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钜子寻徒
……
一月初九,清晨……
忙碌数月,叶胤终于拟好了塞外布略规划,依旧以一身男装打扮,准备出府向军督府找秦墨去批示,如果可行的话,等二月份她就要动身前往塞外展开对草原残余异族反对势力的打击了。
在房间收拾好一切,叶胤取过那串象征性的玉佛珠,缠在手腕之上,一脸淡定的大开房门,向府门之外走去。
不想甫一出门,就见父亲叶峰一脸阴沉的坐在客厅主座之上,边上还有一个看上去气质富贵的妇人,便是叶胤的亲生母亲,甘氏。
“去哪儿?”一见到叶胤,叶峰就不客气的质问道。
叶胤来到叶峰跟前,对父母二人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平静地说道:“女儿见过父亲,见过母亲,女儿现在刚升任参谋司司长职务,自然是前往军督府任职了……”
叶峰闻言,刚要训斥,甘氏率先开口责备道:“胤儿,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不男不女的像什么样子?还有你一个女儿家的,当什么官啊,一旦被拆穿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么?
听娘一句劝,别再想那些没用的东西,等刘策回来娘亲自去跟她说,让他必须对你负责,我女儿可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他霸了身子毁了清白,他必须要对你负责到底!”
叶胤闻言摇摇头:“母亲,求你给女儿一次机会,让女儿证明女人同样也能为官造福天下,真的,女儿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离理想这么近过,如果这时候你让女儿放弃,那这么多年的努力全白费了……”
“够了!”
见叶胤敢反驳甘氏的话,叶峰忍不住厉喝一声,将手里端着的茶碗重重往边上茶几一放,然后怒目圆睁,瞪着叶胤。
“女儿家的添什么乱?你不要脸面,也该为我叶家想想行不行?你看看你这样,像什么样子?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好好在家相夫教子,更何况你都身为人母了!
听你娘的话,在事情变的不可收拾之前,赶紧把那官辞了,然后安安分分做刘策的妻子,尽好应尽的本分,如今天下大乱,以刘策的能力和野心定不甘局限与此,万一有一天……
总之,到时你就算当不成皇后,至少也是昭仪或婕妤的身份,这样我叶家也能光耀门楣。”
叶胤正待再说,甘氏立马又接过叶峰的话,对她说道:“是啊,胤儿,你就听你爹一句劝,这官儿有这么好当的么?现在你兄长也已是从四品的高官了,你又何苦再干那些遭人耻笑的事呢?”
叶胤紧咬牙关,捻动几下手中佛珠,然后对父母说道:“抱歉,双亲,女儿真的不想就这样过完平淡的一身,而且军督大人已经答应我,会帮助我完成心中的理想。”
“真是胡闹!”叶峰狠狠拍了下茶几,直震的茶碗的盖子都翻了,内中茶水顺势溅了一桌。
只见叶峰指着叶胤,气呼呼地说道:“当初就不该把你送去读书,这样也就不会有这么多想法了,还有那刘策,我看他分明就是不想对你负责,
笑话!他以为我叶家的人有这么好欺负么?他要敢不娶你,我亲自上军督府将他子孙根切了不可!”
叶胤眉头一蹙,忙对叶峰说道:“爹,你这样说就过分了,要知道你女儿这条命是军督大人救的,连着几个月拿自己的血做药引,你说这样的男人会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么?
他倒是想娶女儿过门,只是被女儿拒绝了,他也尊重女儿,愿意帮助女儿一起去完成夙愿,如果他要用强的话,你觉的整个远东有谁能阻止么?
另外,军督大人待自己的骨肉真的特别亲,生怕她受半点委屈,你们觉得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会在乎自己亲生女儿么?
爹,娘,你们不要再怀疑了,女儿有自己的想法,不能总听你们的摆布,这和所有人都无关,是女儿自己一人的选择。”
听着叶胤斩钉截铁的话语,叶峰夫妇二人顿时一怔,良久,甘氏摇着头叹息道:“造孽哦,真是造孽哦,胤儿啊,你这样早晚有一天会出事的,万一被人揭穿你的身份那可怎么办啊……”
叶胤说道:“母亲,你放心,女儿有自信能保护好自己,更何况有军督大人在背后支持女儿,也没人敢动女儿分毫……”
叶峰闻言,忽然伸手止住叶胤的话,然后沉声对她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为父也不拦你,但在这之前你得答应为父一件事,只要你答应了,以后你想怎么样,我都不再过问!”
叶胤点点头:“请父亲明言,只要女儿能做到,就一定全力以赴!”
叶峰神色一沉,一字一句对叶胤说道:“很简单,等你身体调理好,再跟刘策生一个孩子,要儿子,只要你能做到,为父就再也不管你!”
叶胤闻言,清澈的眼眸里,瞳孔微微一缩,正要回话,却听甘氏说道:“老爷,你糊涂了,这不是更加败坏家誉么?”
“那她现在就没败坏家誉么!”叶峰冲甘氏大喝一声,“反正这事已经发生了,她又不愿意嫁入军督府,能怎么办?
不如再给刘策生一个儿子,毕竟母凭子贵,刘策有了儿子,就算以后你女儿真的有难,他也定会保她周全的!”
甘氏这才明白叶峰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他是一直在为女儿的安全着想。其实叶峰也知道,刘策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绝不会抛弃叶胤不顾,担心的只是叶胤自己作死的举动。
如果有一天叶胤女扮男装的事被天下人知晓,他无法保证刘策能不能顶住压力护住叶胤。
这时叶胤要是能给刘策生个儿子的话,那就算女儿身份真的被揭穿,刘策也会看在自己儿子的面上,用尽全力保住叶胤的性命,等于是给了叶胤一道护身符啊。
叶胤何其聪明,马上就知道叶峰的用意,事实上叶峰和甘氏当父母的都是为了自己子女考虑,这番良苦用心,她懂,只是把自己当成生育工具这点,她实在有些无法接受,毕竟跟了刘策那么长时间,早就被他那超越时代的思想给颠覆了。
思索良久,叶胤还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好,女儿答应你,时辰不早了,女儿要去军督府上任,告辞……”
话毕,叶胤行了一礼,转身就向叶府大门走去。
“唉,这都什么事啊……”
望着叶胤离去的背影,叶峰无奈地叹了口气。边上的甘氏也是满脸凝重的望着自己女儿身影逐渐在自己眼帘消失远去,良久同样无声的叹了口气。
……
出得叶府,叶胤一路向军督府赶去,方才父母的话一直在耳边回荡,让她有些心烦意乱,边走边不停捻动手中的佛珠,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就在叶胤走过一条街时,一名身着淡绿色青衫儒袍,手持一面铜镜,气度温文尔雅的青年缓缓向自己靠近。
这个人便是皇甫翟……
叶胤瞥向那道飘逸的身影,不由眉头一蹙,这个人她知晓,已经跟了自己好几天了,只是除了跟踪自己外并没有其他举动,叶胤也就没太在意。
只是老天天被人这么尾随,叶胤十分不自在,想必他定是找自己有什么事?
想了想,叶胤决定还是主动迎了上去,来到皇甫翟面前,随后轻甩手中玉佛珠,对皇甫翟说道:“敢问这位先生,你连着数日跟着不才,可否有什么事需要不才效劳么?”
皇甫翟静静地望了叶胤一阵,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就离开了,顿时让叶胤有些错愕,稍作沉思立马跟了上去。
“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既然跟踪了不才数日,为何见到不才又不肯道明来意?”
对于叶胤在身后的提问,皇甫翟只是继续向前走着,不予任何的理会。皇甫翟的举动,让叶胤更加好奇,于是继续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追问。
在经过三条街坊后,皇甫翟终于停下了自己脚步,指着前方说道:“到了,这是你就职的地方。”
叶胤一愣,忙向皇甫翟所指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居然已经来到了军督府门外,自己竟没有察觉?这是怎么了?
不等叶胤发问,却听皇甫翟继续说道:“今日,你似乎有心事,不适合交谈,改日,我会再来找你,希望下一次见到你时,你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这样我才能告诉你我要找你究竟所谓何事!”
话毕,皇甫翟转身就离开了,那一脸淡定的风度让叶胤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罢了,正事要紧……”
收拾了下心情,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挥去后,叶胤迈步踏上了军督府的台阶,准备找秦墨商议下自己那份塞外对敌围剿的布略是否还有需要补充的地方。
而不远处,暗中窥视叶胤步入军督府的皇甫翟,正平静的擦拭着手中的镜子……
“叶胤,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皇甫翟默默地念叨了一声后,转身隐入了人海之中……
五十七 扫墓
……
一月二十二日,经过十几天的长途跋涉,刘策带着宋嫣然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位于远州的宋母墓地。
“娘,女儿不孝,多年未曾探望,还望您能体谅女儿……”
寂静荒凉的荒野之上,一座残破的孤坟孤零零的落座,墓碑周围满是杂草丛生,宋嫣然一见到自己母亲的坟墓,当即跪在墓碑前抽噎起来。
望着荒凉的坟墓,以及佳人抚碑哭泣的身影,刘策眼神里充满了怜惜,随后亲自动手和两名随行侍卫一起,开始清理墓碑周围的杂草,顺便让宋嫣然多和亲人诉说思念之苦。
在刘策和侍卫的努力下,墓碑周围的杂草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望着整洁的四周,刘策重重吐了口气,然后来到宋嫣然身边,轻拍她的肩膀,小声安慰道:“嫣然,别哭了,想必你娘在九泉之下也不希望见到你哭的……”
宋嫣然闻言努力止住泪水,双眼通红的望着那残破的墓碑,贝齿轻咬下唇,小声说道:“依稀记得娘在的时候,每次被宋府的人欺负,只要往她怀里一钻,就什么都不怕了,再没有什么地方比在娘的怀中更让我感到安全了,
自娘过世后,我就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只能在府里忍受着各种折磨,只到十岁那年,被赶出宋家后,就再也没有和宋家有什么瓜葛了,
每次日子艰难,感觉快熬不下去的时候,我都会安慰自己我娘还在身边,这样才能笑活着下去,因为我娘最喜欢见我笑,能不哭我是尽量不会哭的,省得她……她伤心难过……”
说到这里,宋嫣然又忍不住落下泪来,看的刘策好一阵心疼,不想这个一直坚强乐观的女孩也会有如此柔弱的一面,忙从怀里掏出一副绢帕递到她跟前。
宋嫣然接过绢帕轻轻擦拭了下眼角泪滴,对刘策淡淡一笑:“刘大哥,让你见笑了……”
刘策摇摇头,随后也跪在宋母墓碑前,望着石碑上早已模糊不清的字体,说道:“岳母,你放心吧,刘策此生能遇到嫣然,是在下几世修来的福分,
我刘策发誓,会一直守护嫣然,用尽身心去呵护她,爱护她,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请岳母大人明鉴!”
说着,刘策朝宋母的墓碑重重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对其中一名侍卫说道:“去附近找最好的石匠过来,本军督要重修葺坟墓,速去……”
侍卫立刻领命而去,刘策这番举动让宋嫣然更是大为感动。
“娘,刘大哥对女儿一直非常好,这一定是您见女儿太苦才把他送到女儿身边的吧?娘,真的谢谢你,嫣然现在真的很幸福,你在九泉之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宋嫣然朝着自己母亲的墓碑再次深深拜了下去。
不一会儿,石匠就被侍卫请来,刘策很快就和他谈好价钱,决定将宋母的坟墓全新修葺一遍。
在得到石匠再三承诺保证后,刘策当即将十两金子悄悄塞到他手中。这是一笔巨大的收入,顿让石匠喜出望外,再三对刘策承诺一定会认真仔细修葺宋母的墓碑后,当即开始去准备材料和工具了。
“刘大哥,谢谢你……”
目睹这一切的宋嫣然泪眼婆娑,向刘策欠身郑重行了一礼致谢。
刘策忙扶起宋嫣然,伸手抚去她眼角泪滴,轻声安慰道:“怎么忽然这么见外?什么谢不谢?你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孝顺自己母亲不是应该的么?”
宋嫣然心下十分激动,任凭刘策轻抚摆弄自己略显凌乱的秀发。
良久,刘策望着宋母孤零零的坟墓对宋嫣然说道:“嫣然,其实本来我想将咱母亲的坟迁到冀州,这样你以后也不用大老远来探望自己的母亲,但又怕惊扰她老人家的魂灵,所以……”
宋嫣然闻言马上打断刘策的话说道:“刘大哥,你有这份心意,我很是感激,相信我娘也能体会到你一片良苦用心,但是,我娘生前就喜欢清静,还是不要惊扰到她,
路远又算什么,当儿女的本就该探望自己的亲人,这也身为子女应尽的本分,又岂能因为贪图路远而心生惰性呢?”
刘策叹了口气,对宋嫣然说道:“嫣然,你母亲若泉下有知听到你的心声,定会十分欣慰自己有这么孝顺乖巧的女儿。”
“噗嗤……”
宋嫣然闻言,顿时破涕为笑,默默注视着刘策,良久开口说道:“刘大哥,谢谢你……”
刘策心中一丝躁动蹿起,轻轻将宋嫣然揽入怀中,而宋嫣然也闭上眼睛,甜蜜的依偎在她怀中,这一刻,她是无比的幸福。
一个时辰后,宋嫣然和刘策拜祭完宋母,便一道准备向远州城赶去拜访自己的老丈人远州总督姜浔,毕竟他是姜若颜的父亲,且在关键时候又屡次帮助自己,如今快要卸任,于情于理都应该前去探望道别,顺便要打听下关于姜泽的密切消息。
临近二月,天气逐渐转暖,覆盖在大地上的冰层雪霾皆已化开,大地又仿佛恢复了勃勃生机。
“嫣然,上车吧……”
回到四轮马车前,刘策扶着宋嫣然上车。
然而,宋嫣然在踏上马车的一瞬间,忽然又跳了下来,对刘策说道:“老是在车厢里呆着太无聊了,我想骑马……”
“骑马?”刘策眉头一蹙,“嫣然你会骑马?”
宋嫣然摇摇头,鼓着腮帮说道:“不会,所以我才想学一下啊,说实话从小到大,我真的还从没骑过马,你教教我呗,刘大将军。”
刘策闻言,当即点头:“好,你坐我的马,我来教你……”说完牵着宋嫣然的手,来到自己座骑前。
“唏律律……”
汗血宝马发出一阵粗重的响鼻息啸,低着马首踱着铁蹄,似乎等着主人上驾。
“刘大哥,我……我有些害怕……”
望着体型高大的骏马,宋嫣然的小手紧紧捏着刘策的手掌不放,从她那紧张的面容可以看出,确实是格外紧张。
“别怕,有我在……”
刘策轻声安慰了宋嫣然一句,忽然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宋嫣然横抱而起,吓的宋嫣然本能双手挽住刘策的脖颈。
只见刘策将宋嫣然抱上马背,安置在宽厚结实的马鞍上,不等她反应过来,就纵身一跃,也翻身而上,坐到她的身后,拉住马缰。
“别怕,我来教你……”
情郎的轻声安慰,抚平了宋嫣然紧张不宁的心绪,刘策轻踩马镫,汗血马就开始缓缓向前挪动。
“吁……”
随着刘策策马逐渐加速,汗血宝马发出一声尖啸嘶鸣,彻底奔跑起来,吓得第一次骑马的宋嫣然不由闭上双眼,手握马鞍前段,紧紧靠在刘策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宋嫣然逐渐适应了马背上的颠簸和疾驰的速度,神色也开始从紧张到平静再到兴奋,最后彻底安下心来,和刘策一次享受策马奔腾的感受……
“刘大哥,再快一些,哈哈哈……”
“驾……”
到最后,宋嫣然甚至松开了紧抓马鞍的双手,放声大笑起开,脸上满是激动欢快的神情,不断催促刘策加快骏马脚程。
苍穹之下,一骑驰骋,身后数百骑士紧随,勾画出一道奇异的风景线……
这一刻,不单宋嫣然,就连刘策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惬意,彻底放开了自己心扉,和宋嫣然一道,享受这难得的幸福时光。
与宋嫣然在一起,刘策从来都不会感到有任何压力,这丫头似乎有着别样的魔力,能抚平自己焦躁的情绪,只要见到她,所有烦恼都能迎刃而解,值得刘策用一身去呵护。
……
二月初三,远州城……
姜浔即将卸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远东七省,自然也包括远州城内的官僚和百姓。
姜浔就任远东总督二十一载,在远州城百姓心目中评价还是很高的,算的上是一任好总督。
毕竟在姜浔任职最后几年时间里,一举平定了远东幽、定两省内乱消弭了祸乱之源,收复了故土冀州彻底杜绝了胡奴南下的可能,更是出塞灭了呼兰人气焰大涨了中原族裔的威风,在历届总督之中,算是最有能为的一个了。
也许有人会说,这不都是刘策的功劳么?和姜浔又有什么关系?但也有人指出,没有姜浔在背后授意支持,刘策是不可能如此顺利能取得如此威震天下的名声,和姜浔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尽管两边都各执一词,但有一点却是大家认同的,那就是姜浔是一个好总督,这是远州城百姓和各世家普遍看法。
至于即将上任的姜泽,大多数人都对他不甚了解,有些人甚至听都没听过他的名字,只是后来才知道他是姜浔的弟弟,除此之外,就一无所知了。
但这些消息对普通百姓而言,却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只求一日两餐,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维持现状即可,谁当总督都无所谓。
可远东各世家就不一样了,他们用尽一切方法,不惜花费重金从各个渠道取得关于姜泽的情报,然后再做出相对应的策略,毕竟他们要为自己家族的利益考虑。
在这些世家当中,有些人了解姜泽为人后立刻开始转移产业,随时准备迁移他处,以免自己的势力被姜泽吞噬殆尽。
当然,还有一些人却从中看到了机会,打算向姜泽靠拢,然后一起对付刘策,将这股新生的势力打压下去,如果能把他推倒,那也能从中分上一杯羹。
步家就是铁杆反刘家族中的一个,尤其是步渊,他跟刘策之间的恩怨可谓是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无奈刘策的实力太强,根本不是自己能撼动的,这次姜泽的出现,对他来说,未免不是一个巨大契机……
五十八 落魄的宋文奎
……
“很久没来远州城了,不想还是这样热闹……”
刘策和宋嫣然一行人终于赶到了远州城内,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宋嫣然骑在刘策马上不由发出一阵感叹。
“喜欢的话,以后我一有时间就陪你过来。”坐在宋嫣然身后的刘策,双手揽着她的腰,柔声说道。
宋嫣然回头,对上刘策炽热的眼神,莞尔一笑:“怎么突然又对我这么好了?”
