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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的风雨     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txt下载     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三一 套路

    ……

    五月二十七,定州首府,定阳城……

    昔日定州总督魏文冉的办公府邸内,卫稷端坐在正座主案上,望着府厅里满是士绅官吏的身影,胖脸是笑的只看到一条黑色眼线。

    自五月初卫稷抵达定州后,就立刻以皇室宗亲的身份将各处世家豪门都召集到了定阳城下,只为了办一件事。

    吃饭、喝酒、逛花楼……

    半个多月以来,这些个世家门人族亲除了陪着卫稷吃喝玩乐,其他基本啥也不干,一时让各路士绅都不明白这位王爷究竟想干什么,难道大老远来定州就是为了这些?

    就如同现在,卫稷虽然名义上是召集众人说有要事要商议,可结果到了后才发现,这议事厅已经变成了歌舞升平的宴会大厅。

    只见每人案前都摆满了可口的佳肴,府厅内糜音袅袅,年轻貌美的舞姬在府厅正中,随着音乐跳着优雅的舞姿。

    卫稷则是双目色眯眯的盯着舞正厅前那些舞姬不断转悠,又时不时扫视着府厅内各大世家的的姿态。

    “诸位,来,本王敬大家一杯~”

    不多时,卫稷兴致勃勃地端起酒杯,起身向总督府内众人敬了起来。

    “多谢王爷……”

    各个世家官僚当即起身回敬,脸上满是恭维之色。

    等卫稷一杯酒下腹,刚放下酒杯,马上就有侍女替他斟满酒水,又连着敬了三杯后,这才暂时遣退了那些舞姬,让音乐停了下来。

    卫稷甩了甩衣袖,打着酒嗝对府厅众人说道:“诸位,这些时日多谢你们招待本王,让本王很是尽兴,本王这心里啊也很是感激,

    不过,毕竟正事要紧,如若再这么玩下去,本王怕是真的要忘了此来定州是何目的了,所以,今日本王就和诸位商议一下……”

    “总算该谈正事了……”

    听卫稷这么说,厅内众人心中悬着的石头齐齐放了下来。

    在座那么多士绅官僚也都是人精,也都猜到卫稷前来定州是谓何事,十有**是让大家表态是站刘策还是姜泽。

    毕竟现在冀州和远州处在交战对峙阶段,近百万军队陈兵边境,大家都不是瞎子,大战爆发那一定是意料中的事。

    果然,卫稷清了请嗓子后,对府厅所有人说道:“诸位,这些日子,咱酒也喝了,饭也吃了,本王到底是何来意,想必诸位也略知一二了,

    既然这样,本王只想问一声,诸位是打算支持总督大人还是军督大人呢?”

    卫稷的话很快让众人在厅内议论起来,一时间整个府厅内满是窃窃私语的声响。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后,一名四十岁上下的官员在和边上同僚一阵交头接耳后,对卫稷拱手说道:“王爷,在下只想问一下,敢问王爷是支持总督大人还是军督大人?”

    卫稷闻言罢罢手说道:“甭问本王,本王身为皇室宗亲,一碗水就该端平,谁都不向着,当然是希望两边都能坐下来好好商议了,

    毕竟都是大周的将官,同室操戈可不是什么涨脸的事,苦的还是远东的百姓。”

    那官员眉头一皱,显然卫稷这话是在打太极,好像生怕被人抓到把柄似的不肯表明态度,与是他无奈,只能继续和周围同僚商议起来。

    不一会儿,又有一人出声问道:“敢问王爷,现在军督府跟总督府之间如此水火不容,我们是否该出面去调解下,以免生灵涂炭?”

    卫稷一拍大腿说道:“好主意啊,那就请这位大人去调解下吧,您是打算去总督府调解呢?还是去军督府啊?无论去哪里,本王心里绝对是一百个支持的……”

    那说话的士绅闻言一时语塞,他也就这么试探一下随口说说,真的让他去两军阵前劝解罢兵,他可没这个胆子,没准惹怒了两边,自己的小命就先交代在那儿了……

    看着府厅内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不休,卫稷只是晃着酒杯、满脸堆笑,默默注视着这些唯利是图的士绅,不时又瞟向另一处武官席案。

    那些武官才是卫稷重点要拉拢的对象,最不济也要他们按兵不动,不要影响刘策与姜泽之间的决战。

    而那些手握兵权的武官心中也是十分纠结,因为他们也早就收到过总督府的消息,让他们集结兵马从陈兵定州到冀州的边境,等时机一成熟,就和远州、幽州一起,三路并发攻下冀州。

    但是,定州临近冀州,冀州边军的实力别人不清楚,他们不可能不清楚,一旦与冀州方面撕破脸皮,他们要面对的是拥有强大骑兵军团的边军,到时冀州能不能打下来不好说,反正自己的损失肯定是不可避免的。

    另外一点,定州军中的士卒对与冀州军为敌的情形是十分的抵触。

    要知道以前定州各处官兵军饷被克扣简直是家常便饭,自打刘策成为前军都督,掌管边军以来,严肃军纪,整顿了定、幽两省一大批贪污纳贿的官将。

    这些官将杀头的杀头,劳改的劳改,一时间剩下的官将人人自危,不敢再克扣军饷中饱私囊,这士兵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他们自然都是拥戴刘策的。

    这时,如果自己再和刘策做对,或许不用刘策动手,麾下的士兵就会群起反戈引起哗变,将自己撕成碎片,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可是不按总督府的话去做,就又等于是得罪了姜泽,从姜泽这些时日出示的政策律法来看,这位新上任的总督大人相比姜浔来说,远要难以对付,他们也怕总督府的报复。

    这些武将的想法,其实也等于了那些世家的担忧,所以,当卫稷出现在定州时,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位王爷十有**是来拉拢自己的,但既然这位王爷没表态,大家也都只好继续装聋作哑。

    自两年前定州之乱,省内最大两股势力,定州魏家和上官家覆灭后,整个定州省士绅集团严格来说就是一片“散沙”,没有半点“凝聚力”,任何一方势力家族都无法对整个定州局势产生太大影响。

    许文静就是看透这一点,才敢放心让卫稷去定州游说拉拢对象,就算出现意外也能从容应对……

    卫稷又喝下一杯酒,望着府厅内交头接耳的情形,摇头冷笑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

    “诸位,既然你们都不说话,那本王就借这酒劲儿和大伙儿说道几句吧,本王先把话挑明,

    本王待会儿说的话只表达本王自己的意见,与其他任何人无关,你们都不要有太多的想法和顾忌,也不要太过在意,

    觉得本王说的对,那就附和几声,若说的不对,就当本王放了个屁……”

    听卫稷开口,府厅内瞬间安静了下来,齐齐望向满脸微笑的卫稷,虽然大周眼下情形混乱,但卫稷毕竟还是堂堂卫氏宗亲,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卫稷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装模作样的正了正自己衣冠,开口说道:“诸位,本王想问问大家,那听雨楼的苏柔姑娘到底是不是守身如玉的……呸呸呸……本王喝多了,不是这句……

    本王是说,你们觉得军督府和总督府眼下这种局面,究竟是谁造成的?是谁把大好的远东局势又陷入战争边缘?”

    府厅内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大着胆子说道:“确实是总督府的不对……”

    卫稷点点头说道:“没错,就是总督府的错,本王在得知这位新任的姜总督,忽然毫无征兆就对汉陵用兵时,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堂堂远东总督,居然集结十万大军,对军督府治下的汉陵下手?导致汉陵百万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本王……本王一想到那些百姓……就……就忍不住想随他们去了……”

    说着,卫稷伸出手,用袖子上宽大的袖袍遮住自己颜面,做出伤心欲绝的姿态。

    卫稷这一举动,立刻让府厅内的官将有了反应……

    “王爷体恤万民,我等自叹不如,唉……”

    “王爷,莫要再伤心了,身子要紧啊……”

    “是啊,总督大人实在是不地道,就算与军督大人有再大成见,也不能擅动兵戈啊……”

    “总督大人这做法实在是欠妥啊,为了一己私利居然要搞的生灵涂炭,唉……”

    整个府厅内几乎都充斥着对姜泽的谴责之声,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这一刻,脸上都挂着对姜泽破坏眼下远东稳定局势的不满。

    对于这些小世家来说,有谁不愿意有个稳定的环境来提升自己的利益,毕竟千苦万难,唯有战乱波及最难治理。

    一旦躲避战乱的百姓化为流民四下乱窜,这对自己治下的治安也是一个极其巨大的隐患……

    卫稷借着袖口的缝隙偷偷往外瞄去,见时机成熟,立刻换上一副“悲痛”的神情,唉声叹气的说道:“其实,本王是十分反对战争的,也劝过军督大人要以和为贵,不要跟总督府对决,惹的天下大乱,

    其实不管是总督府还是军督府谁胜谁败,苦的还是这远东亿万百姓,就拿这次汉陵百姓来说,

    他们有什么罪?只不过安安分分的在自己治下辛勤劳作,到底招谁惹谁了,为何会无故遭受兵燹之灾?凭啥家园要被毁去?太没道理了……

    你们是没看到,那些流落到冀州的百姓叫一个惨啊,几岁大的孩子没了双亲,一个劲的喊要娘,

    七十的老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哭的眼睛都瞎了,这世间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么?

    其实本王来定州,也不是来当什么说客的,只是想请诸位世家能出分力,帮那些流落冀州的百姓再安个家……”说着卫稷似乎“触景生情”,抹了抹眼角的泪滴。

    既然卫稷都这么开口了,那府厅内的世家官绅也不好意思不表示下,当即就有一人起身傲然说道:“王爷仁义!我等理当为远东百姓尽上一分心力,我贾南城愿出五十两!”

一三二 还是套路

    ……

    贾南城的话,立刻引起周围在座其余世家的瞩目,看着他一脸傲然站在席间后排末尾处(以家世实力分位置,前排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后排嘛……)末尾的模样,不由都心下不住冷笑。

    “五十两银子,也亏这姓贾的说的出口……”

    “瞧他那副神灵活现的模样,真的把自个儿装作一回事了……”

    “以后少和这种吝啬鬼来往,真是丢我定州豪族的脸面……”

    听着厅上对自己窃窃私语的话,贾南城是脸不红心不跳,大有面对千夫所指而稳若磐石之势。

    卫稷见贾南城第一个站出来,心下顿时一喜,暗道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还怕你们一个个不上套?

    与是卫稷从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皮革内掏出一张打印好的“捐款卷”,对贾南城说道:“贾大人忧国忧民,真是让本王感动,来签个名画个押,等本王回到冀州定要让全冀州百姓知道,

    定州贾府贾大人为了百姓能重建家园,不惜捐出五十两白银,以后他们定会为贾大人修建祠堂,将您的事迹代代传颂下去。”

    这一番话下来,贾南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出五十两银子纯粹就是一时心血来潮,压根没想那么多,如今听卫稷这么说,顿觉自己之前似乎太小家子气。

    与是贾南城忙拱手推辞道:“王爷,这只是在下对汉陵百姓的一点小小心意,当不得如此厚望,还请您收回成命,这名字还是不签了罢?”

    其余席间士绅也纷纷说道:“是啊,王爷,区区五十两银子就能立祠堂,这也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了……”

    卫稷摆摆手,对大家说道:“诸位,本王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想说贾大人捐的银子太少了对么?

    其实,大家都错了,贾大人捐银子那主要是对汉陵百姓的一份心意,是多是少反而其次的,

    锦上添花固然美好,却也比不过雪中送炭啊,百姓会感念定州有个叫贾南城的士绅,在百姓最困难之际给予一丝暖意,

    这份恩情不是金山银山能够比拟的,最重要的是一份心意明白不,试问下等百姓们安顿好了,闲暇时说起这段往事,会对谁竖起大拇指?

    自然是如同贾大人这样救民与危卵之间的世家望族了,以后军督府上下也会对贾大人的事迹表示大加赞赏,予以方便的呐……”

    卫稷这一番心灵鸡汤,只说的贾南城脸颊通红,而且他人也都在酒精作用下,被卫稷唬的是一愣一愣的。

    尤其那句“军督府上下也会大加赞赏”,让众人脑海里浮现偏偏,不就明显在暗示只要肯支持刘策,往后就能获取极大利益?

    最后,贾南城索性走到正厅前,对卫稷拱手说道:“王爷,在下实在愧不敢当,汉陵百姓也是我远东子民,方才在下酒喝多了,报错了捐银的数额,在下想是要捐五千两银子的!”

    “这个贾南城,当真是睁眼说瞎话,五十和五千都会说错?显然是听说有利可图,这才假意找了个由头改说五千,哼……”

    众人私下是纷纷肺腑,对贾南城的做作很是不耻,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卫稷笑着说道:“贾大人捐银五千,真是如同汉陵百姓的再生父母,请贾大人前来签字画押,本王先替汉陵城的百姓多谢贾大人支持了……”

    贾南城谢过后,昂首阔步来到卫稷落座的席案前,在洁白的纸张上书写下了自己的名号,顺便按下了手印。

    做完这一切,贾南城起身望向满府的世家子弟,只觉得在这一刻,自己是那么的高风亮节,宴会上所有人都不如自己。

    有了贾南城开头,很快府厅内的众人就开始忙碌起来,多的几万两,少的几百两,纷纷在卫稷席案前签名画押,好不热闹。

    一炷香时间后,望着桌前偌大的白纸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名号,卫稷心满意足的收了起来,尔后举杯起身对大家说道:

    “来,诸位,感谢大家对汉陵百姓的支持,本王就先敬你们一杯!”

    说完,卫稷仰脖一口喝干了杯中酒水,还煞有介事的咂了咂嘴。

    这酒水也就十几度,对已经喝惯了高度烧酒的卫稷来说,如同饮料一样。

    “王爷有礼了……”

    府内世家们见卫稷喝干杯中酒水,自也不甘落后,一口饮空手中水酒。

    放下杯中酒水,卫稷落座后说道:“既然这事已办成,本王过两天也就要回军督府覆命了,诸位放心,本王一定会将诸位的诚意转告军督大人,

    你们的那份捐款状,本王也会保护的妥妥善善,绝对不会让宵小之辈,尤其是总督府的内应夺了去的,诸位只管安心就是……”

    府厅各人闻言,连连点头称是,不过有一些世家很快就从卫稷言语里听出了话里其他意思,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暗道稀里糊涂的着了这胖王爷的道了。

    卫稷怀里揣着那份捐银的名单上都写满了自己家世的名号,只要军督府稍加宣传,就能让世人曲解成自己是站在刘策这一边的。

    如果这份名单落到了姜泽手中,他会怎么做呢?以姜泽上任以来的铁腕手段,以及私下里对他的了解来看,这位姜总督绝对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他定会秋后算账,借助这份名单要挟自己,还极有可能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现在一切都晚了,回想起这位王爷的手段,绝对不是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王爷,那种不声不响就将整个定州世家拉到刘策阵营的做法,哪怕被卖了还在为他数钱啊……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乖乖地和军督府合作罢。

    其实跟军督府合作他们也并非难以接受,而且刘策给予的优惠政策让在座大部分人都受益过,有几个世家甚至把业务都扩展到塞外去了,所获的利润让人都眼冒绿光……

    相比之下,那位新任的姜泽总督就有些不厚道了,一上任就颁布了一条条反人伦的律法政策,搞的远东各处是怨声载道,尤其恢复宵禁和禁止女子独自上街这一条简直让他们难以接受。

    不要误会,并不是说这些世家有姜泽这样的远见,纯粹就是姜泽这两条律法等于是动了大家的利益蛋糕。

    夜市生活,在丰富了百姓闲暇生活之余,更让众世家所开的店铺获得了比以往多出数倍的利润,也缓解了百姓对世家的不满和怨气。

    而女人,任何时代都一样,这花起钱来更是没有底的,只要手头有钱,生活不是很拮据的时候,那些水粉胭脂店铺、绸缎细棉、浴汤池场等,都是她们光顾消费的场所。

    毫不夸张的说,女人购买力占据了整个街市至少三分之一,而这个比例还大有上升的趋势,让各大商家都是赚的盆满钵满……

    可姜泽却要恢复宵禁和让女人禁足?这让那些尝到甜头得世家和百姓商贩如何能接受?

    俗话说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对姜泽那些颁布的律法和政策都是持反对态度的,好在远州离定州还有一些距离,夜市依旧能持续到亥时时分。

    可是以后呢?一旦刘策失败,冀州易主,姜泽彻底掌控远东七省后,自己又该怎么面对眼下这种局面?怕是到时候连一个能退的地方都没有了吧?

    想到这里,那些个本来还在为落到卫稷套路感到惶恐不安的士绅们,瞬间觉得轻松了许多,至少不用再为夹在刘策和姜泽之间烦恼,全力听从军督府安排就是。

    而且,至少那位年轻的军督大人相比起姜总督,还是要平易近人,舍得将冀州的市场放开,还任用落魄世家的子弟前去上任,这待遇也不差。

    这就是魏家和上官家覆灭带来的后果,那些个小世家都没有那种绝对的影响力,主要停留在利益层面上,缺乏那种远见的目光。

    世家和世阀之间对事物的看法,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不过,世阀那种远见却是只顾世家利益,对整个中原来说,只会越陷越深罢了……

    卫稷伸了个懒腰,又开口对众人说道:“不过,本王在临走前,还有些生意和大伙谈谈,军督大人打算让商会在定州境内开设一家琉璃厂,

    由本王亲自负责筹建,目前万事俱备,只欠银子了,不知各位有没有这个实力和本王一起把琉璃厂开起来?”

