跟宋濂商议一下。

    其实,一番讨论下来后,冀州自不必说,定州、幽州也早已是军督府的后花园,至于远州,刘策的影响力也不小,且大股反刘的势力在与姜泽爆发的战争中,顺手清洗了个干净,现在拉拢宋、沐两家,执行起来问题也不大。

    最主要是兵权已经牢牢握在刘策手中,自然不怕发生大规模动乱。

    唯一的问题是流、义、燕三省,尤其是燕州,秦家是铁杆的姜派,虽然家族没有兵权威胁不到刘策,可这么一个棘手的顽固派若不处理妥善的话,裁兵和税改将会变得十分困难……

    “汉陵侯啊,秦家在远东可是颇有威信,尤其是在燕州,你若用强的话,就怕当地的百姓也是最大的一个阻碍……”沐天成叹着气说道。

    宋濂也点头附和道:“沐大人说的不错,秦家态度坚决,尤其是刺史秦恒,更是不可理喻,汉陵侯不如缓些时日执行,

    下官建议,让四省之地先改变局面,再逐渐渗透过去,毕竟人力物力四省远在那三省之上。”

    刘策想了想说道:“本军督打算先去见见那位秦刺史,等和他交涉过后再做定夺……”

一七五 王爷,你是好人

    ……

    十一月初七,定州……

    首府定阳城最大的花楼,听雨楼,此时歌舞升平,宾客满堂。

    “来来来,给本王继续跳一个,跳的好,本王重重有赏……”

    卫稷坐在府厅主案上,看着舞池中舞姬那婀娜的舞姿,脸上堆满了笑意,不时发出阵阵的喝彩。

    连着数个月下来,卫稷在定阳城内花天酒地,可谓是乐不思蜀,尽情享受那一掷千金的爽快。

    刘策和许文静交代的事,卫稷圆满的完成,紧接着就是开始搜刮捞钱,整日沉迷在声色犬马之中,对于回冀州和家人团聚这种“小事”,早就抛诸脑后了……

    而一起陪同卫稷玩乐的那些世家子弟也是相当郁闷,本以为这位王爷处理完正事顶多三五天就要回转冀州,不想他似乎在这里玩上瘾了,就是赖着不走,天天陪着他出入各大风俗场合,这花钱就跟流水一样,让大家很是心疼。

    但一想到定州境内正在建造的琉璃厂以及铁厂后,以后入股所产生的收益让大家能能赚个盆满钵满,现在这些开销也就不足一提了。

    舞池中的舞女一曲献毕,欠身缓缓退下,卫稷端起酒杯一口喝下后,大声问道:“苏柔姑娘怎么不来献上一曲?快让她下来,本王有的是钱……”

    老鸨闻言,忙赔笑着来到卫稷边上说道:“王爷,苏柔姑娘今日身子不舒服,怕是不能陪您了?还望王爷恕罪……”

    卫稷闻言脸一沉,对老鸨说道:“身子不舒服?昨日个本王来的时候不是见苏柔姑娘还好好的么?咋就病了呢?”

    老鸨满脸赔笑道:“王爷,苏柔姑娘真的病了,不如让其他姑娘陪你唱曲如何?咱听雨楼的姑娘各个国色天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这就去给你喊来……”

    “本王就想要苏柔姑娘来陪我唱曲……”卫稷推开坐在边上的两名女子,抖了抖肥肉对老鸨说道,“你是看不起本王还是咋滴,告诉你,本王有的是钱,怕不给钱么?”

    话音一落,坐在席间贾南城儿子,贾衷也立马指着老鸨说道:“就是,掌柜的,你是看不起我们王爷是么?

    告诉你,今日别说让她来给王爷献曲儿,就算把她办了都可以,明白么?”

    老鸨脸颊一抽,看着贾衷这副蛮横无礼的纨绔模样,心下厌恶同时,也不敢得罪这群达官显贵,只好赔笑着说道:“瞧贾公子这话说的,咱苏柔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

    “少**给自个儿脸上贴金立牌坊……”贾衷毫不留情的打断老鸨的话,“都到这种风月场所谋生计了,还装什么清纯?咱王爷看中苏柔那是她的福气,别不知好歹知道么?”

    老鸨忙点头说道:“贾公子说的是,可今日苏柔姑娘身子真的不适,怕是真的无法来让诸位尽兴了……”

    “掌柜的,我说你这听雨楼是不是不想开了?”贾衷为了在卫稷面前表现自己,顿时双手一插腰,恶狠狠地说道,“告诉你,今日王爷要是不能尽兴而归,小爷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对,吃不了兜着走……”

    其余在坐的世家子弟也纷纷起哄,让老鸨是相当难堪,却又不敢得罪他们。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关键时刻,还是卫稷“满脸不爽”的阻止喧闹,对老鸨问道:“既然苏柔姑娘身子不适,那本王也就不再勉强,就劳烦掌柜带本王去探望一下苏柔姑娘,这总不过分吧……”

    老鸨忙对卫稷躬身,面色为难地说道:“王爷,这恐怕不合适吧?毕竟女儿家闺房怎能随便进呢?”

    贾衷闻言,抢先一步开口说道:“掌柜的,你推三阻四的到底想要干什么?王爷不过探望下苏柔的病又怎么了?

    还女儿闺房,你当你这儿是永安城的颐轩雅苑啊?既然干了这一行就别再立什么牌坊,就你这破楼,小爷能替王爷买下来信不信?”