刘策笑着说道:“还记得当初巫山镇里,你我初见之时,其实就已经喜欢上你了,还记得你替我疗伤么?”
“当然记得了……”宋嫣然小声说道,“其实我那是蒙你的,我根本不会医术,嘻嘻,想起你那时紧张的模样,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是一军主帅,嘻嘻……”
刘策望着宋嫣然一脸嬉笑的模样,一脸坏笑地对她说道:“还不是看到被美人伺候,心慌的走不动道啊……”
“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宋嫣然闻言顿时俏脸一红,忙移开刘策的视线,轻声嘀咕一声,心里如同吃了蜜一样甜。
收拾了心情,宋嫣然望着路上来往的行人,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为什么,以前我特别向往能到远州城里逛逛,为了能来一次远州城,
我得攒上一年的银钱,然后和趁街坊邻里到远州城办事的时候,顺道一起逛逛,
那时,身上就揣着几串铜钱,只能在大街上随便逛逛,什么都买不起只能饱饱眼福,最后也就买一小撮饴糖解解馋,虽然日子苦,可是分外开心,
只是不知为什么,现在对远州城没以前那么向往了,反而喜欢汉陵,永安这样新兴的城市,当然,最重要的是,远州城没有你在,来了也没什么意思……”
说到最后,宋嫣然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将小手捂住通红的脸颊,紧紧依偎在刘策怀中,惹的刘策好一阵心猿意马。
一行人闲庭信步,走在繁华的大街上,远州城毕竟是百年老城,姜家投入的心血可谓不少,永安城与之相比,还是有不少差距的。
不过永安城军民的那股朝气蓬勃景象,却不是远州城可以比拟的……
宋嫣然在刘策陪伴下,兴奋的冲街道两侧货郎摊位指指点点,这种爽朗又小鸟依人的性格,让刘策也为之渲染。
一路走累了,看看天色还早,刘策便和宋嫣然和随行几名侍卫一道,随便找了座酒楼,打算先歇息下再去拜访姜浔。
刘策将宋嫣然抱下马背,一起进入酒楼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前坐下,唤来店家随便点了几个菜后,便小酌起来。
吃到一半,宋嫣然将一块豆干夹到刘策碗里,尔后笑着说道:“刘大哥,还记得当初我跟你说有个算命说我福大命大,遇到任何险境都会逢凶化吉么?”
刘策点点头回道:“自然记得,你说自己好几次遇到危险,但都莫名其妙化险为夷,说实话,本来我是不相信什么奇闻轶事,但如果你所言是真的话,那是不信也不行啊……”
宋嫣然说道:“当初我娘过世时不久,在我出门的时候,就遇到一个术士模样的人,他遇到我后说了一堆奇怪的话,然后摸着我脑袋说什么我这人运势惊人,以后一生都会有贵人相助,
当时我还小,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茫然觉得那术士似乎很文雅,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结果现在想想,他说的话真的全应验了……”
刘策无奈地摇摇头:“你呀,当初多危险居然敢一人出门祭拜你娘亲,要不是我让子俊去堵截支援巫山镇的呼兰人,真的不敢想象,说来也是巧合吧……”
“是巧合也是缘分……”宋嫣然神秘一笑,“你说哪有这么巧的事,我被胡人抓了,正好遇到刘大将军的军队前来堵截胡人,还将那些凶残野蛮的胡人都击败了,我和周围百姓也因此都得救了……”
刘策一阵无语,仔细想想她说的也是有道理,自己和宋嫣然邂逅,真的只是一个偶然而已,说是缘分一点都不为过。
顿了顿,刘策拿起茶碗又对宋嫣然说道:“如此说来这江湖术士之言也不能不尽信,有本事的人还是有的,那嫣然你还记得那术士长什么样么?有机会见到他,我一定得好好答谢人家……”
宋嫣然闻言,摇了摇头对刘策说道:“当时我还小,没记清他的模样,毕竟过去十多年了,可是,我只记得那术士非常文雅年轻,除此之外,就是拿着一面铜镜总是时不时的擦拭着……”
“噗……咳咳咳……”
刘策一听“铜镜”两个字,刚咽入口中的茶水猛地吐了出来,呛的是咳嗽声不断,新道这也实在太巧了吧,手持铜镜不停擦拭,二十多岁模样,不是正符合皇甫翟那家伙么?没想到十多年前还跟宋嫣然有过这么一段奇遇。
“刘大哥,你怎么了?”
宋嫣然见刘策咳嗽不止,忙起身来到他身后,轻拍后背,一脸紧张的望着他。
刘策缓过神来对宋嫣然摆摆手说道:“嫣然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只是不小心被茶水呛到了而已。”
确认刘策无碍后,宋嫣然从腰封处取出一条绢帕递到刘策跟前,示意他擦擦自己嘴角。
刘策接过绢帕擦完后,对宋嫣然说道:“嫣然,吃的差不多了么,可以的话就结账,等拜访完姜总督,如果时间还早我们回汉陵去看看……”
“嗯,也是好久没回汉陵了,怪想念的……”宋嫣然微笑着点点头。
刘策当即大手一挥:“店家,结账……”
不一会儿,一名身材魁梧的伙计就在掌柜的指示下,前去刘策那桌收拾东西,顺便结算饭钱。
就在那伙计来到宋嫣然这桌,还未来得及准备收拾东西,却忽然愣住了,忍不住轻轻呼唤一声:“然儿,你怎么在这里?”
刘策和宋嫣然闻听这阵声音,齐齐望去,一见那伙计的面容,宋嫣然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但更多的是厌恶和冷漠。
这伙计不是别人,正是宋嫣然生父,宋文奎。
刘策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桌对面的宋嫣然,而宋嫣然则是本能的朝刘策方向挪了挪身子,想要离宋文奎远一些。
宋文奎停下手中的动作,将布甩在自己肩膀上,露出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对宋嫣然说道:“嫣然,多日不见,你又越发的漂亮了……”
宋嫣然闻言,厌恶的别开脸去,对这个男人,她根本就不会有半点好感,毕竟宋文奎曾经对自己造成的伤害,不是靠三言两语可以弥补的。
见宋嫣然不理自己,宋文奎吞咽了下口水,然后望向刘策,对他点头哈腰地说道:“汉陵侯,以前多有得罪,还望你能看在嫣然的份上,多多海涵……”
刘策替自己倒了杯酒,面无表情地说道:“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本军督也已经忘记了……”
宋文奎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望了一眼自己女儿,见她没有半点想理会自己的迹象,连自己为何变的这么落魄都不关心,顿时心中十分懊悔,懊悔当初如果能对她稍微好一些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气氛一度陷入十分尴尬的地步,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宋嫣然对刘策说道:“刘大哥,我们不是还要去总督府拜访总督大人么?还是早些把帐结了,出发吧,晚些还得出城回去呢……”
“嗯……”
刘策应了一声,刚要对在柜台前忙碌的掌柜喊话,宋文奎却提前一步“噗通”一声跪在二人面前,饱含热泪开口说道:“军督大人,求您帮帮在下吧,就算是看在嫣然的份上,要不然我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紧接着,宋文奎向刘策和宋嫣然诉说了自己为何会变成这般地步的缘故。
原来,那日宋文奎来到永安找宋嫣然借钱被严辞拒绝后,无奈之下去向远州当地的混道借了大笔高利贷,这才完成了自己儿子宋青山和黄家千金的婚事。
可是,四十万两银子,一月四成利息,三月必须还清的巨额代价让宋文奎无力负担,本想再去找族长宋濂救助。
但宋濂很明确告之他自己不会给予任何帮助,宋文奎死活与自己无关,并让总督府革去了旗团指挥使的职位,彻底告别官场。
刚遭受人生挫折的宋文奎,一下子没了收入,家里生活质量迅速下降,只能靠最后仅存弟弟十顷良田度日,可是在面对债主逼债的时候,无奈之下只好将这些土地全卖了支付了部分利息。
然而,偏偏这时候又生出了其他事端,长子宋青峦和次子宋青岩因为好赌,多年来欠下足足八十万银子的赌债,被人扣在赌庄内逼着还钱,扬言不还钱就让宋文奎等着给他俩儿子收尸。
无奈之下,宋文奎变卖最后一些仅剩的家产,凑齐八万两苦苦哀求赌场老板,最后签下一日一分利的高额欠条才勉强将人放了回来。
赌债、高利贷逼的宋文奎一家几乎喘不过气来,为了逃避债主追债,终于在一个夜晚趁人不备,全家逃到了远州城,凭借昔日在官场军营的一些关系,托人在鱼龙混杂的窟房租了一间老旧的宅子,一家人这才暂时安顿下来。
为了生活,宋文奎只能隐姓埋名在城里四处找活干,还要时刻留意债主的眼线,每一天几乎都在提心吊胆中渡过。
现在这酒楼伙计的活儿,是宋文这几个月来换找的第四份工作,由于怕被人发现身份,他不能在一个地方久留,不想今日却遇到了刘策和宋嫣然……
五十九 心酸的历程
……
宋文奎诉说完自己的遭遇后,悄悄望了眼刘策和宋嫣然,想看看自己能否从他们面色中看出其他变化来。
可是,宋文奎失望了,宋嫣然自不必说,如同听着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继续淡定如常的犹自摆弄着手上一串刘策送的黑晶珍珠。而刘策则是嘴角微扬,似乎带着一丝无尽嘲弄的意味在里面。
良久,宋嫣然看都不看宋文奎一眼,对刘策说道:“刘大哥,我们走吧,再晚,姜总督地方就迟了……”
刘策点点头,然后起身准备离去。就在这时宋文奎立马对二人重重磕了一头,再起身时已是老泪纵横,对刘策哭着说道:
“汉陵侯,军督大人,我是真的没活路了,好歹在下也是然儿生父,也是你未来岳父,你就看在这份情面的份上,帮我这一回吧,求求你了……”
宋嫣然闻言,对刘策摇摇头说道:“刘大哥,不要理会他,我与他之间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们走吧……”
“然儿!”宋文奎闻言,哭着对宋嫣然说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毕竟我是你爹,好歹也养了你十几年,你就真的忍心看着你爹被债主活活逼死么?你这样对的起你娘么?”
“不准提我娘,你没资格提她!”宋嫣然见宋文奎搬出自己母亲,顿时情绪激动起来,在眼角落下一行清泪时,愤恨的瞪着宋文奎,“我娘生前你是怎么待她,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这么多年你可曾有去看过我娘一眼,你和你的夫人完全就是把我娘当下人使唤,
我记得很清楚,我娘去世那一年,外面下着大雪,你那夫人硬是逼着我娘去雪地里砍柴!要知道我娘当时病的很重啊!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待她?
结果那一晚后,我娘就高烧不退,我当时是怎么求你找大夫给我娘治病的?额头都磕破皮了你也无动于衷,结果可怜我娘在病痛折磨中足足熬了三天,娘就这么没了……
可是你有没有为她落过一次泪?可有过一丝愧疚?我娘过世的时候,你正忙着给你刚生的儿子准备满月酒,连看都不看我娘最后一眼,你说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娘?
娘没了,你就让下人找了张竹席打算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了事,连一口棺木都不愿意给她,
最后还是你的那些下人实在看不下去,才凑了钱买了副棺木才让娘亲入土为安,至今为止依旧入不了宋家族谱,请问宋老爷,你有资格提我娘么?”
听着宋嫣然颤声说出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刘策看向宋文奎的眼神瞬间变的更加冰冷了:这也**算个男人?
宋文奎声泪俱下的对宋嫣然说道:“对不起然儿,都是爹的不是,爹当年糊涂啊,不该这么对你娘的,其实这些年我真的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啊……”
“别装了,宋老爷!”宋嫣然当即打断宋文奎的话,俏丽的面容泪雨梨花,恨恨地对他说道,“你如果真的会后悔,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就从来没有去过我娘坟前忏悔?也没有修葺下她的墓碑?
为了自己儿子成亲肯花费四十万两银子,为此不惜负债累累,却不愿意花四十两银子好好修葺下娘亲的坟墓!你说你想我娘这不是谎言又是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被宋嫣然揭穿心思的宋文奎顿时低下头颅,接着说道:“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我宋文奎的错,我对不起你娘,但然儿,无论怎么说我都是你爹啊……”
“爹?哼……”
宋嫣然擦拭了下眼角泪滴,不由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曾几何时,我也试图想将你当我爹,你知道你带着你那些女儿儿子一起游玩吃饭的时候,我也多希望自己也是其中一个么?
我要求不高,只幻想你能像对待其他儿子女儿那样抱抱我,在我最害怕寂寞的时候能哄哄我就足够了,可是就算这样一些平常人家都能随意实现的家事,对我而言却是遥不可及的一个念想,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讨厌我,我明明很听话,什么都没做错啊,为什么要三番五次让你的儿子女儿羞辱折磨我?可为什么你那些孩子哪怕犯了再大的错你都不会责罚?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就真的那么惹你们厌恶么?就因为我母亲只是个庶族女子就要这样待我们母女?
十岁,那年被你赶出家门的时候,我才十岁啊!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么?我安慰自己你只是见不得我继续受苦,才将我安置到府外的,其实你心里是有我的……
但是,我错了,六年,足足六年,六年里,你可曾来探望过我一次么?我在你安排的四面漏风的房屋里待了足足六年,从第二年开始,你连维持我最基本的生活例钱都不给了,甚至连那房租也停了……
然而,我尽管对你有恨,但还是愿意选择相信你会记得我的,你之所以这样纯粹就是觉得你有难处,相信以后会补偿与我,
可是,你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失望,当我得知你在镇子里买下一间又一间房屋,只为给你那女儿当嫁妆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么?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让我对你不再抱有希望,为了我娘,也为了我自己,我一直告诉自己遇到任何挫折都会笑着活下去,不会再让人看轻!”
讲到这里,宋嫣然擦干了脸上泪水,十分自信坚定地望着一脸茫然的宋文奎,随后说道:“你我之间的父女情分在我十岁那年就已经结束了,我除了身上流着你宋文奎的血外,与你之间再无半点瓜葛,宋老爷,我和刘大哥还有要事,请你不要再阻拦……”
只见宋嫣然拉过刘策的手臂,对他淡淡一笑:“刘大哥,我们走吧……”
“嗯……”
刘策应了一声,然后挽着宋嫣然的手一起向酒楼门外走去。
眼看宋嫣然和刘策要离开,宋文奎顿时不顾一切的冲他们背影磕头求道:“然儿,然儿,你不能走啊,我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你了,对,你说的没错,我没资格做你父亲,那你,你就当我是条狗,可怜可怜我吧,汪汪汪……我宋文奎今天开始就是一条听话的狗,汪汪汪……”
宋文奎这个举动,立刻引起酒楼内所有人的侧目,大家都好奇的打量着他,不时的指指点点。
宋嫣然闻听身后宋文奎居然做出这种事,不由紧闭双目深吸一口气。
刘策见此,很明显感受到宋嫣然此刻内心在激烈的挣扎煎熬,与是俯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嫣然,还是跟当年在锦绣天下一样,只要你说一句,我就替你拉他一把……”
宋嫣然闻言,摇摇头,对刘策说道:“不必了,刘大哥,这个人根本就无可救药,他眼中只有利益而已……”
刘策叹了口气,不再理会身后的“狗叫声”,与宋嫣然一起向酒楼之外走去。
可就在这时,酒楼之外忽然窜进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其中一个小肆进入大厅,向四周张望了一眼,随后在俯在地上学狗叫的宋文奎身上停留一阵,顿时喜出望外,忙回身走出酒楼之外。
不一会儿,一个四十岁上下,留着八字须,满脸横肉,左掌手持两个漆黑色铁球不停转动的黑色劲服男子,大步走进酒楼大厅之内。
之前还在学狗叫的宋文奎一见到那劲服中年男子,吓得顿时脸都绿了,冷汗如雨水般从脸上淌落。
这个中年男子就是宋文奎的债主,名叫罗建彪,专门开赌场和做放贷的买卖,是远州全省内出了名的地头蛇,就算官府世家见到他,都要畏惧三分。
罗建彪望了眼宋文奎,冷笑一声后将手里的铁球甩给身后的打手,然后拱手对整个酒楼里的人致意道:“诸位莫慌,在下罗建彪,江湖中人,今日特来此处理些道上的纠纷,与诸位都无关,你们该干嘛就干嘛,若有惊扰之处,还请多多海涵……”
说完,罗建彪径直朝宋文奎一脸狞笑的走了过去。
而刘策这边,酒楼大厅内保护刘策和宋嫣然的十几名护卫见有事发生,刚想起身保护刘策,却被刘策使了个眼色制止了。
“嫣然,我口还有些渴,不如再陪我喝一杯茶如何?”
