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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的风雨     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txt下载     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八十六 意外局面

    ……

    “想哭对么?我给你时间,半个时辰够不够?”

    见叶胤眼里泛满委屈的泪花,皇甫翟丢下一句,拿起铜镜起身就向门外走去。

    在即将出门前,又补充了一句:“如果连这点承受不住,那就放下你现在的一切,辞去参谋司的职务,当刘策的夫人去吧,念在师徒一场的情面上,我会帮你说服刘策,让他给你一个可观的名分……”

    话毕,皇甫翟步出房门,顺手将门给带上了。

    “呜……”

    皇甫翟一离开,叶胤当即趴到桌面上轻声抽噎起来。

    要知道自小出身名门的她,虽然有过一些不寻常的经历,但这种委屈她是第一次承受,自己努力这么久想要证明女人同样能立与天地,凭借智慧驰骋沙场,但皇甫翟的话却将她内心的那股自信无情的撕碎,徒留脆弱和不安环绕着自己。

    “我该怎么办?难道我之前所有的努力真的就这么不值一提么?”

    叶胤泪眼梨花,捂着嘴尽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颤抖的身体依然出卖了她。

    皇甫翟步出房门,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紧闭的大门,无声的叹了口气,举起起手中那本叶胤所书的策案,犹自说道:“其实,你已经非常优秀了,不输任何人,但,还不够,远远不够,以后你会经历的挫折还有很多,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就在这时,之前送饭的侍卫出现在皇甫翟眼帘之中。

    皇甫翟当即将那本方案文册收入怀中,向那侍卫迎了上去。

    “皇甫参谋……”侍卫见到皇甫翟,朝他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卑职前来收拾餐盘食盒,想必您和叶总司的午食也已经用完了吧?”

    皇甫翟欠身说道:“麻烦你了,不过现在叶总司有要务需要处理,他吩咐在下莫要让任何人进去打搅他的思绪,还请您见谅,待会儿在下会将餐盘送往伙营,就不劳您再跑一趟了……”

    侍卫闻言不疑有他,回礼说道:“既然叶总司要务繁忙,那卑职就不再打扰,麻烦皇甫参谋了……”

    皇甫翟彬彬有礼的说道:“不麻烦,军士请便……”

    侍卫依言退了出去,不想他前脚刚走,一名身穿白袍的军士又来到皇甫翟跟前,对他拱手说道:“皇甫参谋,在下奉陈总指挥使之命,前来送剿匪要报……”

    皇甫翟对他淡淡地说道:“叶总司现在有迫切的要务需要处理,暂时不能分心,敢问陈总指挥使有何要报,可否先交于在下?”

    白袍军士闻言,立刻从背包里掏出一份牛皮信封,对皇甫翟说道:“烦请皇甫参谋将这封信转交叶总司,顺带转告他,让他不用再为剿匪的事操心了,

    陈总指挥使已经派大军随归附的哥舒憾一道,一举扫平了零丁各部,尽数全歼七千零丁士卒,虏获一万九千余人,缴获牛羊两万余头,现已在返军途中……”

    皇甫翟一听,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尔后不动声色的对那白袍军士说道:“知道了,多谢军士,在下一定会转告叶总司知晓……”

    白袍军士拱手行礼,告辞而去,等他一离开,皇甫翟立马打开信封,抽出信纸望去,将纸上内容全数映入眼底后,忍不住叹道:“看来这位汉陵侯麾下,当真是藏龙卧虎啊,诸葛稚,不差……”

    嘀咕一阵后,皇甫翟在叶胤房间外的走廊里找了把凳子,搬到她屋外坐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皇甫翟起身推门进屋,却见叶胤早已停止了哭泣,正在桌案前认真书写着什么。

    “半个时辰到了,你发泄完了?”皇甫翟问道。

    叶胤对皇甫翟点了点头:“老师,不才现在已经没事了……”

    皇甫翟微颌双眼,指着她桌案上的册子问道:“你在干什么?”

    叶胤说道:“老师,你说的对,是不才思虑不周,任何事务都要做好两手准备,现在,我正在书写第二套方案……”

    “不必了……”皇甫翟将陈庆送来的要报丢到叶胤跟前说道:“这次塞外剿匪已经结束了,你看看冀北陈庆送来的捷报吧……”

    叶胤闻言一惊,连忙打开望去,当他看到信上所写的内容后,不由咬紧了牙关,心情是异常的复杂,要换以前,她定会感到高兴或者欣慰,但现在,有的只是一股强烈的挫败感。

    信上所言那个诸葛稚,也是去年第一批招募的新兵,不想竟有如此决断和魄力,以最快的速度扫平了零丁部落,这怎能不让叶胤心中再起波澜呢?

    不过,好在之前已经发泄过情绪,这次倒也没有再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只是静静的望着信纸上的每一个字,仔细斟酌和思虑诸葛稚是如何迅速剿灭零丁部落的过程。

    皇甫翟望着叶胤的模样,边擦拭铜镜边问道:“怎么样?身为参谋司司长的你,看到这个结果有何感想?”

    叶胤摇摇头,对皇甫翟说道:“老师,也许不才真的不适合这个位置,一个刚从新兵转正,才加入庆字营不足半个月的军士,就有如此智慧和魄力,不才实是自叹不如……”

    本以为自己说出这番话,又会被皇甫翟一顿嘲讽的叶胤,却不想听到了皇甫翟肯定的评价:“你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很是让我欣慰……”

    叶胤一怔,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皇甫翟,要知道自从和皇甫翟相处以来,他从未对自己有过一丝认同的话语,每一次交谈,都让他感到莫大的压力,如今却听皇甫翟说出这番话,怎能不让她感到意外?

    皇甫翟没有理会叶胤的表情,接着说道:“现在,该总结下这次塞外剿匪胜利的前提下,内中还存在多少不安的因素,今日,我就破例一次,告诉你其中隐藏的风险,

    这次剿灭塞外残部,最不稳定的因素就是陆羽这一块,这一次只能说是侥幸或者说对手太弱,以后若让陆羽遇上劲敌,将会给大军造成前所未有的损失,你必须要注意这一点……”

    叶胤眉头一蹙,问道:“可是老师,陆羽所部却是功勋显著啊,仅半营人马就取得如此战果,难道不值得为他欢庆么?”

    皇甫翟说道:“凡事不能只看表面,陆羽送来的驰报你仔细看了没?洋洋洒洒足足费了六张纸,内中大多是炫耀自己如何以身涉险斩获颇丰,由此可以确定,这个人是相当的自负,

    其次,驰报中所提皆是自己所部与敌交战的经过,却只字未提友军的事迹,这就说明一个问题,要么陆羽是故意瞒报友军之助的贡献,毕竟乌族八千人就盘踞在他营地附近,

    但如果他真是这样独揽军功的话,乌族将领也定会送报告之陈庆真相,要知道军中对贪墨军功的处罚是相当严厉的,想必陆羽也没那胆识,

    那就只剩下一种解释,是陆羽撇下友军,独自领军与句勿人作战,试问这样一个不愿与友军合作,甘愿凭借自己一身勇武的将领,一旦有个意外的话,会产生什么后果?”

    叶胤闻言,仔细思虑一阵,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忙对皇甫翟说道:“老师,不才真的没有想到这一点,如今听您这一说,方感后怕……”

    皇甫翟继续说道:“好在这一次剿匪没出太大的变故,连续灭掉两个威胁塞外发展的群聚部落,也算是成功的,

    我只是要提醒你,胜不骄气不馁,身为谋士要学会从败中汲取教训,从胜中找出隐含的缺陷和危机,为下一次完美布局取得绝对的优势,明白了么?”

    听完皇甫的讲解,叶胤起身对他郑重施了一礼:“不才铭记老师的教诲……”

    皇甫翟点点头,仔细打量一阵叶胤后,淡淡地说道:“我相信刘策把参谋司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你,不单单是你和他之间的那层关系,因为刘策不是一个轻易会被感情左右的人,他这么做是因为他觉得你能胜任这个位置,

    继续努力吧,只要你肯相信我,我会把你培养成比许文静更为出色的顶尖谋士,但前提是你能吃得了常人不能忍受的磨难,今天这番话就当是你我成为师徒,身为老师的我对你的鼓励,过了今天,你想再听到这番话,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叶胤平静地说道:“老师,你放心吧,不才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皇甫翟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乱七八糟的桌面,又瞥了眼已经凉透的饭菜,叹了口气说道:“把这里收拾一下,我去替你热下饭菜,顺便会给你取些治疗头痛的药丸,吃完后服下药好好休息下,有助缓解你的偏头痛……”

    “老师,你是如何知道不才现在头很痛?还有,怎能让老师为不才热饭呢?”叶胤略带惊讶的问道。

    皇甫翟笑了笑,将桌案上的饭菜端起,淡淡地说道:“因为我是你老师……”

    说完,皇甫翟转身走出了房间,留下叶胤一人紧紧握住手里的佛珠,对他的背影再次行了一礼,这一刻,她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而步出屋外的皇甫翟,端着餐盘,默默地走在寂静的长廊上,脸上神情是万分的凝重。

    “感激我么?我只希望你我师徒在走到最后那一步时,你能承受住最不愿意承受的痛苦,那对你而言,会是一个人生的转折点,别让我失望,叶胤……”

    拖着轻逸却又万分沉重的步伐,皇甫翟一步一步,向着前方长廊尽头走去,日斜西露,一缕阴暗遮住了骄阳,将他的面容和身影隐匿与黑暗之中……

八十七 姜若颜、宋嫣然

    ……

    三月十一,永安城,军督府……

    “噜噜噜……”

    府厅之内,八个月大的刘瑜正骑在刘策的肩上,已身为人父的刘策则带着自己女儿不停在厅里绕圈嬉戏,嘴里不时发出逗弄的声响。

    “咯咯咯……”

    而小家伙刘瑜则是双手紧抓着刘策的头发,在刘策的跑动下,不时发出稚嫩的笑声,小脸表情是异常的兴奋下。

    自从和刘策相处一段时间后,刘瑜是特别跟他投缘,每次一见刘策就会吵着要他抱,也让刘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来自血亲的温暖。

    “刘大哥,慢点,慢点……”

    坐在客厅前的宋嫣然则是一脸担忧的望着刘策父女二人,生怕骑在肩上的小家伙摔下来造成意外,不时的小声劝诫着。

    坐在宋嫣然边上的姜若颜则是一言不发,脸上露着淡淡地笑容,静静地望着刘策和刘瑜这对父女,她没想到刘策居然会这么喜欢孩子,看刘策现在这副模样,哪还有半点一军主帅冷酷铁血的气势,整个就是被女儿俘虏的奴仆……

    想到这里,姜若颜不自觉的捂向自己的肚子,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愁容。这些日子,她和刘策在一起几乎夜夜都十分热情,可为何自己这肚子就还没动静呢?姜若颜十分的担心。

    同时,对于刘瑜突然闯入自己的世界,知道她是刘策跟叶胤所生的孩子后,姜若颜嘴上不说,心里没想法那是不可能的,看着刘策和刘瑜这么亲热的模样,她明白刘策对叶胤决不是一夜夫妻这么简单,又让她私下里好一阵烦恼。

    倒是宋嫣然,姜若颜很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如此细心照顾刘瑜?毕竟那不是自己的孩子啊,可宋嫣然完全是以母亲自居将刘瑜打理的是干干净净,令她万分不解。

    “瑜儿,叫一声爹……”

    府厅中,刘策也跑累了,将刘瑜从肩上抱下,枕在怀中,对她说道。

    “嗒嗒……噗噗噗……”

    不想刘瑜十分淘气,小嘴一撇,冲刘策吐起了口水,顿时惹的刘策哈哈大笑。

    宋嫣然见此,再也看不下去了,起身来到刘策身边伸手对他说道:“刘大哥,把孩子给我吧,你不累,小瑜也该累了……”

    “嫣然,辛苦你了……”

    刘策闻言,朝宋嫣然点了点头,然后依依不舍的将孩子交到她手中,而刘瑜一入宋嫣然怀中,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实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宋嫣然安慰了一阵儿刘瑜,对刘策说道:“刘大哥,我先去安顿好小瑜,你也休息一会儿吧……”

    “嗯……”

    刘策应了一声,目送宋嫣然抱着孩子离去后,当即在姜若颜边上坐了下来。

    姜若颜见此,轻轻一笑,替刘策倒满一杯水递到他跟前说道:“夫君,看看你,跟个孩子似的,若颜还从未见过你这么高兴过……”

    刘策接过茶杯,不以为然地说道:“瑜儿是我的女儿,我当然要开心了,陪她在一起我也很舒心惬意啊……”

    姜若颜叹了口气,随后对刘策说道:“夫君,父亲已与半月前回了江南苏州,这么长时间了,你是不是该去见见我那三伯,也好将总督府和军督府之间的关系继续延续下去。”

    刘策喝了一口水,轻轻放在茶几边,对姜若颜说道:“不是我不想去拜访你三伯,按理说总督新任,我是该亲往祝贺,奈何你这位三伯至今没有派人送来请帖,我若无故动身前往远州城,难免会被人落下擅离职守的把柄……”

    姜若颜摇头说道:“不会的,如今你我既已成亲,那就是一家人,权当是亲戚拜访,旁人又能说什么呢?”

    刘策笑道:“旁人的闲话我刘策自然是不会去理会,但怕就怕你这位三伯似乎不愿意与我刘策有过多往来啊……”

    姜若颜疑惑地问道:“夫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策说道:“实话跟你说吧若颜,你这位三伯就任后,我已命人送去见面礼,以及拜访的信件,但你猜怎么着?情报司的人回禀,

    我送的那些礼品跟信都被他丢到了大街之上,全分给了城里的乞丐,你说咱这位三伯这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摆明就是告诉我,我和他不是一路人啊……”

    姜若颜闻言,眉头顿时一蹙:“三伯也确实太过分了,这样吧夫君,我替你去一趟远州城,向他打探下对军督府的态度,也好让你早做准备可好?”

    刘策笑着摇摇头:“若颜,你有这份心,为夫这心很是感动,但这种事你觉得我刘策会让自己的女人去做么?

    何况岳父临行前不是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时刻提防着咱这位三伯么?和你这三伯比,我自然要听岳父的话了。”

    姜若颜心中一喜,对刘策笑着说道:“如果父亲在这里听到你这番话,怕是高兴的要跳起来呢,真没想到以前你们斗的是不可开交,结果却忽然变得十分融洽,这说出去谁会信呢……”

    “哈哈……”刘策干笑两声,缓缓说道,“怎么说呢,我觉得咱这位岳父大人倒也不似其他世家主事那般,反正仔细相处下来吧,还是蛮亲切的……”

    姜若颜说道:“家父待人一向和善,其实打一开始他就一直挺器重你的,只是嘴上不说罢了,以后你可一定要多去苏州探望他啊……”

    “一定会的……”刘策点点头说道。

    这时,府厅外步入一名通传下人,对刘策拱手说道:“启禀军督大人,陈总指挥使派人送来捷报,言塞外剿匪大获全胜,盘踞的大股异族部落已然覆灭,其余小股势力也已闻风远遁,基本不会再威胁朔方城的建造进度。”

    “好~”

    刘策一拍大腿,大喝一声,起身对通传说道:“立刻动身前往军督府议事大厅,本军督要准备犒赏即将凯旋的将士们……”

    通传闻令退下后,刘策对姜若颜说道:“若颜,我有公事先要去办,晚些回来一起用饭……”

    姜若颜深情地颌了下眼眸:“去吧,夫君,若颜等你……”

    刘策冲她微微一笑,随即转身就向军督府前厅走去。

    等刘策一离开,姜若颜收敛了笑容,对左侧屏风后的身影说道:“薛妹妹,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就在后面。”

    话音刚落,一袭粉色轻衫的薛如鸢款款来到姜若颜跟前,对她行了一个万福礼:“妹妹拜见姐姐……”

    姜若颜打量了一阵薛如鸢,发现今日的薛如鸢打扮的格外娇艳,似乎是有意而为之,于是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其坐下说话。

    等薛如鸢惴惴不安的做到侧椅上时,姜若颜才笑着问道:“妹妹,姐姐给你挑的这门婚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定州陶家陶公子,家境殷实且为人彬彬有礼,你嫁过去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薛如鸢闻言,贝齿轻咬下唇,面色为难的对姜若颜说道:“姐姐,我真的不想嫁,还请姐姐不要再逼妹妹了可以么?”

    姜若颜说道:“薛妹妹,姐姐真的是为了你好,我知道表哥的事给你伤害很大,但凡事总该往前看,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嫁吧?

    何况,姐姐给你介绍的人家,皆是人品俱佳,绝对不会欺负你的,你又为何要拒绝姐姐的好意呢?”

    薛如鸢摇头说道:“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领了,但我现在真的不愿意嫁,请姐姐莫要再逼妹妹了可以么?”

    姜若颜叹息一声,随后说道:“罢了,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不为难你,但是,你总这样呆在军督府又没个由头总不是办法吧?”

    薛如鸢闻言一怔,忙起身跪在姜若颜跟前说道:“求姐姐不要赶我出军督府,我现在除了这里已经无处可去了啊……”

    姜若颜说道:“妹妹,姐姐知道,你现在不容易,但你呆在这里总该有个由头对吧?”

    薛如鸢一时语塞,姜若颜的话确实有理,自己这么不明不白成天赖在军督府像什么样子呢?只是几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将刘策府邸当成自己第二个新家,如果此时离府的话,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薛如鸢鼓起勇气,对姜若颜说道:“姐姐,你可否帮我一把,我,我愿当军督大人一房小妾,哪怕婢妾也行,可以么?”

    “断无可能!”