    卫稷的话,顿时点燃了整个府厅的气氛,就算那些军官也是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双眼满是炽热的光芒……

    要知道,冀州的琉璃制品绝对是暴利行业,听说那沐家就因为得到军督府琉璃镜的供应后,一面镜子卖到海外就赚取了上万黄金的利润,他们不眼红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军督府居然要在定州开设一家琉璃厂?那简直就是如同一座金山重重落在自己头上啊。

    就在各人摩拳擦掌打算参上一股的时候,卫稷又开口说道。

    “不过,这厂子建起来就是等于一座金山,这人选还是要找些靠谱的入股,以免内中这技术被人偷了去,

    本王要好好替军督大人把好这一关,至于该由谁入股嘛,反正你们自个儿就看着办吧,

    本王累了,先回房歇息去了,诸位慢慢商议,临走前你们给本王一个话就行了,走啦……”

    说完,卫稷揽着两名侍女,和府厅众人挥了挥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紧不慢的移动肥硕的身躯,离开了众人视线。

    等卫稷一走,整个大厅立马开始争论起来,有实力的,没实力的都觉得自己入股琉璃厂是理所当然的。

    而这,也是卫稷所期望的,正事办完了,该为自己的金库考虑……

一三三 收入可观

    ……

    当夜,卫稷所住的房间内,很快就迎来了一波又一波唯利是图的士绅,相比之前在府厅内捐钱的墨迹态度,都是携裹着奇珍异宝前来拜会,这礼盒都堆满了半间屋子。

    卫稷刚送走一个世家弟子后,那第一个捐钱的贾南城就屁颠屁颠的手持一尊玉麒麟来到了他的房间。

    望着贾南城满脸讨好自己的神情,卫稷只是瞥了眼他手中的玉麒麟,然后挥挥手,让站在自己身后的两名侍女挥动扇子,给自己驱暑……

    “王爷,这是上好的青玉雕制成的麒麟,如今献与王爷,还望王爷笑纳……”

    贾南城将玉麒麟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脸上满是谄媚姿态。

    “嗯……”

    卫稷轻轻应了一声,闭着眼让一个侍女将盘子里切成小块的西瓜喂到嘴中,满脸惬意的咀嚼了一阵,待他咽下之后,才微微睁开望向贾南城。

    “贾大人,你小门小户的也不容易,就别掺和进来了,这琉璃厂的水很深啊……”

    贾南城一听卫稷这般说辞,忙跪下对卫稷说道:“王爷,在下对您和军督大人是一片赤诚之心啊,在下敢断言,整个定州没有人比在下更加忠心了……”

    卫稷闻言,只是瞄了贾南城一眼,然后叹了口气说道:“贾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快快请起,本王可不敢受此大礼,有话好好说啊……”

    而贾南城依旧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爬到卫稷脚下,对他说道:“王爷,在下知道我贾府不比从前,无法和定州其他士族大家相提并论,

    可我贾家在定州也是自太祖开始至今,不管换了多少个总督,都不曾覆灭,就是因为我贾府懂得审时度势,好识时务,只求王爷给我贾府一个机会,定会永生永世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对与贾南城的表态,卫稷只是抱以淡淡的微笑,随后摇摇头说道:“贾大人,回去吧,本王怕害了你贾府全族,你的入股资格真的不够……”

    “王爷……”

    贾南城紧紧抱住卫稷的大腿,瞬间泪流满面。

    “求王爷给我贾府一个机会吧,只要王爷肯在军督大人面前替在下美言几句,在下是感激不尽啊,对了……”

    哭到一半,贾南城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松开卫稷的大腿,往自己怀中摸索一阵,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到他跟前。

    “王爷,这是在下的另一份诚意,内中是前朝宫用的沙珠,这可是我贾府家传的宝贝啊……”

    卫稷闻言双眼一亮,随后又慢慢沉了下去,慢悠悠的说道:“贾大人,你这又何苦呢?既然是家传宝物,那就该好生收起来,本王怎么能夺人所爱呢?”

    贾南城见卫稷不收,更是心急如焚,望着屋子内堆满了其他士绅所送的海量宝贝,确实自个儿的礼物显的有些“轻巧”,但这已经是自个儿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了,毕竟贾府无法和定州其他世家相提并论。

    就在贾南城感觉万分沮丧的时候,卫稷伸手从他手中取过那个装有前朝宫用沙珠的锦盒,开口说道:“好了贾大人,念你一片真诚的份上,本王就给你指条发达的明路吧……”

    贾南城闻言心下顿时大喜,忙对卫稷拱手作揖:“多谢王爷栽培抬爱……”

    卫稷说道:“听闻你跟定阳府郊肃州大营的方孝忠是亲家?”

    贾南城忙道:“是的,这方孝忠与是我贾府的女婿……”

    卫稷点点头:“这样吧,只要你让方孝忠能听从军督府调遣,本王就答应让你贾府参与到这琉璃厂的生意中来……”

    贾南城心下一喜:“王爷所言是真的么?这方孝忠早就想要效忠军督大人,只是苦于没有门路才终日郁郁寡欢,如今有您王爷这句话,他定会欣喜若狂……”

    卫稷微不可察的冷笑一声,接着说道:“这样甚好,不过贾大人,这琉璃厂的股份你是绝对不可能插手了……”

    贾南城闻言心下一惊,忙道:“王爷,你刚才不是说……”

    卫稷笑着回道:“贾大人莫要误会,本王是答应你参与到琉璃厂的生意来,但这厂子股份你是拿不到的,

    毕竟就算本王肯给你,你也未必守得住,所以,本王打算将定州琉璃厂售卖渠道交你打理,

    以后远东一部分区域的琉璃品都只能有你贾府来做,其他人不得干涉,否则军督府必将追责到底……”

    贾南城仔细想了想卫稷说的话,觉得挺有道理,确实,贾府如果直接入股琉璃厂的话,没准会引起定州其他世家的觊觎。

    毕竟贾家实力也就这样,在定州这片处在下游水平,手握琉璃厂这种暴利股份,就如同三岁孩童抱着金砖,换谁都想要抢上一把。

    可如果只是负责销售的话,那就安全很多了,自己是替厂子内股东兜卖琉璃成品,有人要得罪自己等于就是得罪了背后所有入股琉璃厂的股东,反而有了一层保险。

    贾南城合算下来后,觉得这样也挺不错,虽然利润可能没直接入股琉璃厂的多,但还是比自家现有的业务能赚取的要多好几倍,毕竟贾家现在除了几万亩良田外,其他生意经营都比较惨淡……

    “那在下就多谢王爷成全了……”

    一番合计下来,贾南城立刻冲卫稷行了一个大礼。

    卫稷伸了一个懒腰说道:“好了,贾大人,天色也不早了,你也别杵着了,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你还有很多要忙活的事呢……”

    贾南城忙道:“王爷早些安歇,在下先行告退了……”

    说罢,贾南城起身对卫稷又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整了整自己衣冠,抹干脸上泪水,恢复到一脸潇洒的姿态,满脸神气的退出了门外。

    等贾南城走后,卫稷又一口咬下侍女喂来的西瓜,笑着对屋内十几个侍女说道:“你们伺候的本王很是舒心,本王很满意,这样吧,这屋里的礼物你们每人挑一样,就当是这些时日来的工钱吧……”

    话音刚落,屋里侍女在短暂的欣喜之后,忙对卫稷行了一个万福礼齐声说道:“多谢王爷……”

    之后,各人欢心雀跃的去拿屋里摆放的礼品。

    要知道这些礼品任何一样,对这些身份卑微的侍女来说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自己一辈子可能都挣不到。

    望着屋内侍女莺莺燕燕的身姿,尤其看到一位侍女捧起贾南城送的那匹玉麒麟时,卫稷脸上乐呵的连眼睛都看不到了。

    良久,卫稷叹道:“唉~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样,朴实无华……且枯燥……”

    ……

    六月十五,巫山镇,姜府大营……

    炎热的夏季已经来临,从五月上旬至今,总督府和军督府双方几十万大军已经对峙已经对峙了足足一个月。

    双方之间除了斥候探马发生的小规模动作外,依旧是各自按兵不动,都在等待着决胜时机的到来。

    “咯吱吱~”

    一阵刺耳的木轴转动声悠悠响起,但见巫山镇大营外后方百余步距离,成千上万辆运送粮草的平车在民夫运送下,缓缓向军营步来。

    这已经是这一个月来第三次运送粮草了,毕竟足足五十八人马都要吃喝,屯粮的大营根本不可能一次性解决这么多人连续一月以上的粮草,只能这么一次又一次的征召民夫运粮。

    巫山镇距离远州城有八天的路程,可以说民夫运粮的动作就一直都没有停歇过……

    “唉……”

    看着一车车粮草被送入后军大营,管粮的将官只能深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会结束。

    随着天气渐渐炎热,加上刘策大军又迟迟不来发动攻势,军中到处都蔓延着焦躁的气息,与跟刘策对峙之初相比,士气也低落了很多。

    军营内的士兵都是来自远东各个州省,相互之间协调问题至今都没有妥善解决,刚开始的时候,因为有刘策这个强敌环伺,大家还是有点“同仇敌忾”的味道。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军营之间相互的矛盾也渐渐显现了出来,主要是待遇方面的问题。

    比如远州军士兵的伙食待遇相比其他各营要好上不少,至少他们每顿饭都有白面吃,时不时还有鱼和肉下饭。

    但其他各省集结过来的士兵却在大部分时间里只能啃红薯土豆,再加一锅子白菜,时间一长,换谁都会有意见的。

    就这样,远州军和来自流、燕、义三州士卒之间的间隙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越来越大,加上远州军一向看不起其他三州的士兵,经常私下里仗着自己是总督府的嫡系人马辱骂友军,相互之间的矛盾也就越来越大。

    “这些白面米粉定又是先送到远州军营中去的……”

    一名义州士兵望着装满大米的平车,脸上满是怨恨的表情。

    “他们远州军是人,我们义州军就不是人了?千里迢迢前来远州给那什么总督大人卖命,结果就没吃上几顿饱饭,呵呵,老子真的不想干了……”

    义州士兵一把丢下手中的长枪,满脸不平的坐在地上。

    “发什么牢骚呢……”义州士兵身后一名甲长见此劝说道,“至少这几天都有饱饭可以吃,好过了在义州那片破地方挨饿吧?”

    义州军士兵闻言,回头对甲长不屑地说道:“我们这是来卖命的,天天就土豆红薯加一锅白菜,连米饭长啥样都快不记得了,

    怎么,现在发点牢骚都不成了么?冀州军一旦杀过来,我们可能小命都要交代在这儿,你说就想吃一口人吃的东西,有过分么?”

一三四 斗殴

    ……

    “少埋怨几句吧,咱都是大头兵,都受命上司的指挥,至少现在,我们还有一口饱饭可以吃,那就挺不错了……”

    甲长不厌其烦的劝说着那满腹牢骚的士兵,也是出于对眼下这种局面的无奈罢了,像他们这些底层的士兵,根本就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除了受气还能怎么样呢。

    而那义州士兵听后,不屑地说道:“甲长,你该不会没看那些报纸吧?人家冀州军至少顿顿吃饱,一日吃的是三餐,也没听有克扣军饷的事,

    只要有战事,立了军功都会得到赏赐,田亩金银根本就不不少给人家的,瞧瞧人家,那当兵过的日子才像个人样,再瞧瞧咱现在……”

    “少说几句吧,你还敢提报纸?不要命啦?”甲长忙阻止士兵说下去,“总督大人可是明令禁止提报纸的事,要是被有心人听到,指不定你的小命也就没了!”

    “没了就没了呗,什么大不了的?”义州士兵满脸不在乎的说道,“现在这活的还不如死了罢,你瞧瞧这天,越来越热,却连个止渴的水果都没有,这像话么?

    总督就了不起啊?想让我们给他卖命难道就不知道要善待将士么?这都一个多月了,你看看咱这些义州来的兄弟,有几个不发牢骚的?有本事他把我们的嘴堵上啊……”

    “你呀,早晚出事得出在你这张臭嘴上,都是那些个报纸把你害了,以前你可没那么多门道想法……”甲长叹口气说道。

    士兵面露不屑地说道:“听个报纸怎么了?我就觉得报纸上说的对,军士就应该有军士的待遇,要么你有功在身我无话可说,

    可同样都是远东的士兵,为啥还要分的那么细?这算哪门子的道理?凭啥那些远州军吃的好喝的好,我们义州来的就是小妈养的?”

    “好了,别再说了,你说再多也只是白费口舌,谁听你的?”甲长来到士兵跟前,弯腰拾起那杆掉落在地的长枪,递到他手中,有气无力的说道,“咱啊,就老老实实当兵吃粮,这日子依旧还是得过下去,明白不?”

    那义州士兵厌恶的接过兵杖,起身拍了拍自己身后的灰尘,一脸忿忿不平的回身向帐内走去……

    “叮叮叮~”

    “午食开始了,赶紧吃饭……”

    正午时分,伙营士兵敲着两片铁叶,扯着嗓子冲各处军营内大声吆喝起来,但从他们脸上的表情来看,情绪也都是十分的低落……

    之前的甲长和那满腹牢骚的士兵闻听伙营叫喊,当即随着大部士卒一起,向伙营走去。

    刘策治下的冀州军行军习性,这些年来也影响到了远东各省地方军之中,从以前十几个人围在一口锅前胡乱吃一顿,逐渐转变成食物集中分配,每个营地也都配备了伙营,一到饭点就会让各营士兵都集中到指定的营地吃饭。

    只是,分配不均的问题依然是远东各部军中普遍存在的问题……

    义州军伙营前,看着队伍前排起长长的人龙,甲长和那士卒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

    好不容易轮到二人,甲长和那士兵都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一碗红薯稀粥,一碟青菜豆腐……

    那义州士兵看着手里端着的两样吃食,顿时忍不住对他面前打饭的伙夫兵怒道:“怎么连干的都没了?今天不是刚有粮食运到军中么?”

    伙夫闻言,拿着长长的勺柄,不时敲着满是红薯稀粥的木桶,一脸不屑地说道:“上头给的伙食配额就这些,你要不服找上头说去啊,冲我发什么火啊?”

    士兵怨气冲天,愤恨地说道:“每天吃这么些,万一敌人杀过来,我们如何有力气杀敌?”

    “那我可管不着……”伙夫满脸不在乎的说道,“我一个烧饭的,上头怎么吩咐,咱就怎么做,哪管的了那么多其他屁事,还有话没?没的话赶紧闪开,别堵着后面人盛饭……”

    士兵刚要继续跟他理论,甲长立刻拉了拉他的衣甲,小声说道:“好了,别吵了,你跟他发火又有什么用?”边说边拉着他来到了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

    二人坐下后,士兵依旧满脸怒容,望着手里的大碗稀粥和青菜豆腐,再次发起了牢骚:“看看咱成天吃的是啥?肚子里就没一点油水撑着,如何打仗去?”

    甲长喝了口粥,好心劝道:“有的吃就不错了,发什么牢骚啊?平日在义州的时候,这样的饭菜也指不定多久吃上一回呢……”

    “甲长,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这样你就满足了?”义州士兵皱着眉头问道。

    甲长笑呵呵地说道:“当兵不就是为了有口饭吃么?你看,我这不就吃的挺开心?人啊,别想太多,要懂得知足……”

    士兵摇了摇头,觉得这甲长真的是太过逆来顺受,索性也不再和他说话,赌着气大口喝起粥来。

    正在这时,营地外传来一阵喧嚣的吵闹声,甲长和士兵齐齐抬头望去,却见伙营外黑压压的一堆人,从营前经过,嘴里似乎不时的在叫骂着些什么。

    “甲长,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好奇心驱使之下,士兵放下碗筷,和甲长打了一声招呼后,就起身向伙营外跑去,等甲长想要阻止的时候,却已经迟了一步。

    来到营外,那士兵才发现这些喧嚣的士兵是自己临近营的流州军士卒,与是忙拉住其中一人问道:“兄弟,你们这是去干什么啊?”

    流州士兵闻言,对他说道:“太不公平了,我们都听说了,那些个远州军今天又是白面肉汤,我们却是红薯稀饭,白菜豆腐,

    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特意去前方那远州军营说理去,兄弟,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好让上头知道我们和远州军的待遇差距,

    都是远东总督大人的兵,就因为总督府在远州境内就要区别对待?他们是人我们不是人么?不能再忍了!”

    看着那流州士兵加入队伍中向远州军军营扑去,这义州军士兵想了想,当即回到营中鼓动其他士兵一起同去。

    本就对远州军有极大意见的义州军士兵闻听要找远州军讨要说法,当即也是丢下饭碗,挽起袖子加入到了流州军“评理”队伍之中,和流州军一样边走边喊着口号。

    “哎呀,糟了……”

    甲长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叹息一声,心里万分懊悔没把自己麾下的士兵拦下来,反而让他鼓动军营闹事,这下免不了要有罪受了……

    不满待遇差异的流州军、义州军还有燕州军,一千一百多人一起,熙熙攘攘的向着前方一里多远一处远州军军营走去。

    待来到伙营门口,为首的几名流州士兵一把推开门口的侍卫,扑入营内望去,而远州军伙营的一幕却让他们感到震惊的同时,怒火变的更加炽日……

    只见远州军伙营之内,三四百人围坐在一张张长条桌前,每人面前的碗里都是一大碗冒尖的白米饭,一份炒的油汪汪的白菜,每张桌中间放置着一大锅香气扑鼻炖的稀烂的羊肉汤。

    更主要的是,每张桌子边都放着一筐解暑的水果,从苹果、梨、橘子到瓜类,可谓是应有尽有……

    “你们想干什么?”

    见有人闯营,正在啃一个脆瓜的远州军官缓缓起身,以一副轻蔑的眼神望着眼前这些士兵。

    为首几位闹事的士兵吞咽了几下口水后,一名流州士兵指着他们桌前那些伙食对那军官说道:“这位上官,这就有些过分了啊,咱一样都是给总督大人卖命,凭啥你们吃的和咱都不一样?连顿干的都没有……”

    远州军军官闻言,拿着一根牙签剔着自己嘴里的牙缝,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冷笑一声,伸出手指点了点那说话的流州的左肩。

    “就凭这里的士兵都是远州人,待遇好一些有什么问题,你们这些乡巴佬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们有的吃就不错了,干嘛还要挑三拣四的?不服你们找上头去说啊,看看上头到底是向着谁?”