对于刘策的话,宋嫣然岂能不知他用意,只好点点头答应了下来,一起又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见宋嫣然心不在焉的模样,刘策想了想忽然对她笑着说道:“嫣然,我最近有所感悟,编了几句诗词,你可否替我点评一下?”
宋嫣然轻轻一笑,单手拖着尖尖的下巴对刘策说道:“我又不懂什么诗词,如何点评呢?”
刘策轻轻摇摇头:“没事,我也不懂什么诗词,权当随便玩玩……”
“嗯……”
宋嫣然美目轻轻颌了一下,略带好奇的等着刘策把诗念出来。
刘策清了清嗓子,对宋嫣然说道:“那你听好了,我要开始吟诗了,
花兵月阵暗交攻,久惯营城一路通。白雪消时还有白,红花落尽更无红。
寸心独晓泉流下,万乐谁知火热中。信是将军多便益,起来却是五更钟。
好了,吟完了,嫣然你请点评一下吧……”
宋嫣然听完刘策所吟诗词,随后皱起眉头,暗自念叨一阵。
忽然她明白过来,登时俏脸通红,一脸埋怨的瞪了刘策一眼,贝齿紧咬下唇,小声说道:“刘大哥,你怎么能,能做出这种……这种诗来……”
说到这里,她真的难以启齿,宋嫣然毕竟也跟着周逢和秦墨学过不少知识,加上和薛如鸢之间也是相处日久,这诗词意思稍加分析就能明白过来。
见宋嫣然这副模样,刘策轻轻说道:“现在心情是不是好多了?”
宋嫣然踱了踱脚,气呼呼地说道:“那你也不能……算了……”
想了想宋嫣然还是决定不说,现在被刘策这么一通搅和之后,心情已然好了不少……
刘策笑着说道:“其实这首诗是怀王写的,我只是觉得好玩逗你开心而已。”
……
冀州,永安,怀王府……
“阿欠……”
正在睡回笼觉的卫稷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省了一把鼻涕后,卫稷摸了摸自己额头奇道:“没发烧啊,怎么会好端端本王会打喷嚏呢?算了,睡一觉去找吴医师看看吧……”
说完,卫稷又一头栽倒在卧榻之上,很快沉睡了过去……
六十 罗建彪
……
“宋爷,你可真让我好找啊,不声不响就从相郡跑到这远州城,隔着几百里路你们这一家子是怎么到这片的?嗯?说来听听,也好让彪爷我涨涨世面……”
只见罗建彪大步走到宋文奎跟前,从身后打手手中接过一根长长的烟杆,尔后深吸一口,吐出一个烟圈,一脸惬意的等待着宋文奎的回话。
宋文奎早已吓的不知所措,只是冲罗建彪不停叩头求饶:“彪爷,您就高抬贵手,饶过我这一家子吧,这几个月我已经给了你不少银子了啊……”
“哼……”罗建彪闻言冷笑一声,随后在一张桌子前坐下,一边抽烟一边说道,“宋爷,你给的这些个银子就连付利息都**不够,还好意思让我放过你?这今天要传出去,彪爷我的规矩可就全坏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当初你问我借这四十万银子的时候,我可是白纸黑字跟你说的明明白白,按时还钱,还不上每个月这利息钱总得还吧?
可结果呢?不声不响就跑了?你当彪爷我那四十万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总之今日就想听宋爷一个交代,这欠的银子打算怎么办?”
罗建彪说完,就一阵摇头晃脑,直看的宋文奎万分的紧张,最后才哆哆嗦嗦开口说道:“彪爷,请您再宽限我十日好么?到时我一定把钱给您还上!现在我真的是没钱啊……”
罗建彪闻言,不屑地说道:“真没想到啊,堂堂宋家世阀,远州五大家族之一,居然会落魄到这般地步,十日?怕是再给你十年你都还不上钱!
到时你再屁股一拍开溜,让彪爷我上哪儿找你去?我这底下百十号人都吃喝拉撒的不要钱么?”
宋文奎的目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刘策和宋嫣然,向他们投去一抹求助的眼神,希望他们能帮自己解围。
然而,宋嫣然只是默默端着茶碗轻泯茶水,刘策见宋嫣然不动,自然也不会管宋文奎的事,一想到这个当父亲的居然这么对待自己女儿,刘策没亲自上去将宋文奎揍毙,已经是相当理性克制了。
刘策和宋嫣然的冷漠,顿时让宋文奎失去最后一丝希望,只能跪在罗建彪跟前不住求饶,顺便开始欺骗道:“彪爷,再宽限几日,在下已经和我堂哥宋濂联系上了,他答应我最多十天时间就会资助我一大笔钱,介时就有钱还你了……”
“宋爷,你这话蒙三岁孩童的吧?”罗建彪当即揭穿宋文奎的谎言,敲了敲抽完的烟杆,将内中烟渣倒出烟锅,继续说道,“宋大人要真给你出头,为什么你还待在这么个破地方,瞧瞧你现在这模样,还世阀子弟?出息……”
说完,罗建彪冲自己手下挥挥手,立马就有人把一份借款单据放在宋文奎眼前,说道:“宋爷,你还是老实点,把钱都还了,你这日子也就轻松了,还能少吃些苦头,上面这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又有你的手印名讳,甭说宋大人出面,就是到了总督大人那,理亏的也是您,
若继续执迷不悟,那彪爷我可就不会这么心平气和跟您说话了,咱知道,您现在没钱,但可以拿其他东西来抵债啊……”
宋文奎望着那印有自己手印和签字画押的借据,再看着罗建彪那一脸抖动的横肉,与是怯生生地问道:“彪爷,您说怎么办吧……”
罗建彪冷哼一声,对宋文奎大大咧咧说道:“好办啊,宋爷你不是没钱么?可以拿人来抵债啊,你那一家子的人也值几个钱,你把他们交我处置,这事儿啊就算结了……”
“这怎么行!”宋文奎一听,断然拒绝道,“那些都是我的家人,如果我把他们交给您,那岂不是畜生不如么?不行不行!”
“呵……”
不远处的刘策听到宋文奎这么说,不由冷哼了一声,敢情真的是一直以来没把宋嫣然当自己女儿看待,他所言的家人里肯定不包括宋嫣然,毕竟当年宋文奎的无耻他可是亲眼所见,巴不得宋嫣然死在胡人手中……
坐在刘策边上的宋嫣然则是面色平静,脸上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因为她早对这些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来完全看清了宋文奎的嘴脸。
罗建彪闻听宋文奎这么说,沉思片刻,忽然抬腿一脚踹在宋文奎脸上,直接将他踹翻在地,恶狠狠地说道:“那你的意思是你讹彪爷的银子是天经地义了?我告诉你,就算天王老子来给你求情也没用!”
说完这些,罗建彪猛的一拍桌子挽起袖子冲门外大吼一声:“把人都给彪爷我带上来……”
话音一落,酒楼之外就传来一片喝斥声,和凄厉的哭喊声,不一会儿,宋文奎的两个儿子宋青峦和宋青岩以及自己的女婿还有女儿都被人押着送到了罗建彪跟前。
宋嫣然闻听这阵动静,望将过去,只见那些昔日里正眼都不会瞧自己一眼的宋家少爷和千金们,如今各个面色憔悴,身上的锦衣服饰早就被百姓常穿的粗布麻衣给替代,再也没有一丝贵族的气息。
“唉……”
见到他们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宋嫣然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爹,救我,救我啊……”
宋青峦和宋青岩一见到宋文奎,立刻大声哭喊着向他求救,观他们鼻青脸肿的模样,显然之前遭受过不小的折磨。
“爹啊,你要救救你女儿啊,他们要把我卖到烟柳巷啊……”
而宋文奎的几个女儿,也是冲宋文奎凄声哭喊起来,哭的是如同恶鬼一般,让人乍以为是母夜叉落下凡。
望着家人在自己眼前的凄惨景象,宋文奎是心如刀割,想要出手相救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对罗建彪拱手说道:“彪爷,您不能这样啊……”
罗建彪没理会宋文奎的求情,指着宋文奎一家子犹自说道:“这远州城里的达官显贵多多少少有点龙阳之癖,你这俩儿子自小养尊处优,也算有些身段,先送入戏班磨练个一年半载,定能卖个好价钱,
至于你这几个女儿嘛,啧啧啧,说实话这模样真的不敢恭维,上不得台面,怕是青楼都进不去,也就送烟柳巷混了,好在他们都是世贵出身,好歹也值几个钱……”
说到这里,罗建彪顿了顿,眯着眼对宋文奎打趣道:“我说宋爷,你不行啊,这么多女儿咋就没一个像样的呢?哦对了,你那弃女宋小千金是个例外,
也不怪人家军督大人会疼惜有加,可惜啊,这么水灵的女儿你居然将她扫地出门,真是不知道你脑子进水还是眼瞎,到底怎么想的……”
宋文奎早已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是不停冲罗建彪磕头,说着相同求饶的话语。
而他那些个儿子女儿也是哭成一片,整个酒楼里如同嚎丧一般,让宋嫣然也为之眉头一蹙,隐隐起了一丝恻隐之心。
罗建彪对此全然不顾,依然命人将宋文奎家人的卖身契和笔墨取来放在桌子上,继续对宋文奎施压道:“别哭了,赶紧把字签了再画押,然后你也解脱,彪爷我也解脱,大家都皆大欢喜,你我之间的债务也一笔购销!”
宋文奎忙抱住罗建彪的大腿凄声求道:“彪爷,求求你了,你不能这样做啊,这样的话,我就真的完了……”
“爹啊……爹……”
“女儿不去烟柳巷,爹……救我啊……”
宋文奎的儿女也是放声求饶道,一想到自己后半生的命运,顿觉万分恐惧。
“赶紧画押!”
罗建彪显然失去了耐性,猛一拍桌子,冲身后打手一挥手。
那几个打手心领神会,立马上前架住罗建彪的双臂,然后死死扳开他的手指往红色印泥里一蘸,接着向契约上按去。
“不,不行~”
宋文奎死死挣扎,咬紧牙关奋力反抗不让手印在纸上落下,但是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最终还是在卖身契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一张接过一张,足足十六张全部按上了宋文奎的手印。当打手甩开一脸汗水的宋文奎,将一堆纸张递到罗建彪跟前时,罗建彪这才满意的笑了。
“宋爷,你的儿女彪爷我会好好照料,现在开始你还欠我的三十四万八千四百多两银子本钱一笔购销,至于利息……呵……算啦……彪爷也是讲道理的人,告辞了……”
说完这些,罗建彪起身就带着打手和宋文奎的子女,不顾他们哭喊就向门外走去。
听着耳边传来凄厉的哭喊声,宋嫣然再也坐不住了,不及刘策反应过来,忽然起身来到罗建彪跟前。
“彪叔,还记得我么?”
却见宋嫣然笑着冲罗建彪欠身行了一礼,那姿态似乎和罗建彪异常熟络。
罗建彪一愣,仔细打量了一阵眼前这个水灵可人的姑娘,然后点点头,狐疑地说道:“是很眼熟,敢问姑娘您是?”
宋嫣然微微一笑说道:“彪叔,您忘啦,当初在相郡街市上,你出手救下一个被人贩子拐跑的小女孩,还带她去吃了一顿饱饭,那个女孩就是我啊……”
罗建彪闻言,仔细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指着她满脸不敢置信地说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是宋丫头?”
宋嫣然闻言轻颌一下眼眸:“彪叔总算记起来了?嫣然真的要好好谢谢你呢……”
罗建彪摇着头,望着宋嫣然感叹道:“真没想到啊,当年那个满脸脏兮兮的小丫头片子居然出落的这么水灵,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宋嫣然瞥了罗建彪身后那群“亲人”一眼,随后对罗建彪说道:“彪叔,能否给嫣然几分薄面,放过宋文奎这一家子,他们欠你多少银子,和我说吧……”
六十一 彻底分清
……
望着宋嫣然一脸诚恳的模样,罗建彪眉头一蹙,回头扫了眼颓废至极的宋文奎一家人,对宋嫣然说道:“宋丫头,这群畜生这么待你,你干嘛还要瞎掺和这趟浑水呢?
听闻你现在跟军督大人眼瞅着就要成亲了,那就好好当你的侯府夫人呗,你呀,就别管这档子事了,他们不值得你这样……”
宋嫣然刚要开口,宋文奎的那些个家人都认出了那衣着端庄贤淑的可人女子就是宋嫣然后,立即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向她求起情来。
只见宋青峦率先对宋嫣然大声呼救道:“小妹,救救你哥哥我吧,我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啊……”
宋青岩也哭着说道:“小妹,念在我们都是一家人的份上,求你一定要救救你二哥我啊,我不想唱戏,真的不想去伺候那些个权贵……”
“妹妹,求你救救姐姐一把吧……”
“妹妹,念在都是骨肉的份上,你无论如何也要救救姐姐,要是被卖到那种地方,姐姐这辈子都完了……”
“妹妹啊,你侄子才五岁,你忍心让他知道他娘有这种遭遇么?求求你救救我吧……”
宋嫣然的那些个姐姐们,现在也都各个面带梨花,不断哀求宋嫣然解救她们。要知道以前宋嫣然在宋府的时候,这些所谓的姐姐都是变着法子欺负她,折磨她,压根就没将她当人看。
“你们都给我闭嘴!”罗建彪被吵的烦了,当即回头冲他们怒喝一声,“再吵每人二十个嘴巴子,有胆就再给我吵一声听听!”
在罗建彪的恐吓下,这些宋文奎的哥哥姐姐们立刻吓得浑身一颤,当即全都乖乖闭上了嘴吧……
宋嫣然对那些“血浓于水的亲戚”哀求,只是报以一丝淡淡的冷笑,随即对罗建彪又说道:“彪叔,至于为什么你就别问了,如果你相信嫣然,就将他们的卖身契都交给我,你可以去冀州永安找我,到时我会将他们所欠的银子全数付清……”
罗建彪闻言,十分不解地说道:“宋丫头,我就不明白了,这些个混蛋值得你这么帮他们么?更何况他们这次欠的钱额可不是小数目,不是彪叔不信你,可到时我拿什么信物去求见你呢……”
“就凭我!”
宋嫣然刚打算开口,刘策的声音就在宋嫣然身后沉稳的响起。
罗建彪顿时一怔,望着刘策的面容,直觉似乎一股寒意迎面扑来,令他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两步。
刘策经过宋嫣然身边,与罗建彪错身而过,他的打手们不由自主的退开一条路,径直来到放笔墨的桌子前,取过毛笔和宣纸,在上面留下大大的“刘策”二字。
随后刘策将笔一掷,拿起宣纸对罗建彪问道:“这两个字就是信物,不用找嫣然,宋文奎欠你的银子,就由本军督替他还了!”
罗建彪闻言,大吃一惊,忙接过刘策手中的宣纸望了一眼,然后忙对刘策拱手说道:“不成想是传闻中的大名鼎鼎的镇东将军汉陵侯,在下罗建彪,早就对军督大人是万分敬仰,今日有幸在此得遇,真是三生有幸……”
刘策轻轻一抬手对罗建彪说道:“听闻彪爷也算是一号人物,不知可否给嫣然一个面子,把宋文奎一家子都放了,他欠你的银子,本军督连本带利一文不缺的发给你。”
罗建彪点点头,连声说道:“既然军督大人发话,在下自然遵从,这就按您说的办……”
话毕,他回头冲那些打手挥了挥手喝道:“还不按军督大人说的做,把这些个废物都放了吧……”
打手闻言,立马松开了抓宋文奎家眷的手,甫一脱离危险,他们这一家子立马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罗建彪十分明智的将那些卖身契交到刘策手中,对他说道:“侯爷,这是宋文奎一家的卖身契,还有借据附件,都在这里,你看看对不对?”
刘策接过这些契约单子,然后转交到宋嫣然手中说道:“嫣然,你看看……”
宋嫣然接过单据,冲刘策甜甜一笑:“谢谢你,刘大哥……”
刘策轻颌一下双眸,随后神色一收对罗建彪说道:“放心,本军督会把银子给你准备好,是打算让本军督派人送来的话,留个地名儿,或者彪爷可以拿本军督给你的凭证亲自来永安军督府,你这一路的车马钱,本军督也会替你报销……”
罗建彪笑道:“今日能结识军督大人这样的英雄豪杰,这银子就算不要也值,不知军督大人可否赏脸陪在下喝上一杯酒呢?”
“今日怕是不行!”刘策说道,“本军督还有要务在身,只能改日了,或者等彪爷有时间来冀州再喝也不迟!”
罗建彪点点头:“军督大人公务繁忙,在下明白,罢了,这银子就当是在下送给军督大人和宋丫头的新婚礼,等改日在下一定要去永安拜访下汉陵侯……”
说到这里,罗建彪顿了顿,回头不屑地瞥了眼宋文奎一家子,随后又小声跟刘策说道:“军督大人,这宋文奎一家都不是个东西,你呀,不值得帮他们……”
刘策闻言,只是望了一眼宋嫣然,随即说道:“本军督只是替嫣然了结一桩心事而已,只是没想到嫣然居然也跟彪爷您是相识,真是让人有些意外。”
罗建彪叹了口气,对刘策身边的宋嫣然点了点头,继而轻声说道:“军督大人,宋姑娘自小命苦啊,您可千万不要委屈了她……”
刘策眉头一蹙,对罗建彪沉声说道:“本军督怎么对嫣然自然知晓,彪爷未免也管的太宽了些,对了,宋文奎欠你的银子本军督自然还是会奉上,想要献礼那就请彪爷你另备一份吧,
一码归一码,本军督也不会莫名其妙赚你的便宜,只是听嫣然所言你曾经救过她,在此本军督表示感谢,这份恩情就暂且记下了……”
“不愧是军督大人,说话就是痛快直爽!”罗建彪闻言忍不住赞叹一声,“那就依军督大人所言,改日一定登门拜访,还望军督大人到时莫要嫌弃!”