    姜若颜当即回绝了薛如鸢的请求,脸色也瞬间变得冰冷起来。

    薛如心神一颤,当真是痛苦不堪,虽然她早就想到这个提议不会被姜若颜同意,但没想到真的听到这个答复之时,心中依然是犹如绞裂一般的难受。

    薛如鸢现在别无所求,自己经历了那么多非人的磨难,现在内心只想被人呵护,尤其是刘策的关怀,每每回忆起那日遇袭被他护在怀里的时候,心中是特别的踏实,她真的十分眷恋那道宽厚的肩膀。

    可现在,姜若颜反而成了她靠近刘策的最大阻碍,她身上散发的莫名敌意让薛如鸢好几次都不敢去正视,就如现在这般……

    正在薛如鸢不知所措之时,宋嫣然拍着衣袖步入了府厅,一见薛如鸢跪在地上时,连忙目露诧异,上前将她搀扶起来:“薛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有话好好说啊……”

    薛如鸢紧咬牙关,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委屈之色,默默回到自己位置上,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启齿和宋嫣然说。

    当然,她也不敢说,姜若颜那表现出来的莫名强势,让薛如鸢心有余悸,甚至感到有些可怕……

    姜若颜见宋嫣然回来,美目流转,微笑着对她说道:“宋妹妹,你来的正好,若颜刚好有件是想与你商议一下……”

    宋嫣然淡淡一笑:“姐姐请讲……”

    与是,姜若颜将自己想让薛如鸢出府的缘由跟宋嫣然仔细说了一遍。

    宋嫣然听完后,莞尔一笑:“姜姐姐,薛姐姐现在可不能离开府邸……”

    姜若颜一听,螓首一点:“妹妹,你这话是何意?”

    宋嫣然拉起薛如鸢的手,笑着对姜若颜说道:“因为我要让薛姐姐做我伴娘啊,这时候怎么能让她走呢?”

    姜若颜瞬间无话可说,看着宋嫣然脸上挂着那道纯真的笑容,眼中一缕戾气稍瞬即逝,随即面色平静地对宋嫣然说道:“瞧姐姐这记性,差点把妹妹终身大事给忘记了,也罢,这事就等妹妹大婚之后再说吧。”

    “多谢姜姐姐体谅……”宋嫣然笑着说道,“若姐姐无他事,妹妹就带着薛姐姐先去忙其他的事了……”

    “妹妹请自便……”姜若颜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与是,宋嫣然拉起薛如鸢就和姜若颜道别出了府厅大门。

    一到门外,薛如鸢就流着泪对宋嫣然说道:“妹妹,谢谢你……”

    宋嫣然微微一笑:“薛姐姐别哭了,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只要有我在府里一天,你想住多久都没问题。”

    “嗯……”

    薛如鸢感激的应了一声,庆幸自己遇到了宋嫣然这么好的一个知己护在自己身边。

    “也许,未必一定要求一品诰命夫人,宋妹妹未尝就不可……”

    看着宋嫣然那依旧毫无半点做作的神态,忽然,薛如鸢心中有了其他的想法……

八十八 对策

    ……

    三月十二日,远州城,总督府后院……

    邬思道手持一份报纸,一路小跑径直来到总督府后院,来到新修建的花庭之内。

    只见内中两名身披米色罗绸丝衫的俏丽侍女席地而坐,各自手捧一个古朴的雕花木盒,在一株奇异的植物之前,一身花匠服饰的姜泽,正在仔细的修剪着它的枝干。

    花庭的装饰极其典雅,内中芬芳的香气扑鼻而来,令邬思道本能陶醉其中。

    姜泽的喜好就是闲来修剪花草植物,以此平复心绪,顺道缓解公务带来的压力。

    良久,邬思道手捧报纸对姜泽说道:“总督大人,这是新出的远东时报,您可否要过目?”

    姜泽闻言,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只是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念给我听吧,看看刘策小儿这次又搞什么名堂……”

    邬思道说道:“总督大人,您还是自己过目吧,刘策马上就要开府建衙,如今正在登报招募吏员呢……”

    姜泽微微一怔,依旧平静地说道:“身为侯爷,又得兼顾边境要职阻止胡奴南下,这开府建衙也在意料之中又是朝廷授可,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至于那招收吏员,开府建衙需要处理的实务繁杂,倒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刘策毕竟庶人出身,能有几人会去边城凶险之地投效呢?”

    邬思道说道:“恐怕这次开府不同以往,报纸言明无论士庶皆可前去冀州科考吏员,一经录用,立刻将实施职田法案,凡八品至四品皆可依官阶获得不同的土地……”

    “职田法?”姜泽轻声嘀咕了一句,疑惑地说道,“这是什么新法,为何之前本督从未听闻?”

    邬思道说道:“回禀总督大人,这个职田法,在下也只是略有耳闻,好像凡是官吏到达八品开始,除了固定薪俸外,还都能从军督府获得定额土地的租税,最低也是百亩起步,

    只不过这田亩依旧是属于军督府所有,不能私下授卖,否则会加以严惩,且一旦迁职或卸任,那原有名下的田亩就都会开始变动收归军督府重新分配。”

    姜泽眉头一蹙,放下手中的剪子,回身对邬思道问道:“这职田法是谁想出来的主意?”

    邬思道摇摇头:“不清楚,不过听闻是秦墨力主推行的……”

    “秦墨,秦墨,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燕州省秦家弃子,这个人我听说过,早些年组织义军北拒胡奴,后义军失败被家族除籍,便和叶斌一道在南北之地仗剑游走也是颇有些名气,有着君子儒侠的美名……”

    姜泽闻言嘀咕几声,然后走到两名侍女中间的台阶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看样子,这姜浔的女婿手底下还是有些人才的……”姜泽叹口气说道,“这职田法简直就是一个收买人心的好手段啊,一旦让它施行起来,

    怕是那些个见识浅薄的世家子弟怕是都屁颠屁颠的投奔刘策地方去了,到了那时,我们这些世阀望族和皇家共同治世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邬思道点点头对姜泽的话予以赞同:“大人所言甚是,这也正是卑职所担忧的地方,还请总督大人务必须严加防备,否则晚了,这人心也就都跑到他地方去了……”

    “是啊,人心都跑了……”姜泽嘀咕了一声,眼神瞪的滚圆,“如今大周各地局势岌岌可危,什么事都可能一触即发,若有人趁此机会当真要做些什么,朝廷怕也是有心无力呐……”

    说到这里,姜泽对邬思道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之后,才叹着气继续跟他说道:“本督早已经准备了好应对措施,皆在总督府书房之中,

    本来还想等本督在远东站稳脚跟再一并执行,但我这侄女婿非得不按规矩行事,那只好让我亲自教教他该如何当好士家一份子,无论是谁,只要进了我姜家的门,就得按姜家的规矩来办……”

    邬思道闻言凝眉:“总督大人,这样会否操之过急了?不如和汉陵侯好好谈谈,要是闹的太僵,卑职怕……”

    “有什么好怕的?”姜泽打断邬思道的话,拿着手中的剪子冲着他边比划边说道,“这个汉陵侯是压根就没把本督放在眼中,不给他施些手段,怕是就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邬思道点点头,仔细想想觉得也是这么一个道理,从军督府目前所作所为来看,和总督府翻脸也就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只是眼下姜泽刚赴任,人心还未稳定就迫切要跟刘策对峙,邬思道觉得还是得慎重考虑,毕竟刘策可是有军权的实力派,就算真有把柄,人家也未必在乎……

    “随我前往书房,本督拟好了远东新法,你仔细看看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动的,若无异议,明日就在城内颁布,继而发到整个远东……”

    姜泽将剪子丢在身后侍女的盘子中,起身和邬思道两人一起向总督府的书房走去。

    “哇哇哇……”

    途经后廊之际,一阵女童啼哭传入姜泽和邬思道的耳畔,两人齐齐望去,却见假山对面,一名身穿秀丽轻衫的女子正抱着一名两岁不到的女童,不停来回踱步安慰。

    这女人正是当初与李宿温有染身怀六甲,尔后被发配远东企图嫁给刘策的崔莺馨,而她怀里的女童就是和李宿温所生的骨肉,名唤李欣。

    自被刘策拒婚后,崔莺馨无家可归,好在姜浔夫妇可怜她,就留她在总督府安顿了下来,这两年来她都住在总督府中,衣食住行都由姜浔和史云澜提供,没半点委屈了她。

    只是姜浔夫妇要回江南苏州府,就不能再带着她一起去,只能托付姜泽代为照顾。

    可惜姜泽对这种未婚先育的女子天生就没什么好感,除了口头答应之外,心下已经有了其他打算。

    “哼……”

    望向崔莺馨母女二人,姜泽面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最后甚至不屑轻哼一声。

    少时,姜泽轻声说道:“这等不守妇道的女人为什么还有脸苟活在这个世上?难道不该鸩酒一杯,三尺白绫自裁么?”

    邬思道闻言,拱手回道:“总督大人,不如让属下替你去料理了她?”

    姜泽闻言没有回话,只是怔怔观望崔莺馨一阵,随即摇摇头:“算了,毕竟我答应了兄长给她一条活路的……”

    顿了顿,姜泽忽然又道:“但这种女人不能再住在总督府上,免得脏了我姜家的名声,得找个由头将她和怀里那个孽种一起赶出去!”

    邬思道回道:“总督大人放心,属下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姜泽罢罢手道:“这种小事本督已经让梁温着去安排了,你先随我去书房去办正事……”

    “是……”

    邬思道应了一声,跟随姜泽一起朝他的书房走去。

    二人刚到书房门口,就见姜泽的管家候在门外,见到姜泽,连忙小跑至他跟前小声说道:“启禀老爷,东郡太守步渊正在府外恭候,并命人送来一份厚礼,请您过目……”说着,管家将一张镶金的礼帖递到姜泽跟前。

    不想姜泽望着那张金帖只是一阵冷笑,并没有接过:“这个步渊,他倒是无利不起早,你回去转告他,他的心意本督知晓了,让他把东西都收回去,明日再来吧……”

    话毕,姜泽径直和邬思道一起,步入了书房之中。

    甫一进书房,姜泽却见自己桌案前坐着个二十多岁,身穿儒袍的青年正将头埋桌前,似乎提笔写着什么。

    这青年是姜泽的二儿子,姜朴。

    “你在干什么!谁让你进我书房的!”

    姜泽一声厉喝,吓的姜朴浑身激颤了一下,连手中的毛笔都落在桌上,毛蘸上的墨汁溅的整张桌子四处都是。

    “孩儿……拜见父亲……见过,见过邬先生……”

    姜朴连忙畏畏缩缩的来到姜泽跟前,对他拱手行了一礼,由于内心恐惧,导致他说话都有些结巴。

    “你还没回答我!你在这里干什么!”姜泽没有理会姜朴的姿态,依旧冲他大声吼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没经我允许,不准进入书房,才来远州几天就给忘记啦!跪下!”

    姜朴本能的跪在地上,豆大的汗滴从他额头雨水般滴落,瞬间染湿他眼前的地板,努力滚动几下喉结,才鼓起勇气对姜泽说道:

    “父亲,孩儿只是在这里学习些理政之策,好日后能为父亲分忧……”

    姜泽闻言,面色一沉,随后抬起一脚狠狠将他踹翻在地,怒斥道:“你个废物还能给我分忧?瞧瞧你这样子不给我添乱就烧高香了,

    你说我能指望你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每次看到你就让我心烦,当初真不该把你生下来!”

    说完,姜泽一甩衣袖不去理会倒在地上的姜朴,和邬思道一起,来到自己的书案前,望着乱糟糟的桌面,更是让他怒火中烧,一把抓起一块砚台朝姜朴狠狠砸了过去。

    “砰……”

    一声轻响,姜朴避之不及,额头被砚台砸中,顿时起了一个血包,连同砚台内残余的墨汁也洒了他一脸。

    “真不知道你每天都在干些什么!”

    姜泽的大喝再次在书房响起,只见他一脸怒容指着姜朴,丝毫不顾及他额头的伤势,一把将之前姜朴书写的纸张揉成一团狠狠的掷在地上。

    面对姜泽的怒火,姜朴不顾伤势,任凭血痕顺着脸颊滑落,跪在他面前低头求饶:“父亲息怒,孩儿知错了……”

    “知错就完了?”姜泽显然不打算这么就放过姜朴,“如果一句道歉就能掩盖自己犯的错,那还要法度何用?今日就要用家法惩戒,好让你长点记性……”

    姜朴闻言,脸上出现极其惊恐的神情,但却没有勇气再求饶,只能跪在地上不住颤抖。

    而在姜泽边上的邬思道,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向姜泽替姜朴求情道:“总督大人,令公子也并非有意的,依属下之见,就且饶过他这一回吧?”

    “不行!”姜泽断然拒绝,“无论是谁,既然犯了错,那就得付出代价!今日我若放过这个孽障,指不定以后还会做出危害我姜家利益的事来,不要以为他是我儿子就能网开一面!”

    说到这里,姜泽又冲书房之外大吼一声:“梁温!”

    候在门外的另一个管家梁温当即进入书房对姜泽点头弯腰:“老爷,何事?”

    姜泽指着姜朴说道:“把这混账东西拖到后院,扒掉衣服,鞭笞二十!”

    “是,老爷!”

    梁温闻言,面色平静的应了一声,随后唤来两名家丁,粗暴的架起姜朴向书房外拖去,而姜朴则早已吓的面色苍白,浑身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了一般,任由家丁摆布。

    “记得把所有人都召集到后院,让他们看看,违反家法规矩,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顺便告诉他们,现在的总督府跟以前不一样了!”

    临了,姜泽还不忘对梁温补充了一句,直让边上的邬思道眉头紧皱,暗道:这姜朴就是为人太过老实懦弱,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过错,虽然不及姜松和姜柏这俩兄弟聪明活络,但该有的世家风度一点都没失过……

    说到底,这姜朴今天这样还不是姜泽这个当爹的逼太紧么?压根就没把他当亲生骨肉对待。

    在姜家最痛苦的事,就是当姜泽的亲人,简直就是上辈子似乎作孽太多造成的报应。

八十九 人心惶惶 上

    ……

    三月十二,清晨,远州城……

    三月的天气春意盎然,初阳映射在赶集的行人脸上,格外的惬意舒坦,将冬季带来的寒意那股尽数驱散。

    “哐哐哐~”

    熙攘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阵铜锣震响,将行人的目光吸引力过去。

    却见一队总督府的官差,手持捎棍,向街市口一面巨大的告示墙跑去,路上行人见此,纷纷给他们让开一条道,方便他们通行。

    来到告示牌前,一名衙役拿着一把刷子蘸了些随身携带的漆浆,往告示牌上这么一刷,又从另一侧的背包里取出一份淡黄色的卷纸摊开贴到了牌面后,一言不发立即转身离开,赶往下一个告示牌张贴去了。

    等这些衙役离开后,行人们赶紧围了上来,望着偌大一张告示上书写着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不由感到好奇。

    “谁识字,给我们念念上面写的是什么?”

    由于行人大多目不识丁,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加上大伙已经习惯了听人在茶楼酒肆念诵报纸,自然而然本能的想让人读一下了。

    话音刚落,一名身穿淡色儒服的书生挤开人群,来到告示前仔细望去,随后开始大声读了起来。

    “总督府新法,自即日张贴告示起,所有远东百姓,无分士庶,必须严格遵守总督府所颁布新法,若有违法者,必严惩不怠!”

    念到这里,书生皱了皱眉头,继续读了下去。

    “由于大周现今局势纷乱,新任总督姜泽为保护远东百姓安危,特此颁布远东新法案,具体如下:

    一,远东各省各府立刻停止夜市恢复宵禁,酉时初刻前,未经许可不准在街上逗留,以免宵小之辈趁隙混入城中造成治安混乱,违者一律按奸细论处。

    二,远东时报自即日起全面禁止在远东各处传播,不得有人刻意收藏阅读,凡是发现者,皆处以重刑。

    三,街市之上不得有妇孺独自逗留,一经发现,将羁押交由衙门审讯,以此重振朗朗风气。

    四,自即日起,普通百姓家中不得私藏来历不明书籍,请各户百姓即刻自行销毁或上缴官府备案,一月为期,过时后果自负。

    五,非总督府授意学府,一律严禁学子就读,官府将定期采取严厉措施,全面取缔这些误人子弟的学堂。

    六,百姓不得在任何场所妄议政事,一经发现,送交衙门定罪。

    七,不得擅离户籍所在区域,若要远行,请提前三个月到总督府报备,待发下通行告示候方可通行,违令者,以通敌罪论处。

    八……”

    书生将告示上的内容一字一句的念了下来,听的周围百姓是瞠目结舌,万万不敢相信总督府居然会颁布如此苛刻的条例。

    先说夜市这一条,如今整个远东真正实行十二时辰夜不闭市的,也只有永安和汉陵两个地方,远州城虽然还没施行,但姜浔之前也已经拟下了开放夜的策案,如今夜市能至亥时时分,大大丰富了远州城百姓的业余生活,而如今姜泽一纸令下居然要重新实施宵禁?这让不少人难以理解。

    其次,禁止报纸宣传?这让那些茶余饭后已经习惯在酒肆茶楼里听取以前从未听及新鲜事物的百姓来说,更加无法理解。

    报纸,已经成为远东百姓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让无数人开阔了眼界,也给各处茶楼酒肆带去了不少生意,姜泽这么做岂不是等于要让百姓再次回到那愚昧无知的境地么?

    至于第三点,妇孺不得独自逗留倒是各有看法,有的叫好,有的叫苦,但那些人群中的女子肯定是万分难受的。

    托冀州的福,刘策的影响力波及到了她们生活中,虽然还未能造成巨大改变,但能在热闹的街市上闲逛对这些以前深受三从四德的女子来说,是格外的满足,可如今这一切难道又要被打回原型了么?她们感到万分茫然。

    至于私藏书籍这一点,围观的人群不以为意,毕竟印刷术只在刘策治下普及,能有印拓书籍的基本都是有钱有关系的人士,与他们无关,真正让百姓感到无语的就是封禁学堂。

    什么误人子弟,纯属胡说八道,要知道汉陵侯治下的学堂,孩童入学的小学五年基本都是免费的,中等学府虽然还未开学,但冀州早已放出风声,凡是录取的学生如果家庭条件困难,可以免息贷款就读,等毕业后再慢慢偿还。

    如果这种优惠条件都算误人子弟,全天下还有几个不误人子弟的?那所谓总督府授意的学府,基本是那些大家世阀掌控的学堂,里面所授知识单一枯燥不说,还死贵。

    普通百姓根本就承受不起高昂的学费,这等于是断绝了寒门子弟改变命运的机会,受益的依然是类似被刘策暴打过的鲁师一行迂腐的庸师和世家子弟……

    不过,好像不少家境中落的世家子弟也快承担不起鲁师这样学府的费用,一月十五两高昂的学费,简直就是跟抢的一样……

    最后,百姓不得妄议政事和出远门提前三月报备,简直就是让人不敢置信的律法。

    前者等于禁人口舌,后者和禁足有何区别?人群中不少人有意前往冀州考取官吏,改变眼下生活窘迫局面的计划,估计要泡汤了……

    “总督大人到底想干什么?为何会颁布这些律法?”