    军官的话嚣张无比,语气里透着对友军身份的嘲讽,完全无视他们眼中到底怒火。

    “你以为你们远州人就了不起么?都同样是给总督府当狗的命!到底神气什么!”流州士兵恶狠狠地反击道。

    军官闻言忍不住笑出声,随后摇摇手说道:“对,都是当狗的,你说的没错,不过这当狗也有差距,就比如现在,我们这些远州来的狗还有肉汤水果可以吃,

    而你们这群土狗,也就只配吃我们吃剩下的东西,奉劝你们最好赶紧滚回自己营地,要不然你们以后怕是只能吃屎!”

    流州士兵眼光变的阴沉无比,死死盯着那满脸得意的军官。

    军官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脸上笑容一收,然后伸出双手掐住他的两边脸颊,恶狠狠地说道:“你看什么看?不服是么?你们这群乡巴佬也配跟我们远州军平起平坐?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配不配!你若不服直接找总督大人去告状,看看他老人家到底是向着谁!

    听明白了没?听明白了就赶紧给老子滚,看到你们这群土包子老子只会觉得反胃!”

    军官恐吓完后,一把将那流州士兵推开,然后甩了甩手腕,迎着身后同伴一片戏谑的口哨声,一脸傲气的回到桌前。

    “我去你娘的狗杂碎,远州人了不起啊,干死你丫的~”

    “砰~”

    “啊~~”

    军官的羞辱,彻底激怒了那流州士兵的怒火,他一声猛喝,抄起一条凳子,照着军官后脑勺狠狠砸落。

    那远州军官猝不及防之下,狠狠的被砸翻在地。

    军官在同伴搀扶下,龇牙咧嘴艰难的爬起,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后脑勺,却见掌心出现了一滩血迹,顿时双眼瞪的通红……

    “乡巴佬,敢打老子,兄弟们,给我狠狠的揍他们,出人命老子扛着,今天都要让这群土包子知道,远州人在远东就是能为所欲为!”

    在军官的激吼之下,周围三百多名吃饭的远州官兵立刻挽起袖子,扑了过去。

    而在闹事的士兵这边,之前一板凳拍翻军官的士兵见此,丢掉板凳也大吼起来:

    “弟兄们,这群远州人欺人太甚,今天就豁出去,给他们松松筋骨,让他们知道远东到底谁**说了算~”

    “嗷嗷嗷~”

    两边士兵嚎叫着围在了一起,一时间锅碗瓢盆四起,到处都是拳头碰撞躯体的声音回荡在军营之内……

一三五 军法

    ……

    巫山镇,事务厅……

    “定州和幽州方面还是没有消息么?本督派出去了三波人为何至今还未回来?”

    “回禀总督大人,依属下之见,定州和幽州的世家估计还在观望,在我们与刘策局势明朗之前,他们是不会有所动静的……”

    姜泽和邬思道围着一张远东部署地图,望着定州和幽州两省,姜泽只是把眉头皱的死紧死紧。

    邬思道说道:“总督大人,这一个多月,我军各部已经消耗了差不多七十五万石粮草,再长此以往下去,怕是支撑不下去了啊……”

    姜泽面色阴狠地说道:“本督这位兄长走前,在远州城军仓内囤积了足足三百二十万石粮草,足够再支撑几个月,

    还有本督也已经命人去前往远州各地征收夏粮,就算耗,本督也要将刘策耗死在这里,论底蕴,刘策能跟我姜家相提并论么?”

    邬思道说道:“总督大人,话虽如此,但若长此以往,属下是怕远州百姓会有怨言啊……”

    姜泽闻言笑道:“百姓什么时候没有怨言了?难道他们暗地里骂的还少么?他们除了私下里发点怨气还能干什么?

    莫非会跟河源段洪一样烦了不成?不必去理会这群庶民,只要消灭刘策,本督有信心让他们全部把怨气收起来,哼……”

    邬思道想了想说道:“总督大人,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姜泽点点头:“讲……”

    邬思道说道:“总督大人,这些时日属下仔细想了想,总觉得我们似乎都思虑欠周了……”

    “继续说……”姜泽冷冷地说道。

    邬思道说道:“总督大人,您上任以来没施仁政,为了对付刘策,制定了一套严酷律法,搞的各处士绅百姓都对你颇有怨言,

    其二,在立足不稳之际,如此之快对刘策用兵,实为不智之举,而且刘策一没造反,而未做出出格举动,我们根本就是师出无名,

    而且他所立的这些政策都是经过前总督大人点过头默认的,你不该如此莽撞出兵,

    导致现在整个冀州上下都已经视总督府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欲除之而后快……

    总督大人,您已失了人和,其实属下敢说,整个远东无论士庶,都是强烈反对这场战争的,时间一长,恐会生变啊……”

    邬思道这么说,其实讲到底还是因为姜泽眼光不够远,毕竟姜泽之前没有过身为总督的经验,依旧搬出刺史那一套显然在远东这片有强权对立的区域,是不够看的。

    姜泽闻言却不以为然:“你说的这些本督也考虑过,但是,本督就要在消灭刘策之后才能高枕无忧的处理士绅和百姓的事,不然远东想要太平根本就不可能的……”

    邬思道说道:“总督大人,也许事情不一定非要如此极端的,或许可以和刘策坐下来一起解决眼下难题,

    毕竟刘策也是姜家一份子,事情不一定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以后就算要再对付刘策,等稳住脚跟也不迟啊……”

    姜泽挥手说道:“不必多言,既然本督已经做了,就不会有半点后悔,索性就借这次机会一口气将威胁远东的势力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邬思道叹了口气最后劝道:“总督大人,说句实话,论对远东的熟悉程度,我们还都不如刘策啊……”

    姜泽一怔,冷哼一声就不再说话,继续盯起桌上的地图,半晌才说道:“扯太远了,现在还是想办法让幽、定两省出兵共击冀州,

    只要刘策军后方大乱,我军就能势如破竹,赢下这场战争,到时总督府依然可以从容对付远东剩下局面!”

    “报~总督大人不好了~”

    姜泽正与邬思道商议之际,门外忽而传来急促的惊呼声,只见一名亲兵满头大汗,急匆匆奔入了事务厅内。

    “何事?”姜泽问道。

    亲兵喘着粗气说道:“启禀总督大人,军营有人闹事,已经出人命了!”

    “混账!岂有此理!”姜泽闻言大骂一声,“到底怎么回事?”

    亲兵说道:“流州、义州和燕州军营部分士兵因为不满和远州军待遇有别,便在有心人鼓动下,

    纠集了一千多号人硬闯远州军伙营,在言语上起了冲突之后,就直接大打出手了,已经出了好几条人命了……”

    姜泽闻言,面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真是好大的胆子!大战在即,这群混账居然敢为了区区小事扰乱军心,哼,若不加以严惩,本督如何有威信统领百万大军?”

    说完,姜泽就让亲兵在前面带路,向闹事的军营快步走去,邬思道想了想,也迅速跟了上去。

    ……

    巫山镇,大军主营校场内……

    上千名闹事士兵鼻青脸肿的排列整齐跪伏在地,在周围手持兵杖士兵的看护下,垂头丧气等待着这次聚众斗殴的惩罚下来。

    在他们面前躺着十五具在斗殴中丧生的士兵,正用一条白布包裹着。周围站着远州军的士兵,他们身上同样有着打斗过后的痕迹,脸上青肿不一,血迹斑斑……

    姜泽赶到后,先在一具尸体前蹲下仔细察看了一眼,待确认那具尸体是被人活活殴打致死后,眼眸中冷厉的视线迸发而出。

    起身后,他径直来到那些蹲伏在地的士兵跟前,面色阴沉的扫视了一圈……

    “本督说过,任何人都要严守军中律令!若有违者,必将严惩不怠!”

    姜泽语气中那股压抑的怒火不可遏制的传递到所有人耳中,让那些跪伏的士兵不由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既然你们如此目无法纪,那本督今日就只能依军法惩治,以正军纪!莫怪本督无情了!

    刀斧手!将这些扰乱军心之徒,全部就地处决~”

    这一下,让所有人都呆住了,尤其那一千多名士兵顿时傻了眼,本以为也就挨一顿军棍了事,不想居然要掉脑袋?

    而那些同样参与斗殴的远州军士兵,则是一脸神气的望着那些跪伏在地的士兵……

    “总督大人,我不服~”

    生死关头,望着刀斧手一脸狰狞的向自己身后逼近,一名流州士兵大声吼叫起来。

    “总督大人,我们不服~”那流州士兵说道,“我们也并非有意要闹事,只是因为军中伙营分配不均,我等气之不过才做出有违军纪的事来,毕竟事出有因,不管怎么样也是罪不至死啊~”

    姜泽闻言冷眸微颌,嘴角轻微抽搐一下,厉声说道:“死到临头还敢狡辩!你们若真的对伙营分配有意见,就应该跟你们的上官去禀报,而不是这样聚众喧哗影响军心……”

    “若我们和上官提有用,又何苦会做出这种事来!”流州士兵大声打断姜泽的话,“这一个多月来,我们都已经和自己上官提了多少次了?他们管过我们的意见么?每次去就一套说辞,什么大局为重,让我们忍忍……

    总督大人,小的没读过什么书,但有一些事是真的不明白,同样是人,同样是远东的子弟兵,同样受召来到这里听从总督大人您的调遣,

    可凭啥远州军的伙食待遇与我们之间区分的就这么大?他们顿顿白面加冒油的菜食,我们却天天红薯土豆,喝的汤连一滴油都没有,这公平么?

    总督大人,你自己想想,几十万人啊,这样做就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么?兄弟们就只想吃口同样的饭食而已,至于惹来杀身之祸么?”

    “对,就是这么个理,我们不服~”

    那流州士兵的话悠悠回荡在军营内,惹来周围待斩的士兵阵阵喧哗,局面一下子有些不可控制……

    “放肆!”

    姜泽怒吼一声打断流州士兵的话,上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本督说话!贱作的下民,你是在教本督如何治军么?”姜泽面颊不住抽搐,“违反军纪还敢在此妖言惑众煽动军心,妄图给自己开脱?

    就凭你顶撞本督这番言论,就该处以极刑!”

    “总督大人,你这样处置,我等不服~”流州士兵努力从地上爬起跪好大声对姜泽说道,“兄弟们就只想要相同的待遇,难道这也有错么?如果这样的话,小的以为第一个该斩的就是总督大人您自己!

    你是非不分,御下失察,任凭军中各处不睦,外加偏袒护短,难道不该第一个上断头台么?”

    “刀斧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难道你们也想违反军令么~立刻行刑~”

    流州士兵的话,让姜泽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大吼起来,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士卒居然胆敢当众顶撞自己,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威信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脸都因为激动变成青紫色。

    边上的邬思道见此忙阻止刀斧手行刑,忙拉过姜泽对他小声说道:“总督大人,依属下之见,就且先饶恕他们,那小卒确实冲撞了您,但他所言的确有道理,

    属下这些时日也发现军中各省军营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不如每人三十军棍小以惩戒,若要一次全杀了,就怕军心浮动,会对战事不利啊……”

    姜泽闻言断然回绝了邬思道的话,大声对他说道:“你无需替他们开脱,若今日放过这些目无法纪的狂徒,以后军中人人效仿,本督还如何带兵?

    况且,军令如山,任何胆敢触犯军法的人,本督都要严惩不怠!今日就要拿这些人立威,以儆效尤!”

    话毕,姜泽大声冲刀斧手吼道:“立即行刑~”

    “呼~”

    一把把寒光闪闪的砍刀高高扬过头顶,发出一阵整齐的呼啸声响,军营校场上充满了肃杀的气氛,让在校场周围围观的士卒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服~我们不服~”

    “姓姜的,你不得好死~老子在九泉之下等着和你算账~”

    “兄弟们,你们都看到了吧?这就是给世家卖命的下场~早知道投奔军督大人去~”

    眼看今日必会枉死在这儿,跪伏在地的士兵索性齐声喝骂起来,一时间整个军营到处充斥着污言秽语。

    “斩~”

    “噗噗噗噗噗噗……”

    姜泽龇牙咧嘴,一声大喝,那一把把砍刀瞬间挥落,带起一片血雨飞溅,染透了整个校场四周……

一三六 劝进

    ……

    六月十七,冀州,刘策大营……

    “午食时辰到……”

    伙营士兵一声吆喝,本来寂静的各营将士,立刻发出一阵短促的喧嚣声,众将士有序的出营向伙营走去。

    众将一进伙营,一阵诱人的油香立即扑鼻而来,但见每一个伙营帐前的长桌上,放着一个盛汤的大桶,桶里都是煮烂的羊肉汤,附以生姜、蒜泥等去腥的佐料,光闻着味儿就让人食欲大振。

    而在桌面上的簸筐里,叠着一张张用油煎好的饼子,足有海碗这么大,还十分的厚实,上面洒有葱花、肉沫,仅从金黄色的外表就可以让人食指大动。

    桌子边上还有一框框用冰水浸泡过后的瓜果,全是饭后给将士们降暑准备的。

    一张饼,一碗肉汤,不够还可以再添,这就是冀州军出征情况下的伙食,简单却又实用,一般情况下,这一份午食吃下来是足够吃饱了,而且油水充足顶饿,足以应付一切突发的战事。

    各级军士依次有序的排队领取好自己的食物,然后三三两两坐到伙营桌前大口吃了起来。

    这次被刘策特别指明一道随军的哥舒憾也在伙营内领取了自己那份伙食,不过由于他胃口较大,所以特意拿了两张饼,端着碗汤,急匆匆向桌前走去,还未到凳子前就忍不住喝了口汤。

    当滚烫浓香的羊肉汤入喉,哥舒憾是忍不住哈了一口气,脸上表情是异常满足。

    哥舒憾自投诚军督府以来立下战功后,各级军官也给予了他较高的待遇,加之他身材魁梧孔武有力,在歼灭零丁部之际又是身先士卒,用一条十五重的铁枪亲手挑杀十几名敌人后,更是受到陈庆赏识,特意举荐给了刘策。

    啃一大口饼,再喝一口汤,哥舒憾对眼下的生活异常满足,而且那位年轻的军督大人似乎对自己非常器重,特意将一千乌族铁骑交给自己统领,并告之自己这次远东之战若能取下战功,定会正式升任他为将军。

    这让哥舒憾很是感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立下军功报答刘策的知遇之恩。

    如今肃虏部已经有了好的归宿,不用再在恶劣的环境中苦苦挣扎,他也算是卸下了肩上的包袱,只需尽好一名将领该尽的职责就行了。

    而且,哥舒憾这些日子也在私下里听闻了刘策的经历,曾经身为族长的他,敏锐的感知到刘策的野心,这更让他心下一阵狂喜。

    毕竟自己的上司有野心,底下人才有动力,这是在乱世中亘古不变的道理,偏安一隅只会消磨人的意志而已,哥舒憾也有着从龙的梦想,只是以前他效忠的呼兰人因为肃虏部弱小,压根就不给自己这个机会。

    “哥将军,军督大人有请……”

    正在大口啃饼的哥舒憾,被身后一名士兵叫唤一声,连忙起身回头对那传唤自己的士兵望去。

    “这位军士,请您回去转告军督大人,我一会儿……不,我立马就去见他……”

    紧张的和传令兵告别后,哥舒憾连忙正了正自己一身三十斤重的铁衣甲叶,又戴正了自己的铁盔,确定自己没有失态之处后,这才大步向刘策所在大营走去。

    不过刚走两步,他一想到军中禁止浪费粮食,于是赶忙折返,将啃了一半的两张饼和剩下的半碗肉汤一起带上,才安心的向主营大帐赶去。

    ……

    主军大帐之内,刘策阴沉着一张脸,望着帐中的沙盘一言不发,身后的韦巅如同铁塔一般守在他左右,以防有人对刘策不测,主案上的饼和肉汤他一口都没动……

    坐在大帐边上的许文静见刘策不说话,自然也不好再继续吃饭了,于是也放下碗筷起身来到沙盘前和刘策一起看着两军对垒的局面。

    沉寂许久,刘策开口冷冷地问道:“定州那边有消息传来了么?霍青的六千骑兵应该已经进入中定州部区域了吧?”

    许文静闻言,立刻来到一面挂有远东地形图的屏风前,仔细望了一阵,尔后点头回道:“按羽林军的行程,算算时日应该已经抵达了定州中部,如若所料不差,最多两日,就会有消息传来……”

    刘策双眼一颌,沉思片刻后又问道:“如果本军督现在率先发动攻势,你说有几分胜算?”

    许文静闻言眉头一蹙,摇摇头说道:“军督大人,敌军势大,属下建议再等些时日为上,据蛰伏巫山镇内中的情报司飞鸽传书,

    信上所言前些时日姜泽处决了一千闹事的士卒,已经引起了军中其余各营的不满,只要再等些时日,属下以为姜军必会有所变故……”

    刘策点点头,冷冷地说道:“本军督也知道现在出兵根本不是时机,戏言罢了……”

    许文静一怔,忙劝道:“军督大人,属下知道您还在为杨营的死而自责,但还是请您莫要感情用事,只有把远东七省尽数纳入手中,才能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啊……”

    刘策说道:“本军督知晓,无需军师你来提醒……”

    帐内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尔后刘策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次汉陵的失陷,本军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姜浔、宋濂三番五次提醒本军督要对姜泽加以防备,

    可惜本军督没听进去,认为姜泽再怎么样也不会如此快与本军督为敌,这才导致了这次悲剧的发生,本军督该为这次失误负总责……”

    许文静忙道:“军督大人,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换谁都无法料到远东会发生这种变故,事实上,要说责任,军督府内所有人都有责任,不能由军督大人您一人扛啊……”

    “军师你不必为本军督开脱……”刘策说道,“本军督身为冀州最高军事统帅,就应该为自己的致命过失负责,

    如果本军督能早些对姜泽有些防备,加派一个旗团的兵力到汉陵,也不会让那么多无辜的人枉死……”

    许文静见刘策这么说,眼珠子一转,立刻对他说道:“军督大人,属下有些话想说出来,你也莫要生气……”

    刘策说道:“你讲吧……”

    许文静说道:“军督大人,杨营他们阵亡固然让人惋惜,但他们的死却并非没有价值,

    属下既然受您信任,就任为军师将军,自然要从大局着手,敢问军督大人一句,若没有汉陵的变故,您打算什么时候把眼光放到远东呢?”