刘策点点头,算是认同了罗建彪的话。
罗建彪心情大好,对刘策拱手施礼,又说道:“好了,这里就交给军督大人处置,在下就不打扰你们了,暂且别过。”
说完又对宋嫣然笑着拱拱手:“宋丫头,我就说了好人有好报吧?有了军督大人这等英雄豪杰在你身边守着你,以后是没人能动你分毫了,告辞了……”
话毕,罗建彪就领着手下步出了酒楼大门,临走不忘让这些打手对刘策和宋嫣然行礼致敬。
“这个罗建彪,为人真是圆滑的很,不过倒也挺讲理的人……”见罗建彪离去,刘策暗自给他性格下了个定义。
宋嫣然捧着一堆卖身契,静静地走到宋文奎一家子面前,将契约一股脑丢在他们跟前说道:“都拿回去自己处理了吧……”
众人闻言,立马蜂蛹而上,争抢着寻找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卖身契约,待找到后迫不及待的撕碎,而那宋青峦更是夸张的将纸张撕碎全部塞入嘴中吞咽了下去。望着眼前这一幕,宋嫣然瞳仁里全是厌恶的神情。
宋文奎当即起身来到宋嫣然跟前几步远的地方对她说道:“然儿,爹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的,其实你心里还是有我们这一家人的对么?然儿,我……”
“不要自作多情了……”宋嫣然毫不客气打断宋文奎的话,“这次之所以帮你,只是为了还你父女之间最后一丝亲情,毕竟我在宋府待了十年,算是有些养育之恩,只为回报你让我来到这个世上这份情义,
从今天开始,我宋嫣然就和你宋文奎一家之间,再无任何半点瓜葛,你我父女情分也彻底两清,你们以后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宋嫣然这番话说的异常坚定,让宋文奎和他的亲人都齐齐愣住了。
其实宋文奎这一家子从适才开始,就一直以为宋嫣然心软,想借助刘策和宋嫣然的关系再次东山再起,可不想宋嫣然居然如此不讲情面,直接了当要和宋文奎一家一刀两断。
这可把这些人急坏了,尤其宋文奎这对父子兄弟,罗建彪的债务算是有了个圆满结果,但是宋青峦兄弟俩在外欠的百万两银子赌债还没还清呐,这时候他们怎么甘心让宋嫣然这棵代表权势富贵的摇钱树和自己一刀两断呢?
宋青岩当即朝宋嫣然急促地说道:“小妹,你不能这么绝情啊,我宋家好歹把你抚养成人,如今你富贵了怎能忘记我呢?现在我宋府有难,你更该帮衬一下,
你大哥我和你大哥在外还欠了一百三十万两银子,你得想法子替我们还上,这是你身为宋家儿女的责任啊!”
宋嫣然闻言,顿时眉牙一弯,还未说话,不想宋嫣然的“姐姐”也不知廉耻的开口说道:“是呀小妹,你怎么能这么绝情呢?你侄子也五岁了,现在每天吃的粗粮,这住的也差,你这当姑姑的是不是该为你侄子考虑一下?”
宋文奎一家七嘴八舌喋喋不休的对宋嫣然提出一堆让人匪夷所思的要求,气的宋嫣然是面颊通红……
“无耻到这般地步也是罕见……”
刘策轻声嘀咕一句,然后握住宋嫣然的手小声说道:“走吧……”
“嗯……”
感受刘策手掌心传来的温度,宋嫣然松了口气,莞尔一笑,轻轻应了一声和他一起向酒楼之外走去。
“小妹,你不准走啊,你走了,你大哥的命怎么办啊,回来……”
见宋嫣然要离开,宋青峦一个激动之下,竟然向她扑了过去,想要抓宋嫣然的肩膀。
“啪~”
下一刻,就在手掌要触碰到宋嫣然肩膀的时候,刘策忽然转身一巴掌狠狠将他扇飞了出去。
宋青峦只觉眼前一片金星直冒,面颊上火辣辣的疼,嘴里似乎有一股腥味回绕,待张嘴一瞬,掉出两颗带血的牙齿,可见刘策这一耳光夹带了怎样的怒火。
抬眼望去,却见刘策一脸阴沉的盯着他,眼里的戾气无可遏制,直瞪的宋青峦脊梁骨发寒。
六十二 高攀不起
……
“嫣然说的话你们没听懂么?现在开始你们跟嫣然没有任何关系,要有谁再敢碰她一下,本军督就把他的皮给剥下来!都给我滚远一点!”
刘策指着宋文奎一家子一通喝斥,顿时吓的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能缩在一起不敢再发出声响。
这一刻,他们才反应过来,如今的宋嫣然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由自己欺凌的无助小丫头,在她身边有一个权势滔天的汉陵侯,以前本就得罪不起,现在更是连让他正眼瞅一下的资格都没有了,有他在,自己根本就动不了宋嫣然分毫。
“走吧,刘大哥……”宋嫣然拉了拉刘策的手臂,轻轻说道。
刘策淡淡一笑,挽住宋嫣然的手,柔声说道:“嗯,走吧……”
话毕,二人不再理会身后的宋文奎一家子,齐齐步出了酒楼大门。
见宋嫣然和刘策离去,宋文奎本能的想要去拦住他们,可不想下一刻,在酒楼内守候刘策的护卫竟是同时从各自桌子前起身,紧随刘策而去,吓的宋文奎不敢再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刘策和宋嫣然这对璧人在自己眼帘逐渐消失。
“然儿……”
宋文奎喃喃自语了一声,现在他再一次发现自己与她之间的那层鸿沟无法逾越了。
“爹,小妹走了,我们怎么办啊?”宋青峦捂着被刘策扇的青肿的面颊,哭丧着张脸对宋文奎说道,“还有一大笔赌债呐,就不能让小妹替我们都还了么……”
“你还好意思提!”宋文奎猛喝一声,止住宋青峦的话,怒气冲冲地说道,“要不是你,家里又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要是你们小时候对然儿好点,她会至于这么绝情么?”
一边的宋青岩闻言,顿时一脸不服气,对宋文奎说道:“爹,你这话可就不对了,那时候我们欺负小妹,你也没阻止啊?
怎么能全怪我们呢?再说了,当初是你将小妹赶出家门的,我看啊,责任都在你身上!”
宋文奎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宋青岩骂道:“你居然还敢顶嘴?我把嫣然赶出门还不是受你那娘指使么?我真没想到,你娘居然会这么恶毒……”
“好了,你俩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宋青峦打断宋文奎和宋青岩之间的争执,“现在该想想怎么让小妹回心转意,不然的话,那些债主找到我们,就怕没活路了!”
宋文奎沉默了一阵,苦笑着摇摇头:“真没想到啊,昔日我最瞧不起的女儿,如今却已经登到了我们高攀不起的地步,唉……慢慢来吧,我相信然儿不会这么狠心的……”
正在这时,掌柜的来到宋文奎面前,对他说道:“你被解雇了,赶紧收拾东西滚蛋……”
宋文奎一愣,忙对掌柜说道:“这,这是为何啊?”
“为何?”掌柜的冷哼一声,“你方才惹出那么多事来,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更重要的是,你们居然敢开罪汉陵侯和他的未婚夫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赶紧滚蛋!”
宋文奎忙说道:“掌柜的,你误会了,那宋嫣然是我女儿,汉陵侯是我女婿,我们都是一家人……”
“你跟汉陵侯一家人?我还是当今皇上他娘舅呢!”掌柜厉喝一声,指着宋文奎说道,“刚才你们的事儿,我也都知道了,人家宋姑娘跟你们说的明明白白,断绝父女之情,你们还有脸提是一家人?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看看到底配不配!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赶紧滚吧,你们再在这儿呆下去,我这酒楼生意就没法做了。”
被掌柜一顿奚落,宋文奎一家子也不敢顶嘴,最后,宋文奎只好妥协,对掌柜说道:“那掌柜的,我干的这些日子,这工钱……”
“屁的工钱!”掌柜当即回绝宋文奎等我话,“才干几天就好意思提工钱?瞧你今天带来的乱子,我没问你赔钱已经不错了,最后一遍,立刻滚蛋!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看着掌柜一脸蛮横的态度,宋文奎一家子都是敢怒不敢言,要知道以前自己富裕的时候,这些人怎么敢这么待自己?只能说是世事无常,很快,宋文奎就带着一家子离开了酒楼,另外谋生计去了。
……
前往总督府的路上,刘策跟宋嫣然一起坐在四轮马车内,听着宋嫣然讲述关于罗建彪的事迹。
“刘大哥,你不知道,其实彪叔算是个很守规矩,也很仗义的人呢。十一岁那年,我在菜市里捡捞剩菜叶子的时候,被两个人贩子给抓走,当时我那个急啊,
不想在经过一间赌场时,当时给人看场子的彪叔立刻出手教训了那俩人贩一顿,然后把我救了下来,
彪叔为人其实很不错的,他了解到我的情况后,知道我两天没吃东西,立刻带我去馆子里吃了顿饱饭,那是我几个月来吃的最饱的一次,
之后又送了我几吊钱,嘱咐安慰我几句后就把我送回了自己的住所,当时我就把彪叔当自个儿亲人一样,经常去赌场探望他,而彪叔每次只要身上有多余的钱,就一定会分我一些,
当初就是靠着彪叔帮助,我才熬过了最难的那几个月,再后来彪叔似乎找到了其他更好的行当,给我留下几串钱后就离开了相郡,并说等他混出个人样就回来把我接过去当侄女养,
不想这一走就是四年,我十五岁的时候彪叔回到了相郡,这时的彪叔已经衣着光鲜,算是地方混出名的地霸了,谁见了他都得恭敬的称呼一声彪爷,
后来得知,彪叔跟官府暗中合作,专门干些他们明面上不敢干的事,有了官府做靠山,彪叔的势力越来越大,到最后一些小的世家以及府衙官吏都不敢去惹他,
不过彪叔虽然心狠手辣,却依旧十分仗义,他放贷给穷人的钱从来都不收利息,有人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说自己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知道穷人的难处,何况穷人地方也赚不到几个钱,要赚就赚那些富人的钱,
所以,只要是富人去问他借贷,他出的利息都是异常高,也不怕他们不来借,毕竟那些富人问他借钱,说明一定是走投无路的时候了,也不怕开罪他们,
而且,彪叔还经常施粥给穷苦百姓,他的粥特别稠,还不掺半点沙子,喝起来是又香又甜呢……”
听完宋嫣然对罗建彪的描述,刘策对这个人有了初步认识,用一句话形容,就是一个有着自己底线的人。
稍作沉寂之后,宋嫣然忽然对刘策说道:“刘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我特绝情的人?不管怎么说宋文奎都是我的父亲,是不是太……”
“不必说了,嫣然……”刘策对她淡淡一笑,“你做的很对,对宋文奎这一家子,就该划分清楚界限,更何况,你也已经仁至义尽了。”
听刘策这么说,宋嫣然微微一笑:“你真的这么想么?”
刘策回道:“要不是怕你受到惊吓,我已经宰了宋文奎那一家了!”
“咯咯……”
宋嫣然闻言,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总算放下了心结。
过了一会儿,宋嫣然低着头抓着裙摆一角,小声对刘策说道:“刘大哥,今日真的谢谢你,花了这么多钱,我真的有些不知该如何说……”
刘策当即回道:“嫣然,你我之间还用的着说这个谢字么?我既然把府邸钱财都交由你打理,本来就是让你支配的,无论你怎么花我都不会在意,以后这样的话不必再提……”
“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么好呢?”宋嫣然细声问道。
刘策深情的望着宋嫣然说道:“因为你是我刘策的未婚妻,我不对你好还对谁好呢?”
“噗嗤~”
宋嫣然看着刘策一脸痴情的模样,忍不住窃笑一声:“真没想到,出了一趟远门回来,你变的这么会说话,想当初我在远州城外想让你扶我下车你都没半点反应呢……”
“呵呵……”
刘策闻言,也是尴尬的笑了起来,回想几年前和现在,这其中自己的经历可以说是一言难尽。
欢声笑语过后,刘策一行人已经行至远州内城之中,宋嫣然拉开车帘一角,望着车窗外那繁华的街道,不由叹息道:“以前,我想都不敢想能进到这种地方来,可不知为什么,现在的我对这些已经失去了兴趣,明明还是很喜欢啊,这是怎么回事呢……”
刘策闻言,笑着说道:“那是因为你现在有能力获得这些了,久而久之,你的心境也就变了,人在没钱的时候首先考虑的就是如何填饱自己的肚子,自然对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只能仰望了,
可一旦人生有了际遇,有了钱之后,以前得不到的东西能轻而易举的得到,自然就失去了吸引力喽……”
宋嫣然轻轻点了点头,对刘策笑着说道:“你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不过,还得谢谢你啊,要不是刘大将军,我可过不上这样的日子,现在的我已经很满足了……”
刘策摇摇头,自顾自的说道:“不,我给你的还不够,远远不够,我还得更努力一些才行……”
宋嫣然露出诧异的神情,奇道:“刘大哥,你在说什么呐?什么够不够的?没事吧?”
“没事……”
刘策安慰了一声,然后身体向后一仰,瞄了车窗外的景色一眼,总督府的轮廓已经逐渐浮现在自己眼帘之内。
“总督府就要到了……”刘策指着车窗外对宋嫣然说道,“等见过姜总督,早些处理完公务后,一起回转汉陵瞧瞧吧……”
“嗯,都听你的……”
宋嫣然甜甜一笑,随即和刘策一道,把目光锁定在窗外街市之上。
……
六十三 姜泽传闻
……
远州总督府,依旧是那么的端庄气派,得知刘策前来拜访的姜浔,当即命人准备了上好的茶点迎接。
姜浔已经四十八了,二十七岁升任远东总督至今,足足在任二十一年也算勤恳尽职。
现在朝廷一纸令下,让自己弟弟姜泽接替总督之位,也是到了该回江南苏州府任闲职养老的时候了。
如今卸任在即,姜浔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与公,远东局势已然稳定,塞外东部草原也都在刘策掌控之中,再也不用担心胡奴南下,相信只要按部就班的继续平稳发展,远东各省这些年造成的损失定会慢慢恢复过来,重新焕发活力。
与私,姜浔爱女(养女)姜若颜终于和刘策完婚,并被朝廷册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也算是了了一桩大的心事,现在只希望自己能早些抱个孙子(外孙)吧。
当然,相比这些,最让姜浔欣慰和激动的,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四子姜睿居然真的还活在世上,且就在自己身边,关键是能力居然会这般出众,一举扭转了整个远东颓废的局势,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现在,姜浔可谓是人生赢家,此刻功成名退必将在族谱上留下浓厚的一笔,只要姜泽接任继续跟刘策合作的话,远东各省定会成为全大周最强大的地区。
在姜浔和史云澜热切的期盼中,刘策携着宋嫣然终于迈入了总督府大厅,姜浔夫妇激动之余,齐齐起身迎了上去。
一进府厅,刘策就和宋嫣然一道,对姜浔夫妇行礼致意。
“刘策参见姜总督,见过史夫人……”
“民女宋嫣然,见过总督大人,见过史夫人……”
望着刘策和宋嫣然二人,姜浔不住点头,尤其在刘策身上又多打量了几眼,随即说道:“都起来吧,快请入座……”
刘策和宋嫣然谢过之后,立刻起身来到一侧的客椅之上入座,很快就有侍女将新泡的茶给二人送来,放在在座各人茶几之上。
“咳咳咳……”
姜浔端起茶盏,有意无意的咳嗽了几声,然后故作深沉地说道:“刘策,你方才叫我什么?现在是不是该改口了?”
刘策立马反应过来,起身笑着对姜浔和史夫人一拱手:“是在下疏忽,小胥拜见岳父大人,拜见岳母大人……”
姜浔笑了笑,满意地点点头,史夫人更是激动万分,忙对刘策说道:“孩子,别傻站了,快坐,朝食没吃饿了吧?娘给你准备些吃的去?看你出去这么久,人都瘦了一圈啦……”
史夫人莫名其妙对自己分外热情这点,让刘策至今都百思不得其解,这其中究竟是出于什么缘由?也许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多谢岳母大人,在下来时已经用过饭了,不劳操心……”刘策忙拒绝道。
姜浔见此也是埋怨的望着史云澜,挥挥手说道:“瞧你怎么说的话?现在都什么时辰了?都快临近午时了,还问咱儿子早食是否吃过?真要担心他饿着,就赶紧去准备午食吧……”
“哎!”史云澜闻言,立刻起身说道,“瞧我这记性,真是的,这就亲自下厨做饭……”
宋嫣然见此,和刘策一笑,起身对史云澜说道:“伯母,让我和你一起去厨房看看,顺道帮衬一把可好?”
“这……”史云澜有些为难,“宋姑娘,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帮忙呢?”