    人群中有不少的质疑声响起,这些人中不乏有对刘策持反对态度的,但真到了要被打回原形的那一刻来临,他们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早已习惯了眼下新鲜事物,已经离不开这样的生活了。

    ……

    “报纸是违禁品,不得售卖,现在起全部没收!”

    一间茶楼之内,一队士兵围着一名卖报的孩童,为首的一名军官一通呵斥后,粗暴的将他手上报纸全部夺过。

    六七岁大的孩童怯生生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努力不让它落下来,抹了把脸后,万分沮丧的步出了茶楼。

    军官对那孩童冷哼一声,将夺来的报纸交到身后士兵手中,然后冲茶楼里的宾客大声喊道:“总督府新出法案,即日起报纸不得在任何地方出现,

    识相的赶紧将你们手中报纸交来,军爷我可以对你们既往不咎,若待会儿搜将出来的话,哼哼,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面对军官的恐吓,坐在桌前喝茶的宾客无不低下了头颅,不少人和同伴用眼神交流,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将报纸交上去。

    见无人应答,军官吐了口口水,大声说道:“我数到三,三声过后,若你们还不自觉的话,一旦搜出你们身上有报纸,这后果自己掂量掂量吧!一……”

    一声“一”,让所有人的心跳都提到了嗓子眼,不少人因为惊慌连握茶杯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二……”

    “我交……”

    “我也交,别喊了……”

    军官冷漠的报出“二”后,大厅内不少人屈服了,纷纷起身将手中的报纸交到了那些士兵手中,然后灰溜溜的离开了茶楼……

    瞄了眼身边士兵手中五六分新交的报纸,军官继续对茶楼大厅问道:“还有么?有的话赶紧交上来!”

    但是,茶楼内再无其他响动,几个身穿青衫儒袍的书生,各自望了眼,起身向茶楼外走去。

    “慢着,你们要去哪里?”

    就在儒生们即将步出茶楼大门之际,军官伸手拦住了他们去路,冷冷的问道。

    一名书生抬手挥了挥衣袖,对那军官拱手说道:“自然是回家了,莫非军爷还要阻拦我等出茶楼不成?”

    军官闻言嘴角一撇,一双圆眼冷冷的盯着他,却见那书生悠然不惧,面不改色的和军官对视,气氛瞬间十分尴尬。

    少时,军官说道:“要走自然没人拦着你,但你得把身上的报纸留下……”

    书生傲然回道:“军爷多虑了,在下身上并未你要的报纸……”

    “是么?”军官疑惑的说了一句,随后手一挥沉声喝道,“给我搜!”

    霎时,军官身后的士兵得令一拥而上,将这几个欲离开茶楼的书生全部按倒在地,不顾他们的嘶喊阻扰,粗暴的开始搜起身来。

    不一会儿,一名士兵手握两份“远东时报”,呈到军官面前。

    军官接过报纸,望向那之前和自己瞪眼的书生,眼神变的愈发的冰冷:“你方才不是说你身上没报纸么?那这是什么?”

    不想书生愤恨的盯着那军官,大声说道:“我等学子获知些新的知识又有什么错,为什么不让我们诵阅报纸,你们这样和强盗何异?还有没有王法?”

    “啪啪啪~”

    军官闻言,一套连环巴掌狠狠扇在那书生的脸上,只抽的那书生嘴角鲜血淋漓,脸上满是红肿的五指印记,看的茶楼内宾客胆颤心惊。

    军官挥了挥手腕,颌着眼眸阴狠地对那书生说道:“看你这样子也是个读书人,既然是读书人就该多读读四书五经,成日不务正业,读这些乱七八糟的报纸,对你有何用处?

    刚才你说什么?王法?军爷我现在执行的就是王法!这次小以惩戒,若再有下一回让我听到你这么说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完,军官挥了挥手,让士兵松开了那书生将他丢在地上,转身向茶楼外走去。

    不想,那书生倔强的从地上爬起,冲那军官一字一句说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你们这样胡作非为就能让我屈服么?休想~”

    军官闻言,立刻停下脚步,闭目深吸一口气,忽然转身一个箭步冲到那书生跟前,狠狠一拳砸在他的小腹上。

    书生顿时痛苦的弓下腰,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就感到后颈猛地被提起。

    只见军官几乎贴着书生的脸,恶狠狠地说道:“成仁是吧?取义对么?好,军爷我就成全呢,让你去衙门尝尝大刑的滋味,希望到时你还能这么嘴硬,带走!”

    书生被士兵架着带走了,茶楼内的宾客望着这一幕,紧张之余不由唉声叹气,纷纷感叹以后这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看样子,这位新上任的总督大人,不好相处啊……”

    只见大厅角落一张桌子前,许文静看着酒楼发生这一幕,不由轻轻摇了摇头,在他身边还有一名便衣军士正不动声色的喝着茶。

    这名军士,就是因为违反军规,在后勤司足足养了两年马,一个月前才被刘策赦免回归军营的左朔。

九十 人心惶惶 下

    ……

    “军师,看样子这远州城并不太平,我们还是早些离开为妙,免的惹事上身啊……”

    左朔不无担忧的对许文静说出心中忧虑。

    虽然左朔现在已经重返军营,但因为其犯下的严重过失,现已被贬为普通军士,想要官复原职就必须立下过人军功。

    现在自己和黄横云之间的差距已经变的十分巨大,想要拉近这层差距,就必须要另辟蹊径立下巨功,所以他依然决定跟着许文静,只有在他身边才能寻找到立功的契机。

    许文静对左朔的话只是回以一个颇具意味的微笑,只见他喝下一口茶,然后剥开一颗花生丢到嘴里,待嚼完后才慢悠悠说道……

    “军督大人交代的事还没办完,怎么能说走就走呢?既然现在城内有这等变故,我们当然要把握好机会,将这其中的隐情理清才行……”

    左朔闻言,点了点头……

    又喝下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许文静起身对左朔说道:“走吧,出去转转,了解这位姜总督到底是个什么德性……”

    话毕,许文静丢下一串铜钱,和左朔一道步出了茶楼大门。

    一出茶楼,二人入眼所见,满是一片狼藉的景象……

    只见一名士兵扯着一个十六七岁少女的发髻,满脸狰狞的拖着她往囚车上走去,完全不顾女子凄厉的哭喊声,黄土铺就的街道,留下一条长长的拖痕。

    囚车之上另有四五名哭的泪雨梨花的妙龄女子,她们都是独自在街市闲逛被士兵发现后抓来的。

    “给我进去……”

    那士兵将女子拖到囚笼边,然后用力塞了进去,随手将囚笼的门锁了起来。

    “你们这群不知廉耻的贱妇,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当街招蜂引蝶,视我总督府的律令如无物?等押入衙门后,全部送如教坊司为瘦马!哼……”

    士兵凶神恶煞的丢下一句,然后让衙役拉着囚车扬长而去,车上的女子们对这天降横祸只能抱以掩面哭泣却别无他法。

    “军师,至于么?”左朔望着眼前情景,忍不住对许文静说道,“这些女子不就在街上随处逛么?要换以前也就被人指责几句,何必这么小题大做呢?”

    许文静闻言,微不可察的冷哼一声:“走吧,继续看看……”

    二人又向前走了几步,忽然……

    “砰……”

    只见一名头戴布巾的而立青年,在奔跑途中,一个踉跄摔倒在一个买手工品的摊位上,顿时那摊位被掀翻,连同上面的手工饰件也洒落一地。

    “给我打~”

    不等那青年起身,四名凶狠的士兵就冲上来围到他跟前,随着一声暴喝,四人立刻对青年展开猛烈的拳打脚踢,足足经历一盏茶时间,那青年才浑身是伤,被士兵从地上架起。

    不远处,一名四十多岁的军官来到青年跟前,望着他满脸鲜血的模样,一把掐住他脖子说道:“跑啊,你倒是接着跑啊,胆敢私藏报纸这种违禁品,我看你是活腻了……”

    那青年感受着脖颈上传来的压力,断断续续地解释道:“军爷,这份报纸是上个月的啊……”

    “还敢狡辩!”军官一声怒吼打断青年的话,“我不管你这份报纸是上个月的还是去年的,总之总督府律法规定,私藏报纸发现一次者,墨刑,二次者,断指,三次者,斩首!

    今日你栽到军爷我的手中,不在你脸上留下点印记,你怕是不知道总督府律法的厉害!”

    说完,军官狠狠的将青年往前一推,让周围士兵将他双手反缚,拉着他向衙门走去。

    对此,左朔只是摇摇头,忍不住想上前去和那些士兵理论,却被许文静阻止了:“左军士,莫要多管闲事,这是人家总督府的内务,你怎能随意插手呢?毕竟我们和总督府之间还是处与合作关系,不要伤了和气……”

    左朔闻言,强压住内心冲动,继续跟着许文静向前走去。

    当二人来到另一条街道时,忽然从一间民房内传来一阵凄厉的呐喊声,伴随着孩童和女人的哭声一起交织。

    不一会儿,几名士兵押着一名双手反绑的中年男子推搡着走出房外,当最后一名仕官模样的人走出时,他的脚上拖着一名嚎啕大哭的妇女。

    仕官厌恶的甩了甩腿,却怎么都甩不开那哭喊的女人,于是说道:“你家男人家中私藏汉陵**,我也帮不了你,等着给你家男人收尸吧……”

    女人大声哭喊着求饶道:“官爷,你行行好吧,念在我家相公触犯的份上,你就饶了他这回吧,孩子才九岁,还有个瞎了双眼的老母亲需要照料,不能没有相公啊,求求你开恩啊……”

    仕官闻言,取过那本从民房里搜出的书籍对那妇人说道:“你看仔细了,这本《算经》可是奇淫技巧,总督府明令禁止的书籍,你家中居然私藏这等不学无术的书册,难道不是死罪么?”

    妇女闻言忙道:“官爷,你听我说,这本算术是汉陵学堂入学孩童人人必学的科目,我相公去汉陵办事时随便在书店内买到的,

    真的不是什么奇淫技巧啊,何况,告示不是说一个月内上缴不予追究么?这才半天啊……”

    仕官闻言,冷笑道:“汉陵学堂皆是非法私建的学府,你这书不是误人子弟的奇淫技巧又是什么?

    对,总督府是给你们一个月期限主动上缴**,但现在是官爷我搜出来的,并不算是违反总督大人颁布的律法,你还有何话可说?”

    “天哪……难道这就要逼我家破人亡么?”妇女绝望的哭喊起来。

    仕官见此,蹲下身子,一脸阴笑的对妇女说道:“其实,这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想你丈夫活命,也不是没有其他法子,只要你交一笔罚金,再保证以后不碰那些**,我保你丈夫晚上就能回来和你团聚……”

    妇女闻言止住了哭声,哽咽的对仕官问道:“那官爷,需要多少银子啊?”

    仕官伸出一个手掌翻了翻说道:“不多,一千两银子……”

    妇女闻言,心中燃起的希望瞬间熄灭,再次哭喊起来:“我上哪里去找那么多银子啊,我全家一月也就挣二两银子,除开交税外,剩余的也就不足一两啊……”

    仕官闻言,脸上笑容顿时凝固,起身用力一脚将妇女踢开:“没钱?没钱给我起开,浪费我时间,穷鬼……”

    蛮横的甩开那妇女,挥动臂膀大摇大摆转身离去,徒留那妇女一家子发出绝望的悲鸣。

    “军士,要不我去帮帮他们吧,这一家子实在太可怜了……”左朔叹息地对许文静说道。

    而许文静却是面不改色,甚至脸上还挂着一层莫名的笑意,对左朔说道:“这世上可怜之人何其多,你救的过来么?另外你打算怎么救?花钱还是将她男人救回来?

    前者你有多少银子?后者不说你成与不成,搞不好被军督大人知晓你破坏了与总督府的关系,再把你发配后勤司养马,到时怕是没人能保你出来了,

    你自个儿选一样吧,要义气还是前程,要义气的话你只管前去,我也不拦你,但一切后果你自己负责,

    要前程你就老实在我边上呆着,把你心里头那股子侠义心肠全抛掉,不要做出这种影响大局的事来……”

    左朔被许文静一通呵斥后,瞬间不再多想,只是小声回复道:“那自然是前程重要了,还请军师多多栽培……”

    许文静点点头,说道:“那就好,走吧,去和情报司的兄弟会一会,该了解下这远州城的近况了……”

    就这样二人在一片百姓凄喊声中,朝与情报司要员约好的指定地点走去。

    约莫过了四五条街,许文静和左朔二人来到一家卖肉的店铺前,和门口的情报司假扮的屠户使了个眼色后,趁周围人不注意,一下隐入了肉铺之内……

    肉铺内屋,早已等候多时的情报司要员,立刻将远州城内自姜泽上任后这些时日的行动转与许文静知晓。

    约小半个时辰后,许文静听完情报司提供的消息后,很快就在脑海整理出一些有用的价值。

    良久,许文静笑道:“看样子,这个姜泽是打算要与我军督府死磕了?哼,就怕你怎么死都不知道,远东只能属于军督府管辖,

    胆敢阻碍的人,不管他是人是鬼,我许文静都会替军督大人将他们一并消灭掉,姜家又如何?时代不同了,该淘汰的就要淘汰……”

    现在的许文静,相比与刘策一起随军出征之时,显的更加的老练和自信,经过神都事件,皇甫翟若有若无的“指点”后,他只觉得自己对大局的观察分析比以前更加的透彻了。

    当然,许文静是不可能去感谢皇甫翟的,也不会承认这是皇甫翟的功劳,若有机会能做掉他,他依然会毫不犹豫的下黑手,不会有半点情面……

    在许文静的字典里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一个字,那就是“德”,感恩什么的不存在的,当然刘策是个例外。

    想完这些,许文静立刻对情报司的要员说道:“事不宜迟,你们即可派人前往汉陵,告诉出版社,让他们速速印刷出明日谴责姜泽暴行的报纸,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发到定州、幽州、流州各省,

    务必要言辞犀利,对姜泽的非人反义行径大加批判,如有必要,再增添些要闻抹黑,要多乱就多乱,速速前去,晚了的话就迟了……”

    情报司要员闻言,立刻按照许文静的吩咐行动了起来。

    处理完这些事后,许文静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尔后对屋内剩余的情报司要员说道:“好了诸位,此地本军师也不必久留,你们务必保护好自己,切莫泄露自己身份,先行一步了……”

九十一 原则?

    ……

    “军师,我们现在去哪儿?’”

    “当然是继续在城里查查什么有用的线索了,毕竟军督府一旦跟姜家翻脸,那要面对的敌人可不是山匪流贼这些个臭鱼烂虾,要做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跟着我走吧……”

    从情报司接洽地点出来后,许文静和左朔一道,继续在这片鸡飞狗跳的街市上四处溜达,顺便看看还有什么对军督府有利的线索。

    沿途所见,到处都是成队的士兵押送着一个个违反“新法”的百姓,街上入眼所见尽是垃圾遍地,百姓四下奔逃,以免被这股乱潮给波及自身,商户纷纷提早打烊,让原本热闹的街市瞬间变的萧条无比。

    整座城市到处都充斥着绝望的气息,宛若末日来临一般。

    “真是自取灭亡啊……”许文静感叹道,“这个姜泽为了对付我军督府,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就连自己的根基都不惜打烂,啧啧啧,不过这招也算够狠,若换其他对手,姜泽没准就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嘀咕完一句,许文静继续向内城方向走去。

    “不过,我敢肯定,内城的那些个酒囊饭袋绝对不会被这场风**及,除非姜泽的脑袋被驴给踢了才会那么做……”

    许文静又十分自信的说了一句,整了整自己衣冠,昂首挺胸向前方不远处内城城门走去。

    “小娘子,你这是去哪啊……”

    “抱着个孩子不累么?你家相公呢?”

    “总督府新令,女子不得独身上街,小娘子,你这可是触犯总督府的律法喽……”

    临近内城大门,一阵官兵戏谑猥琐的笑声引起了许文静和左朔的注意,二人齐齐向城门方向望去。

    却见几个守门官兵围着一名白里绣边轻衫的女子,不住的发出阵阵浪笑。

    而那名女子怀里抱着一个两岁大的女童,身上斜挂着一个褐色包裹,秀丽的脸庞此时万分变的难堪,不住的左躲右闪,对眼前的情形有些不知所措。

    这对母女正是崔莺馨和李欣……

    今日一早,崔莺馨母女就被梁温扫地赶出了总督府大门,只让她收拾了几件来远东时从神都带来的衣物外,另给了她一张出城的告示,除此之外,连一文钱的盘缠都没给她。

    崔莺馨无奈,只能抱着女儿无助的在城里打转,如今临近午时,早已疲惫不堪的母女二人,还是在好心人指引下来到了内城城门口准备出城另谋出路,不想却遇到了守城士兵的刁难。

    “哇……”

    由于士兵的喧哗声,幼小的李欣受到惊吓忍不住大哭起来,更让崔莺馨焦急万分,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对那些士兵恳求道:“几位军爷,求求你们行行好吧,放我们母女出城行么,我身上有总督府的通行告身。”

    “你有总督府的通行告身?”一名守城士兵满脸怀疑地问道,“可否拿来我瞧瞧,若果真有通行告身,我自当放你们母女离去了……”

    崔莺馨闻言,蹲下身子哄着李欣,顺便解下包裹开始去取通行告身。

    不想她这个姿态举止,让那些守门士兵看的眼睛都直了,他们纷纷斜着眼打量起崔莺馨,脸上挂满了怪异的笑容……

    不多时,崔莺馨就找到了通行告身,起身交到守门官兵手中说道:“军爷,告身在这儿,还请你们验收……”

    官兵立马收回目光,故作正经的接过通行告身望去,果然上面有总督府亲自盖章的印记,绝对错不了的。

    但显然,守门官兵不愿意这么轻松的放崔莺馨这样的大美人离去,在接过告身后,和其他同伴围在一起嘀咕一阵后,齐齐窃笑了一声。

    等那手持通行告身的官兵回到崔莺馨跟前时,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娘子,这告身我等都查验过了,的确是总督府的印记,但如今城内都在严查违禁物品,还请夫人配合我们搜下身,也好早些排除嫌疑放你离去……”

    “搜身?”