    刘策说道:“原定战略,先彻底掌控塞外,待三五年发展后,有充分的实力再回顾远东,毕竟本军督手头资源有限,无暇同时应付塞外和远东两面。”

    许文静说道:“但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任何事都无法提前预料,军督大人应该将这次变故看作是一个契机,改变整个天下的机遇,

    冀州还是太小了,且边境四面环敌,要想平稳发展实在太难了,且塞外胡人大部分却只能利用,不能作为依仗,

    不过只要军督大人获取整片远东之地,就等于获得了一大片纵深根基,那以上所有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想想远东两亿人丁,多少土地多少资源?还怕不成大势么?如今大周上下早就腐朽不堪,这天下大乱已成定势,

    军督大人您无论与公与私,都该取下这片基业为以后扫平乱世做好充分的准备,

    所以依属下来看,姜泽的所作所为未免不是在替军督大人扫平阻碍,您又何苦为这杨营的事烦恼呢。”

    刘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说的这些,本军督又何尝不知呢?本来打算过个三五年等冀州稳固之后,再找理由向整个远东进军,毕竟现在治下实力还没有足以能碾压一切的时候……”

    许文静说道:“军督大人,你这么想属下就有些不敢苟同,既然同样是要发展,那为何不带着整个远东一起发展呢?

    军督府有那么多惠及士庶的政策在,还怕等远东掌控的那一天,军督大人治下没人可用么?

    其他不说,仅那职田法一条,就有数之不尽的士庶子弟挤破脑袋要前来效力了……”

    说到“职田法”的时候,许文静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属下还有个建议,请您务必听从……”

    刘策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许文静说道:“军督大人,公主殿下这人,属下劝您最好能纳入自己府中,哪怕手段再卑劣也无妨……”

    话音刚落,许文静就感到刘策眼角余光射来一道冷厉的视线。

    许文静打了一个冷颤,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军督大人,属下知道你对感情看的很重,但有时候你也不能在情感上太过专注,必要的政治联姻还是需要的,这是任何一方势力都避不开的抉择,

    公主殿下的能力足以帮助军督大人分忧不少烦心的事,仅这职田法就应该能看出端倪,还请军督大人慎重思虑属下的话,而且有了公主殿下这层身份,以后入主中原也就有了一个大义的名分……”

    刘策沉默不语,收回了冷厉的视线,脸上表情没有半分的变化,依旧如同十二月寒霜一样。

    许文静见此,从袖口内取出一小个瓷瓶,小声说道:“这是属下在神都之时,从一名专研房事的医师地方重金购得,只要小小一滴,就能令人无可自拔,一切心理负担都能抛却脑后,且男女通用,

    属下就将这东西放在这里,至于如何抉择,还请军督大人自己定夺吧……”

    刘策瞥了眼那瓶药水,不知为何,以前自己看到这种东西就觉的恶心,但现在似乎也没那么厌恶,难道这就是阅历成长的关系?

    “报~军督大人,霍将军派人送来定州驰报……”

    这时,帐外传来探马的呼唤,打破了帐内的平静。

    “呈进来……”

    刘策本能的收起那瓶药物,沉声冲帐外说道。

    而许文静见刘策收走那瓶药物,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

一三七 万事俱备

    ……

    刘策接过霍青送来的驰报,打开迅速扫视一圈纸上所书内容后,面无表情的递到许文静手中。

    许文静看过后忍不住赞道:“好啊,不愧是少将军,属下本以为他至多才抵达定州中部,不想六千铁骑已快临近远州边境,

    按此驿使日来计算,现在恐怕已经与远州隔境相望了,这真是领军奇才啊……”

    刘策淡淡地说道:“这也多亏了王爷的交涉手段,要不是他把定州各路世阀的人心收拢过来,霍青也不会一路畅通无阻的提前抵达定远边境……”

    许文静点点头说道:“那接下来呢?军督大人,是不是要回信一封指挥霍青和羽林军南下交战?”

    刘策想了想,摇头说道:“不必了,仗该怎么打,霍青自然清楚,本军督相信他有能力判断眼下的局势,让他自己定夺吧……”

    “报~军督大人,幽州叶总司派人送来驰报……”

    “呈进来~”

    刘策再次接过驰报看过后,依然面色平静的递给了许文静。

    许文静看后不住点头:“叶总司也不愧是才智慧过人,如此短时间就说服了整个幽州世阀,他们也愿意提供船只,助武镇英所部绕道远州后方,予以夹击,

    看来,这次远东大战,我冀州军基本已经稳操胜券,大势已定了……”

    刘策望着一脸欣喜若狂的许文静,只是抱以一声轻微的哼笑,然后继续望向那两军部署的沙盘。

    不多时,哥舒憾来到了帐外求见,刘策立刻让他步进了帐内。

    不等哥舒憾行礼,刘策就向他招了招手唤到沙盘前,对他说道:“哥舒憾,知道本军督为何将你唤来帐中么?”

    哥舒憾拱手说道:“属下不知,还请军督大人指点迷津……”

    刘策拿起教鞭,指着沙盘上总督府军的部署以及回雁谷,开口说道:“本军督将会横穿回雁谷与对面敌军展开一场正面厮杀,敢问这到底可不可行?”

    许文静闻言一怔,暗道刘策征战无数,怎么会有此一问?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刘策的用意了……

    哥舒憾望着沙盘上一目了然的地形面貌,仔细斟酌了一下,拱手回道:“军督大人,这回雁谷地形险要,两侧多群山峻岭,且峡道过窄,无法让大股骑兵并列而过,不易阵型展开……

    若敌人占据几处要道,那怕只有几百人,就能形成万夫莫开之势,阻挡上万大军前行,属下不建议直接取道峡谷对敌人发起总攻。”

    刘策点头,轻声说道:“很好,如此本军督就放心了……”

    哥舒憾一怔,不明白刘策什么意思。

    随即刘策又对他说道:“本军督听闻你之前在呼兰人治下效力,那本军督想问问,呼兰人在野外与大股敌军遭遇,又是如何对敌的?”

    哥舒憾说道:“自然是先将敌人引入指定区域,然后利用地形优势,从两面以迂回包抄方式,切断敌军的首尾呼应,

    再以草原部族天生的骑射能力加以攒射疲敌,最后再精骑近身,一举击溃敌军……”

    刘策说道:“好,那本次从回雁谷与敌军的正面冲锋,本军督就以你哥舒憾的一千乌族骑兵为先锋,彻底打乱对面阵型,你可敢胜任?”

    哥舒憾闻言眉头一皱,忙对刘策单膝下跪,拱手说道:“军督大人,哥舒憾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那一千乌族勇士都是借调而来,没道理一起随属下送死啊……”

    “你说本军督是让你们去送死?”刘策凝眉冷蹙,沉声说道,“哥舒憾,你别把自己看的太高了,你的命现在还值不起一千乌族骑兵,

    到时你就听从本军督安排就是,今日找你前来,就是要先提前跟你打个招呼,望你早些开始准备起来,莫到时乱了阵脚……”

    哥舒憾闻言,这才恭敬地说道:“是,属下遵命,一定听从军督大人调遣……”

    刘策挥手说道:“好了,你先退下吧……”

    等哥舒憾离开主帐后,许文静立刻凑上来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这手段真是让属下佩服万分,故意试探哥舒憾的忠诚和用兵能力,目前来看,这个胡人还是对军督大人忠心耿耿的……”

    刘策没理会许文静的恭维,只是指着回雁谷总督府大军的峡口,平静地说道:“斥候来报,姜泽将他的火神营部署在峡道口正面位置,想要杀入巫山镇中军大营,这是一个绕不开的难关……”

    许文静闻言说道:“军督大人,破他火神营不难,只要等天下雨的时候,一举杀过去,他们的火器就全是摆设了……”

    刘策摇摇头说道:“下雨的话,火神营的火器固然只是一个摆设,但同时也会贻误了我军破敌的最佳良机,

    地形泥泞同样会严重阻碍我军骑兵的行军,况且纵使火神营无用武之地,他两翼的步兵却依旧能作战,局面依然对我军不易……”

    许文静闻言,陷入短暂的沉思后,又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该如何破敌呢?”

    刘策眼中露出一丝极其狠厉的凶芒:“本军督就要从正面堂堂正正将这支火神营击溃,我要让他们从身心感到恐惧,对付这种火器部队,本军督又怎么会没有应对措施?

    既然这火神营被称之为大周最后的王牌,本军督又岂能不让他们彻底终结在我精卫营手中化为一段历史呢?”

    许文静只觉得背后溢出一身冷汗,怯生生的望着刘策,他太熟悉这种语气了,每次刘策出现这种语气的时候,那就说明对面的敌人将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现在,定、幽两省的忧患已经解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刘策手握教鞭一指巫山镇方向,冷冷地说道。

    ……

    六月二十一,定州,沫水郡……

    羽林卫大军抵达定远边界已经足足八天时间了,如今六千骑兵正安扎在边郡之中,等待着刘策讯令的传来。

    霍青站在城头望着情报司提供给自己的远州地形图,面色沉毅,仔细考虑着下一步进军的方向,顺便等候派往远州境内的斥候将情报传来。

    “咯哒哒……”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霍青抬眼望去,却见黄沙滚滚中,新入羽林卫的白麒正策马向自己方向赶来。

    稍作沉思,霍青转身和亲卫一起步下城墙迎了上去……

    “吁~~”

    来到霍青跟前,白麒立马拉住马缰,喝住战马纵身一跃,对他拱手说道:“启禀霍将军,属下这些时日在情报司的配合下,已经打探清楚远州境内沿途三座城镇的兵力布防,

    平均每座城内仅不足五百老弱士兵驻防,且守备极其松懈,若我羽林卫领兵挺近,则可不费吹灰之力将它们尽数攻破……”

    霍青闻言,双眼轻颌,立马问道:“你是如何确定城防守备松懈的?”

    白麒露出一脸笑容对霍青说道:“回禀霍将军,属下乔装随意打扮了一番混入城中,结果那些守门的士兵根本就没人盘查,连续三座城池都是如此,

    另外,入夜时分,属下曾在两座城内分别燃放一间草料房,可那些守城的军士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赶来,这火都已经快熄灭了,

    因此,属下敢断言,远州边境三座城镇若要攻取的话,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霍青听完白麒的说辞,来回踱步仔细想了想,尔后对他说道:“那你沿途经过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有敌人的探马,或者说是有大股军队出现的痕迹?”

    白麒摇摇头说道:“没有,除了一些蹄印较浅的骡马和车痕外,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霍青眼中精芒射出,忍不住击拍了一下自己双掌,脸上露出望到胜利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又何苦再在这里浪费时间,贻误了战机?传我军令,全军立刻歇息,待今夜子时用过夜饭,直接进军远州!”

    白麒被霍青的话吓了一跳,忙小声问道:“霍将军,您收到军督大人的来信了?不该这么快吧?”

    霍青摇摇头说道:“兵贵神速,本将军相信军督大人能理解我的用意,信使来回十几日,实在是耽搁不起,

    这当中万一姜泽发现有变,派人在边境口驻扎一军,那这次奇袭就会变成明攻,不利我羽林卫千里奔袭,

    而且这定州定有总督府的眼线暗桩,如果我们再这么待下去只会让姜泽更快知道我军的意图,

    所以,必须要赶在姜泽得到消息之前,杀入远州城后方,捣乱总督府大军的部署!”

    白麒听完点点头,然后又问道:“可是,霍将军?我们进入远州境内后,又该打哪儿啊?沿途城镇都要打一遍么?这会耽误不少时辰啊……”

    霍青笑着说道:“既然是偷袭,那当然是捡最大的便宜赚了,沿途的三座城池本将军一概不打,只负责切断姜泽大军的补给线,

    尔后趁势直下远州城,只要二者既定目标都能达成,姜泽大军纵使百万之众,也会不攻自破,定能为军督大人夺得远东取得最后的胜算!”

    “霍将军高明,白麒受教了……”

    听完霍青的解释,白麒不得不佩服霍青那大胆的用兵策略,目标简单明确,敢能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达成制定的战略目标。

    同时心下也暗暗将霍青的用兵方式暗记与心,或许以后能有机会能和他一样独领一军,驰骋疆场建功立业。

    霍青拍了拍白麒的肩膀,面带微笑:“好了,别愣着了,赶紧去准备吧,白麒,本将军之所以和你说这些,就是因为本将军觉得你我之间就是同一类人,本将军非常的看好你,

    只要这次你立下战功后,本将军定会亲自在军督大人面前举荐与你……”

    “多谢霍将军栽培~”

    白麒闻言,连忙向霍青行了一个军礼,脸上掩盖不住激动的心情……

一三八 劫持粮道

    ……

    六月二十四,远州城百里之外的官道上,上万车粮草在五万百姓的押送下,缓缓向巫山镇总督府大营行去……

    连绵不休的运送物资,让这些被征集而来的民夫苦不堪言,不少人刚从巫山镇大营归来,就再次加入了运粮大军,周而复始似乎永无停歇……

    姜泽为了能与冀州刘策展开对决,不惜征召了二十五万百姓运送粮草,虽然是在远州境内,但近五百里的路程连续不断来回的押运还是让人无法长时间忍受,久而久之,这些百姓也是怨气冲天,对姜泽是越发的不满了。

    要知道这些百姓运送粮草是没有任何收入的,除了一日两餐的吃食之外,其他一无所有,加上因为运送粮草家中的田亩无以耕种,这情绪就可想而知了。

    其实,姜浔在任远东总督的时候,也时常为战事爆发,运送粮草辎重的事发愁。

    后他视察刘策治下才得知,刘策军中设立后勤司和专门负责押运辎重的辅兵,这个司部当然设立,大大提高了运粮的效率,减轻了对民夫的依赖,也便于更多的百姓农户加入生产之中。

    而且由于这些辎重队都是有固定军饷,积极性也很高,即使路途遇到凶险也有足够的应对能力,深得姜浔的赏识认可。

    与是,姜浔也决定仿效刘策军治下的辅兵制度,特意建立了一直专门负责后勤的辎重部队。

    这支部队设立之初不久,就参与到了燕州农户反乱(刘策当时正在河源与流贼鏖战)中,姜浔很快就平定了这场内乱,第一次见识到了辎重兵的效率远远高于民夫,与是姜浔决定将辎重兵扩大,以应付日后发生的其他战乱……

    可惜还未等姜浔把辎重营扩大到远东所有营属他就卸任了。姜泽到任后,立马废掉了辎重营,原因是辎重营并非完全作战单位,战时用处并不大,他们所作的事民夫同样可以完成。

    而且由于几十万人的军费开支实在太大,认为完全没有必要设立,毕竟民夫都是免费的劳动力。

    结果这么一来,几十万辎重营的士兵立马失业,总督府又没有也没时间妥善安置他们的去处,一下子影响到了远州各地的治安状况,各方城镇乡野时有寻衅滋事、入室盗窃、污辱民女的事情发生,搞的左邻四舍是怨声载道。

    而百姓的负担也因此变得更重了,本以为日子能好一些的他们,如今却都陷入了这场莫名其妙、又是突如其来的战争漩涡中苦苦挣扎着。

    农户家里的田亩荒废了,意味着今年的收成又要减少,自己的妻儿老小都将挨饿,所要缴纳的税租似乎并没有听到要减免的消息,让大家的情绪十分的低落,连赶骡马的鞭子都挥的有气无力。

    而同样的,负责监督押运粮草的官兵也同样士气低迷,不到五百人的队伍有气无力的走在官道上,脸上满是疲惫不堪的神情,见民夫们情绪低落,不过随口叫唤两声后,也随他们去了。

    天气愈发炎热,这些官兵索性都将身上的甲胄都卸了丢在粮车上,解开腰带敞开衣衫试图消减燥热的气氛,完全没有一名身为运粮官的警惕。

    “啊嗬……”

    一头毛驴再也承受不住负担,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后,口吐白沫倒在了晒的炎热的地面上,任凭民夫怎么驱赶都不肯起来。

    “砰~”

    一声轰响,一名民夫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在了自己的运粮车边上,长时间的跋涉让他的体力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百姓和牲口接二连三的倒在地上,引起周围一阵喧哗,不分昼夜的两面(汉陵、巫山镇)运粮,让他们实在难以支撑下去,无论牲口还是人都是如此。

    运粮官见到这一幕,只是无奈的摇摇头,艰难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带着几名官兵前去探察百姓的状况。

    相比其他各地而言,这些运粮官兵对百姓还是很不错了,毕竟都是同一个地方的人,相互之间也都彼此十分照应,下不了狠手去苛责。

    “大家搭个手,把他扶到车边……”

    运粮官来到一名晕厥的百姓跟前,指挥着周围民夫将他搀扶到附近的一辆粮车车轮边。

    “快拿水来……”

    运粮官仔细观望了那百姓一阵,立刻从身后官兵手中接过一个水壶,拔开塞子往他嘴里灌去。

    良久,那晕厥的百姓悠悠醒转过来后,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运粮官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要不歇歇再走?”

    那民夫虚弱的说道:“官爷,我现在浑身无力,难受的紧啊……”

    运粮官闻言,用手抚摸了下他的额头,不由眉头一蹙,说道:“看样子你是中暑了,得好好休息一下,不能再走了……”

    说到这里,运粮官起身向一望无际的运粮大军望去,脸上是挂满了愁容。

    他心一横,喃喃说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人都快累死了,人要死光了还谁来运粮?”

    与是他大声说道:“听我命令!都歇一个时辰再走吧!”