宋嫣然微微一笑:“没事的伯母,你就让我帮忙吧,顺便也可以欣赏一下总督府的风景呢……”
史云澜闻言,看了刘策一眼,脸上满是征询的神情。
刘策笑着说道:“岳母大人,您就让嫣然去吧,她厨艺马马虎虎,就有劳您多指点她一番了……”
史云澜这才放下心来,对宋嫣然说道:“真没想到,宋姑娘还真会做饭,也好,正好帮帮老身,请随我来吧……”
“嗯……”
宋嫣然应了一声,随后冲刘策做了个鬼脸,便随史云澜去往厨房,偌大的会客厅,很快就只剩刘策和姜浔二人。
刘策对姜浔一拱手说道:“岳父大人,这次来拜访您,一来是您即将卸任,与您道个别,其次,小胥想了解一些关于叔伯的情况……”
姜浔笑着说道:“早料到你会有此一问,我这弟弟到底是什么人,你听我跟你说一些关于他的生平就知道了……”
说着,姜浔取出烟斗,往里面塞了一把烟丝,点燃后就深吸了一口,待吐出一个烟圈后,才缓缓对刘策道来关于姜泽的一些情况。
“你这叔伯,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是个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只要能获取利益,谁都可以牺牲,哪怕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女儿都可以,
十年前,岭州边境缅寮十万大军压境,直取定南关隘,当时镇守定南关的主将就是你这位叔伯,手中只有五千不到的兵力,
按理说这时候是无论如何都守不住的,可偏偏你叔伯却做到了,硬生生打退了缅寮蛮军的进攻,赢得了这场防守战的胜利,
不过,你可知道他是如何守住这定南关的么?说起来真是令人触目惊心,为了激励将士守城,他不单将自己的财物全部送给守军士卒,还将自己一道在关内配自己的妾室送给守军将士取乐,
在这种激励之下,定南关守军士兵自然是各个士气高涨,几次击缅寮大军攻势,硬是撑到他们粮尽而退,而你叔伯姜泽也是因为这一战闻名,被朝廷命为岭州刺史,
可惜他这送妻行为让咱姜家蒙羞,被你爷爷狠狠痛骂了一顿,然而,你这叔伯就是死性不改,之后又做出不少丧尽天良的事来,这其中闹最大的事就是江南血案,
大概七八年前吧,你这位叔伯刚从岭州调回江南担任新设江南水师提督,负责应付瀛洲海盗的骚扰,起初的时候,战事进行的很是顺利,瀛洲海盗被其数次击退,取得了一连串的胜利,狠狠打击了赢奴气焰,
但是,这种情况只维持了一年不到时间,姜泽对瀛洲海盗有了初步了解之后,便制定了主动出击盘踞宁州海岸附近岛屿上瀛奴的方案,打算彻底肃清瀛奴对江南各地的威胁,
为了此次出击能一举成功,姜泽可谓是费尽了心思准备一年之久,全力打造了近百艘可搭乘数百人的战舰,又从各地散尽金银招募了近万水师后,正式开始了对宁州海域各处瀛寇的扫荡,
姜泽为了自己能赢,带上了唯一两个儿子上了战舰,还是他膝下最优秀的两个儿子,姜松和姜柏两兄弟,用以激励水军将士,
可惜,那一战失败了,一百六十多艘战舰被早已有所准备的赢寇烧毁近半,近万水兵回到营地的不足四成,可谓是惨烈的失败,且这一战中,十四岁的姜柏也坠海而亡,
这件事对姜泽的打击似乎十分巨大,为了掩人耳目,也担心你祖父责怪影响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居然将这过错全推倒一起出海的儿子姜松身上,
更是逼死松儿母亲和妹妹,将母系一家罗门一家全数全数灭门,唯有姜松逃过一劫,至今下落不明,
唉,本督这个弟弟真的是手段狠辣,为了自己目的连亲情都可以不顾,所作所为太过狠绝,这件事后,就被朝廷撤掉了水师提督的职务,又调回岭州任刺史去了,
现在他被调到远东任总督,你可要悠着点儿,你这位叔伯可不像你爹我这么好说话,必须时刻要提防着点……”
听完姜浔的话,刘策对这新任的总督有了一个初步了解,总之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看样子朝廷是在给自己使绊子,一直都在防着自己做大。
不过,姜泽能阻止的了自己么?以前手中只有几千人的时候都能在远东立稳脚跟,现在的自己,实力和之前早已今非昔比,又有何惧之有呢……
“你也别慌……”见刘策沉默不语,姜浔以为他在担忧,敲了敲烟斗里剩余的烟渣,又从烟盒里取出一把烟丝塞入烟斗,安慰道,“毕竟你这叔伯刚来远东,还有很多地方不熟悉,难免会有仰赖你的地方,你们啊,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什么冲突的,就安心吧……”
说完,姜浔又点燃了烟斗上的烟丝,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刘策笑着说道:“小婿多谢岳父大人指点迷津,放心吧,小婿一定会和这位三叔伯好好相处,保证其乐融融……”
姜浔闻言,笑着说道:“其实与姜泽相比,本督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你这个性也是好强的很,就怕姜泽不来惹你,你也会去惹他……”
刘策微微一笑:“岳父大人多虑了,小婿不会如此莽撞,只要三叔伯不惹小婿,小婿也没那闲心去与他去斗呢。”
“呵呵……”
姜浔干笑两声,脸上表情显然是对刘策的话表示不信任,不过也没有什么紧张的神色,因为他相信自己这个女婿有绝对的能力处理好与姜泽之间的关系,毕竟刘策虽然不是一个愿意吃亏的主儿,但也并非不讲理的人。
“吃饭啦~”
就在这时,宋嫣然和史云澜一道,和下人端着一桌子饭菜来到隔壁偏房食厅,冲刘策和姜浔大喊了一声。
姜浔当即和刘策一道向餐桌走去,一近身,就见史云澜一脸堆笑夸赞着宋嫣然:“真没想到啊,宋姑娘厨艺真是精巧,这么一会儿功夫,一桌子菜就做好了,老身也只是打打下手呢,呵呵……”
宋嫣然笑着对史云澜说道:“伯母,你谬赞了,我不过做了些家常小菜而已,和史夫人相比,当真只是搬门弄斧了呢……”
六十四 小洛死了
……
“宋姑娘这嘴可真甜,赶紧坐下吧,你们也别愣着了,赶紧过来吃饭吧……”
史云澜对宋嫣然是越看越欢喜,人美手巧,厨房里一顿眼花缭乱的手艺操作,瞬间让史云澜刮目相看,同时也认可了宋嫣然当自己“儿媳”。
刘策和姜浔一起入座后,起初姜浔板着张脸没什么好脸色给宋嫣然,毕竟她的存在始终威胁着自己女儿姜若颜的地位,但当他拿起筷子夹过一口菜后,瞬间也被她的厨艺给征服,对宋嫣然是赞不绝口。
一家子很快就在良好的气氛中,用起了午餐,期间是有说有笑,宋嫣然爽朗的性格逗的史云澜是笑的合不拢嘴,越来越喜欢这个姑娘,后来从刘策口中了解她的过往后,甚至忍不住落下泪来……
饭后,刘策便谢绝了姜浔夫妇挽留,向他们道别,同时打算再转道去一趟沐家。
见刘策执意要走,姜浔夫妇也不再挽留,熟知刘策脾气的二人只是嘱咐他有时间一定要去苏州转转,刘策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拜别姜浔夫妇后,刘策携宋嫣然前往沐天成的府邸,毕竟此次能迅速平定辽东,沐家的帮助也是非常大,该去拜会一下顺便打算商议下接下来的商贸合作。
……
而此刻的沐府府厅之内,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恭敬的立在沐家家主沐天成和他儿子沐云臻面前,客厅中间放着一口箱子,箱子内满是白花花的银子,少说也有两千多两。
沐天成轻泯一口茶水,对这些银子是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抬头望着那道魁梧的身影,不住暗暗叹气。
这人正是张烈,此次前来沐府,就是为了替小洛赎身而来,而眼前这箱银子,则是自己这次随刘策入关用自己军功换来的犒赏。
只见张烈拱手说道:“沐大人,这里是两千一百六十两银子,足够为小洛赎身了吧?”
沐天成摇摇头,对张烈说道:“真没想到啊,你居然是将帅之才,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唉……”
而沐云臻则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对张烈没有半点的尊敬之意,在他眼中,张烈依旧是那个卑微的下人而已,根本没体会到他身份的转变。
张烈听完沐天成的话,继续说道:“沐大人,请将小洛让在下带走吧,这些银子想必也是足够了,等处理完这些事,我还得回冀州覆命……”
沐天成又叹了口气,瞥了眼那箱银子,对张烈说道:“张烈啊,你能有这些银子也是实属不易,想必也是拿命换来的吧?应该拿它找户富贵人家千金喜结连理,而不该用在一个下人身上,你说是么?”
张烈闻言,立马说道:“沐大人,还请你将小洛唤来,我答应过要给她赎身的,现在是该为自己所说的话实现承诺的时候了,如果你们觉得银子不够,我车上还有一箱,应该足够给小洛赎身了。”
沐天成见张烈执意要给小洛赎身,只能无奈地说道:“张将军,你这又何必呢?一个下人而已,值得么?”
张烈说道:“男儿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在下虽然出身卑微,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就应该要兑现。”
“哼……”
一直不说话的沐云臻听闻张烈的话,不由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张烈,你现在也好歹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了,又何苦在一个卑微不足挂齿的婢女身上浪费时间呢?”
张烈回道:“沐公子,这是一份承诺,做人又岂能言而无信,既然答应了小洛姑娘,就应该实现当初对她的约定!”
沐云臻闻言,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只是自顾自的望向他处,不再理会张烈。
“张烈,你听我说……”深思良久之后,沐天成叹了口气,面带难色对张烈说道,“小洛已经不在府中了……”
张烈一听,忙道:“不在府中?那她去了哪里?”
沐天成面带痛苦地说道:“实不相瞒,小洛四个月前偶染风寒,过世了……”
沐天成的这番话顿时让张烈脑海一片空白,他满脸不敢置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是真的……”沐天成说道,“都怪我没注意,才让小洛的病情变的严重,等发现的时候,唉……”
说到这里,沐天成顿了顿,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对此,我万分的抱歉,没能救回小洛,还请张将军节哀顺变吧……”
从沐天成嘴里确定小洛身死的消息后,张烈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摔倒在地上。
沐云臻见此,轻哼一声,继续玩味地说道:“张将军,这人都死了,你也甭伤心了,在下听闻你现在跟着汉陵侯建功立业,又何愁没有女人?何苦为一个婢女如此伤神呢?”
张烈沉默一阵,忽然问道:“那么小洛的坟墓在哪里?”
沐云臻说道:“一个下人而已,哪有资格给他立墓碑?随便找张竹席一卷丢到荒郊野岭就是了……”
“直娘贼!”
不想沐云臻的话彻底刺激到了张烈,一声暴喝,直震的沐云臻一阵隐隐刺痛。
下一刻,张烈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沐云臻的衣领,猛地一提,一双怒目圆睁,死死瞪着沐云臻。
沐云臻还未反应过来,耳边就回荡起张烈那震耳欲聋的嘶啸声:“下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你个纨绔子弟竟然如此对待小洛,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张烈咆哮过后,高高举起沐云臻,直接吓的他是惊叫连连,沐天成见此,忙起身安抚着张烈:“张将军,冷静些,不要冲动啊,臻儿是不会说话,我替他向你致歉,但你现在就算打死他小洛也不会死而复生啊……”
张烈闻言,愤恨的盯着沐云臻,只见沐云臻脸上满是求饶的神色,面色也因为自己掐住他的脖子而变得青紫。
在沐天成不停好声劝慰之下,张烈这才慢慢冷静下来,最后松开了抓着沐云臻的手。
“咳咳咳……”
从张烈手中挣脱出来的沐云臻,立刻忍不住咳嗽了一阵,在沐天成的轻抚下,才逐渐恢复过来。
“呦呦呦,这是咋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极其妩媚的声音从屏风之后传来,定睛望去,却见一个身穿紫青束腰裙,身段婀娜的女子,手握一把绣花团扇,踩着一阵玄机步,缓缓出现在前厅众人眼帘之中。
待那女子近身后,那丹凤媚眼扫视了众人一圈,然后在张烈身上停留了一阵,见她怒气冲冲,不由娇声说道:“这不是张烈,张将军么?怎么,今日有空来府上闲逛么?还是说想见你那相好洛儿那个小贱人?”
“沐霓裳,你说话最好放尊重点!不准你这么侮辱小洛!”
回想起这女人虐待小洛的种种劣行,张烈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冲她大声吼叫一声。
这个女人就是沐天成的女儿,沐霓裳,几乎和整个远州城富家子弟都有染的女人,可谓是“声名远振”……
“叫那么大声干什么?”对张烈的保不齐,沐霓裳只是妩媚的一笑,依然扭动腰躯绕着他走了一圈,一脸玩味地说道,“你现在就算叫再大声,她也听不到啊,还是省点力气吧……”
“还不给我退下!这里没你的事!”
沐天成生怕沐霓裳的举动会彻底激怒张烈,于是赶忙开口喝止住自己女儿的话,然后又对张烈说道:“张将军,小洛姑娘的事,真的很是抱歉,但现在事已至此,
还请张将军也不要太过伤心,不如您先回去,过些日子我处理完这里的事物,亲自到永安给你一个合理交代行么?”
张烈闻言,顿时神色变得黯然,站在一旁一言不发,而沐霓裳则是一脸鄙夷的望着一脸悲伤的张烈,万分不屑的嘀咕了一句:“男人,呵……”
就在这时,沐家的下人来报:“老爷,汉陵侯前来拜访……”
“快快有请……”沐天成闻言,忙道,“立刻收拾一下,速去准备最好的茶叶,还有,赶紧让人在府厅待命,一起拜见汉陵侯……”
沐云臻闻听刘策到府时,顿时缩了缩脖子,额头瞬间冒出一片细汗,毕竟当年鹤阳楼里被刘策一顿暴揍,已然成了他一生的阴影。
现在,自己的身份和人家已经完全地下天上,刘策都已经封侯,手底下又有着几十万精锐的军队,自己和他早已完全不再是一个级别了。如果刘策要杀自己,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轻松……
而沐霓裳一听“汉陵侯”三个字,则是不自觉的露出一丝迷离期盼的眼神:“军督大人,汉陵侯?你真是让奴家无论何时何地都能魂牵梦绕呐,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废物,也唯有你让我的心跳的那么剧烈,怎么都无可自拔。”
沐天成一家抱着异样的心思,默默守在府厅门前,等着刘策到来。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刘策和宋嫣然的身影浮现在众人眼中。
“宋嫣然这个小狐狸精,哼……她这种身份也配待在刘策身边?得施点手段整死她才行……”
一见到刘策身边一脸微笑的宋嫣然,沐霓裳顿时眼中闪过一抹极其怨毒的恨意,不过很快就掩饰了下去,和沐天成跟沐云臻一道,向刘策迎了上去。
六十五 沐霓裳野望
……
“下官恭迎汉陵侯……”
当刘策和宋嫣然即将步入沐家府厅的时候,沐天成率先带着家人迎了上去,对刘策郑重行了一礼。
现在的刘策,已经贵为侯爵身份,沐天成只能对他行以拜见礼,同时心中感叹刘策官运亨通,短短三年时间,就爬到了自己头上。
不过,沐天成也暗自庆幸,当初押对了宝,早早开始和刘策合作,现在也算是处在同一阵线。
虽然姜浔即将卸任,但只要继续和刘策保持密切联系,相信沐家以后定能在远东产生足够的影响力,也不用担心和新来的姜泽发生冲突。
刘策笑着对沐天成一家胎了抬手:“沐大人客气了,今日本军督只是来此与你叙叙旧,无需行此大礼,都起来吧……”
沐天成一家起身后,刘策又瞥见站在边上的张烈也正低着头对自己拱着手,脸上的神情似乎十分茫然,不由眉头微微一蹙,对他问道:“张营使,你怎么也在这里?”
张烈闻言,咬了咬牙关回道:“回禀军督大人,我这次是来替小洛姑娘是赎身的……”
刘策点点头:“原来如此,本军督倒也听你说起过你视小洛如亲妹妹一样,你有这份心,本军督也是很欣慰,那么小洛姑娘人呢?沐大人应该不会为难你吧?”
张烈一听刘策这么说,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忽然抱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这一举动顿让刘策和宋嫣然万分诧异。
“张烈,你这是怎么了?”刘策眉头一皱,问道,“莫非沐家的人不肯放人?”
说着冷眼扫了一下沐天成,登时让沐天成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忙对刘策说道:“汉陵侯莫要误会,小洛姑娘她,她已不在人世了……”
刘策闻听沐天成所说,眉头皱的更深了:“不在人世了?沐大人,这又是为何?”
沐天成叹道:“小洛姑娘是感染风寒而死,都是我这当下官的疏忽,唉……”
“得风寒而死?”
刘策轻轻嘀咕了一声,想了想随即对张烈沉声喝道:“张烈听令!”
“末将在!”
张烈闻令,纵使悲痛欲绝,也依然遵守军令,对刘策的喊声不敢有半点忤逆。
刘策说道:“你先去府外恭候,待本军督与沐大人商议完事情后,定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交代,先下去吧。”
张烈闻言,擦干了眼泪,冲刘策郑重行了一礼:“末将领命!”话毕,他当即踏步走出府厅,想沐府之外走去。
等张烈离开,刘策又对沐天成说道:“沐大人,不请本军督喝口茶么?”