    崔莺馨一听,顿时面露为难之色,要知道一个女儿家如何能让一个陌生男人搜身呢?毕竟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岂能……

    想到这里,崔莺馨咬着自己下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

    而那官兵见崔莺馨不作声,自然是知道她万分不情愿,与是吓唬她道:“抱歉夫人,如果你不肯配合的话,那在下就只能将你送交衙门了,要知道现在衙门可不比从前,都是酷吏当差,你这一进去啊,少不了要受皮肉之苦,

    更何况,你若受了伤,你的女儿该怎么办呢?所以我还是奉劝夫人一句,配合一下吧,当然,为了夫人的名誉,我等自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对你搜身,

    边上有间小屋,你随我进来就是,只需一会儿功夫就好了……”

    本来崔莺馨是拒绝的,但一听那官兵提到自己女儿,就忍不住看了李欣一眼,为了自己孩子,她闭目沉思一下开口说道:“好,为了证明自己清白,我愿配合军爷搜身,还请军爷快些放我等离去……”

    见崔莺馨妥协,官兵脸上顿时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然后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对她拱手说道:“夫人,请随我来。”

    崔莺馨应了一声,跟着那官兵向城门边山一间漆黑的屋子走去。

    而一直关注内城城门的左朔,此刻对许文静说道:“军师,你放心,在下不会再意气用事了,这是人家总督府的内务,我们不该多管闲事……”

    可是,左朔的话并未得到任何回应,因为此时的许文静,整个个早就僵住了,一双眼眸直勾勾盯着崔莺馨寸步不离,嘴角甚至流下一丝口水滴到了地上。

    “妙,妙极,此女不可方物啊……”

    许文静伸出舌头舔了下自己干燥的嘴唇,不住的点头,瞳孔里散发着炽热的光芒。

    “军师,你说我讲的对么?”见许文静没反应,左朔不疑有他,继续对他问道。

    不想许文静正了正神色,换上一副大义凛然的态度对左朔轻声斥责道:“你这说的是人话么?军督大人若知道你居然会有这种想法,定会让你回去继续养马,

    百姓有难,我们岂有不出手相助之礼?更何况是一介弱女子?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在这里呆着,本军师去去就回……”

    “……”

    左朔瞬间懵逼,万没想到许文静居然会说出这番话来,怎么感觉和之前对自己的教诲不一样啊。

    许文静压根顾不上左朔此刻内心想法,径直向内城大门快步走去,在官兵即将要把崔莺馨母女带入小黑屋时,抢先一步喊道:“军爷请留步……”

    那官兵本来还沉浸在即将行龌鹾之事的想法中,不想被人打断,顿时没好气的回头对来人说道:“什么事啊?”

    许文静拱手对官兵行了一礼,尔后瞥了一眼满脸无助的崔莺馨,开口说道:“在下受人之托,特来接这位小姐回家,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回家?”官兵闻言,面露疑色,“受何人之托?”

    许文静笑道:“军爷,您还是别问了,托在下接小姐的人您得罪不起……”

    “笑话,这远州城有几个人是军爷我得罪不起的?”官兵说道,“在下奉总督大人之命在此镇守城楼,除了总督大人外,就算知府跟刺史,哪怕沐家、宋家的人来了,也得敬我三分薄面!”

    “看样子这位军爷是不怕掉脑袋了……”许文静漫不经心地说道,“上一次我来远州城办事,有几个人也是这么对我说的,结果当天他们的脑袋就搬了家,丢在乱葬岗喂了野狗。”

    说到这里,许文静还煞有介事的搓了搓手。

    那官兵闻言心下一颤,这才仔细打量起许文静,只见他一身黑色华衣锦服,脸上的神色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气质,顿时让他有些猜不透此人身份。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眼前这二十六岁的年轻人背后,一定有着一座巨大的靠山,不然绝不会如此淡定。

    思虑再三,官兵还是妥协了,对许文静拱手说道:“这位公子,方才多有冒犯,还请莫往心里去,我等也是奉总督大人的命令迫不得已啊,不过混口饭吃罢了……”

    许文静笑道:“理解的……”

    说话间,他从袖子里摸出几颗合计一两多重的金瓜籽塞到官兵手中,小声说道:“几位军爷也都不容易,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给几位散班买杯茶喝,务必收下,莫要推辞……”

    官兵捏着手中金瓜籽,顿时眉开眼笑:“这怎么好意思呢?罢了,既然这位公子这么说,我等收下就是,这位姑娘就请早些带回家与父母团聚吧……”

    说完,官兵行了一礼,欢天喜地的跑回了城门。

    而许文静则来到崔莺馨面前对她是万分恭敬地施礼说道:“小姐,小生这厢有礼了……”

    脱离魔爪的崔莺馨舒了口气的同时,忙欠身对许文静表达感激之意:“多谢这位公子相助,实是不胜感激……”

    “娘,欣儿好饿……”

    许文静正待再说,却见那女童扯着崔莺馨的衣摆喊饿,崔莺馨顿时面露难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她现在身上根本就一个钱都拿不出来。

    许文静敏锐的察觉到崔莺馨此时的难处,与是对她说道:“小姐,时至午时,小生也是饥肠辘辘,可否给随小生一点薄面,共进午食呢?”

    崔莺馨为难地说道:“这……怎么能如此麻烦公子呢……”

    “不麻烦,请随小生一道前来,小生为你们前面引路……”

    “那就多谢公子了……”

    许文静压抑心中狂喜,强自镇定带着崔莺馨母女向酒楼走去,为了献殷勤,甚至主动替她背起包袱。

    而左朔,似乎被这位军师将军就这么被遗忘在了内城大门之外……

九十二 许文静表白

    ……

    许文静带着崔莺馨母女来到外城一座看上去相对比较华丽的酒楼,为了清静,还特意要了个雅间,避免了被街上那纷乱不止的环境影响吃饭的心情……

    当然,对许文静来说,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还是为了能近距离和崔莺馨接触找的借口而已。

    由于新法颁布,全城都处在一片风声鹤唳之中,所以酒楼今日的生意十分惨淡,到了饭点也没几个客人,本来店家都已经准备打烊了,可许文静一锭十两重的银子丢到掌柜手中后,立马屁颠屁颠的将三人引到了二楼靠窗的雅间之内。

    很快,许文静要的菜很快就送了过来,什么鸡鸭鱼肉、山珍野味,甭管吃不吃的下,反正就是足足摆满了一桌,都是逢酒楼最贵的菜点,随手又丢了二两银子赏给了小二,直乐的他脸上无比的灿烂。

    在许文静暗中叮嘱莫要有人打扰后,送菜的小二立马屁颠屁颠的退出了雅间,顺手将房门给带上了……

    崔莺馨谢过许文静后,便开始喂女儿吃饭,李欣兴许是真的饿了,狼吞虎咽的喝下了大半碗肉粥,又吃了桌上不少的菜……

    而许文静只是坐在崔莺馨一侧,端着茶碗,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喂李欣吃饭的姿态,一双眼睛却不时在婀娜的身姿上来回游走,并时不时的舔一下自己嘴唇,心中早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只是靠仅存的理智在死撑着而已。

    “娘,困……”

    吃饱后,李欣睡眼惺忪的跟崔莺馨说道。

    崔莺馨闻言,抱起李欣,在屋内来回踱步,很快小家伙就在母亲的怀中睡着了。

    许文静见此,蹑手蹑脚来到崔莺馨身前,指了指雅间屏风后摆放的一张宽大太师椅,生怕把孩子吵醒,极其小声的对她说道:“小姐,把孩子放那边,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崔莺馨螓首轻点,将李欣小心翼翼的放到太师椅上,而许文静则是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了孩子身上。

    安置好李欣后,许文静和崔莺馨二人才回到饭桌前……

    “小姐,您请用饭吧,小生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包涵……”许文静对崔莺馨的姿态可谓是十分恭敬。

    “嗯……”

    崔莺馨轻轻应了一声动起了筷子,对于许文静的态度,她还是非常满意的,同时暗自庆幸自己刚被赶出总督府就遇到这样的大好人。

    如果许文静知道此刻崔莺馨内心想法的话,估计会笑掉大牙……

    许文静是好人么?也许在某些时候的确表现的是一个“大好人”。

    崔莺馨细嚼慢咽的吃饭方式,让一直暗中打量她的许文静明白这美人定是大家闺秀出身。

    一想到这层身份,让他更是心痒难耐,努力吞咽了一下口水端起桌上茶碗喝了一大口水。

    良久,崔莺馨用完了一碗米饭,和了一口汤后,便放下了筷子,拿起放在桌边的毛巾,优雅的擦了擦嘴角,然后对许文静轻点螓首。

    “多谢公子相助,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崔莺馨问道。

    许文静起身拱手作揖回道:“小生许文静,江南泸州人士,今日能和小姐偶遇,也算是难得的缘分……”

    崔莺馨道:“原来是许公子,妾身崔莺馨,今日多谢许公子解围,若非许公子,妾身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文静闻言,心中一惊:“原来她就是崔莺馨?真是太巧了,不过这崔小姐这么优雅,军督大人怎么就不收了她呢?谈什么感情啊,**之欢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许文静明知故问对崔莺馨说道:“原来是崔小姐,小生失礼了,敢问崔小姐现在欲往何处,小生愿送崔小姐一程……”

    崔莺馨闻言,顿时神色一黯,是啊,自己该何去何从呢?在这远东自己无亲无故的,该去哪里安生?何况自己还有个女儿要照顾……

    见崔莺馨不回复,许文静继续问道:“崔小姐,不知您的夫君在何处?您若怕二人在一起惹人生嫌,小生可以先去通知您夫君前来接你……”

    崔莺馨和李宿温之间的恩怨纠葛,许文静当然是一清二楚,现在故意装作不知道向她提起,显然有着自己的算盘。

    果然,崔莺馨一听许文静的话,顿时面色十分尴尬,缓缓起身对许文静说道:“公子,实不相瞒,妾身现在是举目无亲,无家可归……”

    许文静闻言顿时“呆”住了,忙道:“崔小姐天生丽质,怎么会这样呢?莫非小姐和家人闹矛盾?

    莫慌,就让小生陪小姐回去和你家人理论,相信小姐的伯父伯母以及您丈夫会原谅你的……”

    崔莺馨幽幽叹了口气:“许公子,妾身现在是真的无家可归,只因妾身识人不淑,遇到负心郎毁了清白,能有这种下场也纯属咎由自取……”

    许文静闻言,忿忿不平地说道:“真是太可恶了,崔小姐这般脱尘仙子居然也有人抛弃,真是瞎了她的狗眼,

    无论谁若能和崔小姐在一起,厮守一生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做出这种背弃之事!别让小生知道他在哪,不然小生定要和他好好理论不可!”

    听了许文静这番话,崔莺馨本来难受心情也好了很多,对眼前这个男人也更是多了几分好感,便欠身致意道:“多谢许公子宽慰……”

    许文静叹了口气,又问道:“崔小姐,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崔莺馨一脸迷茫的说道:“妾身也不知该何去何从,只身一人处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身上又无盘缠,实是不知如何是好……”

    许文静一听,顿觉机会来了,看着崔莺馨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这心里是愈发的躁动难耐。

    与是,许文静强自镇定,对崔莺馨说道:“小姐既然暂时无处可去,如若不嫌弃,就随小生先去寒舍暂居……”

    说话间,酒楼外大街上又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声,那是官兵在追捕“叛逆分子”时产生的冲突。

    许文静侧头向虚掩的窗户看了一眼,再次对崔莺馨说道:“小姐,你也看到了,现在远州内乱象横生,你一个妇道人家,又兼这般貌美,独自逗留在街市各处的话难免会被歹人惦记,

    哪怕为了孩子着想,也该先找个安身立命之所吧,不如随小生前往冀州,定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女二人的……”

    崔莺馨闻言觉得许文静说的有些道理,现在外面这么乱自己带着个孩子确实很不方便,可毕竟自己和许文静相识满打满算不过一个多时辰,就这样住到人家家中,是不是太过草率了?还有这清誉也说不清啊……

    深吸一口气,崔莺馨对许文静说道:“许公子,您是个大好人,只是妾身觉得这样住进您的家中,有污公子的名誉,若公子诚心想要帮妾身,还请公子可否借妾身一些银两,日后定当报答?”

    许文静闻言,低头沉默不语,崔莺馨见此,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的无理要求惹怒了他,这样的话,自己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忽然,许文静一下跪在崔莺馨跟前,不等崔莺馨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就见许文静眼含热泪的说道:“崔小姐,实不相瞒,小生自见到崔小姐那一刻起,小生这心就都狂跳不止,

    现在眼里脑海里都是小姐的身影,若崔小姐肯垂怜小生,解了这相思之苦,小生宁可折寿十年!”

    崔莺馨顿时目瞪口呆的望着一脸诚恳的许文静,要知道自己和他相识也就一顿饭的功夫,他居然会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许文静连忙朝崔莺馨脚下爬了几步,连声说道:“崔小姐,求你可怜下小生吧,小生现在是万分的煎熬,只感觉每一寸筋骨都在燃烧啊,求崔小姐成全小生这一番赤诚之心……”

    崔莺馨吓得慌忙退后几步,对许文静说道:“许公子,你我初识不过一个时辰,你这样说,让妾身不知该如何是好,妾身已是人母,怎能配的上许公子你的一番情意?请许公子赶紧起来,莫要让人看到坏了公子的名声……”

    许文静闻言,猛地抬头,一脸决然地望着崔莺馨说道:“小姐若不答应小生的请求,小生宁可长跪不起,此生若不能得到小姐与小姐厮守一生,小生……小生情愿一死……”

    说完,许文静起身毫不犹豫的将头撞向屋内的墙壁,吓得崔莺馨赶忙上前拦住了他。

    “许公子,你这是何苦呢……”崔莺馨万分的无奈,“妾身不值得您这样待我……”

    许文静趁机握住崔莺馨的手,呼吸急促,万分激动的说道:“值得,只要小姐肯答应,我许文静会照顾你们母女一生,就算你和那负心汉的女儿,小生也会视如己出,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还有,小姐从了小生后,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哪怕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只要你想要,小生也会给你摘来,求小姐就念在小生一片苦心的份上,答应小生吧……”

    事到如今,崔莺馨还能怎么办呢?在许文静这种“不要脸皮”的攻势下,仅存的心理防线也终于崩溃。

    “你是真心的么?许公子?”崔莺馨红着脸问道。

    许文静当即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交到崔莺馨手中:“小姐可以将小生的心挖出来一观……”

    崔莺馨忙将匕首推了回去说道:“许公子,你当真不后悔娶个残花败柳为妻么?”

    许文静说道:“小生不是那庸俗的世人,崔小姐不必多心……”

    崔莺馨感动地点点头:“那好,等到了许公子家中,妾身就依了你……”

    许文静闻言,心中窃喜万分,连忙开始收拾东西,带着崔莺馨母女出了酒楼雇了辆车,再将左朔叫上一起出了远州城,向汉陵火急火燎的赶去。

九十三 军工进展

    ……

    三月十七,冀州,郓城兵工实验场……

    “咻咻咻~~”

    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嘶啸响起,但见半空之中,上百支冒火的箭矢如同散驰的流星,尾部拖着一道道长长的黑幕,坠向百余步之外套有铁叶的草人。

    “呼~”

    但见这些草人在中箭之后,不少被巨大的惯性力掀翻在地,而依旧站立的目标,也有不少被飞箭从铁叶缝隙穿透至少有一指之深,可见这轮火箭的威力有多大。

    “好~~”

    得知百火箭有进展的刘策,特意前来郓城军工厂内视察,目睹眼前这一切后,忍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喊了一声。

    虽然这百火箭的命中实在不敢恭维,不少都落在靶场四周的空地之上,尾部还冒着黑点点黑烟。

    可刘策知道,在敌我双方发生大规模战争情景时,“火力覆盖”远比“精准打击”要有优势,尤其在这冷兵器为主的战场之上。

    试想下,几百具百火箭这么一字排开,对准前方冲过来的敌人齐齐这么一放,光脑海里盘旋的这个画面就让人热血沸腾,简直就是简化版的“喀沙秋火箭”。

    张拱见刘策满意,立刻拉着鲁阙上前对他拱手说道:“军督大人,属下幸不辱命,这百火箭总算有所成效,其中也多亏了鲁阙的功劳,是他解决了箭管密封问题,才让百火箭技术得以进展。”

    刘策点点头,转头望向鲁阙说道:“鲁师傅,这次真是多亏你了,即日起你就随张拱一起正式进入科技司,并但任其副手一职再为我军督府多增添神兵利器,

    这次的箭管专利,本军督回去就亲自替你申请,我军督府收了,以后五十年内,你和你的家人将因为你今天的付出获益无穷……”

    鲁阙闻言一怔,随后忙下跪激动的对刘策说道:“多谢军督大人,卑职感激不尽……”

    刘策说道:“鲁师傅,赶紧起来,本军督治下不兴跪礼,记得不要再犯了,这些是你应得的,不用谢我,你们这些技师做出的贡献足以载入史册……”

    鲁阙心头一暖,重重应了一声,起身站到张拱一侧,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制造出更多更精的利器来报答刘策的恩情……

    工匠在大周地位低贱,除开少部分外,大多工匠类似鲁阙这样只能靠手艺和汗水勉强糊口饭吃,发财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提升整体工艺水平,无疑是痴人说梦,所以现在大周各地铁匠作坊生产出来的武器铠甲大多是粗制滥造,罕有称之为精品的。

    另外,工匠这一行有手艺不外传的传统,教的学徒之中也都有“留一手”的说法,就怕将来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那一天。

    这样一来久而久之,不少优秀的工艺也就渐渐被没落甚至失传,不由令人感到惋惜。当初若不是刘策找到张拱,怕是齿轮工艺这门“跨时代”的独门技术,也会就此失传,只能说是万幸了……

    如今,鲁阙的生活得到了巨大改善,家人被安排在郓城郊外三十里外的农堡内一座宅院之内,孩子去了永安学堂入学,有了军督府民政司的接济后,衣食也暂时无忧。

    除了生活改变,鲁阙也发现,这位军督大人治下对工匠的态度是整个大周他所见过最为重视的。

    这些日子了解到,这里的工匠们待遇都很高,而且按等级职位的不同,待遇也各不相同,避免了不必要的纠纷,只要有新的想法就可以提出来,有什么难题都可以一起商量解决,完全没有任何的官僚气氛。

    待遇丰厚,广开言路,赏罚公平,制度先进,设备便利,在这一系列措施施展之下,也不怪工人们热情高涨了,这是大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做不到的优势……

    望着浓烟滚滚的靶场,刘策凝眉沉思一阵,挥挥手对张拱说道:“张总司,你过来一下……”

    张拱忙上前小声问道:“军督大人,您有何吩咐?”