    他边上的官兵闻言忙劝道:“上官,这可不行,总督大人下了死命令,延误了运粮时辰,一律斩立决,我们可承担不起啊……”

    运粮官闻言,怒气冲冲地说道:“出了事本官一力承当,这总督大人也不知搞的什么鬼!一来远东就给你惹出这么多事,要以前姜总督(姜浔)在的时候,怎么会做这么没脑子的事?

    刘策可是朝廷御封的汉陵侯,人又不错,他没事去惹他干什么?非要让大家跟着他瞎折腾么?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这才上任几个月啊,

    再这么下去,整个远东都要因为他一意孤行再起动荡了,反正今天说什么就是不走了,让大家都歇了吧……”

    运粮官这番话,得到了周围百姓的普遍认可,事实上他们潜意识里已经被冀州所发行的报纸舆论给潜移默化,至少是非对错还是分的清的。

    姜泽对汉陵采取的军事行动,那就是错的!

    既然有了运粮官的指示,大家也就都停下了行走的脚步,开始歇息起来,总之都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大不了脑袋落地好了。

    “咯哒哒~咯哒哒~”

    “轰~~”

    就在数万百姓在自己粮车边开始栖息休整的时候,轰鸣的铮铮铁蹄由远至今骤然而起,瞬间让他们从地上跳了起来,满脸惊恐的望着前方黄沙席卷的壮观一幕。

    待黄沙消散霎那,成片抖动的羽翎和一面印有“霍”字血旗的大纛,出现在民夫的眼眸中……

    霍青的六千铁骑,风尘仆仆的赶到了远州城郊外。

    “大家不要慌,别轻举妄动,都听本官指挥~~”

    运粮官努力压抑内心的恐惧,安抚周围不知所措的百姓后,径直来到骑兵阵前。

    “吁~~”

    距离运粮官五十余步距离,六千铁骑齐齐喝止,为首的霍青拨动马身一脸冷肃的出列来到运粮官跟前。

    运粮官强行止住正在微微颤抖的身体,然后对马背上的霍青拱手施了一礼,说道:“敢问这位将军,可否是军督大人麾下赫赫有名的霍骠骑霍将军?”

    “你认得本将军?”霍青冷冷地说道。

    运粮官回道:“少将军千里奔袭呼兰王庭,一战定鼎草原局势的战绩令在下神往?何况报纸上对少将军的描述大幅刊登,在整个远东早就家喻户晓,

    就连远州城里三岁孩童都在传唱为将当如霍骠骑,加上霍将军身后这面血旗以及这等的气度,卑职自然已经猜测出少将军的身份……”

    霍青这才收起脸上的寒霜,淡淡地问道:“不想你一个小小运粮官还有这般见识,你们见到本将军大军前来难道不打算抵抗么?”

    运粮官闻言,回头望奎眼四周满是恐惧的百姓,叹了口气说道:“不瞒少将军,您也都看到了,我们这些数万百姓手无寸铁,

    在您的铁骑面前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您若真要下杀手,我们又何必做垂死之争呢?

    而且,卑职相信军督大人是不会对百姓下毒手的,何况我们都不愿与军督大人做对,您更是没理由杀我们……”

    “你倒是很识时务~”霍青点了点头,望了一眼满脸惊恐的民夫,又对运粮官说道,“既然我羽林卫出现在这里,想必也该知道本将军的来意了,你打算跟本将军合作,结束这场战争?”

    运粮官大声说道:“能为军督大人,为少将军效力,卑职自然是义不容辞!”

    “好~”霍青大喝一声,“那烦请你引路,带本将军前往屯粮所在,另外还需要借你这些民夫一用,事成之后,你们这趟所运的粮草权当是报酬!”

    此话一出,听到霍青所言的民夫顿时眼前一亮,内心恐惧也迅速退散,精神也随之抖擞了起来。

    给别人运粮和给自己运粮这热情根本不可相提并论,人性就是如此,归根结底还是脱不开一个“利”字。

    运粮官既然下定决心效忠军督府,没有任何犹豫,拱手对霍青说道:“请少将军示下……”

    霍青对他勾了勾手指,让他上前说话。

    等运粮官立在马身旁,听着耳边霍青所说的话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最后沉声说道:“少将军放心,卑职这就前去安排……”

    运粮官带着满心觉悟前去民夫之中找可靠的人选了。

    霍青则将朱翎唤到身边,小声吩咐道:“远州城就交给你去处置,盯着那运粮官,若有变故立刻斩杀!”

    朱翎用力点了点头说道:“请霍将军放心,属下知晓的……”

一三九 城破粮毁

    ……

    六月二十五日,黄昏时分,远州城北郊屯粮大营迎来了一波不速之客……

    “飕飕飕……”

    “噗噗噗……”

    马背上飘扬的羽翎,不停来回绕着屯粮大营四周,不断攒射手中的角弓弩矢,几乎每一支箭矢射出,木制的营寨墙头都会有一名守军士兵倒落。

    在运粮副官的指引下,霍青的三千羽林军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屯粮据点,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借助落日的余晖对据点内的姜府守军展开了奇袭。

    “噗~”

    “呃~”

    一支锋利的羽箭洞穿了墙头一名正在指挥守军反击作战的甲长胸膛。

    中箭刹那,他轻声呻吟一下,双目满脸震惊的望着自己胸前尚在抖动的羽箭,感受着冰冷的箭镞将体内热血冻结,很快躯体就被刺骨的寒意包围,在摇晃了几下后,重重翻落了寨墙。

    “飕~”

    “噗~”

    又是一支利箭化作流星穿梭,一击命中箭楼上一名手持步弓的射手,在箭枝命中他脸颊的一瞬间,整个人就倒腾着被掀落箭楼,很快就消失了生机。

    “咯哒哒~咯哒哒~”

    “飕飕飕……”

    羽林卫铁蹄轰鸣声不断在据点门前不停震晃,射出的羽箭弩矢如散漫的飞蝗,尽数将内中刚探头的士兵全数掀落墙头,只射的剩余的守军匍匐在墙面之下不敢探身。

    “这些骑兵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可恶……”

    守卫此据点的将领叫姜逵,也是跟随姜泽一起来到远东的官将之一,因为深受姜泽的信任这才负责镇守粮仓要地,协助前线大军的粮草运送。

    镇守这座据点的守军是五千姜家府兵,人数虽然不多,但毕竟是处在大后方,谁都不会料到会突然遭到敌军的打击。

    望着据点外沙尘滚滚,骑兵肆意纵横的情形,姜逵心头疑虑顿升,朦胧之中看着那面“霍”字大旗迎风招展,已经可以断定那是冀州刘策军的下属。

    可是,这些人究竟是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远州城郊呢?难道说巫山镇之战失败了?

    姜逵越想越是感到不安,看着身边躺满中箭身亡,和倒在血泊中凄喊不止的士兵,他心中的疑虑更为加深了……

    “飕飕飕……”

    猛然间,一片整齐的箭雨从姜琥头顶飞过,姜逵隐约闻到了一股火油燃烧的气味,不由仔细抬头看去,顿时双眼瞪的滚圆,浑身上下冒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箭雨划过天际之际,尾部拖着一条长长的黑幕,直扑据点内堆放粮草的营帐扑去……

    “不好,赶紧准备救火~~”

    明白外面霍青所部用意的姜逵,喉咙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一旦据点起火,那正座粮仓就彻底完了……

    “突突突~”

    十几支冒火的箭镞钻入了几座干草坪中,瞬间慢慢燃起了熊熊烈火,惊的周围士兵亡魂皆冒,在短暂的错愕诧异过后,立刻回过神开始四下找寻水源开始救火……

    “噗~”

    “呃~”

    一支迎空贯落的羽箭正中一名准备救火的守军士兵后背,他惨叫一声后,与装满清水的木桶一道,一起倒在了燃烧的火堆前,感受着后背传来极度痛苦的同时,眼睁睁看着地上的清水慢慢四下蔓延……

    “啊~~”

    又是一声惨叫,一名伤兵左肩中了一支灼热的羽箭,整个人都躺在地上打滚,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

    “飕飕飕~~”

    冒火的箭雨如梭子般从据点四处迎空落入营地,扑到堆满粮草的帐篷上,很快腾起一团赤红的火焰,转瞬间,整个屯粮据点浓烟滚滚,呛的人睁不开眼帘……

    看着据点内被烟雾包裹的情形,姜逵手握钢刀,脸上满是愤怒和绝望的情形。

    完了,这个屯粮据点基本算是完了,自己辜负了姜泽的信任,以他的个性,自己怕是难逃身首异处的命运……

    姜逵脸颊不断抽搐着,回头望了眼羽翎飘动的骑兵,这一刻,他怒火中烧,只想将那面大纛下疾驰的将领碎尸万段。

    “打开营门,跟老子杀出去,老子要将那支骑兵的主将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失去理智的姜琥大吼一声,当即跳下木墙,命人打开营门,带着几百亲信向霍青所部骑兵疯狂的杀了过去。

    “幼稚,这样就沉不住气了?”

    见到姜逵冲出据点的霍青,脸上顿时露出一丝阴谋得逞的表情,当即手中八面汉剑一扬,指挥自己的骑兵部队掉转马身向他疾驰扑杀了过去。

    收弓,取刀,羽翎卫骑兵熟练的切换阵型,以最快速度组成锥形阵,策动胯下站马,排山倒海般向姜琥杀将过去。

    “轰~~”

    三千铁蹄敲击地面发出剧烈的震荡轰鸣,霍青一脸冷肃,立与中军位置,冷眸死死盯着那夕阳下趋向疯狂的姜家府兵。

    “世家?可笑!”

    一声不屑,一丝嘲讽,霍青汉剑一扬,下一刻,汹涌的骑浪立刻与试图阻挡自己前进的步兵狠狠相撞在了一起。

    “砰……”

    “吁……”

    顷刻间,步骑交织之际,只见一具具肉躯腾空而起,在一片凄厉的惨叫声中重重落在地面,随后席卷的骑浪迅速将他们尽数淹没。

    骨裂筋断的声响不断在战场上回荡,铁蹄之下,满是迸溅的血团爆开,染红了战马的肤色。

    血液在相互碰撞之下,与黄沙混合,形成一片血幕弥漫,浓重的血腥味和据点内火光骤起的情形相遥相呼应,更添了几分战争的残酷……

    “噗噗噗噗噗……”

    骑浪涌过之际,姜逵被包裹在骑阵最中心的位置,他耳边只荡漾着环首刀切过自己身躯的刺响,眼前只有血色翻涌的画面。

    猛然间,他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仿佛整个人都减轻了许多,慢慢的他飘了起来,越升越高越升越高,天空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格外明亮……

    他看到了下面骑阵蜂拥疾驰的壮丽奇景,看到了无数府兵凄喊的画面,最终一切都消散,天空重新陷入黑暗,随着他血肉模糊的身躯重重到在地上,他的意识也重新回到了痛苦的深渊。

    “噗~”

    一骑铁蹄狠狠的踏在姜逵的胸膛,顿时将他身上所穿的最后一片薄铁凿烂,再带出一片娇艳的血花之后,他,彻底陷入了沉沦……

    “你们主将已死,还不速速投降~”

    “投降~我们投降~求你们别杀我们……”

    亲眼目睹姜逵和那数百府兵被铁骑席卷一空的情形后,随着白麒一声大喊,据点内仅存未亡的士兵立刻高举兵刃走出据点向羽林卫士兵投降。

    这根本就是一场不对等的交战,加上粮食已经被焚毁,他们没必要再拼死与霍青做对了……

    远州城郊大局已定,霍青望着冲天火光,策与马背之上,脸上并未有半丝松懈,稍作思考,他就将白麒唤到身边对他吩咐道:

    “白麒,这三千多俘虏就交给你好生看顾,本将军现在给你一千人马听你调度……”

    白麒闻言奇道:“霍将军,你又要去哪里?”

    霍青说道:“本将军不放心远州城的事,毕竟朱翎第一次执行这么大的任务,必须赶去察探一下以防万一,这里就托付给你了,这些俘虏若有异动,你就自处吧……”

    白麒闻言忙拱手说道:“多谢霍将军信任,属下定当幸不辱命~”

    “嗯,那本将军先行一步了……”

    霍青应了一声,即刻点拨两全骑兵,齐齐向远州城方向疾驰而去。

    望着霍青消失在天空最后一抹余晖中后,白麒深吸一口气,回头望了眼那些胆颤心惊的府兵,心中不由想道:“该怎么做才能最快速度立威呢?这是个机会,我得好好想想……”

    ……

    远州城内……

    “出大事啦~~总督府大军败啦~~被前军都督杀的全军覆没啦~~”

    夜幕之下,在运粮官的带领下,乔装成百姓模样的朱翎等三千羽林卫将士,混在民夫人群中进入远州城后,立刻就在大街上大喊了起来。

    这一喊,立刻带动了其余数万民夫的集体喧哗,寂静的城池瞬间开始沸腾起来。

    正在休寐的百姓闻听街上喧嚣的声响,纷纷惊慌失措的跑出屋外,在灯火照耀下,看着黑暗中满是慌乱的民夫四下乱喊乱叫,心下登时恐惧万分。

    不安的气氛很快传遍整座远州城,原本漆黑的城池逐渐亮起了灯火,妇孺孩童的啼哭声,男人的喝骂声,街上百姓奔相走告声,让这座代表远东最高权力的政治中心,彻底陷入混乱之中。

    而朱翎等军士在达到预期目的后,迅速趁势摸上了各处城头,彻底控制了远州城的内防,城头的守军几乎没怎么抵抗就选择了缴械投降,可谓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整个城池。

    确定城门各处防务控制在自己手中后,朱翎再次大声下令道:“霍将军有令,入城不得伤害任何士绅和百姓,除非遇到阻挡者,否则断不可违抗军令,

    现在,留下两千人镇守城门,其余人随我一道进入内城,等将总督府控制后,这一仗我们才算彻底获胜~

    记住,都保持冷静,哪怕见到姜泽家眷也不要轻举妄动,一切交由霍将军发落就行,如有胆敢违抗军令者,霍将军已授我决断权,都听明白了么!”

    “明白~”

    “行动~”

    一千羽林卫士兵在朱翎的带领下,穿越过混乱不堪的街道,直扑内城总督府而去……

    六月二十五,夜,远州城被羽林卫攻陷,城郊屯粮据点被烧毁,两百多万石粮草被付之一炬,直接导致了姜泽面临内外交困的窘迫局面。

一四零 决战时刻

    ……

    六月二十七,巫山镇大营……

    “报~总督大人,大事不好了~”

    “何事惊慌~~”

    “定州探马来报,言冀州军中有一支不下五千人的骑兵与半月前出现在定州境内,直扑远州境地而去,怀疑会对远州后方不利啊……”

    “你说什么?这么大的事为何现在才来禀报?”

    闻听亲兵所言消息的姜泽和邬思道大吃一惊,心头顿时窜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亲兵低头说道:“属下也是刚得知消息,还请总督大人恕罪……”

    “退下吧……”

    邬思道见姜泽阴沉着脸,便让亲兵先告退。

    等那亲兵离开后,邬思道忙道:“总督大人,看样子定州的世家已然投靠了刘策,不然冀州的骑兵不可能如此顺利进入定州腹地,还请总督大人早做准备……”

    姜泽仔细想了想,忙向事务厅的窗户外望去,良久才呼了口气说道:“情况应该还不算太糟,边境的狼烟没有燃起……”

    这时……

    “报~不好了~总督大人~远州城急报……”

    听闻府外传报,姜泽心中“咯噔”一声。

    “远州城郊屯粮大营遭遇冀北军突袭,远州城亦被敌军攻占……”

    听到这个消息,姜泽顿感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好在邬思道连忙将他搀住,这才让免于倒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冀州军是如何占领远州城的?为何之前没有人来禀报,也没看到狼烟燃起?”姜泽怒不可遏,厉声问道。

    邬思道忙对姜泽说道:“总督大人,现在军情万分紧急,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还是速速想办法解决眼下难题吧……”

    姜泽手一挥止住邬思道说道:“本督知晓该如何做,立刻调动后营各部火速回援远州城,其余各部继续在巫山镇紧密注视刘策大军动向!”

    邬思道闻言眉头一皱,立刻按照姜泽吩咐准备前去执行命令了。

    姜泽盯着桌案上的地图,忽然叫住邬思道,又对那传令官问道:“本督问你,城郊大营粮草被焚的事,还有多少人知情?”

    传令说道:“回禀总督大人,除了属下外,就只有信使知晓……”

    姜泽闻言,沉思片刻,然后来到传令跟前,将他搀扶起说道:“你确定没有跟其他人说起么?”

    传令坚定的回道:“属下拿人头担保,除了总督大人,没有跟任何人提及过……”

    姜泽点点头,对传令官说道:“如此甚好,记住,不得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否则军法处置!”

    传令官拱手说道:“属下明白!”

    姜泽说道:“那你先下去吧……”

    传令官再次拱手告退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骤然……

    “噗呲~”

    “呃~”

    忽然传令官后背心一阵钻心疼痛,他刚要喊出声,嘴巴却被姜泽死死捂住了,随着扎入体内的匕首慢慢一扭,瞬间让他更加的痛苦,力气一丝一丝的剥离,最后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了……

    “抱歉,不是本督不信任你,而是这个消息实在事关重大,不能让你活着离去,望你能体谅本督的良苦用心……”

    姜泽在传令官耳边面目狰狞的说道,而一旁的邬思道则是平静地望着这一切,对姜泽的极端手段并没有任何阻止。

    就这样,传令官在极度痛苦之中,停止了呼吸,致死双目未瞑,脸上表情极其的扭曲……

    “哼……”

    松开传令官的尸体后,姜泽面无表情的将匕首往自己血衣上擦了擦,随后对门外大声说道:“来人!”

    门外的侍卫闻言,立刻进屋拱手回道:“总督大人有何吩咐?”