沐天成忙笑着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说的哪里话?请上座。”
尔后,沐天成退开身子,将主座给刘策和宋嫣然让了出来,而刘策自然也不会客气,和宋嫣然一道,坐到了那把主人才坐的位置上,而沐天成一家子则是在客椅上落座。
很快,上好的新茶被下人送了上来,刘策轻泯一口后,对沐天成说道:“沐大人,和本军督先说说那小洛的事吧,毕竟张烈现在是本军督下属,本军督有责任替他了解下事情起因经过,也免得他有心结……”
沐天成刚要开口解释,沐霓裳则抢先一步对刘策妩媚万分地说道:“军督大人,你想问小洛的事儿,不如来问奴家啊,小洛是奴家的贴身丫鬟,在这府里还有人比我更熟悉小洛的事么?”
刘策闻言,只是冷冷地瞥了沐霓裳一眼,对这种卖弄风姿,与整个远州城里世家公子哥儿有染的女人,他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一丝好感……
“还不闭嘴……”沐天成见刘策脸色起了变化,忙喝斥了沐霓裳一声,“不准对汉陵侯无礼!”
“哼……”
沐霓裳轻哼一声,瞪了沐天成一眼,便拿起茶几上的茶盏,自顾自的饮了一口,目光开始向刘策身边的宋嫣然瞟去,似乎想到什么,忽然抿嘴笑了笑……
训斥完沐霓裳后,沐天成对刘策拱手说道:“汉陵侯,抱歉,小女不懂事冲撞到了您,还望多多海涵……”
刘策微颌双眼,端着茶盏,缓缓开口说道:“沐大人,多余的话也不多说了,只想问句小洛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本军督想听实话……”
沐天成闻言,为难的瞥了一圈府厅,尤其在沐琳裳身上停留了片刻,低声对刘策说道:“汉陵侯,你何出此言?下官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策说道:“沐大人,你觉得本军督会信小洛是偶染风寒而死这种鬼话么?说实话吧,趁张烈不在,告诉本军督,本军督只有知道真相,才能去想法子安抚他们。”
沐天成想了想,一时间不知该做何解答,仔细考虑了一阵,才叹了口气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小洛姑娘的确是得了风寒,只是……”
说到这儿,沐天成瞥了一眼沐琳裳,故作镇定喝了一口茶,正待再说,沐琳裳却抢先开口对刘策妩媚一笑:“汉陵侯,你又何必为一个可有可无的下人如此生气呢?为她出头?可不值得啊……”
宋嫣然闻言,当即对沐琳裳的“说道:“沐姐姐,这话儿可是不对了,人不分贵贱,你又怎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沐琳裳闻言,当即“咯咯”一笑,对宋嫣然说道:“妹妹,你可真单纯,人不分贵贱的话,这不是乱套了么?难不成下人能骑到主人头上撒野?你说姐姐说的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宋嫣然一时语塞,论诡辩话术之类,她还跟沐琳裳这样的女人差了一截,虽然明知其中有不对的地方,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上口去反驳,只能轻咬牙关,把弄着自己的裙摆……
刘策见此,沉声说道:“本军督只想知道小洛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们直接告诉本军督就行,为何总要顾左右而言他?”
沐琳裳说道:“军督大人,你想知道小洛那丫头在哪里么?不如奴家带你亲自去看看怎么样呢?”
“住口,你给我退下!”眼看沐琳裳越说越离谱,沐天成忍不住冲她大声咆哮道,“看看你这样成何体统,在军督大人面前还是这般模样,还不给我回房反省去!”
“哼!”
沐琳裳冷哼一声,起身瞪了沐天成一眼,头也不回的向后院走去。
……
“气死我了!”
进入后院花庭,沐琳裳愤恨的打翻一堆花草,吓的身后随行的侍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男人,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东西!觉得自己好像能站在制高点能对女人横加指责?哼,真是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沐琳裳发泄完心中不爽,来到一片开的娇艳的花海前,欣赏了一阵之后,轻轻爱抚一阵,脸上忽然浮现诡异的笑容。
“你过来,陪本小姐说说话……”忽然,沐琳裳指着其中一名侍女说道。
那侍女闻言,怯生生的来到她跟前,小心翼翼的站在一侧。
只听沐琳裳问道:“你说,你爹是不是个畜生?”
那侍女闻言一愣,下意识的说道:“不是的,爹爹对我很好……”
“啪……”
不想侍女话未说完,就被沐琳裳一巴掌甩在脸上,痛的她是捂着半边脸颊一时不知所措。
沐琳裳指着那侍女恶狠狠地说道:“你爹就是一个畜生,他如果真的疼惜你在乎你,又怎么会为了你那废物兄长将你卖到府上为奴婢?”
侍女默不作声,只是缩在一边,静静听着沐琳裳诉说着自己的一番歪理。
只听沐琳裳继续说道:“也不单是你爹,就连我爹还有我那不成器的哥哥,都是畜生,这世上,所有男人都是最下等的物种,
他们自私自利,却又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趾高气昂的对女人横加指责,他们自己可以三妻四妾,却必须要求女人都要对他们忠心?明明自己做错的事,却都要怪罪到女人身上?真是霸道又可笑!
要不是男人们对权利的贪婪永无止境,这世上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战争?又怎会处处都是人间地狱呢?说到底造成这一切,都是男人们的错!
男人为了所谓的大义,就能随便将女人送给自己的敌人玩乐,一点都不顾及女人的感受,哼,男人,才是最低贱无能的物种,就应该和牲口同类!”
沐琳裳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论,让侍女听的可谓是万分惊讶,以她那种传统的思想是无法理解沐琳裳为何会有这种极端的言论和想法,一时间也只能继续站在原地,默不作声,毕竟这种话题不是他能够解释和劝说的。
“如果有一天,女人和男人反一反,这世上也许早就太平了……”沐琳裳突然说道,“女人掌了权,得了天下,绝对会让百姓安居乐业,永无兵燹战火,而且女人也不用压抑自己的真性情,想和哪个男人结合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因为到那时候,男人都已经被贬低为最低贱的种群,他们活着的意义只是劳动的工具,只有那些优秀的男人才有资格受到女人的青睐传宗接代,就比如汉陵侯这样的男人……”
说到这里,沐琳裳双眼迷离,脑海里似乎在回想着什么似的。
“而那些无用肮脏的男人,就应该被处以宫刑,他们不配有下一代!”
沐琳裳极端的话语让侍女浑身哆嗦起来,她万万没想到这位沐大小姐内心居然会如此残忍,到底是什么让她变成这种模样?
“你在想什么?”
侍女正在陷入沉思间,忽然耳边响起沐琳裳那戏谑阴寒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抬眼望去,却见沐琳裳正一脸诡异的打量着自己,良久才指着那片娇艳的花海说道:“记住,今日我和你说的话,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否则小洛就是你的下场,你也不想自己被做成花肥吧?嗯……”
侍女吓得冷汗直冒,连声对沐琳裳说道:“小姐您放心,奴婢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就算借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哼,谅你也不敢……”沐琳裳冷笑一声,取出一根细长的烟杆,点燃一锅烟深吸一口。
待烟圈吐出后,沐琳裳对侍女说道:“走吧,回房,给我准备一桶浴汤,本小姐要好好梳洗一番……”
六十六 暗访上
……
从沐府出来后,刘策心情很是沉重,脸上挂着一丝浓浓的怒意,他已经了解到小洛究竟因何而死,所谓的风寒显然不过是个对外的说辞罢了……
“刘大哥,你没事吧?”
生怕刘策有意外的宋嫣然,一直在他身边小声安慰着,对沐琳裳那种残暴扭曲的个性和沐家上下对人命的冷漠,令她再一次体会到了世家的无情。
“我没事,嫣然不用为我担心……”刘策轻轻拍了拍宋嫣然的手臂,小声说道,“只是在想怎么跟张烈交代而已,该不该告诉他真相?”
宋嫣然说道:“刘大哥,我建议还是不要把实情告诉张将军,毕竟现在你还要跟沐家合作,万一张将军知道真相受不了刺激闹起来的话,就怕对你很不利啊……”
刘策淡淡一笑:“嫣然你且安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说话间,刘策和宋嫣然以及身后一队侍卫已经来到了府外张烈跟前。
见刘策出现,张烈努力收拾了一下心情,迎了上去拱手对刘策说道:“末将见过军督大人……”
“这礼数就免了……”刘策挥了挥手,示意张烈起身,叹了口气说道,“张烈,人死不能复生,还望节哀顺变……”
张烈闻言,鼻子顿时一酸,拱手对刘策说道:“多谢军督大人宽慰,末将……末将……”
说到这里,张烈顿时泣不成声,泪水如决堤的大坝,再也克制不住,喷涌而出。
刘策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尽管哭吧,哭完了,立刻回转冀南大营待命,本军督还有重任要交给你们去做!”
张烈闻言,擦干眼泪,立刻站正军姿,对刘策行以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说道:“末将领命!这就赶回冀州等待军督大人下达新的命令!”
话毕,张烈转身就要去牵自己的马匹,却被刘策拦住了……
只见刘策命身后侍卫将那箱银子抬到他跟前说道:“这些银子你全收回去吧,希望你早些振作起来,还有很多战争等着你去打,等着你去做,明白本军督意思么……”
张烈望着那口装满白银的箱子,脑海里回荡着刘策的话,最后用力点了点头,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请放心,末将不会被这些琐事耽误公务的,时候不早了,末将就先走一步,军督大人,保重!”
张烈再次行了一礼,让几名属下抬过箱子,跨上战马就向远州城外疾驰而去……
“唉……”
刘策深深叹息了一声,回头望了眼沐府的匾额,随后挽起宋嫣然的手,说道:“嫣然,随我先回汉陵吧,明日再一起回转冀州?”
“好啊……”宋嫣然莞尔一笑,“好久没回汉陵了,也正好去看看那里有什么变化呢……”
刘策点点头:“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嗯……”
宋嫣然应了一声,便在刘策的陪同下,被送上了四轮马车,一起向远州城外行去,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汉陵城下。
殊不知,此时的汉陵城中,出现了一群不速之客……
汉陵城,是刘策和精卫营来到远东之时的第一个据点,也是刘策治下最早发展起来的城池,经过数年发展,城池变化与当初刘策初到之时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城中百姓的富足程度甚至超过了永安城百姓。
随着刘策这股新生势力的崛起,远东各处老牌世阀自然而然开始关注起刘策的实力,每天都有无数人暗中打探刘策治下各种消息,其中打探最多的无非就是其治下的军队和盐铁矿业,毕竟一个势力有多大实力,主要就是看这两项。
可惜,有凶名赫赫的精卫营在,各处的保密工作更是做的万分到位,根本就不让任何探子有可乘之机。
至于盐铁这块,凡是有人未经许可不听劝阻执意靠近划定禁区的人,一律都丢了性命。
步家派来的探子就是个很好的实例,假借不识字之名,装作聋哑,不听任何劝阻强行要闯汉陵静海边的盐池,结果在他们带着人刚踏入盐池半步,就被早已守候的士兵齐齐砍了脑袋,任他们如何求饶都无计无事。
这件事后,所有觊觎刘策产业的势力立刻收敛了许多,开始寻找其他破绽去了……
“店家,结账!”
汉陵一家酒楼二层雅间之内,一张圆桌前,五名做商人打扮的宾客,在用完饭后,大喝一声,让店家伙计前来结账。
店家一脸堆笑来到这群宾客面前:“诸位客官?你们吃的可好?”
“马马虎虎……”一名宾客取过一根牙签边剔牙边说道,“比之我们那片儿还差的远了……”
店家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生意人的本能还是让他继续笑着赔不是:“各位,对不住啊,咱这酒楼门面太小,怠慢了几位客官,还请多多包涵,
观各位客官想必也都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不是?就不要跟咱小店一番见识了……”
“好了,店家,逗你的……”这时坐在正中的一名宾客端着一个茶杯,对店家说道,“你这菜虽然不够精致,但好在味香量足,算是相当难得了,结账吧……”
店家闻言,笑着对那宾客说道:“客官稍待,我这就算算……”说完店家就去过算盘拨算起来。
不一会儿,当店家把最后一颗珠盘拨上后,笑着对眼前五人说道:“几位客官,一共是三两六钱……”
“多少钱?”
为首那个正在喝茶的宾客闻听店家所说的数额,满脸不可置信的问道。
店家以为那宾客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便将算盘递到他们跟前说道:“几位客官放心吧,这帐我是不会算错的,真的是三两六钱……”
那宾客见店家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自然是相信了他的话,说实话这桌子菜要三两六钱,不是贵,而是太便宜了。
足足十八个菜,有鱼有肉量又足,五人吃的是津津有味,本以为这么一桌子菜怎么说也要七八两最低,要在其他地方十两都是少的,可不想却连四两银子都不到,确实让他们深感意外。
为首那宾客掏出五两银子放在桌子上对店家说道:“店家,这是五两银子,剩下的就不用再找了,权当赏您的,不过你可否告之在下,你这酒楼的饭菜为何这般便宜?”
店家闻言,笑着接过银子,对那宾客千恩万谢后,才开始解释道:“几位客官外地来的,不知道咱军督大人麾下的事也情有可原,咱这酒楼饭菜便宜主要就是军督大人带来的呗,
这其一就是军督大人一到任就四处开始开垦荒地,并努力研制新种子,把汉陵四周荒废的土地重新做了分配,如今汉陵的土地一亩地一年能收三到四次,差不多足足五石粮食,这粮食一多,价格自然就便宜了下来,
其二,就是渔业发展呗,去年开始,静海四周到都是捕鱼的大船,军督大人麾下农业司所新织的鱼网,是又结实又宽大,船只出海一网下去,就满是活蹦乱跳的鱼,现在,汉陵家家户户都能吃的起鱼,寻常的一斤海鱼,只要两三文钱就够了,
这三嘛,塞外平定后,军督府获取了数以百万计的牛羊,听说冀州各处和塞外都开了不少牧场,有了牧草后,这牛羊猪什么的吃食有了保障,时间一久,这肉的价格也就便宜了许多,
所以,客官所点的酒菜价格才会这般公道呢……”
听完店家的解释,为首那名四十出头的商人掌柜陷入沉思之中,仔细想了想,对店家颌眼说道:“店家,辛苦你了,对了,我等初来乍到,想在这里收购些货物回家去卖,敢问这里什么最赚钱?”
店家闻言,笑着说道:“这里啊,什么都能挣钱,不过客官您要是想淘货回去卖的话,在下建议您还是去冀州那片儿,
听闻冀州各处都在招商引资,价格也实惠,客官不妨去冀州永安城碰碰运气……”
那掌柜笑着说道:“不想,店家你还懂的不少啊,这冀州的事都能知晓?”
这掌柜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语气带着一丝阴狠,但店家却似乎没听出来,继续对那掌柜自夸道:“瞧客官这话说的,有了报纸,这天下不少事儿咱都能知晓一些儿,那些个事儿也都是从报纸上看来的……”
“报纸?那是什么东西?”掌柜闻言,眉头一蹙,好奇地问道。
店家一愣,随后露出一脸优越感,对掌柜模样的宾客解释道:“差点忘了,客官是外来的,不知道报纸也情有可原,
这报纸就是每隔三天就将远东各处近些日子发生的事刊登一次,然后一次印上个几千几万分发到远东各地主要城市之内。”
那掌柜闻言,思索了片刻,随即说道:“店家,不知可否让在下见见这报纸究竟是何模样?”
店家闻言,立马说道:“几位客官稍后,在下去去就来……”
等店家一离开,坐在那中年掌柜边上一位宾客立即开口说道:“一天之内几千上万份什么报纸?这军督府是没事干,光招募那么多人抄书不成么?”
“就是,就是……”另一人也附和道,“依我看这店家就是在吹牛,什么报纸,纯粹就是胡说八道!”
桌上几人七嘴八舌的开始嘲讽起来,反正都是没人愿意相信那什么报纸一天能有几千上万份的。
就在这时,那中年掌柜不甚其烦,将手中茶杯重重往桌上一甩,大声说道:“都闭嘴行么!”
包厢之内,瞬间就沉寂了下来,几人看向那中年掌柜的眼神里充满了一丝惊惧之色。
因为这个掌柜,名叫……
姜泽!
六十七 暗访下
……
事实上,姜泽早在二月初一就已经抵达了远东,他一直没有去远州城报备,而是乔装打扮,隐姓埋名直接前往刘策治下的汉陵,直至今日清晨才抵达,开始暗中了解下关于他治下的情况。
不一会儿,店家就拿着一份“远东时报”来到姜泽等人跟前炫耀道:“客官,你们瞧瞧,这就是报纸,还是一周前的,你们请过目……”
姜泽闻言,一把夺过那份报纸望去,只见这份报纸之上密密麻麻一堆内容,果然如同这店家所言一般,上面有着远东最近发生的各种内容。
在姜泽聚精会神看着报纸上那些内容的时候,店家还在一旁不断吹嘘:“怎么样客官?在下没有蒙骗您吧?这样的报纸每隔三日新出版一次,
每次内容不重样的,而且价格便宜,最贵一份不过五文钱,最便宜不过两文,这城里上至老人下至小孩都买的起,闲暇时候都能聚一起讨论眼下时局变化呢……”
听完店家的话,姜泽忽然问道:“店家,你的意思是说,这报纸任何人都能看?而且谁都可以评头论足吗?”