    刘策说道:“张总司,本军督在想这百火箭射程还能否再提升一些?另外再在改进百火箭的基础上,研发出手携式火箭,方便将士们单兵对敌?”

    张拱闻言想了想说道:“军督大人,手携式的百火箭不难造,且射程一百一十步,已经不低了啊……”

    刘策摇摇头:“臂张弩射程一百二十步,百火箭这射程还真的有待改进啊……”

    张拱为难地说道:“可是军督大人,如果继续加大百火箭射程的话,那就只有加重火药剂量推动才行了,可要是那样的话,火箭尾端的推进孔怕是要全部再重新打造了,连箭管都可能要改造……”

    “火药?”刘策闻言眼前一亮,忙对张拱说道,“你所用火药是怎么样的?配比多少?”

    张拱刚要说,刘策却忽然挥挥手又说道:“罢了,带本军督亲自去看看吧……”

    与是,张拱带着刘策一起向放置火药的地点走去。

    二人来到一处通风明亮的仓库内,一进仓库,一股刺鼻的火药气味就冲刘策扑来,定睛望去,却见内中入眼所见,尽是密密麻麻排列有序的火药桶。

    刘策取过库房工匠递来的口罩戴上候,随张拱来到一个火药桶前,命人打开候,刘策抓起一把药粉,摘下口罩凑到鼻子边仔细闻了闻,顿时眉头一皱,暗自叹道自己还是舒忽太多了。

    刘策丢下火药,拍拍手说道:“火药配比得改,这不是燃放烟花的玩意儿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杂质,靠它推进火箭射程就是个笑话,能飞一百一十步也是个奇迹……”

    张拱闻言一愣,忍不住问道:“火药配比还能改?”

    刘策点点头:“为什么不能改?这次你按本军督的配比方法去实验下,看看有没有效果,如果有效果,就按本军督的说法去做。”

    说完刘策从身上拿出一本牛皮小册子,将塞在封皮册上套子内一支炭笔取出,打开比划了一阵后,一把撕下交到张拱手中:“按这个比例去配,其他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都不要添加!”

    张拱接过一看,顿时有些怀疑,只见纸上所书内容就是简单的一行字:硫磺一成,木炭一成五分,硝石七成五分。除此之外就没了,那些个清油、麻纤、桐屑什么的都统统没有?

    “不要怀疑本军督的决定,只管前去试试吧,记住不准透露出去……”刘策看出了张拱的疑虑,十分自信的说道。

    听刘策说的如此自信,张拱也就不疑有他,即刻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实验了……

    看着张拱离去的身影,刘策长舒了一口气,其实此时他心中是相当激动的,因为百火箭是自己军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款火器,虽然还未列装到军中,但只要定型之后,相信以军工厂的生产能力,用不了多久就能实现量产化。

    “军督大人~”

    刚步出存放火药的仓库大门,一名科技司的工匠就端着一把连弩来到刘策跟前,兴奋的喊道。

    刘策一见那工匠以及他手上的连弩,不由双眼发光,不等那工匠开口,就抢先一步对他说道:“孙链,连弩改进有进展了?”

    孙链用力点头,将手中连弩递到刘策跟前说道:“启禀军督大人,属下幸不辱命,这连发弩总算是改进成功了,军督大人请看,

    这连弩内的箭匣可一次填装十支弩箭,扳机处皆安上了齿轮,只要拉下这个扳机,弩箭就会从射孔内呼啸而出,因为加装了弹簧,它的射程相比原来二十五步,提高到了三十步以上。”

    “嗯……”

    刘策应了一声,端过连发弩,仔细打量一阵,尔后对准不远处十几步外一个木靶,猛的拉下了扳机。

    “飕~”

    “笃~”

    但闻一声呼啸,一支弩箭立刻疾驰而出,钉入木靶一指之深。

    刘策见此,更是快速的来回拉动扳机,一支支特制的短弩疾驰而出,尽数射在木靶之上,很快就将箭匣内的弩箭尽数射空。

    “很好……”

    刘策兴奋的喊了一声,抚摸着手中这把连弩爱不释手,这等利器虽然射程不高,但好在操作简便,适合近战御敌。

    孙链见刘策面带喜色,顿时这心也就更加放了下来。

    “何时能实现量产?”

    短暂的兴奋过后,刘策提出了最实际的问题,东西再好如果无法普及,等于就是个展列品而已。

    孙链说道:“回禀军督大人,属下打算下个月就投入生产,只要用料和经费充足,预计一月内能产至少二百把以上,等熟练后,三百把月产打底。”

    刘策点头说道:“本军督立刻会让军督府拨下经费,你们抓紧生产,记住质量必须保证,不能因为贪功而粗制滥造……”

    孙链拍着胸脯说道:“军督大人放心,属下保证每一道工序都会严格检查,不会有任何残次品运入军中的……”

    刘策点了点头,将连发弩还给孙链后,又鼓励了他几句,便和侍卫继续向前方走去。

    等刘策刚回到实验场所,却见炼铁厂的冯英手捧一个长长的木盒,围在众人中间,他脸上的神情是格外的精神。

    见刘策过来,冯英立刻兴奋的迎了上来,将木盒呈到他眼前,激动地说道:“军督大人,请您过目……”

    刘策望着冯英手中的盒子,心头一怔,当即接过打开,却见内中躺着一把寒光扑面的八面汉剑。

    “这是……”

    望着木盒中的宝剑,刘策再次激动起来,因为这把剑感觉和其他兵器的色泽不同,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冯英说道:“军督大人,这就是锰石锻造的兵器,请您查验……”

九十四 两强对峙

    ……

    “试剑~”

    刘策一声沉喝,取起木盒中的八面汉剑,边上两名工匠立马将一座披有铁甲的草靶搬到刘策跟前。

    “锵~”

    只见刘策对准草人扬剑当头迎空劈下,闻听一阵金属撕裂的轻吟,瞬间将那草人连同身上甲叶一起,劈成了两半。

    “好,好啊……”

    周围的工匠们见到这一幕,纷纷喝彩,对刘策手中的宝剑是赞叹不已,而冯英更是满脸得意,感觉自己腰板也挺的更直了……

    刘策收剑向刀锋口望去,却见刀锋依然十分锋利,没有半点损坏的迹象,不由点了点头。

    “老冯,这样的兵刃能否量产?”刘策问道。

    冯英说道:“军督大人,这能否量产不归卑职来管,卑职只负责制造这等兵刃的铁料……”

    刘策闻言点头说道:“是本军督激动了,如今这锰钢产量如何?”

    冯英说道:“得亏炼铁炉子改进过,否则温度太低根本就无法将它熔掉,如今刚出炉的铁水这等锰钢两百四十吨,一月两锅铁水估摸着五百吨吧……”

    “眼下足够了……”刘策满意地说道,“既然锰钢产量有保证,那就尽快将它投入到军工生产中来,争取早些换装军中现有的兵刃,让我军的装备有个质的飞升……”

    周围工匠闻言,立刻点头称是,治下科技军工业的蓬勃发展,他们也是心下喜悦,这代表着他们将会更加被重视,以后的地位也就随之更高。

    又视察了军工厂其他车间后,刘策满意的离开了这里,临走前又对科技司副司长吴成孝说道:“除开这片军工外,你也多去民工坊走走,犁地用的农具,以及收播用的器械也多费些心……”

    吴成孝拱手说道:“军督大人放心,卑职会留心的……”

    “嗯……”

    刘策应了一声,又嘱咐了一句,便在众人目送下,步出了军工厂。

    刚出厂没多久,远处一名侍卫急匆匆的跑到刘策跟前施礼说道:“军督大人,军师回来了,正在郓城事务厅等候……”

    刘策闻言,不屑地嘀咕一声:“哼,这个混账算是回来了,本军督还以为他死在女人肚子上了……”

    说完就大步向事务厅走去,还故意板着张脸,让人以为他现在特别生气。

    事实上,许文静和崔莺馨之间的事,刘策早就从情报司地方知道的一清二楚。

    ……

    郓城事务厅内,许文静坐在客椅之上,端着茶碗敲着二郎腿,脸上表情容光焕发。

    当日和崔莺馨出得远州城后,还未到汉陵城下,他就找了个由头让左朔带着李欣到附近庄堡休息,而后对崔莺馨是软磨硬泡,又是流泪又是发下毒誓,就这样在马车上两人就行了“周公之礼”,总算是“得偿所愿”。

    许文静对待女人的态度没有世俗那么多的虚伪,对贞操观念十分淡薄,只要合自己胃口,管你有没有嫁过人,都无所谓……

    崔莺馨无奈之下半推半就成了许文静的女人后,心理最后一层负担也就这么放下了。何况自己在远东这片土地无依无靠,能有许文静这么个强势的男人肯保护自己母女,不嫌弃自己是不洁之身,她也认命了,也算是以后有了依仗,不用再担心无法生存下去。

    何况,看着许文静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被自己魅力折服,苦苦哀求的模样,她的虚荣心也就得到了空前满足。

    当晚抵达到汉陵后,崔莺馨才知道许文静的身份居然就是前军都督身边的首席军师,在她大为震惊的同时,更是庆幸自己福大,有了这么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以后真的就不用担心了其他事了,只要安心伺候许文静就可以了……

    当夜,崔莺馨又在许文静家中渡过了一夜,这一夜,可以说是许文静这一年多来精力最为充沛的一夜,也是最为美妙的一夜……

    如今,许文静通过汉河最快速度抵达冀州后,等打听到刘策在郓城后,立刻吩咐随行护卫先送崔莺馨母女先去永安城里安歇,自己则是来到郓城向刘策禀报远州城的消息。

    正在许文静惬意之间,刘策的脚步声传入事务厅内,他立马起身毕恭毕敬的立在一旁,等候着刘策进厅。

    刘策一进屋,未等他开口,许文静抢先一步说道:“启禀军督大人,远州城内有大变,还请军督大人做好万全准备……”

    刘策闻言凝眉颌眼:“坐下仔细跟本军督说说总督府情况,这位新上任的总督大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许文静闻言点头,在刘策到主案上落座后,立刻回到客椅之上,向刘策详细的诉说了远州城所遇到的那些变故。

    听完许文静描述,刘策脸色瞬间变得阴冷无比,沉思良久后,才缓缓开口说道:“看样子,本军督与总督府之间的蜜月关系,算是已经结束了,接下来,该准备对策,严加防范这位姜泽姜大人的算计了。”

    ……

    远州总督府,花房之内……

    一身布衣的姜泽眯着眼,拿着一把剪子,万分仔细的修剪着苑子内的的奇花异草,身边有梁温和邬思道这两个心腹陪同。

    花房两侧,席地而坐远州城各地的一些主要士绅官员,坐在前段为首的是宋濂,与他面对的是沐天成,接着是本地的太守王匡,府兵统领姜寅,东郡守备步渊倒是排在了末席位置,令他有些忿忿不平。

    这些本地士绅今日都被召集到总督府议事,却破天荒都被请到花房内议事,让他们有些意外的同时,心下也是惴惴不安。

    姜泽剪下一根枯枝,丢在梁温手捧的盘子中,悠悠说道:“邬主簿,本督颁发新律以来,这几日远东各处情况如何啊?”

    邬思道说道:“回禀总督大人,自新律颁布以来,各府衙门是尽力配合,如今已查抄各处执迷不悟的逆贼共计一万七千余户,违禁的书籍两千八百余册,另远东时报十六万份,私办的学堂一百七十册,现在民妇都不敢再独自上街走市,安心在家相夫教子,

    大人此举等于是拨乱反正,还朗朗乾坤与天下,理当载以史册传颂千古,为天下人之楷模啊……”

    听完邬思道的话,姜泽脸上并未流露什么异样的神情,将剪子也放回梁温手中的盘子内,犹自转身来到花房主阶之前坐下。

    他扫了一圈花房众人后,面色和蔼的问道:“各位都是远东各地有名望的人,你们都说说,总督府新出的律案,有哪些需要改进之处?大家畅所欲言,不要拘束……”

    话音一落,排在末席位置的步渊率先拱手对姜泽说道:“总督府的新法严明,将之前一斑乱七八糟的歪风邪气一股扫平,实是造福万民之壮举,百姓为此多赞扬总督大人英明,属下以为无需再做任何改进!”

    步渊的话,引来周围其他人侧目,不少人心道这个步渊马屁真是拍的时候,要是他打仗有这本事,兴许早就胜任上将了。

    对于步渊恭维讨好的话,姜泽只是双臂环膝,面带微笑不发一言的盯着他,看不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只盯的步渊心里面一阵发悚……

    良久,姜泽又对周围其他士绅官僚问道:“你们呢,都是什么看法?”

    宋濂和沐天成互望一眼,而后对姜泽说道:“总督大人,这样的严刑峻法会否太过了,被抓捕的民户多是无辜的,若长此以往,这民心可就不在了啊……”

    姜泽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望向宋濂打量了他一阵,轻笑一声对他说道:“宋大人的意思是不赞同本督颁布的律法了?”

    宋濂说道:“并非下官不赞同总督大人的新法,只是这些时日新法颁布后,仅这远州城里就民怨沸腾,无数民户百姓都无辜受到牵连,几大牢狱都人满为患,若继续施行下去的话,恐会引起民变啊大人……”

    姜泽点点头,笑了笑对宋濂说道:“宋大人不愧是世阀门第,说出来的话确实有见底,本督很是欣慰啊……”

    宋濂说道:“总督大人抬爱了,下官只是说出心中想法罢了……”

    姜泽又点了点头,然后对邬思道使了个眼色,邬思道会意连忙从一个箱子内取出一堆书籍,放到姜泽跟前,这些皆是从各家各户收缴上来的印刷书籍。

    只见姜泽拿起两本书对着众人说道:“你们都瞧瞧,这是前些日子从一户普通民户家中搜刮出来的,这本《地理策》,还有这本《算经》,都是那印刷社出版的书籍,

    昨日我仔细翻看了一下,这地理内中对我大周各处的山川地貌都有详尽的记载,让本督足足看了一夜,真是大开眼界啊,

    还有这本算经,记载了各种便捷计算各处物要的方式,比我们所收集的各种书籍都要精进,本真是佩服啊,

    还有这些书里,有诗词歌赋,也有为人处事的哲理,茶道,花道,甚至大周律典都有,触目惊心,真是触目惊心啊,没想到这个刘策一介庶民出生,居然有这等才能……”

    花房内众人顿时有些不明白姜泽这话意思,都是怔怔的看着他,想听他解释。

    却听姜泽语气一转,对众人又说道:“但是,这样的书籍如果都散播出去,你们觉得我世家的优势还有么?要是让那些寒门庶子都能学到这书上的知识,还会甘心仰望我等世家么?

    就怕到时候那些个身穿布衣的庶民开了智,再也不会听从我们世阀的话,会一拥而上,那我们将会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啊,

    所以,这些书籍只有我们身为士家的子弟才有资格去学诵,那些庶民断不能让他们看到这些东西!你们明白本督的良苦用心了么?”

九十五 收买人心

    ……

    姜泽这番话等于是将大周这些世家的本质全都暴露诉说了出来,世家能立足中原百年千年,其实归根到底就是对资源的管控,包括书籍学识在内。

    一个经久不衰的世阀家中,有着无数各家学派书籍,甚至朝廷明令禁止的书籍都被他们收藏在家中严加看护。

    因为他们知道,固守原本家业只会衰退,唯有将那些有用的学识一代代传下去再加以改进,才能让世家在中原永久立足,哪怕王朝更替也动不了他们根本利益。

    但是,这只是针对自己家族的圈子,并不在百姓之中传播,因为他们十分清楚一旦让百姓的民智开启,就无法再阻碍他们上升的空间,士族垄断大周官场和广大资源的局面就会被无情打破,这种局面是老牌家族极其不愿意看到的。

    百姓只有处在愚昧状态,对世家言听计从才符合士族的利益,可以尽情从他们身上剥削劳动的价值。

    如今,姜泽就任以来,敏锐的察觉到了远东各处民风气氛随着刘策影响力的渗透,逐渐朝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发生,因此他哪怕冒着和军督府对立的风险也要一意孤行,将这股对世家不利的局面压下去。

    听完姜泽的话,花房内不少人都不住点头,理解了这位新上任总督的用意,步渊更是谄媚地说道:“总督大人真是深谋远虑,下官实在是佩服不已,下官愿肝脑涂地,为总督大人尽忠……”

    对于步渊的话,姜泽并没有理会,只是转头又看向宋濂说道:“宋大人,现在,你明白本督的良苦用心了么?本督一心只是为了世家着想,

    如今天下局势纷乱,若有心人利用这些庶民趁势而起,你觉得我们在座世家今日的局面还能维持多久呢?”