    姜泽指了指那传令官说道:“此人是刘策派来的细作,想要刺杀本督,现已被本督击毙,速将此贼尸首带出去找个地方随便掩埋,

    记住,此事不得声张,以免扰乱军心,退下吧……”

    两名侍卫互相望了对方一眼,虽然都各自面带疑虑,但还是将传令官的尸体带走了……

    等两名侍卫拖着尸体离开后,邬思道立马对姜泽拱手说道:“总督大人,属下这就去命赵大将信使料理……”

    姜泽点点头,对邬思道说道:“记住,你去让后军退往远州城千万不要说是去解围,就说是因为天气炎热,本督让他门暂时回城避暑……”

    邬思道说道:“属下知晓,若无他事,就先退下了……”

    姜泽双目一颌:“去吧……”

    邬思道离开后,姜泽握紧拳头,死死盯着桌上的地图,眼里的怒火熊熊燃烧着……

    “刘策!本督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

    总督府后军各部大营……

    “奉总督大人之命,各部立刻回转远州城休整~”

    姜泽的命令很快就通过邬思道传遍了整个后军大营,足有十五万人马收到了退兵的消息。

    当士兵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少人都是舒了一口气,毕竟天气炎热,巫山镇附近又缺少水源,长时间的对峙也让大家十分疲惫,精神也低落不少。

    此时能暂时回远州城好好休整一下恢复下士气,对这十几万士兵来说无疑是极好的一个消息,也算是短暂的解脱。

    不过,殊不知这个消息对早已潜伏在姜泽军中的军督府情报司密员来说,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姜泽命令下达的短短半个时辰内,很快就有无数的谣言开始在即将撤退的大军中传播开来。

    “知道为什么会撤退么?那是因为前方大军被刘策击败了,八万铁骑很快就要掩杀过来了……”

    “姜总督被困在巫山镇估计是凶多吉少,所以才让我们在这种时候撤退呢……”

    “我听说姜总督被属下杀死了,军中发生如此大的变故这才匆忙撤退的,前军都督的大军很快就要进占整个远州城……”

    “其实,远州城的粮草已经被人烧了,前军都督的部队早已绕道后方切断了退路,我们这次回去是去攻打远州城的,不然这六十万人都要饿死在这里……”

    流言蜚语如同长了翅膀,很快就在军中传了开来,让原本挺好的一场退兵休整,转变得是异常得复杂。

    这也是由于前军和后军之间距离相隔导致信息传递十分缓慢,这才给了情报司密员一个绝佳的利用机会。

    很快,十几万大军都弥漫着一股十分诧异的气氛,各人脸上挂着忧虑之色,各式流言不知究竟该信谁,又该听谁,只能怀着惴惴不安的心绪向远州城缓缓前进……

    而几名情报司人员则趁人不备,及时将一只带有暗语的信鸽掷向半空,直接向冀州大军军营飞去。

    ……

    冀州,刘策大营……

    “报~军督大人,巫山镇大营传来密报,言霍将军已经烧毁敌军粮仓,占据远州城,姜泽已经让后方大军开始回援远州城了……”

    一声急报,收到密信的情报司,立刻将从信鸽上获取的暗语翻译出来,向刘策前来禀报。

    刘策闻言,虎眸精光一闪而过,继续注视着帐内正中的沙盘。

    边上的许文静闻听此消息,脸上是异常的兴奋,忙对刘策说道:“太好了,霍将军不愧是将佐之才,如此快就捣乱了远州各地部署,

    这下,姜泽要面临的是两面为敌的地步,这一战已然输一半了,现在粮食被毁,接下来他定会派人硬攻我冀州军大营,

    只需遣一军埋伏在峡道内,他们纵使再多十倍兵马也是寸步难行啊……”

    刘策一言不发,仔细望着沙盘上的峡道,良久,忽然开口说道:“速将吕肃、哥舒憾招来!”

    身后的韦巅闻言,立刻出营前去找吕肃了,不一会儿功夫,吕肃和哥舒憾就双双出现在了刘策主帐内。

    吕肃,镇字营中二营主将,三十五岁,麾其下四千精卫营将士攻守兼备,可以说是百战不殆之师。

    吕肃的军队曾以步兵战阵,正面击败过白悦、项羡的铁骑进攻,在幽州打得各路叛军仓皇失措,更是大败朔阳呼兰守军,可谓是战功赫赫,在冀州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名将,深受武镇英的信任和刘策的赏识。

    二人见到刘策,齐齐拱手说道:“末将吕肃(哥舒憾),拜见军督大人……”

    “免礼……”

    刘策冷冷地说了一声,而后将两人招到跟前,先对吕肃说道:“吕将军,吩咐你准备的东西,进行的如何了?能否派上战场?”

    吕肃平静地说道:“回禀军督大人,一切已准备就绪,由于时间匆忙,这支部队操练虽还未十分熟练,但应付眼下的战斗却是戳戳有余了……”

    刘策说道:“明日辰时,本军督就要你做好准备,与哥舒憾和本军督一道,杀向巫山镇大营!你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破开火神营的阵线!”

    吕肃凝眉说道:“请军督大人放心,末将一定完成使命!”

    而哥舒憾听说刘策也要亲自领军,立马劝道:“军督大人,属下和吕将军一起去就行了,您应该坐镇军中调度,岂能以身涉险?”

    刘策轻笑一声,对哥舒憾说道:“本军督的生死兄弟死了,若再这么安然无恙端坐军中,你觉得本军督这良心过意的去么?”

    哥舒憾闻言不再说话,看样子这位军督大人也是性情中人,想要亲自为属下报仇,顿时对他是更为尊敬起来……

    刘策双眼变的炯炯有神,将手中的教鞭丢在沙盘上巫山镇方向,又对许文静说道:“顺便再派人通知情报司,让他们设法让前军也乱一下,只要一下就好……”

    许文静闻言,拱手说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吩咐完一切后,刘策虎眸一沉,轻声说道:“决战时刻,即将来临!”

一四一 死神收割

    ……

    “听说后军的人退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退了?”

    “不清楚,我估摸着可能不会后方有什么变故吧?”

    大战爆发在即,巫山镇大营前阵内的流言也开始在情报司密员散播下,迅速传了开来,形成一片不安的焦虑开始蔓延……

    虽然这种流言在各级将官努力弹压下,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变故,然而对军心造成的浮动是已经无可避免了。

    巫山镇,事务厅内……

    姜泽现在是极其的烦躁,后方退路被霍青切断,可以说现在军中已经断粮,留在军中剩余的粮食如果不合理管制分配的话,最多只能维持两天时间。

    可现在姜泽压根就不敢这么做,这无疑等于告诉全军,远州城后方出了大问题,只会让军心更加混乱。

    姜泽不是傻子,他在大周极南边境岭州领兵多年,抵御过无数次的缅寮大军入侵,也算是领兵经验丰富的老将……

    他来回在屋内仔细考虑过后,再望着桌案上的回雁谷地图,双眼瞬间变的阴沉无比,狠狠一拳砸在图上,喉咙里发出嘶吼的声响:

    “可恶,现在只能与刘策展开决战这一条路了,吩咐全军立刻杀入回雁谷,直扑冀州北军要地~”

    邬思道闻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知道此刻发动决战不是时机,可又能怎么办?

    屯粮据点被毁,刘策的奇袭部队忽然占据远州城,等于是切断了自己的后路,粮草一旦耗尽只会加剧军心的不稳,除了主动发动攻势搏一把外,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当姜泽将准备出征的命令传达下去后,他重重舒了一口气,坐回主案上,对邬思道说道:“思道啊,看样子本督确实操之过急了,万没想到这个刘策居然这么阴险,

    处处抢先了本督一步,彻底打乱了我军部署,若当初本督该听你之言,也许情形就不会像如今这样被动了……”

    邬思道忙道:“总督大人,您千万别这么说,其实属下也是心存侥幸,觉得集结整个远东的兵力对付区区一省之地,应该手到擒来,

    只是也不曾想,这刘策居然能识破我军三面围攻之际,更是抢先一步让奇袭部队进入远州境内,这些都是属下的过失,万没有料到事态会如此发展……”

    姜泽摇摇头,坚定的说道:“不,思道,这不能怪你,本督身为一军主帅,是有主责的,但,本督现在也未必会输!”

    邬思道闻言,短暂的错愕后,心道:“是啊,怎么会输呢?回雁谷那头,刘策战兵连同辅兵全部加起来不过八万人,巫山镇大营守在前线依然有四十万军队,

    多么惊人的比例,又怎么会输呢?区区一道回雁谷又如何阻挡的住总督府大军的前进?”

    这是邬思道心中最乐观的想法,然而,现实却是他和姜泽都在逃避一个现实:步兵对阵骑兵,自己的军队真的能守的住么?全身重甲的火神营对阵骑兵,能抵御的住么?

    ……

    六月二十九,清晨……

    “呜~~”

    巫山镇大营上空,犀利的出征角号此起彼伏,响彻整片天际。

    姜琥所部四千重装火神营整装待发,在前阵两千刀盾手掩护下,向着回雁谷峡道口缓缓移动。

    若论士气,火神营大军还是相当高昂的,一个多月时间对峙下来,依然各个精神抖擞,脸上挂着身为大周王牌铁军的骄傲……

    “出发~~”

    “吼~~”

    姜琥一声令下,两千刀盾手齐声一吼,缓缓向回雁谷峡道口挪动步伐……

    望着那如同虎口一般的峡道口,刀盾手心中极其的不安,一旦进入其中,就意味着要承担前所未有的风险,两侧群山峻岭极有可能遭遇埋伏,如果正面遇到骑兵冲锋的话……

    抛去这些不安恐惧的想法,一营刀盾手在军官的指挥下,继续踏步前行,每一步都异常的沉重。

    火神营后方大军阵中,姜泽和邬思道立在那高高的轩台上,望着大军出征的一幕,没有半点的热血澎湃之情,有的只是对这次出征未知前途的担忧……

    “总督大人,事已至此,您就无需再担忧了,就等着姜琥将军凯旋的消息吧……”一旁的邬思道劝道。

    姜泽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本督的家底啊,尤其那四千火神营大军,一旦有个闪失,就怕姜家那群老古董非把我的皮扒了不可,若不是眼下局势困顿,本督又岂会出此下策呢……”

    邬思道说道:“只要能击败刘策,收复整个远东,即使这四千火神营将士全军覆没,也是值得的……”

    姜泽点了点头,抬眼望天,长舒一口气说道:“是啊,就看今日这一战的结果了,希望老天能够开眼,让我姜家能尽复远东之地吧……”

    ……

    姜泽和邬思道还在主阵中感叹之际,两千刀盾手在主将赵士充的带领下,顺利进入了回雁谷峡道,开始替身后还未入峡谷的火神营探路。

    自进谷之后,赵士充所部刀盾手就极其戒备的望着峡道两侧的群山峻岭,身怕遇到敌人的埋伏,走的是异常的缓慢,可以用步步为营来形容。

    “嘎~”

    “列阵~”

    一声老鸦嘶鸣,立刻让赵士充大吼结阵,两千刀盾手闻令立刻竖起手中圆盾,紧张的望着四周空旷的山谷,深怕遭受什么埋伏和打击。

    “嘎嘎嘎……”

    良久,确认只是乌鸦的叫唤声后,赵士充和麾下的士兵这才稍稍放下了心,不过一进峡谷就遇到老鸦嘶鸣声,众人心里还是有一丝强烈的不安伴随。

    “将军,不如退吧,这太邪门了,出征听到乌鸦叫声,很是不吉利啊……”副将小声对赵士充说道。

    “你在胡说什么?”赵士充对副将怒目而视,“这才刚进谷就要退出去,难道就不怕总督大人把我们脑袋都砍了么?”

    副将说道:“可是,我这右眼皮从昨晚开始就没停过,心里现在都是七上八下的,还是小心为上吧……”

    赵士充想了想,忽然回头大声吼道:“阿蛮~赶紧出来~”

    很快,一名体型消瘦的异族刀盾手就挤出军阵来到赵士充跟前。

    赵士充将阿蛮拉到跟前对他说道:“你,在前面探路,有危险,就速速通知,明白么?”

    这阿蛮是姜泽在岭州抓到的蛮夷,因为他的鼻子和耳朵特别敏锐,所以经常被派来在行军途中探路。

    阿蛮闻言,木然的点点头,然后将手中的刀和盾交给了副将,接着立刻走到军阵最前方开始替赵士充大军探路……

    阿蛮距离在身后大军十余步距离,四肢朝地,如同一条狗一样爬动,不时将耳朵贴在地面上感受周围危险的气息。

    忽然……

    阿蛮单手一举,让身后赵士充的部队猛地一停,止住了前进的步伐。

    而后,他再次俯下身子,望了眼前空无一人的蜿蜒道口,将耳朵紧紧贴在地面,闭目沉思了一阵。

    “危险~”

    骤然,阿蛮直起身子,脸满是惊恐之色,忍不住大吼一声。

    “跑~”

    话音一落,赵士立马三步并做两步,蹿到阿蛮身前,一把提起他吼道:“你给我闭嘴!休要扰乱军心~”

    阿蛮却不为所动,只是指着前方的弯道口,面带恐惧,生硬无比的说道:“前面,危险~有~怪物~”

    “叫你住嘴你听到没~”

    赵士充心中一颤,身子死死贴近阿蛮,眼神不时的瞄向四周……

    “阿蛮,你都听到什么了?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感受到?”赵士充战战兢兢地说道。

    阿蛮惊恐地说道:“快,走,不然,死~”

    “你在胡说什么!”赵士充强压内心不安和恐惧,对阿蛮低沉地吼了一声,又小声说道,“阿蛮,记住,无论遇到怎么样的风险,你都要紧紧跟着我,你是我的奴隶,一辈子的奴隶,你知道么?”

    阿蛮吞咽了下口水,对赵士充点点头回道:“我,明白的……”

    说完,赵士充就躲在阿蛮身后,单手搭着他的肩膀,让大家继续向前挺近。

    “吁……”

    “轰轰轰~”

    “噌噌噌……”

    不过数十步距离,前方峡道口传来一阵战马嘶啸的声响,紧接着赵士充感到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隐隐间似乎听到了金属高速转动发出的轻微摩擦……

    “跑~跑~跑~”

    阿蛮双眼通红,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恐惧,大声咆哮起来。

    而赵士充在这一刻也感受到了体内一股极度冰冷的寒意从脚底蹿升而起,瞬间将体内的热血尽数吞噬……

    身后的刀盾手也开始全身颤抖不已,望着前方弯道口越来越逼近的铁蹄轰响,脑海里变得一片空白……

    “噌噌噌~”

    “那是……”

    当弯道口那道金属摩擦的声音近在耳畔,终于现出他的庐山真面目时,赵士充和阿蛮,以及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这一幕,只觉得全身血液在这一刻全部都凝固了……

    “啊~快跑~~”

    阿蛮和赵士充齐齐大吼一声,转身就向身后用尽毕生精力疯狂的向来时的路跑去……

    极其短暂的震惊过后,整个刀盾手阵营在这一霎,神情疯癫的全部转身向峡道口拼了命的跑去,整个峡谷内回荡着不似人声的嘶吼呐喊……

    这些刀盾手都是府兵中的精锐,并非乌合之众,只不过眼前出现的“怪物”,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挡的,从它出现开始,刀盾手体内的勇气如同潮水般褪去,只余无尽的冰冷和胆怯席卷身体各处。

    因为,这个“怪物”是已经被淘汰许久的兵种战车!

一四二 碾压

    ……

    “全军列阵~”

    “哔~~”

    峡谷内的动静很快就让守在回雁谷外的姜琥提高了警觉,他当即立断,立刻组织火神营在距离回雁谷峡道口百步之外的空旷场地排开阵型。

    而火神营的士兵在闻听命令的一瞬间,立刻分列站好,将装满火药的三眼铳对准了峡谷,随时应对即将来临的厮杀……

    “啊~救命啊~~”

    率先从峡谷内冲出来的是刚进入峡谷没多久的刀盾手,他们连滚带爬的逃出峡道口,脸上挂满了极其恐惧的神情,凄厉可怖的吼叫声传入火神营耳中,如同鬼魅一般令人头皮一阵发麻。

    “这到底怎么回事……”

    望着刀盾手脸上犹自挂着可怕的神情,姜琥眉头不由一阵深凝,脸上挂满了疑问。

    但很快,他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吁~~”

    “噌噌噌~”

    一声战马嘶吼在峡道内黄沙滚滚的峡道内响起,伴随着金属摩擦发出的轻吟,浮现在了众人眼帘内。

    “战车~”

    当一辆四马并行的战车露出狰狞的面目,浮现在姜琥眼帘时,他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嘶哑的沉吟。

    不过,这战车似乎又与早已被淘汰的那种战车与众不同……

    传统的战车,都是双轮双马拉动,车架上立有四名士兵,其中一人控制战马疾驰,两人持兵戈横扫四周的敌人,还有一名弓箭手负责远程射击……

    由于战车受地形限制,无法与机动灵活的骑兵相提并论,加上颠簸不断极易发生侧翻意外,所以在大周初年就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几百年来对它的了解基本都只停留在兵书和武备录上……

    可眼前的战车完全颠覆了姜琥的认知,但见那战车是四马疾驰拖动身后那巨大的铁皮车厢,马身被一层厚厚的复合棉甲覆盖,车厢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粗长铁矛,车下是四个轮子,前两轮处那长达一米二的四棱卷镰随四轮高速旋转……

    这用钢铁锻造的战车,宛若是一辆冷兵器时代的重装坦克……

    指挥这种武装到牙齿的战车的主将,就是镇字营的吕肃。令姜琥和一向镇定自若的火神营士兵顿时感受到了死亡笼罩在自己头顶,后背处直接渗透了一层冷汗……

    “轰……”

    十辆战车从峡道口依次有序的蹿出,迅速呈一字型,直接无视了已经崩溃的刀盾手,向着前方火神营的阵列直扑而去。

    “稳住~等他们靠近再打~”

    姜琥压抑住内心的恐惧,命令持铳的将士不要惊慌,现在想分开阵型显然是已经来不及了,唯有殊死一搏才能换取生机……

    “啪~”