    永安城的颐轩雅苑可是名满远东各地,这可不是一般的青楼,内中有诸多的行业齐聚,诸如马戏团、艺楼、酒楼、浴池、歌肆等,且不忌讳女子入内。

    即使是风月场所中,内中女子大都也都是艺伎出身,身价极高,想要有一夜风流的情史,不单是钱的问题,还要有足够的文才韬略,才能得到姑娘的青睐,如果想霸王上弓,硬来的话,等同强奸罪,后果十分严重……

    换而言之,颐轩雅苑是受军督府律法保护的,地位比其他普通风月场所远要高的多。

    “贾公子,不要吓唬人家,你这样很没世家礼仪,传出去不怕笑话么?”卫稷起身拍了拍贾衷的肩膀说道。

    贾衷立马点头哈腰,对卫稷说道:“是是是,王爷说的是,是在下一时疏忽大意……”

    卫稷不再理会贾衷,笑着对老鸨说道:“掌柜的,就带本王见见苏柔姑娘吧,本王什么为人您还信不过么?放心,银子少不了你的……”

    老鸨犹豫了一下,又望了眼边上一脸阴沉地贾衷,最后无奈的妥协道:“既然如此,还请王爷随我前来……”

    “这就对了……”卫稷眼睛眯成一条线,随后回头跟贾衷等人笑道:“本王去去就回,你们随意啊……”

    说完,就撇下众人,屁颠屁颠跟着老鸨向苏柔房间走去。

    在距离苏柔房间不远处,老鸨就大声吆喝起来:“苏柔啊~王爷来看你啦,收拾收拾准备接待下啊……”

    卫稷见此眉头一蹙,对老鸨说道:“掌柜的,苏柔姑娘不是病了么?你瞎喊什么呐?本王就探望一下而已,别惊扰了苏柔姑娘休息……”

    老鸨解释道:“王爷,您身份尊贵,苏柔姑娘纵使有病也该好好招待您的……”

    “本王和别人不一样……”卫稷挥挥手说道,“不是那种世俗成见很深的人,苏柔姑娘既然病了,那就该好好休息才对……”

    “王爷真是体贴人啊……”老鸨神情十分不自然的回复道。

    等到了苏柔房前,老鸨轻轻敲了敲门,小声说道:“苏柔啊,王爷来看您了,您把门开一下,苏柔,苏柔……”

    大约一盏茶时分,房间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紧接着紧闭的房门打开了。

    只见一名十七八岁,身披薄纱轻绸,身段婀娜、面目清纯的娇滴滴少女出现在门口。

    苏柔见到卫稷,微微欠身行了一个万福礼:“苏柔见过王爷,今日奴家身子不适,扫了王爷的兴致,还请见谅……”

    卫稷神情一阵恍惚,良久才回过神来,怜惜地说道:“苏柔姑娘不必拘礼,本王听闻你生病了,特来探望你一下……”

    苏柔说道:“多谢王爷挂怀……”

    老鸨见此忙说道:“苏柔,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王爷进去……”

    苏柔眉头一蹙,脸上一丝不自然的神情稍瞬即逝,少时才点头说道:“王爷,请进……”

    卫稷早看出苏柔似乎有什么心事,但也没有点破,只是随她一起踏入了房间门槛。

    而门外的老鸨则是悄悄把门掩上,不时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紧张的情绪。

    “王爷,随便坐吧,奴家这就去取琴来……”苏柔替卫稷倒过一杯茶水后,当即转身去内屋取琴。

    卫稷仔细打量了眼房间四周,鼻子用力嗅了几下,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苏柔房间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虽然每次来也只是听听曲子看她描绘丹青,除此之外倒也异常的本分规矩。

    “王爷,您想听什么曲子?”就在卫稷还在疑惑的时候,苏柔已经抱着古琴来到她身边,细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卫稷笑道:“苏柔姑娘,既然你身体不适,就不用弹了,本王就来这里看看你而已。”

    苏柔摇摇头说道:“王爷,你是个好人,奴家不过偶染风寒,给你你弹奏一曲的精神还是有的……”

    卫稷洒然一笑:“既然这样,那就有劳苏柔姑娘随便弹一曲吧,本王无所谓的,听你的琴声可以让本王回味无穷……”

    苏柔点点头,来到侧案上将琴摆正,随后轻拨琴弦,幽幽弹奏起来。

    卫稷闭目闻听一阵,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同时胖脸上那双眼眸不时四下扫去,最后在内屋一口衣柜引起了他的注意,不由自主向那边走去。

    苏柔见此,心下一惊,琴音也不由有些跑调,脸上满是忧虑的神情。

    “王爷,抱歉……”眼看卫稷一双手要碰到衣柜门的时候,苏柔忍不住呼唤一声,“方才奴家走神跑了几个调子,万望恕罪……”

    卫稷闻言,回过身对苏柔说道:“不碍事的,苏柔姑娘今日身体不适,本王可以理解,既然这样就不必弹奏了,好好休息,本王就先走了……”

    苏柔暗暗舒了口气,欠身说道:“多谢王爷体谅,让奴家送送王爷吧……”

    卫稷点点头,笑着说道:“那就有劳苏柔姑娘了……”

    与是,卫稷就大步走到苏柔的房门口,可就在他前脚刚要踏出门沿之际,忽然眯着眼玩味地对苏柔说道:“苏柔姑娘,本王想问一声,你可有意中人?”

    苏柔一怔,随后回道:“王爷,奴家寄身在这风月之所,身份之贱您又不是不知道,所谓意中人不过是一种奢想罢了……”

    卫稷“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既然这样,本王就要将那企图对苏柔姑娘不轨之徒给揪出来才是!”

    话毕,不等苏柔反应过来,卫稷一个箭步冲到内屋衣柜门前,一把掀开柜门,却见内中一个衣衫清贫的白面书生正缩在一角瑟瑟发抖,满脸惊恐的望着卫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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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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