    宋濂默不作声,似乎在深思姜泽所言的话,究竟是对还是错。

    姜泽见此,话锋忽然又一转,笑着对宋濂又说道:“对了,本督差点忘记了,你的义女宋嫣然马上就要成亲,成为汉陵侯的夫人了吧?本督先提前向你道贺了……”

    宋濂闻言忙拱手回礼说道:“多谢总督大人还心系小女的亲事……”

    姜泽点点头,又说道:“不过,这宋嫣然毕竟不是你亲生女儿,就算跟刘策成了亲,你这老丈人也未必就真的能成为汉陵侯的心腹呢,宋大人,你眼光要放远一些啊……”

    宋濂一笑,回道:“总督大人所言甚是,下官自然是晓得的……”

    姜泽想了想,又问道:“听闻令郎宋景浩一表人才,又是少有的将佐之才,本督有意将小女若曦许配给你家令郎,不知宋大人意下如何呢?”

    姜泽此话一出,整个花房都震惊了,很明显听出这姜泽是有意在拉拢宋家,步渊更是嫉妒的望着宋濂,心道这宋濂怎么就有这么好的运气,得到这新任总督的青睐,为什么好事就轮不到自己步家呢?

    宋濂闻言一怔,心道这姜泽的小女不过才刚满十五,就急着要将她许配给自己儿子了?

    而且自己儿子自定州之战回来后,至今都是处于一种呆滞的状态,且整个远州省的人都知晓,在这种情况下,他姜泽还不惜牺牲自己女儿来交好宋家,看样子这个姜泽的确如传闻所言为了利益任何人都可以牺牲。

    理了理思绪,宋濂对姜泽说道:“总督大人,我儿宋景浩现今有病在身,怕是会耽误了令爱的前程,还请总督大人收回成命啊……”

    姜泽闻言笑道:“宋大人多虑了,本督是真心想跟宋家成为亲家,何况现在大周各地兵荒马乱的,我等更要团结一致,以防宵小之辈趁机谋利,

    而且,本督相信宋公子的病只是暂时的,小女若曦嫁入你宋家也一定会幸福美满,想必宋大人也不会亏待小女的,请宋大人念在本督一片真心的份上,就答应这门婚事吧……”

    “这……”

    听完姜泽的话,宋濂犹豫了,能和姜家这样大周第一豪门结亲,这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换其他时候,宋濂怕是要去祖宗祠堂大肆祭奠一番了。

    可现在,宋濂真的有些不知所措,这位总督大人很明显就是冲着刘策去的,而且刘策和宋家之间的关系目前又十分的亲密,偏生这一刻,姜泽横插一手等于是让自己在姜泽和刘策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啊。

    考虑再三,宋濂还是决定向着自己儿子,先跟姜家结亲再说,剩下的就有一步走一步吧。

    与是,宋濂忙起身对姜泽致谢:“能得总督大人厚爱,宋濂真是诚惶诚恐,下官高攀了……”

    姜泽闻言大喜,忙将宋濂搀扶起来,拍着他的肩膀用力点点头说道:“好,如此若曦和令郎的婚事就定在下月初一,你我之间私下就以亲家相称,就不必拘礼了……”

    “一切听凭总督大人做主……”宋濂恭敬地行了一礼。

    “嗯……”

    姜泽应了一声,示意宋濂回到自己席位后,然后瞄向右侧的沐天成,一双眼眸转了一圈,点头对他说道:“沐大人,听闻你跟汉陵侯之间关系非比寻常,去年甚至向他借兵远征骊国?”

    沐天成忙道:“回禀总督大人,昔日瀛奴和骊国的海盗抢了我沐家商队的货物,为了找回损失,下官这才向汉陵侯借兵出海平叛……”

    姜泽见沐天成额头冷汗直冒,笑着说道:“沐大人休要紧张,本督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本督想提醒你一句,选择合作对象眼睛得擦亮一些,别到时让自己后悔莫及啊……”

    沐天成心下一惊,忙对姜泽说道:“请总督大人放心,下官知道该怎么办,沐家只是和军督府之间有生意往来而已,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交集,总之下官一定以总督府马首是瞻……”

    姜泽宽慰地说道:“沐大人识时务啊,听闻令郎现在至今白衣对么?”

    沐天成点头说道:“正是,下官本打算将他送往京城谋个一官半职,可如今中原却发生这样的大事,就给耽搁了……”

    姜泽说道:“这样吧,本督新设的监察司正好缺人,如果沐大人不嫌弃,就让令郎暂代这监察司的司丞,从五品官职,不知沐大人意下如何?”

    沐天成闻言,忙起身跪在姜泽面前说道:“多谢总督大人,下官感激不尽……”

    儿子沐云臻成天不务正业是沐天成最大一块心病,哪怕已经成家了也依然出入烟花风月场所,让沐天成很是头痛,现在姜泽抛出这么一个橄榄枝,他自然是要死死接住了。

    姜泽笑着示意他回到席位后,望了眼花房众人,开口说道:“本督在府厅略备了些薄酒,这些时日公务繁忙也没时间跟诸位好好聚一聚,

    今日就趁此机会跟诸位相互之间促进下关系,请诸位先去君子阁等候,本督修完这里的花草,稍后就来……”

    众人闻言齐齐起身对姜泽拱手行了一礼,而后在管家的接引下,向君子阁走去。

    等人都离开后,姜泽脸上笑意顿时一收,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阴冷。

    他手一挥将身后的邬思道唤到跟前问道:“新法颁布至今,冀州那边有什么动静么?”

    邬思道说道:“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动静,倒是定州、幽州不少人在新法送抵之前,举家向冀州迁徙,看样子是有人提前向他们泄露了新法颁布内容……”

    姜泽叹道:“百密一疏啊,不过算了,只要留住剩下的各省人丁,他刘策依然无法安然开府设衙门,对了汉陵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将本督的新法送过去?”

    邬思道说道:“总督大人,新法已经送抵汉陵了,但是,汉陵城似乎没有任何措施,据探子来报,治下各处学堂依然照旧开设,夜市也没有半点关闭的迹象……”

    姜泽愣了愣,凝眉沉思,随即说道:“看样子这汉陵城是压根不把总督府放在心上,眼里只有刘策的命令,若不采取些极端手段,这些人怕是不知道我总督府和姜家的厉害,哼……”

    邬思道忙道:“总督大人三思,现在和军督府彻底撕破脸皮十分不明智,还是再等些时日,等总督大人你在远东立稳脚跟,再对刘策采取措施吧……”

    姜泽想了想,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本督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不过,既然和刘策之间早晚要撕破脸皮,那就要做好万全之策,让你察探的汉陵要员名单有眉目了么?”

    邬思道立马从怀中摸出一本文册:“总督大人,汉陵城中的各级将领和文官都在这里,请您过目……”

    姜泽拿过文册翻开望去,仔细斟酌后,指着一个名字对邬思道说道:“这个洪应文是什么来路?”

    邬思道说道:“回禀总督大人,这个洪应文本来是汉陵城一个小小的总旗而已,刘策到远东后,不久就被升任为营使一职……”

    姜泽闻言,仔细想了想说道:“想法子让这洪应文与本督见上一面,本督有些话想跟他说一说……”

    邬思道忙道:“总督大人,这洪应文现在就在城中,你有何事不如交代给属下,让属下前去代劳吧……”

    姜泽摇摇头:“不,还是本督亲自出面吧,你去安排个地方,等用完午食,将他请来,速去吧……”

    “遵命……”邬思道领命离开了花房。

    “梁温啊,你也准备一下,到时随本督一起出府吧……”姜泽对梁温说了一句,随后准备起身。

    梁温连忙上前扶起姜泽,点头称是:“多谢老爷给小的这个机会……”

九十六 威逼利诱

    ……

    远州内城一座绣缎坊门口,一对三十出头的夫妇领着一双儿女,手捧着崭新的绸缎,兴高采烈的向一辆马车上走去。

    来到马车上,打开车帘,但见里面满是新采购的商货,琳琅满目数之不尽。

    那男人一身灰色劲服,面色沉稳,双目炯炯有神,正是汉陵新营主将,洪应文,而他身边的妇人就是洪应文的妻子王氏。

    这几日是他歇假日期,洪应文好不容易闲下来,就带着妻子和一双儿女到远州城里逛逛,顺便采购些新鲜的物什,毕竟远州城是整个远东七省最繁华的城市,汉陵虽然发展势头良好,但一时半会儿还是无法与其相提并论的……

    因为难得和家人出来走走,洪应文出门就只带来家人和车夫,身边也没有护卫随从,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相信以军督府的威望,就算在城里遇到什么意外,只要亮明身份,也没人敢为难。

    王氏望着车厢内塞满一堆商品,不由对洪应文劝道:“官人,已经够多了,你打算将马车都塞满么?”

    洪应文闻言说道:“夫人,难得出来闲逛一番,岂能不尽兴呢?以前委屈了你和孩子,现在为夫有了钱,定要好好补偿以前对你的亏欠……”

    王氏埋怨道:“就算现在日子好过了,你也不能这么瞎折腾钱啊,又不是明日不过日子了……”

    洪应文笑道:“夫人你就别操心了,走,难得今日来一趟大城,为夫再陪你去前面坊市逛逛……”

    王氏无奈,只好带着两个孩子,向前方走去,其实她内心也是十分喜欢的,嘴上这样说,主要是以前穷怕了,舍不得钱。

    “爹,我要吃饴糖……”

    “爹,我也要……”

    路过一个买饴浆的摊位时,两个孩子齐齐吵着要买饴糖吃。

    洪应文怜惜的抚摸着自己儿子的头:“好,好,爹给你们买……”

    于是就带着他们来到摊位前,给两个孩子各自买了两份饴糖,直吃的他们眉开眼笑。

    这时王氏边走边对洪应文说道:“官人,我这右眼皮跳的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要不我们还是赶紧先回去吧?你看这远州城里,跟上次来的时候相比,似乎少了几分热闹的气息……”

    洪应文说道:“夫人多虑了,能有什么大事呢?不过这远州城也确实和以前不同,都是那新任总督闹的,我们不去管他就是了,夫人想必也累了吧?前面有座茶楼,不妨先去喝杯茶歇歇脚……”

    王氏想了想,逛了一天也确实有些累了,便点了点头叫上两个孩子一起向前方茶楼走去……

    进入茶楼,一家人到二楼随便找个位置,要了一壶茶,又要了几份点心,就舒舒服服的歇了起来。

    由于报纸封禁,茶楼里与以往相比,变的有些死气沉沉,让洪应文夫妇很不适应,但也没多想,只顾自己吃茶就是了……

    就在这时,邻桌一名身穿蓝色儒袍的中年人回头望了洪应文一眼,随后起身来到他跟前拱手说道:“洪将军,不想今日会在这里遇到您,真是巧合啊……”

    洪应文闻言抬眼怔怔地望着那中年人,脑子里飞快搜索此人的信息,但就是想不起印象中有这么一个人,与是拱手回礼道:“不知阁下是……”

    那中年人笑着说道:“洪将军,瞧您这什么记性?十年没见了,以前咱还一起喝过酒呢,前两天我家父亲还惦记着你,不想今日就与你在此相见,不得不说这是缘分呐……”

    “哦……”

    洪应文依然没有想起眼前这人究竟是谁,但见他神色坦然,想必以前也是熟人吧……

    那中年人又望了眼桌边众人,随后和王氏行了一礼:“这位想必就是弟妹了吧?在下这厢有礼了……”

    王氏连忙起身欠身行了一礼:“这位先生有礼了,想必你和我家官人是旧识吧?不如一起坐下叙叙旧?”

    中年人闻言,点头躬身说道:“弟妹所言甚是,在下和洪将军也有多年未见,是该叙叙旧,不过家父现在正在对面酒楼之内与人吃酒,这次前来远州就是特意来探望洪将军的,

    不知弟妹可否让在下带洪将军去见见家父,相信家父见到洪将军,定会开心不已……”

    王氏点点头,对洪应文说道:“官人,既然是你旧识好友相邀,不如随他一起去聚聚吧?何况人家父亲是长辈,你可不能失了礼数……”

    洪应文犹豫地说道:“可是,夫人你和孩子……”

    王氏笑着打断他的话说道:“官人就不要担心了,我和孩子就在这里等你便是了……”

    洪应文闻言,再三思考了下,便点了点头,起身对王氏说道:“那夫人且在此稍待,为夫去去就回……”

    得到王氏首肯后,洪应文就对那中年男子说道:“这些兄台,请前面引路吧……”

    中年男子彬彬有礼的说道:“请洪将军随在下前来……”

    与是洪应文撇下王氏和一双儿女,随那中年男子下楼,朝对面一座高大的酒楼走去。

    几经转折后,中年男子带着洪应文来到酒楼前,对他说道:“家父就在二楼雅间和人吃酒,请洪将军随在下前来……”

    说着率先踏入了酒楼,而洪应文仔细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虽然他十分好奇对方的身份,可那中年男子就是笑而不答,言见过了他父亲就知晓了……

    等二人来到顶层二层一处雅间门口后,中年男子做了个摊手的手势,说道:“洪将军,请……”

    洪应文应了一声,随即推门进去。

    就在他推开门一霎那,身后的中年男子面色瞬间一沉,一把将洪应文推了进去。

    洪应文猝不及防之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不等他起身,就感觉脖子一片冰凉,几把森冷的寒刀抵住了他的脖颈,一时让他动弹不得。

    “不得对洪将军无礼……”

    就在这时,一阵深沉的声音在雅间之内幽幽响起……

    只见内室之内,姜泽一身锦服坐在一桌摆满菜肴的桌子前,举着一个酒杯对洪应文一阵微笑。

    “你们是什么人?把我带到这里有什么目的?”洪应文对姜泽问道。

    姜泽闻言,冲周围的人挥挥手,那些人立刻撤开了架在洪应文脖子上的刀,退到一边警惕的望着他。

    洪应文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向四周扫视了一圈,满脸无惧地说道:“你们这些人想干什么?观各位的衣着打扮也不似打家劫舍的人家,找洪某来究竟有何目的……”

    姜泽闻言,端起桌上的酒壶,往边上的空酒杯倒满一杯,然后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他说道:“请洪将军坐下说话……”

    洪应文悠然不动,对姜泽说道:“不必了,有什么话直管说吧,我还是站着舒服!”

    姜泽一听,默默注视了洪应文一阵,随后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下一刻,身后一名护卫猛地一脚踹在洪应文腰间,洪应文一个不慎,再次向前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半跪在地上。

    就在他要起身打算反抗之时,内屋里另一名侍卫用刀鞘狠狠往他脸上一瞧,登时让他眼前冒起一片金星。

    一顿暴打后,洪应文就被两名侍卫架着来到桌前,强迫他坐在姜泽的对面。

    姜泽依旧露着那淡淡的微笑,随即举起酒杯轻轻泯了一口,对那几个侍卫怒道:“不是叫你们不要如此对待洪将军了么?怎么办事的?都退下吧……”

    两名侍卫立刻依照姜泽的话退到了他身后,而姜泽却满含歉意地拿过之前斟满酒水的杯子递到洪应文跟前说道:“抱歉了洪将军,我的这些下属太不懂事了,回头我一定好好管教,来,这杯酒权当我给你赔个不是……”

    洪应文死死盯着姜泽,对递过来的酒杯视若无睹,狠狠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把我带到这里究竟想要干什么?”

    姜泽闻言,却依旧举着酒杯说道:“洪将军,别激动,先把这杯酒喝了,喝完了再听我慢慢和你讲……”

    然而,洪应文依旧倔强的没去接那杯酒,依旧大声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砰~”

    话音一落,洪应文身后的一名侍卫一拳将他打翻在地,紧接着一群人再次扑上前对他一顿暴打。

    约莫小半盏茶后,洪应文再次鼻青脸肿的被架回到桌前。

    而姜泽依旧保持着微笑,手端酒杯递到洪应文跟前说道:“抱歉啊,洪将军,我的下属实在是太不听话了,待会儿我就好好收拾他们给你做主,现在把酒喝了吧……”

    洪应文喘着粗气,依旧死死盯着姜泽,最后无奈地接过酒杯,一口饮下,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是谁了吧?”

    “当然……”见洪应文喝下酒水,姜泽面带喜色的应了一声,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到他跟前的空碗中,“在下姜泽,新任的远东总督,这次找洪将军来,实是想与您交个朋友,顺便有些小事想请洪将军帮忙……”

    “你就是新任远东总督姜泽?”洪应文大吃一惊,满脸不敢相信。

    对于洪应文的表现,姜泽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只见他叹了口气,放下筷子说道:“是啊,洪将军,本督这次找你是想给你一份前所未有的富贵……”

    说着,他挥了挥手,只见在边上另一张桌案前的梁温,将一本红色的小册子递到了洪应文跟前。

    不等洪应文开口,姜泽就面带笑容对他说道:“这是你就任幽州刺史的委任文册,很快洪将军你就要成为刺史了。”

九十七 痛苦

    ……

    洪应文望着册子上的就任文字,以及那通红的总督府印章,一时有些怀疑,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能上任幽州刺史,简直就是不敢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洪刺史,你觉得怎么样啊?”姜泽笑着对洪应文说道,“你觉得你能胜任这个位置么?反正本督觉得你一定行!”

    洪应文握紧拳头,紧咬牙关,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天上不可能掉这么大的馅饼下来,这里面定有阴谋,否则这幽州刺史的位置,怎么都轮不到自己来坐。

    “总督大人,你想从我地方得到什么?”洪应文问道。

    姜泽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本督只想知道汉陵城内外的军营部署图,以及各处守备的兵马人数而已……”

    洪应文闻言大吃一惊,猛地起身大声拒绝道:“你想让我背叛军督大人,做不到!”

    “坐下!”

    身后的侍卫见洪应文起身霎那,立刻将他按回位置上。

    姜泽闻言,却依旧面带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洪将军对军督大人忠心耿耿,本督甚为感动,如今大周上下能像洪将军这样的人,已经不多见了……”

    洪应文冷冷地说道:“军督大人待我恩重如山,没有他哪有我洪应文的今天?怕早就死在胡奴手中了,想让我背叛他,哼,你还不如杀了我!”