    一名火神营士兵实在受不了战车疾驰带给自己的那种冲击,情急之下,将手中燃烧的檀香插入了三眼铳管一侧的小孔内,顿时一片白色烟雾在前排刀盾手之前腾起……

    紧接着……

    “啪啪啪啪……”

    一连串爆豆一样沉闷声响在阵前回荡,瞬间将战阵的笼罩在烟雾之中。

    “混蛋,谁让你们开铳的~还不快退下~”姜琥一声厉喝,知道这一波射击根本不会有效果,于是只能命令前排铳手退下去装填弹药……

    “唏律律……”

    二十步距离,当战马那粗重的响鼻声开始清晰的传入耳畔时,姜琥只觉得自己心脏加倍跳动,呼吸也开始变的急促起来。

    “放~~”

    “啪啪啪啪~”

    一声撕心裂肺的命令下达,第二列上千杆三眼铳顿时闪现一片火花,密集的弹丸直扑十辆疾驰的战车……

    “叮叮叮叮~”

    “吁~~”

    然而,钢铁铸就的战车,无论马匹还是车厢,都不是现有的火器能够洞穿的,在发出成片的金属撞击声响后,随着战马仰天长啸声起,战车终于逼入了火神营的战阵。

    “不~不~不~”

    当第三列三眼火铳队伍上前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可怕的铁甲战车带着开山破石的气势狠狠卷入了密集的战阵之中,守在阵前的士兵齐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轰~”

    “砰~”

    “吁~~”

    战马撞开火神营的那一瞬间,当即就扬起一片人浪,层层叠叠被甩向半空之中……

    “救~命~啊~”

    一名火神营士兵看着一辆战车向自己疾驰而来,吓的当即丢掉手里的三眼火铳,发出一阵极其恐怖的吼叫,转身向后跑去。

    “噗呲~”

    然而,他刚跑出两步,战车那锋利的卷镰就从他后背划过,只闻一阵铁甲撕裂的刺响,紧接着一滩激荡的血液挥洒在空气之中。

    他的左半胸已经被高速旋转的四棱卷镰给捅的血肉模糊,身体活生生被凿裂了,滩作一片肉泥……

    “去死吧~”

    一名神情疯癫的火神营士兵挥动三眼铳,迎向一辆铁甲战车重重的挥去,似乎想要凭借血勇之力阻挡它的前进。

    “砰~”

    但是,他的三眼铳还未落下,整个人就被战马撞向了半空,待落地之后,压倒了成片的同伴,最后眼睁睁看着战车向自己碾压了过来,被沉重的马蹄声席卷成一片碎屑……

    “我不信,我不信我制服不了你们~”

    还有一名火神营士兵,“镇定”的拿着装满火药的罐子,往铳管里倒,嘴里还念念有词。

    可是,未等火药倒入火铳,他就被自己的同伴撞倒在地,那罐火药也早已经被无数双大脚踩踹的无影无踪……

    “可恶,不~”

    那火神营士兵绝望的呐喊一声,试图努力寻找那罐火药的踪迹,然而……

    “噌噌蹭……”

    战车车轮上那卷镰发出的夺命声响在自己耳边回荡而起,火神营士兵诧异之余,转身看了一眼,顿时瞳孔放大……

    只见带血的四棱卷镰高速旋转着,带出片片血花化作一条转弧,迎着自己脸颊疾驰而至……

    “噗呲~”

    战车与他错神一瞬,带起一股腥风血雨,那名火神营士兵的头颅如同西瓜一样爆开,连同头上的铁盔在触碰的一瞬间都四分五裂,髓浆如雨水般溅洒了一地……

    死亡来的太过突然,至死,那名士兵都半坐在地上,手上竖着那条三眼铳,大约三息过后,他才无力的倒落尘埃……

    “妈的,别挡道,让开,都给老子让开……”

    另一名火神营士兵不停挥动手中的三眼铳,将挡在眼前的同伴一一扫翻,只为向后方跑去,避开身后疾驰而来的死亡攻势。

    “噗呲~”

    但就在他扫翻第五人的时候,死亡还是如期降临到了他的身上,镶嵌在战车车厢上一支长达四米,碗口粗细的铁矛从他后背贯入,将体内的骨骼筋脉尽数洞开,直透前胸而出。

    “呃~不~”

    那火神营士兵痛苦的呻吟一声,身上的重甲在铁矛直刺之下,如同纸糊的一般,没有起到半点的防护作用,就被硬生生撕裂了……

    紧接着,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跑去,最后整个双脚腾空而起,随着战车的疾驰向前扑去……

    十辆战车立刻将原本严谨的火神营战阵凿的七零八落,而在这时候……

    “驾~~”

    紧随战车之后百余步距离的哥舒憾所部一千乌族铁骑,终于汹涌而至,给予火神营最后的致命打击。

    只见哥舒憾策与马背之上,不停挥动手中的铁矛,脸上满是狰狞的神情。

    “砰~”

    在与一名火神营刀盾手错神一霎,哥舒憾手中沉重的铁矛狠狠落在他的脸上,顿时那名刀盾手整张脸颊被砸凹了进去,面目全非。

    “噗呲~”

    哥舒憾纵骑驰骋,在与另一名火神营士兵错身一瞬,手中铁矛一个横切,刚好命中他的咽喉,随着胯下战马一阵疾驰,那名火神营士兵的头颅瞬间被挑飞了出去。

    哥舒憾连杀数人后,体内的战意更是浓烈,挥动沉重的铁矛指挥着身后的乌族骑兵直冲前方姜琥所在而去。

    “来人啊,保护我~”

    明白哥舒憾意图的姜琥,吓的是魂飞魄散,本能的后撤想要逃离这个胡人的攻势。

    然而,身上沉重的铁甲严重阻碍了他的脚程,刚倒退几步,哥舒憾的战马就疾驰到了自己跟前……

    “啊~”

    “不~”

    “噗呲~”

    “呃~”

    只闻哥舒憾一声咆哮,手中铁矛狠狠戳向姜琥的胸膛,姜琥刚想呐喊,锋利的矛刃就洞穿了他的胸前的甲叶,透入了他的体内,透过体内骨骼,搅碎了他的心脏,姜琥只能抱以一声轻微痛苦的呻吟,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哈……”

    哥舒憾发出一阵胜利的呼喊,然后手中铁矛一抬,将姜琥的身躯挺了起来挂在铁矛上疾驰,姜琥连同他身上的铁甲足有两百多斤重,却在哥舒憾手中异常轻松,如提稚童一般……

    “砰~”

    大约疾驰数十步后,哥舒憾狠狠一甩姜琥的身躯,将他甩落在尘埃中,而后手中铁矛一刺一挑,立马又有两名火神营士兵倒落尘埃……

    一千乌族铁骑,挥动手中环首刀或钝器,不断收割着眼前一切可见的火神营生灵,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透过了火神营战阵,向着巫山镇大军中阵扑去……

    火神营士兵在铁甲战车和铁骑双重打击之下,毫无还手之力,姜家这支引以为傲的王牌之师,在与冀州铁骑接触一瞬间,立刻溃不成军……

    这场火器对阵成熟的冷兵器,完败!

    “吁~~”

    就在这时,峡道内再次响起一片犀利的战马嘶啸,却见一面血色烈焰鸟大纛出现在战场之上,大纛之下,又是数千铁骑疾驰而至。

    这是刘策的近卫军,两千铁骑在刘策亲自指挥下,齐齐向着前方火神营后阵扑去,带着复仇的怒火,向敌军中阵给予最后的重击。

    而在近卫军身后,是更多的战车缓缓从峡谷内驶出,仔细看看,足有两百辆之多……

    “这,我的火神营啊……”

    在窥镜中望着姜家一手打造的大周王牌铁师就这样在冀州边军铁骑的冲锋下不堪一击,姜泽是心如刀割,他可以想象自己家族那些老家伙知道这件事后会是怎样一副暴跳如雷的情形……

一四三 兵败如山倒

    ……

    “总督大人,快退吧,刘策的主力大军都压过来了,我们不可能挡的住啊……”邬思道苦苦劝道。

    “不,本督还有几十万大军,刘策不过区区万余铁骑,如何抵挡不住!”

    这一刻,姜泽如同斗败的公鸡,撕心裂肺的怒吼着,誓要凭借庞大的人数优势殊死一搏。

    然而,毕竟几十万大军,在这种通讯基本靠喊的年代,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消息全部传递到位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加上骑兵的威慑力根本不是这些临时拼凑,缺乏磨合的各省官兵能抵御的。

    一名骑兵也许三五人就能阻挡下来,十名骑兵百十人也能挡下来,但过千过万数量的骑兵就绝对不是靠人数就能阻挡的,需要为将者在军中的威望和士兵团结一致,有着必死信念的支撑才可以。

    可巫山镇大营的各路官兵有这样的魄力么?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轰~”

    “噌噌噌……”

    近百辆战车在空旷的平原上疾驰途中一字排开,带起漫天黄沙向远东联军席卷而至,震耳欲聋的卷镰转动让所有人头皮一阵发麻。

    在战车后方,刘策的近卫铁骑和哥舒憾的一千乌族骑兵奔腾疾驰,再之后就是杨开山的一万五大军徐徐而近。

    虽然杨开山所部的骑兵多是半吊子的“龙骑兵”,马上作战能力实在堪忧,可随军列阵跟进的能力还是戳戳有余……

    “我们会死的~”

    “天哪,我的腿动不了了……”

    “帮帮我,我不想死……”

    金戈铁马的呼啸声让列阵与最前几列的远东联军士兵双腿是不停打颤,脸上表情一片煞白,早已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血勇之气……

    轰鸣的铁蹄敲打在地面上发出激烈的震晃,如同地动山摇一般让人心胆俱裂。

    当铁甲战车从黄沙之中现出狰狞的真容霎那……

    “跑……”

    前列镇守的士兵二话不说,齐齐转身挤开身后的同伴,飞速向后方跑去。

    这玩意儿是血肉之躯能抵御的住么?开什么玩笑!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难怪后阵的各营要跑路,敢情那些流言是真的!把我们留在这里给他们断后?不干了!

    一时间,最前些几大军阵瞬时乱做一团,不顾一切的四散而逃,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了冀州军铁骑。

    恐惧是会传染的,前军的异动很快感染到了其他军阵,不明所以的士兵见此,也纷纷转身跑路,不多时,整个旷野上到处都是远东联军前线士兵不顾一切窜逃的身影,就连负责督军的卫队也跟着一起窜逃起来。

    “完了……”

    在轩台上用窥镜目睹前方数里外军阵混乱的这一幕,姜泽无力的瘫倒在地。

    这种时候自己军中只要有一处异动,就会很快传遍整个大营,姜泽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砰~”

    “噗呲~”

    “啊~救我……”

    两百辆铁甲战车带着无尽的怒火狠狠的撞入已经开始溃散的军阵之中,车轮碾压躯体,战马撞翻将士的一幕幕残酷而又现实的呈现在整个战场之上。

    凄厉的嘶喊声,无助的求饶声,恐惧的呐喊声,交织成一片绝望的乐章,回荡在这炽热的夏季。

    战车碾压过后,汹涌的骑兵如排山倒海一般拍来,刘策、哥舒憾两军结阵并行,手中兵锋直指远东联军,开始残忍的收割战车过后,散乱不堪的残军……

    “呼~噗呲~”

    刘策手中长槊一挑,尖锐的矛刃直接从一名正在逃跑的远东士兵身后贯穿,在战马加速疾驰之下,那名士兵被拖在地上活活磨出了十几步,最后和一名同伴相撞之后,才脱离了长槊的折磨,陷入永远的沉沦。

    抽槊回身之际,不顾四溅的血花迷了自己一脸,刘策又是一击横扫,右侧两名正在疯狂逃窜的士兵当即从后颈处散现一抹血痕喷溅……

    疾驰的马蹄震耳欲聋,凡是刘策策马驰骋而过的地方,竟是一片血流漂杵,所过之处尽是残肢断臂,宛若置身地狱一般……

    现在刘策,神色是异常的平静,平静的让人看不出任何感情,唯有眼中压抑的杀意却随着厮杀的开始,愈发的浓厚起来。

    “喝~给老子死~”

    紧随刘策左右的韦巅,身上的铁甲早已被敌人的血水浸透,但见他一声暴喝,手中双铁戟狠狠戳入迎面一名远东军士兵的胸膛,然后猛的一抬,在那士兵极度恐惧和痛苦之中,双臂一展,登时被撕扯成了两半……

    韦巅那种残忍的虐杀手段更是深深的刺激了那些慌不择路的远东士兵,凡是他策马经过的地方,士兵纷纷避开,宁可死在其他骑兵铁蹄之下,也不要在这野兽手中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在铁甲战车和骑兵相互配合之下,巫山镇的远东联军大营,终于全线崩溃了……

    凡是肉眼所见,尽是士兵凄厉的惨嗥回荡,数十万大军疯狂的拥挤,开始向后方拼命的跑去,为了求取生机,士兵之间不惜自相残杀,无数倒地的同僚被蜂拥的士卒践踏而殁。

    “这……这……”

    姜泽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次雄心壮志的豪赌居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让他简直难以接受。

    这时他才感到深深的后悔,自己还是太操之过急,归根结底自己没有认清远东的局势,以为姜家在这里依然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事实上,姜家确实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只是这话语权是属于姜浔的,而姜泽一到,没有和各路世家有过密切的合作关系,也没有重新划分利益,更没有了解远东各路官军的实力,便开始想要对刘策展开一波绝杀收复整个远东全境回到姜家手中,导致世家无法理解自己意图,其失败的结果也是必然的。

    而且这一战,除了彻底与刘策翻脸再无握手言和的可能外,自己在远东也是绝对无法再呆下去了,此举擅启兵戈的情况无疑是连同士庶一并得罪了,而且整个远东也可能就此丢失,怕是江南苏州府都回不去了,姜家那些老家伙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回想起姜浔临行前对自己所言那句“不要把一手好牌打烂”,姜泽这才体会到自己这位兄长的良苦用心,如果刘策真的那么好对付,又何须会一直任由他在远东发展势力呢?

    不过,现在一切都晚了,姜泽在感到懊恼的同时,开始筹划起自己的退路来。

    “总督大人,快走吧,再晚,刘策大军就要杀过来了……”

    身边的邬思道拉着姜泽冲下轩台,赶忙向大营外跑去,现在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而姜泽面带忧色,跟着邬思道混入了乱做一团的大军之中。

    “你,过来,把衣甲脱下来……”

    两人好不容易挤开乱军人群,来到帐外的时候,邬思道忙将一名亲兵唤住,让他脱下衣甲……

    等那士兵将衣甲卸下后,邬思道又对姜泽说道:“总督大人,快快换上这套士卒衣装,你身上的衣甲实在太过显眼了……”

    姜泽闻言,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望着那套普普通通的军服,顿时眉头一凝,沉声问道:“你让本督身穿小卒的衣物?本督自小到大,可从未穿过庶民的衣服!”

    邬思道脸色一抽,忙对姜泽说道:“总督大人,此一时彼一时,若你被刘策的大军追上了,那该如何是好?还是速速换上掩人耳目,再晚可就迟了~”

    “唉~”

    姜泽叹了口气,摇摇头,只能无奈的脱下自己的衣物,换上了亲兵的甲胄,立刻混入乱军之中夺路而逃……

    “杀啊~”

    就在姜泽离开不久,吕肃的铁甲战车杀入了中军大营,营地瞬间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只见吕肃喝住战车,行车厢上一跃而下,大步跳到轩台上一刀砍断了那面“姜”字大旗,而后大吼一声:“弃械投降者免死!”

    正在四下乱窜的远东军士兵闻言,如蒙大赦,立刻丢下手中兵器,跪在地上双手高举头顶,哭喊着回道:“愿降,我等愿降……”

    “唏律律……”

    就在中军大营士兵投降不久,刘策、哥舒憾就浑身浴血,带兵策马冲入了大营。

    刘策扫视了一圈遍地跪伏投降的身影,沉声对前来行礼的吕肃问了一句:有看到姜泽的身影么?”

    吕肃闻言回道:“启禀军督大人,还需要仔细甄别方能确认其身份……”

    刘策闻言,闭目沉思一阵,随后对身后近卫军士兵吼道:“全军听令,随本军督继续追击,活捉姜泽!”

    “活捉姜泽!”

    “活捉姜泽!”

    “活捉姜泽!”

    两千近卫军齐齐呐喊一声后,再次紧随刘策向大营之外冲杀出去。

    此刻混在乱军中的姜泽、邬思道等人为了掩人耳目,连随身座骑都不敢骑,只能徒步逃窜,本以为刘策占据了中阵可以歇上一歇,不想身后再次响起了那令人胆颤心惊的铁蹄轰鸣声,只能咬牙继续向前跑去……

    “生擒姜泽,免尔等之罪!赏金万两~良田千顷~”

    策与马背上的刘策冲乱军丛中一声大喝,立刻引起了连锁反应,不少本来正在逃窜的远东乱军闻听刘策这句话,立刻开始向四周姜泽的身影寻去……

    邬思道在听到刘策这番话后,忙停下脚步从地上捡起一把黄土抹在姜泽脸上对他说道:“总督大人,你再乔装打扮一下,你这样很容易被人认出来的……”

    姜泽感受着嘴里鼻孔里那呛人的黄土灰,刚想质问邬思道,听他这么说,立刻经自己的头发搞乱,如同恶鬼一般。

    等确认自己应该不会被人认出后,邬思道拉着姜泽边跑边说道:“总督大人,现在远东是呆不下去了,

    各地世家和百姓都恨不得将我们抽筋拔骨,刘策更是恨不得将我们除之而后快,还是另寻他处吧……”

    姜泽说道:“立刻去渤江边吧,那里还有我的心腹在,他会带着我们出海暂时前往岭州避难的,走吧……”

一四四 远东易主

    ……

    “嘎……”

    夕阳西下,遍地尸骸,血腥的气味充斥在整个战场,老鸦在半空盘旋,凄鸣嘶哑的叫唤声传遍陷入沉寂的平原……

    经历了一整天的血战,这场远东历史上因为一个意外而引发最大规模的权势争夺战,暂时落下了帷幕。

    四十二万降卒在杨开山所部的指挥下,奋力的打扫着战场。当一具具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尸体被收敛上平车之际,不少降卒忍不住蹲在地上呕吐不止。

    “唏律律……”

    刘策策与马背之上,漠然地望着眼前这一切,十几万士兵就这样活生生的死在自己眼前,成为权力更迭之下的牺牲品。

    说实话,这场战争对于军、总两督来说,谁都算不上是正义的一方。

    姜泽为了巩固自己权力,不惜发动汉陵之变,固然是大错特错,而自己借汉陵百姓和杨帆复仇之名与姜泽兵戎相见,就是对的了?