店家点头说道:“这有什么?军督大人鼓励大家有啥想法就都大胆说出来,男女老少都能对此发表自己的看法……”
“这真是本末倒置,普通百姓居然也能对时局评头论足?”其中一名姜泽的下属不解地说道,“要是人人都能对时局有所了解,那还要官府有什么用么?看来这汉陵侯此举真是别有用心啊……”
而姜泽则是望着手中报纸,一言不发思虑良久,最后对店家问道:“店家,我问你,这些报纸从何而来?”
店家说道:“客官是打算要去订阅报纸么?由此出了酒楼向南走,经过三条街坊,你问人打听下汉陵报社就知道了,对了,你也可以看路上的标识,不会迷路的……”
姜泽点点头,然后又从身上取出一两银子,举着手中报纸对店家说道:“这一两银子算是买你这份报纸,店家,谢谢你……”说完,不顾店家震惊的眼神,就带着下属一道,向酒楼门外大步走去。
姜泽五人出得酒楼,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阴沉着一张脸向酒楼店家所指的方向,朝报社走去。
“没想到,这刘策还真有些本事,听闻以前这汉陵城不过一个破败的小镇而已,不想如今却已然变成一个繁华的城池,啧啧啧,看样子这汉陵侯还是有那么些本事的嘛……”
姜泽其中一名同样四十出头的下属,看着汉陵街道四周的情形,不由露出羡慕的神色,对其余几人说道。
对与这位姜泽下属的话,一名脸上留着一颗肉痣的汉子不满地说道:“邬先生,你怎么能涨他人志气呢?这刘策不过一介庶民,能有这些本事依我看就是运气好些而已,说到底,要是远东世家一出手,他刘策还不只能乖乖认怂……”
这名“邬先生”,名唤邬思道,是姜泽身边重要的谋士,至于其出身来历,除了姜泽之外,怕是无人知晓。
邬思道闻言摇摇头,指着街道各处,对那“肉痣”说道:“赵护卫,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试问刘策一介庶民却能将这汉陵治理的井井有条,这样的人不该值得引起重视么?”
一直不作声的姜泽听了邬思道的话,当即说道:“邬先生说的没错,这个刘策必须引起重视,而且一个能在如此短时间就平息中原北方乱局的人,本刺史可不信他会是一个省油的灯!”
邬思道笑道:“姜大人所言甚是,与属下所想真是不谋而合……”
姜泽学着路上其他行人模样,将手中报纸卷成一圈不停轻拍手掌,嘴角一撇:“无论如何,这次就任远东总督,首要目的就是要将整个远东掌控在我姜家手中,而这刘策就是最大的阻力……”
邬思道说道:“这刘策好歹也是姜家的女婿,我想很多事也许并非如姜大人多虑那般不可理喻吧?”
姜泽闻言奇道:“姜家女婿?哈,那又如何?亲生骨肉都能背叛,更何况一个外人?”
邬思道略带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去接姜泽的话,只是顺着他的眼神,一起观察汉陵城四处,并向着报社走去。
“魏老师,学生告辞!”
当姜泽一行人经过一座学堂时,忽然看到一群学童正朝一名身穿儒袍的女老师恭敬的行告别礼,不由眉头一蹙。
姜泽只见这些学童有男有女,各个肩挎一个拜访书本笔记的书包,而且身上所穿学袍也都是精心制作,一眼就认出这些都是出自“锦绣天下”的做工用料。
当然,让姜泽赶到好奇的不是这些,而是这个学堂居然不忌男女?另外就连老师也是女人?
姜泽阴沉着张脸站在一旁,等着那些学童离去后,这才向那女师走了过去,拱手行礼问道:“敢问这位姑娘,您可是这间学堂的私塾老师?”
女师一见,立刻彬彬有礼欠身回了一礼:“阁下有何贵干么?小女子魏莹,是这座学堂院长,由教化司认证,并非什么私塾,而是公开授课的学堂。”
魏莹这番话,让姜泽闻之微微一怔,又问道:“你说你是这里的院长?”
魏莹点点头,对姜泽说道:“阁下想必是从外地来的吧?不知道也难怪,自这座学堂成立以来,小女子就一直呆在这里,附近的四邻皆知晓。”
姜泽皱起眉头问道:“院长一职不是一直都是男子胜任么?一介女流如何当之?汉陵侯这玩笑开的也未免大了些,还有,不知此学堂有多少学子呢。”
魏莹对姜泽十分不喜,但为人师表的她,还是不动声色的对姜泽的疑问予以回复:“这位先生,汉陵各处学堂之中师生总计四百七十九人,无论授师还是学子皆是不分男女、不分贵贱,凡至入龄孩童者,必须前来学堂学习。”
“不分男女,不分贵贱?”姜泽闻言,不由疑惑一声,“那该成何体统?”
魏莹闻言,眉目间浮现一股淡淡的怒意:“阁下所言是谓何意?读书何来贵贱之分?听阁下这话,又好像对女子颇有成见?”
姜泽面色一沉,对魏莹说道:“没错,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替男人打理好家事便足矣,如今成天尽干这些不务正业的事究竟像什么样子?
敢问魏姑娘一句,你身为一介女流,成日里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纵使有才又能用到什么地方?难不成还想代替男子处理政务么?在下奉劝姑娘,好自为之,不要再在这些不着调的地方浪费光阴,
以姑娘姿色找一如意郎君并不难,还是老老实实嫁了,安分守己过日子去吧,另外,穷苦人家的孩子连吃饭都是问题,为何还要读书增加家中负担?
难道也要跟世家子弟一道争取功名不成么?”
魏莹听姜泽这种说辞,心中是万分难受,努力压抑下焦躁的心情,对姜泽说道:“阁下这话真的令小女子不敢苟同,为什么女子就一定要在家中相夫教子,对男子唯命是从?就不能有自己的理想主见么?
还有,阁下对士庶偏见更是让小女子觉得可笑,试问庶族凭啥就不能与世家子弟一较高下?还是说阁下是害怕庶族学得知识影响世家的地位么?”
姜泽闻言,面色顿时变的格外阴沉,几乎是咬着牙齿一字一句对魏莹说道:“寒门如何能跟士族相提并论?一较高下?寒门配么?”
魏莹也不甘示弱,对姜泽说道:“配还是不配以后就一目了然,至少本院长知道,这座学堂内的学子各个努力勤奋,将来未必就不如世家子弟,
先生既然有这么大成见,本院长也不予你再做过多争辩,告辞!”
话毕,魏莹头也不回,转身进入了学堂之内,徒留姜泽一干人等在学堂之外逗留。
“真是不知所谓!”姜泽望着魏莹转身离去的身影,愤恨的嘀咕一声,“这个刘策真是不知在搞什么鬼,把这汉陵城搞的乌烟瘴气,一个女人都敢跟我犟嘴,等我继任总督后,非要将这份歪风邪气全给压下去不可。”
邬思道小声安慰道:“姜大人,何必动怒呢?这些细沫小节就暂时不予追究,还是前往报社打探下那所谓出版印刷的事吧……”
“嗯……”姜泽点点头,“不错,先去报社看看,我倒想见识下这报纸出版成千上万份,究竟是如何写出来的……”
一行人继续向报社走去,一路走来,许多情形让姜泽是怎么都看不顺眼,尤其是满大街到处可见女人身影,有中原面孔,也有胡人面孔,令他是心中大骂伤风败俗。
“等我继任远东总督的位置后,一定要将这些全部扫平,还整个远东一片清明!哼,刘策,别以为你当了我姜家女婿,有了姜浔做靠山就能高枕无忧,为所欲为!”
姜泽和属下忿忿不平,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汉陵出版社”……
六十八 震惊
……
“几位,你们有何贵干!”
姜泽一行人刚进报社,闻着纸张散发的特有气息,扫了圈报社内闹哄哄的人群,刚打算朝报社大厅一处主事桌案走去时,却被排在自己身后一名商人模样的人给拦住了。
姜泽闻言,对那人说道:“这位兄台,我等的确有事要办,敢问……”
不想那商人一听,毫不犹豫打断姜泽的话:“想办事就到后面排队去,想插队?懂不懂规矩!真是没教养……”
商人不屑的态度,顿时让姜泽气的是面红耳赤,他立马对那商人说道:“阁下,在下是有急事想跟这里的主事商议一些要事,你又何苦出言相讥?”
那商人闻言,立刻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对姜泽说道:“你这话说的可真是好笑,敢情就你来这里有要事要办?我们都是闲着没事的?你不去问问,这里排队的哪个没有要事得处理?乖乖排队去……”
商人的话,引来周围来报社办事的人侧目,大家都用一缕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姜泽一行人,让姜泽万分难堪,只好不再说话,沉着张脸和众人一起排队等待。
就在这时,报社外走进数名学堂授师,姜泽见他们和报社内一名要员拱手行了一礼后,那要员就亲自带着他们来到一处案台前办理相关手续。
“不是都要排队么?为什么他们就可以例外!”看到这一切的姜泽,本就一肚子气,此刻再也忍不住提高声量大声质问起来。
不想这一喊,本来喧哗的报社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齐齐望着他,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排在姜泽前面的那名商人忍不住回头对他说道:“你到底是来闹事的还是办事的?懂不懂这里的规矩?那几个授师来取学生读书的书籍,当然可以不用排队!”
姜泽一脸不服:“不是说了任何人办事都要排队么?凭啥授师就不用?他有要事,难道我们这些人就没要事了么?”
姜泽这话说的异常响亮,瞬间传到所有人耳朵里,就连那几个授师也是一脸疑惑的望着他,仿佛看待怪物一般。
“这位先生,你到底有何贵干?”正在这时,一名身穿吏服的青年上前对姜泽拱手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见有人搭理自己,姜泽立刻收起暴躁的心态,对那吏员正色说道:“听闻你们报社所有人办事都要排队,可为何那些授师就不用,这岂不是和你们这里规矩不符,请你跟我解释一下!”
报社要员见姜泽态度傲慢,心下也是不喜,但还是耐心跟他解释道:“这位先生,您想必是外地来的,不懂这里的规矩也可以谅解,奉军督府要令,报社内凡是关于学院学堂所需的印刷书籍都可以不用排队提前领取,
更何况,这些授师都是提前两三天和版社打过招呼,并非不符合规矩,如今新学期即将开学,各处学堂也都忙的不可开交,先生也应该体谅一下,毕竟军督府规定,一切以学生的学业为重。”
要员这番解释说的是相当客气,然而姜泽依然不肯罢休,一听这些授师是学堂的人,不由冷嘲热讽起来:“呵,一群只知道教些学童的家伙,有什么面目被称之为授师?
瞧瞧那一个个也就顶多二十出头,居然也有脸堂而皇之的自称授师,真是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这一下算是捅了篓子,姜泽自以为是的一番言论里,充满了对学堂那些学生的不屑,却也激怒了正在报社府厅排队办事的人。
一名中年员外模样的人听完姜泽极具污蔑的说辞,不等要员发话,登时冲他大骂起来:“你个乡巴佬会不会说话!胆敢出言不逊,侮辱学堂师生?好大的狗胆!”
另一名等着办事的人也说道:“真没想到我汉陵城内居然还有这等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真是没有教养。”
“就是,瞧这家伙穿的人模狗样的,却不想竟会说出这等粗鄙之语,真是让人耻笑……”
“你懂圣人训么?懂算术么?会说胡语么?学过天文地理么?这些人家学堂也都授教,不要以为自己有点钱就能为所欲为!”
“早看这家伙不顺心了,从他进报社开始就摆着一副臭脸,横挑鼻子竖挑眼,我看他根本不是来办事的,是诚心找茬,应该叫保安司将这闹事的家伙抓起来,吃几天牢饭就安生了……”
“感情我送我儿子女儿去学堂读书识字还是错了?告诉你,我孩子要是因为你耽误了学业,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一顿!”
报社大厅内,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纷纷指责姜泽,惹的姜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心想摆出自己身份,却又不想过早的暴露,只能默默忍受着众人的指责。
要员看场面快要失控,立马对众人说道:“诸位,大家请静一静,这事让在下来处理,请大家莫要再喧哗,以免耽误了各位正事……”
很快,在要员的恳求下,报社大厅逐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用一种鄙夷的眼神斜望着姜泽一行人,让姜泽和随行几人感觉万分的难受。
报社大厅的秩序恢复后,要员对姜泽说道:“这位先生,你这些话最好咽回肚子里去,汉陵城内尊师重教,授师的地位非同小可,念你是初犯,在下这次不报保安司了,否则你怕是要吃皮肉之苦……”
姜泽正待再说,却被一旁的邬思道给止住,随后同那要员拱手致意:“这位官爷,我等初来贵宝地,很多地方处理不周还望见谅,我等今日前来报社,只是有些好奇。”
说着,邬思道拿出那份“远东时报”,对要员说道:“听闻这报纸一日之间就能变上成千上万份,我等对此十分好奇,特想来询问一番。”
要员闻言,嘴角轻轻一撇,并没有直接回答邬思道的疑问,而是指着一处坐有七八人的柜台,没好气地说道:“如果几位有疑虑,那就请到那咨询处询问关于报纸的信息,你排的这里是商户登报作广告的地方,还是别占着人家的位置了……”
姜泽和邬思道顺着要员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一座七八人的柜台前,放着一块“咨询处”的木制牌子,顿时让他们觉得有些脸红,感情搞了一大圈,自己反而排错了位置?
与是一行人在周围众人鄙视的目光中,离开了队伍,来到了咨询台前。
为了怕姜泽再冲动,邬思道率先来到一个看上去比较和蔼的要员跟前,对他举着报纸问道:“这位小哥,在下有些问题烦请小哥解答,还望小哥不吝告之……”
青年要员知道这群人就是刚才闹事的那群人,本来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但看邬思道为人倒也谦卑,与是对他客气的说道:“这位先生,您有何问题,在下知晓的一定全都告之……”
邬思道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敢问这位小哥,这份报纸是否如传闻一般,一日成千上万?在下观这报纸之上自己清晰,如火漆一般,可否告知其中蹊跷?”
要员闻言,笑着说道:“先生想必是外来之人,不知印刷之术也是情有可原,这并非人为抄录,而是印刷之功,一份报纸拓印,只需片刻之间便成了……”
“印刷之术?这是什么东西?”
听到这个词汇的姜泽等人,脑海里充满了疑问,对此是万分不解。
要员接着解释道:“有了这印刷术,任何书籍文录都能大规模普及,而且万字如一呢,不信你看……”
说着,要员又拿出两本《圣人训》放到姜泽和邬思道面前,大开让他们自己对比观看。
“真是神奇啊,就算同一个人抄录,字迹也不一定完全相同,但这两本书居然挑不出半点毛病来……”邬思道翻着书页不停赞叹道。
姜泽也是阴着脸,仔细寻找着两本书籍上的文字有何不同,可惜的是,同样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大家让一让……”
正在这时,之前前来领书的学堂授师,各自拉着一车新书,在要员的接引下,向报社之外步去,所过之处,排队的行人自觉的让开道路,给他们留出一条通道。
姜泽敏锐的发现车上的新书封面都是相同的序幕,再对比下手中的《圣人训》,立马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姜泽忽然发现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
“如果这印刷术真如报社所言,短短时日就能拓印出无数相同内容的书籍,那用不了多久,我世家所拥有的学识优势就会土崩瓦解,
到了那时候,普通庶民都能识文断字,哪怕不如我世家子弟精通,也架不住他们人数众多,到了那时,那些读过书的寒门子弟,还会对我世家言听计从,任我摆布么?
刘策,你这是打算干什么?想要改变我中原士庶有别的礼制么?只要有我姜泽在一天,你的阴谋休想达成!
读书岂是什么人都能读的?庶民就应该老老实实劳作,听从我世家的指使,何苦要来争夺学识功名呢?哼……”
这就是姜泽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也是大周各大世阀最真实的想法,对于寒门子弟想要读书改变落魄的命运,他永远只会停留在口头上支持,一旦真的开始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就会变着法子打压。
归根到底,就是以姜泽为首的老牌世家不愿意改变眼下这种局面,因为一旦改变,就意味着士族的地位和资源要重新分配出去,这是几乎整个士族都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只要士家把持了上进的通道,寒门子弟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而这个源头,最重要一项,便是知识资源……
六十九 孩子谁的
……
傍晚时分,姜泽一行人怒气冲冲离开汉陵城,连夜向远州赶去的时候,刘策和宋嫣然一队人马刚好与其错身,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发迹之地。
刘策望着一脸疲惫的宋嫣然,心疼地说道:“嫣然,你也劳累一天,待会儿吃完饭就早点安歇吧……”
“嗯……”宋嫣然轻轻应了一声,眯着眼对刘策说道,“刘大哥,我实在太困了,先眯一会儿……”
刘策努了努嘴对准自己肩膀说道:“靠在我肩上睡一会儿吧,等到了我再叫你……”
“嗯……”
宋嫣然闻言,再次轻轻应了一声,对刘策甜甜一笑,自然而然靠在刘策肩上,慢慢的睡了过去,不一会儿就传来佳人轻缓均匀的鼾息声……
马车在刘策的特意安排之下,稳稳的向前行驶,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轻轻一晃,刘策单手本能揽住宋嫣然的香肩,不让车身的颠簸吵到了她的睡眠。
“军督大人,到了……”
“嘘……”
当侍卫来到车厢之前,刚要和刘策禀报已经抵达昔日自己的府邸,却被刘策一个噤声手势止住了,只因他见宋嫣然睡的正香,一时不忍吵醒她。
“去聚仙楼订些最好的菜来,你们也都累了一天,都去用饭吧,饭钱都记在本军督帐上……”刘策对那些侍卫说道。
为首的侍卫躬身行了一礼,尔后依令向聚仙楼订菜去了。
等人都被打发走后,刘策望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宋嫣然,不由产生一股冲动,慢慢向她那淡淡的朱唇靠去。
“噗嗤~”
就在刘策心生邪念一刻,躺在自己怀里的佳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一下将刘策心中那一丝不雅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外。
只见宋嫣然忽然直起身子对刘策笑着说道:“刘大将军,你刚才想干什么啊?”