    “大胆~”

    身后的总督府侍卫见洪应文用这种态度对姜泽说话,厉喝一声,作势就要扑上来再暴打他一顿。

    “都退下,不得无礼……”

    关键时刻,姜泽挥手止住了那侍卫的动作,然后继续对洪应文说道:“洪将军,你误会了,刘策也是我姜家的女婿,按辈分算,他合该叫本督一声叔伯,本督只是想了解下我姜家这位女婿有多少实力这并不过份吧?”

    洪应文凛然说道:“那总督大人为何不亲自去跟军督大人谈,却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引我就范?我若把汉陵军防部署告之与你,等于是违反了军纪,恕在下无可奉告!”

    见洪应文回答的这么决然,姜泽脸上笑容一收,沉声说道:“这么说来,洪将军是不打算跟本督合作了?”

    “恕难从命,我洪应文决不做这等背主求荣的肮脏勾当!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如你所愿!”洪应文大声回道。

    姜泽拍拍手,赞许地说道:“洪将军忠义无双,本督真是佩服啊,可是本督想问你一句,你洪应文是听刘策的话,还是听大周朝廷的话?

    你到底是大周的旗营使,还是他刘策的旗营使?你到底想过这些没有,你到底听谁的话!”

    洪应文一怔,说道:“那自然是大周的将领,听从大周朝廷的安排……”

    姜泽厉声打断洪应文的话:“既然是大周的将领,本督身为朝廷命官,你为何不愿意听从本官的吩咐行事?!你安的究竟是何居心?”

    洪应文不甘示弱地回道:“可军督大人同样是朝廷的命官,我为何要听从你的吩咐?”

    姜泽说道:“但大周是士绅皇族共治天下,刘策不过一介庶民起家,你就应该听从本督的话!”

    洪应文大声说道:“做不到!休想我背叛军督大人!”

    姜泽闻言,也不再说话,平复了下心绪,然后转身来到窗台之前,缓缓拉开垂下的竹帘,望着对面依稀可见的茶楼。

    “洪将军,你来看看,这里的风景可真不错啊……”姜泽语气阴冷地对身后洪应文说道。

    洪应文说道:“抱歉,总督大人,末将现在无心与你一起欣赏风景……”

    姜泽闻言,背负双手不语,洪应文身后的侍卫立刻将他架到了窗台边。

    只听姜泽继续说道:“洪将军,你看看对面,是不是你夫人和孩子在栖息的茶楼呢?”

    洪应文闻言一颤,忙向窗外望去,果然隔了两条街,那座茶楼依稀可见,顿时让他心头感到强烈不安。

    姜泽脸上面无表情,继续说道:“本督前些时日颁布新法的事,想必洪将军也听说了吧?其中有一条,女子独身不得上街游荡,凡是一经发现,立刻送往教坊司贬为瘦马……”

    “总督大人,你想干什么?不准胡来啊……”

    姜泽的话,触及了洪应文的软肋,他奋力想要扑上去,却被身后的侍卫死死拉住动弹不得。

    而姜泽却依旧风淡云轻地说道:“虽然令夫人已经三十出头,比不得二八妙龄少女,但内城之中,还是有一些特殊癖好的达官显贵会光顾您夫人的,没准教坊司因为您夫人的别具一格,还能有一笔不菲收入呢……”

    “不~总督大人,你有什么冲我来~别伤害我的夫人!”洪应文内心恐惧万分,冲姜泽目呲欲裂的嘶吼起来。

    姜泽却置若罔闻,继续说道:“对了,本督差点忘了,还有洪将军一双儿女呢,你的儿子本督会送往弃营(苦力营),你的女儿嘛,送往青楼好好培养一番,兴许几年后能成为这远州城里的头牌啊……”

    “不~不~不~”

    洪应文大声哭喊着咆哮起来,姜泽的话几乎将他的内心给击溃。

    姜泽说完后,对梁温说道:“发信告诉守在茶楼外的官兵,去将违反新法的洪夫人以及他的一双儿女都逮捕吧……”

    梁温闻言,拱手作揖:“遵命,老爷……”

    话毕,梁温就要向雅间外走去。

    洪应文一见立马对姜泽求饶道:“总督大人,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妻子和孩子,他们无辜的,求求你了……”

    姜泽转身说道:“现在能不能救你妻子和孩子全在洪将军你一念之间,只要洪将军把汉陵军力部署图画出来,本督又怎么会为难你呢?”

    说着,姜泽又指了指桌上那份就任文册:“洪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本督已经释放善意了,你是愿意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还是前程似锦飞黄腾达?这还用选么?”

    洪应文闻言,陷入沉默之中,从他面色看出,他内心是在苦苦挣扎。

    姜泽见此,对梁温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按本督吩咐做吧……”

    “等等……”面对姜泽的威胁,洪应文最终屈服了,红着眼跪在地上说道,“我把汉陵军营部署都告诉你,求你放过我的妻儿吧,不要伤害他们……”

    姜泽闻言大喜,连忙对梁温说道:“去,赶紧让茶楼外的官兵撤下来,不要惊扰了洪刺史家眷,要有差池,拿你是问!”

    “是,老爷~”

    梁温闻言,立刻恭敬的退出了雅间大门。

    姜泽则是热情的将洪应文从地上扶起,带他来到桌前:“让洪刺史受惊了,本督真是万分惭愧,快快请坐……”

    然后,又命人取来笔墨纸砚:“洪刺史,请你着笔将汉陵布防都写下来吧,越详细越好……”

    洪应文颤抖的接过姜泽递来的毛笔,望着雪白的纸张,犹豫片刻,痛苦万分的将汉陵各处布防的兵马以及路线全部写了下来。

    等洪应文落笔后,已经写了足足七张纸,姜泽立即接过看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不想洪刺史的字也写的如同文人雅士一般,好~”

    洪应文则是面色苍白地说道:“总督大人,末将何时去幽州上任?”

    姜泽闻言,笑着说道:“不急,本督都已经将就任文册交到你手中了,这幽州刺史定是属于你的,不过在此之前,你还要替本督办一件小小的事情……”

    “我都把汉陵布防详细写给你了,你还要我怎么样?”洪应文哭丧着脸说道。

    姜泽说道:“洪刺史莫要紧张,本督只想你暂时再在汉陵待些时日,万一,本督是说有个万一的话,还请洪刺史做个内应……”

    “你……”

    洪应文怒不可遏,狠狠盯着姜泽,但仔细想想,还能怎么办呢,现在自己把柄已经完全被人家拽住,只能任人摆布了。

    “来人……”

    姜泽收起汉陵布防后,又喊了一声,很快一名侍卫捧着一个木盒放到桌上。

    姜泽打开盒盖后,只见里面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猫眼石。

    “洪刺史,这对猫眼是遥远西洲一个叫萨珊帝国的特产,权当是给您压惊,对了,底下夹层里还有一百两黄金,还请笑纳啊……”

    洪应文望着那对猫眼,此刻却是无心欣赏,只是面无表情的对姜泽拱手说道:“多谢总督大人,如此厚礼亏不敢收……”

    姜泽说道:“洪刺史,你就收下吧,就当是本督为之前属下粗鲁的举动,替他们向你赔罪了,不收就是看不起本督喽……”

    洪应文叹了口气,只能拱手说道:“那就多谢总督大人了,如无他事,在下想先离开了……”

    姜泽点头说道:“耽误了洪刺史不少时辰,洪刺史但请自便吧……”

    洪应文轻轻应了一声,将就任文册收入怀中,然后抱起装有宝物的盒子木然的向雅间之外走去。

    等他一出门,姜泽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回去,望着手中详尽的汉陵军事布防,眼神变的愈发的阴冷。

    洪应文离开没多久,邬思道步入了雅间,来到姜泽面前小声说道:“总督大人?事情办成了?”

    姜泽冷哼一声,将布防纸张递到邬思道手中说道:“你来的正好,立刻将这份汉陵布略拟成一份舆图出来,过些时日,就发兵将汉陵一举拿下!”

    邬思道接过布略,紧张地说道:“总督大人,请你三思,现在与刘策直接撕破脸皮不是时机啊……”

    姜泽说道:“不,得快,万一刘策发现疑点,改变了汉陵布防阵线,那今日一切努力就白费了,

    我已暗中召集远东各省兵马共计五十万赶往远州而来,加上远州城本地人马,足有八十万之巨,打算先破汉陵,后取冀州,让整个远东彻底回到我姜家手里!”

九十八 心塞

    ……

    “这是为何啊?大人,白天不是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么?即使要和刘策正式撕破脸皮也得等大人在远东稳定脚跟后啊……”

    对于姜泽突然做出这种决定,邬思道是万分的不解,何况那汉陵布防已经到手,等于是有了一个和刘策转圜的筹码。

    这时却突然出兵攻打汉陵,就不怕刘策将冀北最精锐的部队调回来向总督府发动最猛烈的报复么?那可是杀的东部草原闻风丧胆的铁血之师啊……

    姜泽说道:“等不了了,思道,你应该了解本督的为人,本督决定的事是不会擅自改变的,何况本督也有不得不出兵的理由。”

    邬思道奇道:“总督大人,有什么理由让你做出如此决定呢?”

    姜泽说道:“这些时日本督新颁布的律法传往远东各地你应该知晓吧?”

    邬思道点点头:“这个自然了……”

    姜泽说道:“你也看到了,那印刷术有多么可怕,短短时间内就出现好几本一字不差的书籍,

    若他的本源不除去的话,就算再严密的律法都会有漏洞可钻,本督绝对不能让这种危害我大周士族的事发生,

    何况,前些日子截获的报纸中,就有对本督新法颁布极尽污蔑的内容,更是让各地没落世家和百姓成千上万的向冀州迁徙,你想想,这印刷术如果不彻底毁去能管控的了么?

    远州各地也许本督能管,但出了远州呢?路途太远,难道本督要在这件事上陷入泥潭么?而且就算其他各地都被本督掌控,但冀州呢?

    近三千万人啊,他们日复一日在报纸上读关于污蔑本督的文章,几个月下来你觉得那些冀州百姓还能对我总督府有尊崇之心么?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杀入汉陵,获取那印刷术的工艺为自己所用,这样本督就不会在舆论之上一直处于被动为止,也能展开反击收获人心啊!”

    邬思道闻言,总算明白了为何姜泽会不惜一切代价要与刘策为敌了,完全就是刘策手中掌握着百姓的口舌,而自己却无力反击,因为印刷术的存在彻底让总督府处于被动之中。

    何况姜泽所言也没错,只要印刷术存在刘策手中一天,就不可能完全杜绝那些报纸和**,这才几天功夫,黑市上都出现了报纸的售价,都已经炒到五两银子一份了。

    姜泽继续说道:“还有,本督察探到刘策治下可能有制作大量精盐的工艺,远东各处商人和刘策的交易中就有不少精盐,市面价格都只降到二百二十文一斤,要知道本来都是四百文起价的,

    如果刘策完全放开精盐市场的话,本督怀疑光这远州城内靠盐获利的商贾都得破产了,本督必须将这门技术也掌握在手中才行……”

    邬思道点点头,确实姜泽所言不差,自到远东后,他也发现这盐价相比南方也便宜的太过离谱了,那些掺了沙子的盐都没人去买了,实在让他有些不可思议。

    姜泽喝了杯酒,又说道:“还有,那日我们在汉陵探访时,你发现没有,汉陵城的百姓都比较富足,逛街走市都能买不少东西,而且花钱也不畏手畏脚的,这也是个不好的现象……”

    这下邬思道不解了:“总督大人,属下愚钝,这百姓富足怎么也就不对了?按理说,无论清官还是贪官,只要治下百姓丰衣足食,都是值得大书特书的政绩啊……”

    姜泽重重放下酒杯,对邬思道说道:“你这只看这表面,却不深思一下其中隐藏的风险,

    地方官向朝廷禀报百姓丰衣足食,那所谓的丰衣足食先不论真假,就算是真的,那也只是百姓没饿死,闲来有几顿干的吃,冬天没冻死几人而已,哪有什么真正富足之说啊,

    再看那汉陵城,各处所遇百姓都红光满面罕有菜色,到街市买的东西都不局限在油盐柴米上了,都是一些点缀的小物件,这说明什么你知道么?”

    见邬思道茫然的摇摇头,姜泽指了指说道:“这说明那些百姓眼下根本不用为粮食发愁,生活至少都已经富足有余,这百姓一旦有钱了,他们心中那些花花肠子也就多了,

    到时他们会有其他想法,会感叹以前的日子为什么这么苦,最后会把这股怨气都撒到我们这些当官的头上,想想吧,到时会发生什么?

    会发现刘策都是对的,而我们,只要稍加挑拨,那些百姓只会对我们恨之入骨啊,这就是民心,明白了么?”

    邬思道震惊不已,但还是觉得姜泽这完全就是想太多了,与是劝道:“总督大人,属下觉得没你说的这么严重,难道总督大人意思,百姓只有一直困苦,才对官府有利么?”

    姜泽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百姓只有成日为一日两餐忙碌,才便于教化,才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东西,才会对朝廷对世家有畏惧心态,才会让世家继续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

    邬思道叹了口气,对姜泽说道:“看样子,总督大人是铁了心要提前和刘策撕破脸皮了?既然如此,属下这就去把汉陵布防图拟画出来,

    只是总督大人,这汉陵主力虽然只有杨帆一个营五千人镇守,但听闻这杨帆也是刘策的嫡系部队,战斗力相当强悍,不输其他各部,

    纵使能按照洪应文提供的布防进攻,怕也会损失惨重,而且远东各省大军集结也需要时间,想是来不及吧……”

    姜泽笑道:“本督自然知晓精卫营战斗力,所以打算先让步渊这个蠢才当前锋,消耗他们的力量,而后让府兵进攻,最后一击就是洪应文手中三千士兵趁机从后方断掉其退路,

    如此一来,只要赶在刘策援军赶到之前拿下汉陵,再固守等候远东各路人马集结,想那刘策怕是自身也难保了……”

    邬思道听完姜泽的战术部署,觉得基本没有问题,步渊手中四万人马,再加上远州城六万府兵,足足十万人,打那五千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姜泽又说道:“为了以防万一,本督决定将火神营也压上去,就让这群泥腿子看看,世家的底气究竟有多么雄厚。”

    ……

    汉陵城,戌时时分……

    洪应文一家人从远州城回到了汉陵城,虽然天色已漆黑一片,但城里依旧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指定的街市内灯火通明,各处酒肆茶楼依旧灯火通明,总督府颁布的律法对汉陵城的百姓来说根本没有半点影响,夜市照样正常运行。

    洪应文坐在车里一路无话,对于妻子王氏问及身上的伤势,他也只是以路遇强盗搏斗造成敷衍了过去。

    但王氏嘴上不说,心里却有别样想法。自从跟那“朋友”去拜见长辈回来后,她就发现自己丈夫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脸上满是愁容,好几次和他说话都是心不在焉,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在路过学堂的时候,洪应文忽然唤住了车夫:“停下……”

    车夫闻言,喝住了马车,洪应文捧起那个装有金子的盒子,对王氏说道:“夫人,你们先回家等我,我有件要事想去办……”说完,不等王氏开口,就跳下了车厢。

    王氏也没说什么,只让车夫向家里赶了去,想等洪应文回来后,再仔细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洪应文捧着盒子来到“汉陵书院”门口,踌躇了一阵,咬了咬牙,还是踏入了学堂大门。

    学堂之内,几处教室里灯火通明,那是“成人扫盲班”,都是一些年龄过了二十以上依旧大字不识的一些百姓前来学习认字,当然是要收费的,一个月六节课,一节课半个时辰,学费只要三十文一人。

    这种便宜的价格,哪怕汉陵城里再穷的民户都能上的起,在刘策治下新风气普及,谁不想多认识几个字,也方便自己读报纸,在茶楼酒肆之间向大家朗诵报纸上的最新内容,是件倍有面子的事儿。

    洪应文就站在一间教室门口,通过明亮的玻璃窗,望着满堂渴求新鲜知识的百姓,觉得是分外温馨,可惜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否持续多久……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授课时间到了,随着众人齐齐起身对教授学识的院长魏莹作揖行礼后,便都走出教室有说有笑的离开了学院。

    等人都离开后,洪应文才回过神来,紧紧抓了抓手中的木盒,鼓起勇气走入了教室。

    “洪营使?你怎么来了?快请坐……”

    正在收拾书本的魏莹,一见洪应文,便热情的将他迎了进来。

    “不了……”洪应文小声拒绝了魏莹的热情,将手中木盒放到魏莹的桌案前,“魏院长,我想捐助学堂,还请您收下这些钱……”

    魏莹闻言,笑道:“洪营使,捐助学堂这是功德无量的好事啊,为什么你吞吞吐吐的呢?我这就拿捐助簿来,稍等……”

    “不麻烦了……”洪应文连忙阻止魏莹,“魏院长,我家的孩子多谢你的照顾了,这些是我对学院的一片心意,这主簿就不用记我的名字了,如果真的要记,那就写我妻子的名字吧,告辞了……”

    说完,洪应文深深鞠躬行了一礼,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学堂,等魏莹反应过来时,洪应文早就出了学院大门消失不见了。

    “洪营使今天可真奇怪……”

    魏莹嘀咕了一声,捧起木盒,顿时感觉沉甸甸的,不由眉头一蹙。

    “好重,少说也有六七斤重啊,差不多有上百两银子吧?”

    魏莹好奇的打开望去,这一望,顿时大吃一惊。

    只见盒子里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十锭金子,每锭足重十两,换算银子,那就是三千两……

九十九 焦躁

    ……

    洪应文一路奔跑,顾不上夜市的繁华气氛,跌跌撞撞的回到自己家中,甫一进门,顿时愣住了……

    只见屋子内,除了自己和一双儿女外,客厅里还坐着一个人,正一脸阴沉地望着自己。

    这个人二十六岁年纪,面色沉稳坚韧,一身皮革便甲说明了他也是军伍中人。

    这青年就是汉陵城主将,也是最早跟随刘策一起从雷霆军一个帐中出逃,一路从血战中成长起来,最后成为嫡系精卫营将领的杨帆!