    其实本质都是一丘之貉,都为了能在这片土地上站稳脚跟,建立自己的霸业,这场远东内战如果不是塞外局势稳定的话,胡人怕是早就借机南下了……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一刻,刘策再次深刻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思,所谓的王图霸业,终归是要靠无数人命堆起来的。

    “军督大人……”许文静弓着腰,小心翼翼的来到刘策身边轻声说道,“汉陵来报,武将军和封愁年将军派余部从幽州出海绕道静海,趁势收复了汉陵城,

    又与韩将军驻扎在汉河以北的锋矢营一道,前后夹攻王匡与步渊所部,大破联军,歼灭两万余人,俘虏十万众,王匡与步渊也兵败被俘虏,现押送至远州城内有霍将军看守等候发落……”

    “嗯……”

    刘策冷冷地应了一声,继续望着残阳下的修罗场。

    许文静继续说道:“军督大人,巫山镇一战,远东姜家势力已经彻底覆灭,应该趁势攻取流、燕、义三省,可用恩威并重之法实行……”

    刘策沉默一阵说道:“立刻命人传信三省刺史,就言本军督暂时不会改变眼下格局,还愿意和他们精诚合作稳定远东局势,

    前提是必须交出治下所有兵权,至于有什么其他条件,让他们来远州总督府详谈,若他们执意不愿与本军督合作,休怪本军督再起兵戈……”

    许文静闻言一拱手:“军督大人英明,相信这三省之地是无力与军督大人抗衡,定会愿意与军督府合作……”

    其实许文静这么说也并非恭维之语,因为这一战过后,刘策实际掌控住了冀、远、幽、定四个大省。

    其中远州最大也最富庶,人口多达六千三百多万,定州次之四千万,冀州两千八百万,幽州两千两百万,合计一亿五千三百余万人口,占据了整个远东四分之三以上人口,且资源丰富,根本不是剩下三个州省可以比拟的。

    在乱世中,人口就是实力和根基的代名词,有了人口,就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兵员和劳动力,为大业的发展奠定绝佳的基础。

    剩余三个州省没有道理不降,否则不就是等于在自取灭亡么?

    刘策淡淡地说道:“通知霍青,让他派兵继续追踪姜泽的踪迹,还有,姜府的家眷暂且不要妄动……”

    说到这里,刘策顿了顿,几乎是强压着内心要屠戮姜泽家眷的冲动做出这个决定。

    姜泽确实该死,在这场大战之前,刘策也想过等城破之后,把他在总督府内的家眷尽数屠灭。

    可是望着眼前这座修罗场,刘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如果自己真的那么做了,那就与历史上那些滥杀无辜的帝王没什么本质区别。

    何况远东这么大一片土地上世家林立,必须要慎重应对,不单是靠杀戮就能收复人心的,如果这么做了,也不利于自己将来的新政普及,他必须要把这股冲动压下去,只要他们不与自己做对,那就没必要再造无谓的杀戮……

    许文静点头说道:“军督大人仁义,知道保全姜泽大小,想必远东各大世家知晓您此举后,必会安心与我军督府合作了,

    不过,军督大人,这远州步家无论如何都要除去,属下前些时日从秦大人地方了解到,这步家在我大军入关剿贼之际,动作频频,时常煽动百姓和世家要置军督府与死地,

    而且其部和王匡所部在占取汉陵期间,又对汉陵治下的妇孺百姓是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刘策长呼一口气,瞳孔中狠戾一闪即逝:“本军督又何尝不知呢?既然如此,就传令封愁年和韩锋,将步渊、王匡贬为庶民苦力,等他们付出该有的代价再处以极刑……

    其旧部士卒尽数斩杀一个不留,以此祭奠汉陵军民的在天之灵!至于步家,哼,就让情报司暗中严密监视,随便找个由头除了吧!”

    这一声令下,等于宣告着十万降卒的性命终结,步家也随之在不久之后彻底从远东除名。

    对于阻碍自己的敌对势力,刘策向来不会有半点手软,该杀的照样要杀,化敌为友从来不是刘策的作风。

    “也不知道这姜泽到底跑哪里去了,命人继续严加搜索,本军督要亲自手刃这个畜生!”

    ……

    六月三十,深夜时分,距离渤郡二十里地,无名庄园内的一间民房……

    邬思道步入房中来到姜泽跟前,从怀里拿出两个红薯,放到他跟前说道:“总督大人,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想必你也饿了,我在庄园里找到两个红薯,快趁热吃吧……”

    姜泽此时蓬头垢面,早已不复一名身为总督该有的气势,望着放在自己桌前那两个冒着热气的红薯,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小到大,本督从未吃过这种贱物,想想都觉得恶心……”

    邬思道闻言,眉头一皱,抓起一个红薯,一边剥皮一边说道:“总督大人,事从权宜,你就暂且将就一下吧……”

    姜泽说道:“你吃吧,本督没胃口,吃不下……”

    邬思道说道:“总督大人,您该振作一些,不该如此消沉,等躲过眼下这一劫,可东山再起……”

    姜泽苦笑道:“东山再起?思道,你就别再安慰本督了,本督才上任远东总督几个月,就把姜家在远东的基业全部败空了,还如何东山再起?

    这次剧变后,远东就是刘策的,以他那收买人心的卑劣手段,怕不出几年,这远东就彻底姓刘了,

    唉,姜家自寒王浞开始就立足与世的基业,不想却毁在本督手中,想想真是愧对列祖列宗啊……”

    邬思道一怔,将剥好的红薯递到姜泽跟前说道:“总督大人,其实您仔细想想,这不过是姜家内部纷争而已,刘策是姜浔的女婿,

    您和他之间完全就是自家人之间起的争执,算不得什么大事,想必姜家几位族长,也不会太过追究的……”

    “呵呵……”姜泽闻言惨笑几声,对邬思道说道,“你错了思道,姜家有许多秘密远比你想的复杂,你真以为刘策是我姜家女婿么?”

    邬思道奇道:“总督大人您这是何意?刘策不是和姜若颜成婚了么?按辈分算您是他的叔伯啊,怎么就不算姜家一份子?”

    姜泽说道:“思道,本来有些话本督是不愿和外人说的,其实这姜若颜根本就不是我姜家的人,她自小就是抱养而来的,她本名姓于,是神都平郡侯的千金,

    二十年前,兄长四子姜睿在满月之时本打过继给平郡侯府当养子,可惜在抱养半道中遇到瀛寇劫掠,自此失踪了无音讯,

    平郡侯府过意不去,才再第二年将刚出身的女婴送给兄长为女的,其实她跟我们姜家根本就没有半点关系,

    这件事甚少有人知晓,也只有我们几个深受信任的亲族才知晓这其中的隐情……”

    邬思道闻言大吃一惊,忙对姜泽说道:“总督大人,你所言可都是真的?”

    姜泽说道:“本督什么时候欺骗过你?自然是真的,本来我也不打算说出来,可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说与你听又何妨呢?现在你觉得姜家还肯放过本督么?”

    邬思道想了想,还是收回来震惊的情绪,手拿红薯继续对姜泽说道:“总督大人,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这样也有力气继续赶路,

    等明日天一亮,我们就进入渤郡,然后渡海南下,先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也只能如此了……”姜泽无奈的叹息一声,从邬思道手中接过红薯,眼中满是不甘之色,“不想我堂堂远东总督,居然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说完,一口咬下红薯,努力的吞咽着,脸上满是不服之色。

    红薯烤的可能并不是很熟,内中还有些生硬,只咽的姜泽眉头紧皱不已……

    “咚咚咚……”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姜泽和邬思道顿时警觉起来,做出戒备的姿态。

    “什么人?”

    “是我,客人,你们想必还没吃饭吧?老妇人特意准备了些吃的给你们送来……”

    听到是借宿民户人家的声音,姜泽和邬思道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邬思道和姜泽互望一眼后,上前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却见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臂挎一个包有碎花布的竹篮,携着一名六七岁大小的稚童,满脸慈祥的站在门外。

    “多谢老人家……”邬思道彬彬有礼的对老妇拱手行了一礼,“这么晚还要打搅你们,我等实在过意不去,请进屋吧……”

    将二人迎进屋里后,邬思道警惕的向门外望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后,这才关上了房门……

一四五 战争波及下的百姓

    ……

    老妇进入屋内,从篮子里取出两碗面条和两张麦饼以及一碗白菜汤……

    待摆放完之后,老妇就和携着孩童站到一旁说道:“两位,老妇人家里也就这些吃食,照顾不周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邬思道忙起身对老妇人拱手作揖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屋主送来吃食,在下甚是感激……”

    “奶奶,我饿……”

    这时,依偎在老妇人怀中的男童望着桌上热气腾腾的吃食,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开口说道。

    老妇人忙对孩童说道:“狗儿乖,你爹爹和娘亲是怎么教你的,对待客人要有礼数,不能失了分寸……”

    邬思道闻听孩童的话,对老妇说道:“老人家,孩子还没吃饭么?”

    老妇笑着说道:“客人,你甭管孩子,他就嘴馋而已,只管吃吧……”

    邬思道看了眼老妇人又看了眼孩童,立刻取过桌上的麦饼递到孩童跟前说道:“来,拿去吃吧……”

    老妇人刚要阻止,却被邬思道笑着制止,依旧将麦饼递到了那孩童手中。

    “谢谢叔叔……”

    孩童接过麦饼后对邬思道谢了一声就躲到老妇人身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邬思道见此一幕,对老妇说道:“老人家,孩子应该没吃饭吧?这是为何啊?”

    老妇闻言,抚摸着自己孩童的脑袋叹道:“不瞒几位客人,家里的存粮不多,我们这一家子都靠野菜糊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邬思道眉头一凝,指着桌上的面条和麦饼说道:“老人家,那这些饭菜?”

    老妇说道:“这些是家中仅存的细粮,老妇见两位风尘仆仆,想必也是疲惫不堪,这才让儿媳取来招待你们的……”

    邬思道赶忙说道:“老人家,这怎么使得呢?”

    老妇笑着说道:“无妨,咱这个庄园的民户都好客,岂能委屈了几位客人?你们就安心吃吧,不要想其他的……”

    邬思道长叹一口气对老妇说道:“老人家,你这样让我们如何下咽啊?”

    说到这里,邬思道似乎想到了什么,忙对老妇说道:“对了,老人家,听闻去年和今年粮食收成都丰盈,如何会有缺粮的事呢?”

    老妇回道:“还不是现在打仗闹的么?那总督大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上任非要和汉陵侯过不去,先是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矩扰的大家不得安生,

    再接着就是好端端的开始打仗,家中本来还算丰盈的余粮就被官老爷征收走了,就连我儿子都被征集去当了苦力,

    唉,老妇人就是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啥?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要惹出这些个让人心烦的事么?”

    坐在桌前的姜泽闻言,面色一沉,想了想马上说道:“不对啊,这次与冀北军作战,一切粮饷不都是由总督府屯粮处拨放么?并没有征收粮草的命令下达啊……”

    老妇说道:“这位客人,总督府的事,咱小老百姓不清楚,但这税可是实实在在的在征收啊,

    其他不说,就咱这庄园,每家每户按人头计算,一人三十斤米,一户三两银子,就老妇人家就交足了一百二十斤米,

    因为没银子,就拿家里的余粮去卖,可那些米商又故意压价,一石一两三钱银子的米价硬给你压到了四钱银子,

    等凑够了银子缴纳后,咱家也就没多少余粮糊口了,加上儿子又被征去总督府做了徭役,家里几亩薄田也没人打理,错过了播种,

    也不知道以后这日子该如何熬下来啊……”

    姜泽和邬思道听完老妇人的话后,齐齐沉默了……

    姜泽为自己没有了解远东具体实情感到懊恼,邬思道则深刻体会到了战争给百姓所带来的无尽灾难……

    老妇人没发觉二人异样,接着说道:“现在,老妇人也别无他求,只求汉陵侯能快些赢下这场战争,把那该死的总督大人拉下来……”

    “你就真的那么恨那姜总督么?”姜泽面颊抽搐着问道。

    老妇人说道:“当然恨了,不单老妇人恨,整个庄园的人一说起这姜总督,没有不咬牙切齿的,巴不得咒他早些去死呢……”

    邬思道见姜泽满脸通红,呼吸都开始急促,忙接过话对老妇说道:“老人家,你为什么说要让汉陵侯赢得这场战争呢?要知道姜总督才是远东的最高长官啊……”

    老妇人罢罢手说道:“这汉陵侯知道咱老百姓想要什么,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没看以前报纸上写着么?

    只要跟着汉陵侯的百姓,哪个不是日子越过越好呢?再看看现在这个姜总督,一来远州就把各处搞的乌烟瘴气,

    还到处派人砸学堂搜刮书籍,不让人听书上街,现在更是连口饭也吃不饱,这样的人,谁会喜欢他?换谁都希望跟着汉陵侯,最差也有口饱饭吃……”

    姜泽听这老妇如此厌恶自己,气的更是火冒三丈,要不是邬思道挡在自己身前,怕早就要冲老妇大发雷霆了……

    邬思道听完老妇所言,轻叹一口气后,从怀里取下一块玉佩对她说道:“老人家,多谢你送的饭菜,我们路上遇到了匪徒劫掠,现在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块玉佩您就先收下去换点米面吧……”

    “这怎么能行?”老妇连忙拒绝道,“区区一顿饭,怎能让老妇人收你财物呢?”

    “您就拿着吧……”邬思道强行将玉佩塞入老妇手中说道,“您若不收,我们真的是过意不去,怕是以后一辈子都要在内疚中渡过了……”

    老妇人正欲继续推辞,却见邬思道一脸诚恳的模样,也就不再坚持,对邬思道说道:“既然这样,那老妇就先替你们收着了,唠叨了这么久,老妇人就不打扰你们用饭了……”

    等老妇人带着孩童手握玉佩离开后,姜泽再也忍不住骂道:“真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民妇居然也敢在背后私议本督?

    长此以往定出乱子不可,要不是本督遭此剧变身不由己,非要将他们治罪不可……”

    邬思道说道:“总督大人,百姓对总督府的看法您也看到了吧,其实都是反对您发起这场战争,

    自上任至今,我们都没有与民恩泽就擅启兵戈,百姓自然是不会站在总督大人这一边,只会更加的怨恨我们,

    今天会有此一败,始也在意料之中啊……”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姜泽不满地说道,“本督败了就是败了,与给不给这些百姓施仁政有半点关系么?这不过是世俗之人和酸儒的说辞罢了……”

    邬思道说道:“话虽如此,但百姓心中的那股怨气是着实存在的,人心向背,才是导致失败的主因……”

    “好了,唠唠叨叨的还没完了……”姜泽制止住邬思道继续说下去,端起面碗说道,“赶紧先吃饭吧,等四更天我们就趁天色未明再悄悄离去,等到了渤郡江边就能逃出生天了……”

    话毕,姜泽吞下一大口面,然后又抓起一个麦饼卷成一团狠狠啃下一口。

    邬思道见此,也只能无奈的轻叹一声,取过一个麦饼撕下一小块放到嘴里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眼里却对未来充满了迷茫之色。

    ……

    同一时间,巫山镇,刘策一脸阴沉地端坐在事务厅内,手里拿着一杆火神营士兵留下的三眼铳,来回仔细打量着,桌上还有一堆缴获残存的火器。

    “报~启禀军督大人,情报司各部消息传来,未见有姜泽的踪迹……”

    “知道了,退下吧……”

    得知姜泽依然没有消息,刘策脸上神情是愈发的阴冷,他默默地从桌上取过一个装有火药的袋子,往三眼铳的放射孔内填满火药,然后取过三颗铅制的弹丸塞入,再用通条鼓捣扎实……

    这时候,韦巅光着膀子步入厅内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姜源、姜浑带到~”

    刘策点点头说道:“把他们带进来,顺便让后勤司取三盅冰酪过来……”

    “是~”

    韦巅大吼一声领命后,转身就离开了屋子。

    不多时,姜源和姜浑这两名姜家的将领就灰头土面的出现在刘策跟前。

    刘策瞥了他们一眼,忽然将手中三眼铳对准了姜源……

    “呃……”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二人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阵轻微的呻吟,冷汗顺着额头脸颊,雨点般落到的地面上。

    只听刘策阴冷无比的话语在房间回荡而起:“本军督不想废话,只问你们一句话,愿不愿意归顺本军督麾下,你们只需回答愿意或不愿意,三息时间……”

    “愿意,我等愿意……”

    不假思索,二者都不约而同的齐声说道,对于投诚刘策他们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心理阴影,反正不还是姜浔的女婿么?完全一个样,何况姜浔在的时候也告诉过自己只要刘策有要求就全力满足他。

    “啪啪啪……”

    两人刚说完,刘策手中的三眼火铳就发出三声轻响,随着白烟弥漫,迸发出一片火光……

    姜源和姜浑咬紧牙关,待回过神之后,才发现自己安然无恙,只是事务厅内被满是浓烈的火药味笼罩,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明智的选择……”

    刘策将对准他们头顶上方的三眼火铳丢到一边后,起身来到他们身边。

    “既然你们愿意投诚,那本军督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至于是不是真心,本军督并不在乎,现在本军督想要你们率自己本部稳住远州各地的治安,做的到么?”

    姜源和姜浑闻言,立刻大声说道:“多谢军督大人的信任,我等定能完成军令所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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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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