刘策望着宋嫣然那一脸的坏笑,顿时知道自己着了她的道,与是故作生气地说道:“你没睡着么?一直都在偷听?”
宋嫣然回道:“也不是,只是车停的时候,我就醒了,不过见你揽着我的肩膀,所以才配合你一下啊……”
刘策无奈地摇摇头,尔后说道:“你呀,还是这么调皮,都快成亲了还这样子……”
“这样不好么?”宋嫣然淡淡一笑,“我可跟你说,无论成亲与否,我都这个性格哦,你可别后悔……”
“当然不后悔……”刘策抓起宋嫣然的手,柔声说道,“嫣然,我会将最好的一切都留给你,就算现在没有,我也打算打出一片来给你……”
宋嫣然见刘策说的这么认真,顿时也收起了笑容,含情脉脉地望着刘策:“刘大哥,你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突然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来?”
刘策深情地望着宋嫣然,喃喃地说道:“没什么,只是一想到你以前这日子过的那么苦,就让我很是难受,为什么同样是人,你们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宋嫣然听出了刘策话中之意,忙阻止刘策说下去:“刘大哥,你就别说了,都已经过去了不是么?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么?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的……”
刘策问道:“嫣然,你真的就不怪我跟胤儿之间的事么?”
宋嫣然回道:“小胤自小体弱多病,而且心事重重,本以为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想也会有找到依靠的那一天,说实话,刚开始我是有想法的,
但一想到小胤之前过得那么痛苦,又看小瑜这么可爱,也就释然了,至少现在小胤面色越发红润,我也就不追究你们了,不过,刘大哥你可一定要答应我,千万别辜负人家……”
刘策忍不住轻抚起宋嫣然鬓角垂发,望着宋嫣然那纯真的脸庞,心中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定,对她说道:“我们先下车吧?”
宋嫣然闻言点头说道:“嗯,正好想看看汉陵的夜景,很久没有回来了,也怪想念的……”
话毕,二人一起跳下了马车,刘策让车夫先将车安置好,自己则带着宋嫣然一起,开始闲逛汉陵的夜市。
一路行来,刘策只觉得自己心情万分惬意,和宋嫣然在一起有着说不出的轻松,这小妮子身上似乎有着一股奇异的魔力般,能让刘策将内心所有焦虑尽数抛却,只要看到她的笑容就十分的舒心,没有半点等我压力。
“刘大哥,我们去那东瀛来的女王地方逛逛可好?也有些时日没见她了呢……”
宋嫣然手握一串冰糖葫芦,转角来到织田幸子所居住的宅院前,望着内中灯火通明的景象,不由对刘策提议道。
刘策想了想,觉得宋嫣然说的也对,既然回到了汉陵,也该顺道拜访下这位来远东避难的瀛洲女国君,让她知晓下自己治下有支瀛洲雇佣军效命,顺便征求下她的意见要不要和他们见面。
与是,刘策同意了宋嫣然请求,一起向织田幸子的宅院走去……
二人来到织田幸子的宅院,让门口的武士激动不已,对于强者,尤其是庇护自己的强者,这些瀛洲人有着近乎病态的崇敬!
当武士们带着刘策和宋嫣然二人来到织田幸子的别院后,织田幸子获知消息早已等候多时,见二人出现,坐在席毯上对她们是呈45度角微微鞠躬,算是行了一礼。
不过,当刘策看到织田幸子的身态时,不由大吃一惊,因为织田幸子的肚子,很明显已经隆起,观这模样至少也有六七个月的样子了。
“军督大人,宋姑娘,请喝茶……”
对于刘策和宋嫣然那诧异的眼神,织田幸子却表现的异常淡然,丝毫没有对此有半点难堪,只是热情的招呼他们喝茶。
压抑下心中疑问,刘策和宋嫣然坐下,雇佣的侍女送来了新泡的茶水,一时间,别院小庭之内充满了茶香气息……
喝下一口水后,织田幸子对那些武士说道:“你们先下去休息吧,孤要跟军督大人商议一些要务……”
“嗨依~”
四名武士恭敬的朝织田幸子行了一礼,而后又对刘策鞠躬至今,那态度显然比对织田幸子恭敬的多了。
等那几名武士离开后,织田幸子才捧着自己的肚子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你是想问这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么?”
织田幸子的直接倒是让刘策有些始料不及,原本还想着该怎么跟她提起,不想她却是这么快就将自己心事揭穿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去了刘策不少麻烦。
刘策点点头说道:“没错,本军督是想知道这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当然,你若不愿意说,本军督也不会再提,毕竟这是你的**。”
织田幸子说道:“军督大人,这肚子里的孩子也许就是我瀛洲未来的国王,我想将他带到瀛洲替我重登王位!你说可以么?”
刘策摇摇头,对织田幸子说道:“抱歉,这不在本军督和您的协议范围之内,请恕本军督不能答应你……”
“是这样么?”织田幸子捧着自己的肚子,牙齿轻咬下唇思索了一阵,缓缓开口说道,“可是,我现在已经喜欢上这片土地,真的不想再回到瀛洲去了,
国君什么的,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与其这样何不让我肚子里的孩子替我前去呢?”
刘策冷哼一声,对她说道:“织田幸子,你要记住,当初本军督是为何才将你留在这里的?就是你我之间签订了一份秘密协议,如今你想单方面违约,这可不是明智的决定……”
织田幸子咬咬牙,忽然又说道:“那军督大人,我能否和你商议一下,等我回归瀛洲后,将肚里孩子抚养成人,助他稳定王位后,再回到这里么?”
刘策奇道:“幸子小姐,我真的不明白,你身为瀛洲王室一员,为什么就对自己的故土这么厌恶么?甚至让你不愿意再回去?”
织田幸子说道:“军督大人,我虽为瀛洲王室,但毕竟我现在才十七岁,更是一个女人,只要是女人都会憧憬一份美好的平和的生活,为什么要让自己每天活在提心吊胆之中呢?”
刘策顿时无语,看来女人善变这句话一点都没错,望着织田幸子一脸幸福的样子,时不时抚摸她那隆起的肚子,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
至于这孩子是谁的?刘策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许文静,但是很快就否定了,因为许文静从去年至今一直都在自己身边,时间上也不对。
卫稷更不可能,完全就是一个有色心没色胆的怂货,顶多过过眼瘾罢了……
这么想来,刘策觉得也许是织田幸子耐不住寂寞和那几名武士有染?毕竟瀛洲那种毫无人性的地方,发生啥事都有可能。
就在刘策胡思乱想的时候,织田幸子忽然开口说道:“军督大人,这肚子里的孩子是您麾下的一名将军,是我情不自禁,求您莫要怪罪与他……”
“何人!”
刘策闻言,脸色瞬间一冷,自己麾下将领居然做出这种事,这可让他有些无法接受,虽然这种事你情我愿也不算违反军纪,但说出去毕竟名声不好。
织田幸子微微一笑,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对刘策小声说道:“他叫徐辉,我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看且有魅力的男人,那日他来宅院送东西的时候,我就被他深深迷住了,
当夜,我陪他喝了很多酒,然后我们之间……”
顿了顿,织田幸子似乎回想起那一夜的情形,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尔后接着抚摸自己的肚子说道:
“如果肚子里是个女孩,我打算取名叫他徐研,如果是个男孩……”
讲到这里,织田幸子又顿了顿,接着说出一个让刘策差点喷茶的名字。
“徐福!”
七十 海盗王
……
“徐辉,真没想到这么一个温文尔雅的家伙也是风流成性的种,本军督以前倒是太小看他了!”
一听织田幸子肚子里的孩子是徐辉的,刘策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而坐在他边上的宋嫣然则是手掌捂着嘴,暗自偷偷的窃笑。
不过,这种事刘策也不好管,只能回去后劝诫他一番。
挥去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刘策正了正姿态,对织田幸子说道:“幸子小姐,这是你的私事,本军督不想做过多的询问,我只想提醒你一句,你和军督府的私下协议不能忘怀,
至于你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当瀛洲未来的国君,本军督也没那兴趣,忘你能谨记自己的身份……”
“嗨依~”
织田幸子恭敬的应了一声,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给您造成不必要的困扰,幸子在这里深感歉意,多谢您的谅解,幸子自然会继续履行与军督府之间的协议……”
刘策望着织田幸子一脸诚恳的模样,心中却愈发觉得这位瀛洲女国君非常的不靠谱,只能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
待放下茶杯后,刘策对织田幸子问道:“对了,幸子小姐,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最近本军督治下来了一批你们瀛洲的武士,其中有个叫川崎秀濑的瀛洲大名,敢问幸子小姐可否听闻过他的名号?”
“川崎秀濑?”
织田幸子闻言,轻轻嘀咕一声,努力开始在脑海里寻找关于这个名字的信息。
良久,她摇摇头说道:“军督大人,瀛洲所谓的世家多如牛毛,幸子实在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物,帮不上您的忙,实在是抱歉。”
听完织田幸子的话,刘策觉得也很有道理,毕竟瀛洲情况不同大周,只要谁手里有钱,随便召集个百八十号人就敢自称大名,没准一夜功夫就凭空冒出成百上千的大名,实在让人感觉这大名也忒不值钱了些,还没人家山匪务实。
失望之余,刘策又问道:“幸子小姐,本军督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你可知道袭扰中原沿海和周边岛屿的瀛寇中,有个名唤柏泽丸的海盗?”
“当然知道了!”织田幸子一听“柏泽丸”三个字,立刻神色变得激动起来,“这柏泽丸可是瀛寇之中真正的海盗之王,只是碍于其身份,只能幕居身后而已,现在明面上的海盗王不过是其扶植的傀儡罢了……”
与是,织田幸子将自己对这位“柏泽丸”的了解,详细的开始说与刘策知晓。
说起这个柏泽丸,他的人生轨迹可以用传奇来形容,本是一个中原人,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瀛寇的队伍中,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就以残忍血腥的手段成为了一支瀛寇船队的头子,然后便开始了称霸瀛洲至周边列国海域的征程。
仅一年时间,柏泽丸就收服了海域各处八成以上的瀛寇,毫不留情的压缩了其他海盗生存空间。
久而久之,那些不愿归顺的海盗也迫于柏泽丸的威胁,只能远遁他国海域,柏泽丸的海盗船队则彻底垄断了瀛洲海域线“洗劫”的“业务”,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
但柏泽丸发现,光这样靠抢终究不是办法,基本上是一锤子的买卖,时间一久不易细水长流,与是决定拓展“业务”,开始跟大周各处以及南洋一片小国开展了贸易活动。
所谓贸易活动就是,过往的船只将船上至少三分之一货物以高于市价一至两成的价格卖给柏泽丸,然后柏泽丸再将收来的货物以十倍价格卖到瀛洲诸岛上的大名和周围那些人傻钱多,不思进取的藩王身上。
对于柏泽丸这种“文明”的做法,过往商队都私下对他竖起大拇指,好评如潮,说他这人十分厚道,与其他只知道打家劫舍的海盗相比,立马高下立判,就连当了冤大头的瀛洲人,也对柏泽丸的印象极佳,如果条件允许,就差给他颁发个“瀛洲十佳青年”的奖章。
很快,柏泽丸就靠这种“雅俗共赏”的贸易手段,将业务扩展到了大半片南洋海域。
不完全统计,他麾下的各式舰船已有两千多艘,手下有几万号人,几乎控制了各国海运贸易黄金航道,势力形成后,他就开始在航道口收取过往船只的“通关费”,仅这一项的收入就有每年几千万银子的收入,成整片海域了名副其实的海盗之王。
随着柏泽丸的势力的膨胀,所建造的船只也越来越大,引起了大周沿海各世家和瀛洲各地大名的恐慌,二者没有任何交集,竟是不约而同的将柏泽丸列入了敌对名单。
率先对柏泽丸出手的是以岛津世家为首的各处大名,他们集结了三万大军对柏泽丸盘踞的据点发动了一次轰轰烈烈的进攻。
但开局信心满满的岛津世家很快就傻了眼,三万正规军,在与柏泽丸的交战中近半在海里喂了王八,还有几千人觉得还是当海盗有前途,与是纷纷投降了柏泽丸,逃回到京都的岛津联军不到一万人,几乎人带伤。
这一下,以岛津为首的大名们开始慌了,万万没想到柏泽丸的实力居然这么恐怖,但就在他们胆颤心惊的时候,另一个噩耗很快传入他们耳中,更是让他们吓的差点魂飞魄散。
柏泽丸在击败瀛洲各处大名联军的同时,又击败了史文靖率领的大周水师!并扬言要前往京都,找大名们“讨个说法”。
这一下可把这群大名们吓的够呛,他们连忙备好厚礼,连滚带爬的派人送去柏泽丸处示好大献殷勤,就连岛津、宫本、羽田、伊藤瀛洲真正意义上最有实力的四大世家也都派人送去一堆厚礼,毕恭毕敬在柏泽丸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逢年过节的时候,还要派人前来祝贺,以免惹恼了这位大爷。
那一年,柏泽丸十九岁,就已经达到了人生巅峰,成为了瀛洲这片土地上能为所欲为的无冕之王,几乎所有人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当然,各方大名之所以惧怕柏泽丸,除了他有极其强硬的实力外,更主要是柏泽丸手里有着他们眼下急缺的各种货物。
瀛洲这地方大家都知道,除了火山和地震,几乎什么都缺,除了渔业比较发达,其他各方面就显的有些微不足道了。
在战乱年代,最缺是什么?自然是军械了,各方大名军阀彼此征战不休,一天时间里瀛洲各地发生个上百起大大小小规模不一的战争简直就是家常便饭,铁料在这里自然就是脱销产品。
而瀛洲本就缺少铁矿,一场千人规模的战斗下来,张嘴吃饭的人倒是没见几个死的,但损毁的铁制兵器数量,就足以让那些大名心痛不已,因为损失的兵器很难得以补充。
但只要这些大名和柏泽丸有良好关系的话,情况就会变得不同,因为柏泽丸地上有着各方大名紧缺的铁料,虽然价格是他收购价的十倍以上,但还是按捺不住那些大名们疯狂的抢购心态。
这也是瀛洲各方大名对柏泽丸不敢轻举妄动的更深一层原因,因为柏泽丸垄断了瀛洲对外贸易的市场,他们唯一获得大量铁料的途径,只能经由柏泽丸的手才行,万一惹怒了他,停止对自己供货,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在柏泽丸二十岁那年,他在瀛洲一片土地上自建了一座城池,名为“南望”,之后柏泽丸就忽然宣布退出海盗行业,正式退居幕后。
而之后新任的海盗之王,都是由柏泽丸亲自任命的,所有大小决断都必须跟柏泽丸商议才行,整个就是一个傀儡而已……
听完织田幸子的诉说,宋嫣然感慨道:“真没想到,那个赢寇首领,居然也会是我们中原人,那他本名叫什么呢?”
织田幸子摇头说道:“没人知道他真名,因为知晓他中原名号的人都被他杀了……”
宋嫣然喝了口水,轻声嘀咕道:“看样子,这个什么丸的,也是有着别人不想知道的秘密呢……”
沉思中的刘策,望着杯中冒着热气的茶水,眉头一蹙,又对织田幸子问道:“那么幸子小姐,你们皇室就没想过找柏泽丸合作么?既然他有这样的实力,你们不该放弃拉拢啊……”
织田幸子说道:“当然找过了,可惜那柏泽丸对我们瀛洲内乱根本就不闻不问,无论谁死谁灭对他而言都漠不关心……”
“幸子小姐你见过柏泽丸?”听织田幸子似乎认识柏泽丸的语气,刘策疑惑地问道。
织田幸子回道:“认识谈不上,但确实与他见过一面,也就二十岁的样子,满脸的玩世不恭,说实话,我真的不敢相信那么一个少年郎居然会是让瀛洲各处大名闻风丧胆的海盗之王。”
了解到大概情报后,刘策又对瀛洲以及瀛寇有了一个全新的了解,看样子瀛洲那一片水深的很,想要涉足的话,必须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行。
望着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刘策这才想起自己命人去酒楼定了饭菜,忙起身对织田幸子说道:“幸子小姐,时候不早了,你请早些安歇,等孩子生下来后,本军督打算将你接到永安定居……”
“为什么?幸子在这里住的很习惯啊……”织田幸子万分不解的问道。
刘策说道:“幸子小姐,你就听从本军督吩咐吧,本军督不会害你的,永安会比这里更好……”
说完,刘策挽起宋嫣然朝她行了一礼,便转身步出了庭院,向宅门之外走去。
一出宅院大门,宋嫣然就一脸神秘的望着刘策,一脸坏笑开口说道:“刘大将军,我这些时日学会了一句话,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有怎么样的上司就会有怎么样的下属哦……”
刘策闻言,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自然是知道宋嫣然这话另有所指,神情是万分的尴尬,不知该如何回答。
“咯咯咯……”
见刘策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宋嫣然轻当即忍不住抿嘴轻笑几声,尔后说道:“好了,我饿了,赶紧回家吧……”
“嗯……”
刘策应了一声,任凭宋嫣然拉着向府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