    杨帆这些年镇守着汉陵城可谓是兢兢业业,这些年其他嫡系将领都立了大功升迁,唯独他依然原地踏步,不过他没有任何怨言,十分的理解刘策。

    只见杨帆一脸肃然的瞪着洪应文,只盯着洪应文心里一阵发虚。

    良久,杨帆忽然问道:“你去哪里了?找你一天都寻不到人!还有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洪应文吞吞吐吐地说道:“趁休假,去了趟远州城,遇到些意外而已……”

    “哼……”杨帆闻言冷哼一声,起身来到洪应文跟前,绕圈打量了一阵,凑到面前,微颌双眼说道:“老实说,你心里是不是有鬼?有什么事瞒着大家?”

    洪应文闻言一怔,心道难道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听闻情报司的人无孔不入,如果自己心里那点事真被发现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的。

    深吸一口,洪应文刚打算开**代自己和总督府的事,却听杨帆指着他鼻子说道:“我早知道了,老洪啊,这事你可不能这么干啊,咱俩共事这些年……唉……你太让我失望了……”

    洪应文垂头丧气地说道:“是啊,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杨营,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毕竟我犯了这么大的事,想必军督大人也不会轻饶我吧?”

    杨帆点了点头,然后重重拍了他一下肩膀,唉声叹气地说道:“军督大人怎么处罚你,我不知道,但是老洪啊,我是真的对你相当失望啊,你说你偷偷吃牛肉怎么就不叫上我呢?好意思么你?”

    “啊……”洪应文愣了一下,茫然地说道,“什么牛肉?”

    “还装蒜是吧?”

    杨帆闻言,顿时拉着洪应文来到饭桌上,只见桌上放着半盘子没吃完的酱牛肉。

    洪应文这才想起来,前些日子自己在冀州做肉食生意的一个亲戚,来汉陵探望的时候,悄悄塞给自己两斤酱牛肉,毕竟这世道吃牛肉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都是私下偷偷摸摸吃的。

    杨帆指着那半盘子牛肉对洪应文说道:“老洪,你真是太不够意思了,这下还装不?”

    说完,他拿起几片牛肉丢入嘴中,美滋滋的嚼了起来,并含糊不清地夸道:“还是牛肉香,我就好这一口,羊肉怎么煮都太膻……”

    洪应文这才舒了口气,对杨帆说道:“杨营,既然来了,不如一起吃点吧?”

    王氏也忙说道:“是啊,杨营使,一起坐下吃点吧,家里还有些酒,这就去拿……”

    “不了不了……”杨帆咽下牛肉忙对王氏说道,“不麻烦嫂子了,我已经吃过了,这次来我是有个事要通知下老杨……”

    洪应文闻言问道:“杨营,何事啊?”

    杨帆抹了抹嘴说道:“下个月二十,我就要动身调到冀州去了,提前跟你打个招呼,当然了我的军队也都得带走……”

    洪应文忙道:“冀州?你要走了?”

    杨帆点点头说道:“是啊,冀州那边马上就要开设演武学堂,我得入学深造,还有军督大人特命我与张烈换防,到时啊,你和那家伙好好磨合磨合……”

    洪应文说道:“那敢情好啊,冀州立功机会多,没准你马上就要升迁了……”

    杨帆笑着说道:“是啊,军督大人来信也是这个意思,我就知道他不会忘记我的……”

    洪应文神色逐渐黯淡下来,轻声嘀咕道:“好啊,走了好,走了好啊……”

    杨帆见洪应文这副模样,又往嘴里塞了一片牛肉,笑着打趣道:“怎么老洪?舍不得啊?说实话咱一起也三年了,这一走啊我也真是舍不得,

    不过我已经向军督大人举荐了你,等我走后这汉陵守将主官的位置八成就是你的了,好好干,会有机会出人头地的……”

    “杨营,你……”洪应文顿时眼圈一红,语气都有些哽咽。

    “老洪,你怎么了?”杨帆不解地问道,“没必要这么伤感吧?又不是走了见不到了,再说冀州就隔着条汉河,快马七八天就到永安了不是么?”

    “嗯……”

    洪应文轻轻应了一声,此时他的内心有的只是深深的愧疚和歉意。

    “走了……”

    杨帆又抓起几块牛肉,塞入嘴中,随口应了一声,又轻轻捏了捏洪应文儿子的脸蛋,挥挥手步出了房门。

    “杨营……”

    洪应文忍不住唤了一声。

    “怎么了,还有啥事?”

    杨帆回头,嚼着嘴里的牛肉奇怪地问道。

    洪应文捏紧了拳头,沉思片刻,最后说道:“杨营,夜黑,注意安全……”

    “切……”

    杨帆不屑地轻哼一声,挥了挥手,转头一句话也没留下就消失在院门外熙攘的人流中了……

    王氏见洪应文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上前小声问道:“官人,你今天是怎么了,到底出啥事了?”

    洪应文摇摇头说道:“兴许是有些累了,夫人不必担心,你们先用饭,我去上个茅房……”

    说完,洪应文快步向屋外走去,来到一处柴房后,将门反锁上,随后跑到角落里,再也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背叛了你们,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啊,我不是人,真的不是人……’”

    洪应文一边哭一边狠狠抽自己脸颊,一想到杨帆这些年和自己交情,更是心如刀割一般。

    良久,他掏出那封就任文书,刚要准备撕毁,耳边忽然回想起白天回转茶楼遇到梁温时,他对自己所说的话。

    “洪将军,希望你能好好跟总督大人合作,如若你敢背叛总督大人,你的一家老小就都会跟着遭罪,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你也不想有这一天吧?

    而且汉陵早有总督府的眼线,等你回到汉陵,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法眼,我劝你最好不要有什么侥幸心理……”

    想到这里,洪应文收起了那份就任幽州刺史的文书,痛苦的将头靠在背后的墙壁之上。

    ……

    三月二十六,永安城……

    刘策与宋嫣然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这几日整个永安城是张灯结彩,巨大的红绸铺满街道两侧,充满了喜庆的气氛,熙熙攘攘的过往行人止步观望好不热闹,大家都在为刘策的大喜之日感到开心。

    “大酬宾,为庆祝军督大人和宋千金新婚大喜,本酒楼今日起至月底,新老顾客一律六折优惠……”

    “蔽庄即日起至月底,为迎军督大人与宋嫣然小姐大婚,所有细棉布段五折起售……”

    “本号即日起至月底,为祝军督大人和宋千金百年好合,任何新老顾客凡在店内购置瓷器,皆是买一送一……”

    商人是最注重利益,在刘策和宋嫣然即将大婚之际,更是打出“大减价”活动,从酒楼茶肆到胭脂布缎,甚至小摊位也都不放过这样招揽生意的机会,大致就是让大家“买买买”。

    不过这种促销方式在永安城百姓眼中倒是挺不错,在能为刘策庆祝的同时,也能花更少的钱去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谓是一举两得。

    而商人这么做,除了挣钱外,倒也是真心为刘策大婚感到高兴,因为刘策治下这些年,除了法定该缴纳的税和房租外,没有任何的不必要开支,相比以前在其他地方被士绅盘剥超过税收本身好几倍的收入,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恭喜恭喜……”

    几名满脸虬髯的胡商,拉着一辆装满草原干货的骡马车,穿着一身改良后的胡服,一脸豪爽的走在大街上,逢人就是拱手作揖,嘴里喊着生硬不甚娴熟的中原话。

    对于这些胡人,永安城无论男女老少都不会避讳,已经习以为常了。在他们心中,有军督府边军存在,根本就不用去怕他们,现在的冀州已经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为首的一名胡商首领在推着骡马车到人口密集,两侧商铺贴满“大减价”的红条时,嘴里不由冷哼一声,让车队停了下来。

    “太虚伪了……”只听那胡商望着绸缎庄门口张贴“五折起”的告示,忍不住轻哼一声,对周围的胡人同伙说道,“这些商人太过奸诈,而且毫无诚意,简直就是辜负了汉陵侯的信任,而我们草原上的商人不能跟他们学习,明白么?”

    周围胡人不停点头称是,纷纷指责那些店铺表里不一,一时间引来周围行人的侧目。

    见时机差不多,那为首的胡商就深吸一口气,对其他一起合伙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

    “来来来,看一看啦,为了庆祝汉陵侯新婚大喜,今日草原新鲜的干货,买一送二,快来买啊,错过了就后悔啦~”

    这些胡商的吆喝叫卖声,很快吸引了人群前来围观……

    “施粥啦,大家排好队,不要抢,一个一个来……”

    另一处远离街市的民坊内一座员外府前,支起了一座座民篷,一个个半人高的木桶被几名家丁用车拉倒桌子边,紧接着一筐海碗分散在各张长桌上。

    随着一名身穿锦衣的员外郎吆喝一声后,各民篷长桌前,一群衣衫褴褛的人,立刻黑压压排起了百余人的长队,等待着领取自己的那份粥米。

一百 大婚前夕

    ……

    木桶之内,浓香四溢,黏稠的白米粥,在伙计们长柄勺子的搅动下,发出令围在民篷前百姓食指大动的轻响。

    当排队的百姓们接过一碗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就立即跑到空地上不顾滚烫,狼吞虎咽起来,嘴里不时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些百姓大部分从冀州北部过来的,虽然冀州目前在大力发展,但毕竟时间太短,百姓总体而言还是很困苦的,尤其冀北地区的百姓,凡是有条件的不少都往冀南迁徙。

    毕竟相比冀北,冀南情况要好的多,尤其这永安城,在远东也算是有点名号了,就比如现在百姓碗里喝的粥,这样黏稠的粥米平时根本就没几次能吃到……

    而这户员外本是外省一个地主,以前就铁公鸡一个,一毛不拔,要放两年前,指望他施粥还真不如去祈求泥菩萨开口概率大。

    可自从在永安城安家,在西市盘了两个门面做起生意后,他就忽然变成了一个大善人,时不时开始施粥接济穷人,而且每次这粥都是十分黏稠,做到“筷子立粥而不倒”的地步,不似其他地方粥稀的都能养鱼,也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其实,之所以这位地主员外会变得如此大方,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冀州各地赋税清明,没有“格外开支”的困扰,而有了多余闲钱后,像员外这样从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自然会愿意响应军督府号召,做些慈善事业了。

    “大家不要急,为庆祝军督大人新婚在即,本员外今日除了施粥外,再每人送三升米,请大家吃完了粥,排队到隔壁民篷领取……”

    那员外一脸喜色对喝粥的饥民说了一句,立马引来眼前百姓的阵阵欢呼,大喊员外是活菩萨下凡。

    员外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和身边的家丁轻声嘀咕了几句,转身向屋内走去……

    锦绣绸缎庄,姜宁、梅华夫妇正在监督绣坊内绣女缝制刘策和宋嫣然结婚用的礼服,包括参加婚礼的一些重要宾客服饰也在其中。

    在姜浔卸任的时候,二人就将在远州城内的产业重心,尽数向永安转移。毕竟姜宁夫妇身为姜家族亲一员,对姜泽的行事性格十分的清楚。

    凡是姜泽就任过的地方,无论士庶,对他的评价都不高,毕竟一个连自己亲人都能拿来利用的人,没人愿意跟他走的太近,而且姜泽一旦吞噬其他世家产业来,真的是很辣无比,换谁都会严加防备。

    而姜宁夫妇到了冀州后,刘策也没有忘记昔日他们夫妇二人拿出所有积蓄资助自己的情形,在许多政策上给予了他们很多关照,还特意从自己商会的股份里划分出一部分给了他们,让他们的业务能拓展到塞外蛮荒之地,也不用再只局限在绸缎这一块。

    现今,刘策和宋嫣然的大婚礼服即将完工,仅剩宋嫣然服饰上的绣痕,正由内中上等绣娘仔细的依照所绘图案绣制。

    梅华在边上轻声指点拨弄,当最后一根丝线穿过之后,一套端庄大气又不失喜庆的凤装礼服就彻底完成了。

    姜宁望着两名绣女展开凤装的画面,稍加思索,就对梅华小声说道:“夫人,仅从这套礼服可以看出,我们这位刘兄弟看样子对这宋小姐是有着异常的期待,如果为夫所料不差,一旦天下有变,以后这位宋夫人怕是会母……”

    “夫君慎言……”梅华及时止住姜宁说下去,“有些话现在不能说,你我夫妻二人心里明白即可……”

    姜宁点了点头:“还是夫人说的是,为夫倒是有些激动了……”

    梅华说道:“夫君,如今天下局势纷乱,我等能在汉陵侯治下图个安生已是大幸,如若真有夫君你说的那一日,

    我们也不要插手,任其自然便可,夫君虽为姜家族人,但毕竟是远亲旁支,姜家任何利益得失都与我们没有关系……”

    姜宁说道:“夫人多虑了,为夫自然是晓得轻重,这些年来即使在远州城,也未曾和姜家有过多的走动,就是为了怕有一天被殃及池鱼,

    毕竟,姜家已经存在太久了,久的已经让天下人都开始忌惮,没有永久不衰的世家……”

    梅华说道:“夫君你能这样想,我也就安心了,现在先别去思考那么多,只需将刘兄弟和宋姑娘的大婚礼服做仔细,让他们这对璧人风风光光穿上咱锦绣天下制作的衣裳,那就足够了……”

    “嗯……”

    姜宁轻轻应了一声,表示认同,继续和梅华一起,仔细检查那礼服可否还有缺陷,也好加以整改。

    ……

    军督府内,刘策大婚将至,府厅内外是忙的不可开交,入眼所见几乎是每一个角落都有下人来回穿梭忙碌的身影。

    夏妙音吩咐一名下人,将红色华灯悬挂在长廊边之上,并仔细检查所挂位置是否不正。

    薛如鸢则是在偏厅之内,指点乐坊乐师和舞女新的曲调和舞蹈,但见厅内莺莺燕燕在一片钟乐轻鸣声中,翩翩起舞。

    至于姜若颜,如今正坐在正厅之上,清点着各处送来的礼单和人名,打理着军督府内外的事务,俨然以一副正室夫人的态度自居。

    虽然说姜若颜不擅长处理这些事务,但无论如何,自己这样的身份,必须要去学会它,而且必须要办理的很好,让刘策彻底满意才行。

    带着这样一股执念,姜若颜是分外仔细,几乎都要亲历亲为,她要证明自己这一品诰命夫人有资格当军督府的女主人,自己能比宋嫣然做的更好!

    而在府厅之内,各人都在充满喜庆的环境中为刘策和宋嫣然操办婚礼的时候,刘策则是在一处安静的偏房内与宋嫣然伯父兼义父宋濂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宋濂举着茶碗对刘策说道:“汉陵侯,恭喜你了,你和小女历经多年,也算是快功德圆满喽,小女真是好福气啊,能遇到汉陵侯这样的……”

    刘策淡淡笑道:“宋大人客气了,能与嫣然厮守终身,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

    宋濂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将手里的茶碗凑到嘴边继续饮下一口,叹了口气对刘策说道:“汉陵侯啊,你即将大喜,本来有些话老夫是不想现在就说的,但仔细想了想,还是要跟你支会一声,那个新来的总督,你一定要好好防着点儿……”

    刘策闻言,凝眉问道:“宋大人有话不妨直说,你我二人之间也有如此见外的么?”

    宋濂说道:“也对,你我也要成为亲家,这和你提前说也没什么不对,这位姜总督现在是处处针对您,这回在远州……”

    宋濂将在远州城内所发生的情况,连同姜泽要与宋家联姻的事也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刘策。

    刘策听完后,即刻陷入沉思,虽然这些情况他已有所了解,但从宋濂嘴里说出来,只觉得更加严重。

    宋濂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新法颁布,远州各处人人自危,无论士庶都在总督府高压之下如履薄冰,就怕一个不慎就被抓住把柄……”

    刘策想了想,随后笑着对宋濂说道:“我也要恭喜宋大人了,能与姜家结亲,宋公子想必也是欣喜若狂吧……”

    宋濂忙摆摆手没好气地说道:“汉陵侯,你就别再取笑了,说实话,老夫宁可不结这门亲事,但没办法,宋家毕竟不是我一人的宋家,家族内部的压力还是要顾及的,还请汉陵侯谅解啊……”

    刘策点头说道:“我自然谅解宋大人的难处,不过这确实是好事啊,宋大人为何要这么愁眉苦脸?

    宋公子马上就要与姜家千金喜结连理,我还得送一份厚礼让宋大人带走,宋大人离开之时请记得代我向宋大公子问好啊……”

    宋濂叹道:“算了,不提了,我那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至今还是那副呆滞的样子……”

    刘策问道:“难道宋公子的病,还未见好转么?”

    宋濂摇头对刘策说道:“没有,大夫也看了无数,就是不见有所成效,成天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出来,嘴里不时念叨着什么‘我没用,我不配’之类的话,也不知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刘策闭目沉思,立马明白了这一定是上官雁的杰作,但他到底跟宋景浩说了什么让他变成这副模样,那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这里,刘策不动声色的睁开眼帘,对宋濂说道:“这样吧,宋大人,等过些时日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闲下来后就去探望一下宋公子,毕竟定州平叛,宋公子出了不少力,合该去感谢一下他。”

    宋濂说道:“如此甚好,希望汉陵侯能劝导劝导吾儿,不过你现在应该多加防范这位姜总督……”

    刘策点头说道:“多谢宋大人提醒,我自然会万分留意的,宋大人远道而来,还请一定要多逗留些时日才行……”

    “不了……”宋濂起身对刘策说道,“本来老夫是该留下喝杯喜酒,但无奈你也知道我儿子和姜泽女儿之间下月初八就要成亲,既然礼已送到,我得赶着回去操办,还请见谅……”

    刘策微颌一下眼眸,起身对宋濂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再多加挽留宋大人,事已至此,我就送送宋大人吧……”

    宋濂忙道:“不必了,你这些时日也忙,就别送了,老夫就此告辞,汉陵侯你放心,老夫一直都会支持你的……”

    刘策点头说道:“宋大人多虑了,你是嫣然名义上的父亲,我自然是相信宋大人的,事不宜迟,就早些出城吧……”

    宋濂拱手说道:“汉陵侯留步,那老夫就告辞了……”

    “那就不送了,请……”

    望着宋濂离开自己视线,刘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浮上了一层深色阴霾。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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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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