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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的风雨     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txt下载     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十一 新气象1

    ……

    俗话说,小别胜新欢,酒宴结束当夜,刘策和姜若颜回房歇息,那一夜的姜若颜不知为何,变得十分热情,似乎要将整副身心都与刘策融为一体般……

    天蒙蒙亮,刘策就一袭轻装出门来到庭院散步,顺便恢复下隐隐有些作痛的腰板……

    “汪汪汪……”

    不远处,三只哈士奇依旧在原地打转扑腾跟空气斗智斗勇,实在是蠢的令人感到绝望,虽然个子还不大,但已经有了拆家的潜质,让刘策已经有了“斩草除根”的念头。

    踱步几许,刘策又不自觉的走到了宋嫣然房门前,望着紧闭的阁楼大门,本能的伸手想要去推,但仔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这股冲动,不想去打扰她休息。

    趁着天色尚早,刘策回到后院又散了一阵便前往书房开始复查下资料……

    转眼间,天已经大亮,军督府内开始出现下人走动嬉笑的声音,逐渐有了生机……

    刘策放下手中书本,来到敞开的窗台前,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望着庭院的情形,悠悠地说道:“崭新的一天,终于又开始了!”

    ……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用在沈碧身上可谓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昨夜从卫稷地方听到关于马球场股份的事后,沈碧也是兴奋的一夜未曾睡好,辗转反侧好久,直到二更天的时候才昏昏睡去。

    不想到四更的时候,沈碧从睡梦中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索性直接起身来到书房将睡的死猪一样的卫稷叫醒,再三确定马球场的可能获得的收益后,立刻开始命府下人去库房点银子。

    现在,沈碧带着卫稷还有卫瑛一道,让下人拉着四辆马车,每辆马车上十个箱子,共计四十个箱子十万两银子,浩浩荡荡来到了军督府外,等着应卯时辰到来。

    军督府总府应卯时间一年分两个阶段,分别是夏卯和冬卯。

    夏卯辰时三刻应卯(七点四十五)至酉时时分(下午五点至七点这个时段以内)散班放衙。

    冬卯则是辰时七刻应卯(八点四十五)至酉时末刻(下午七点)散班放衙。

    现在辰时未至,沈碧就已经早早的等在了军督府大门之外。

    卫稷和卫瑛两人则坐在早餐摊位前吃朝食,尤其是卫稷啃着油条,喝着豆浆,给人感觉分外的惬意。

    见卫瑛一副闷闷不乐等我模样,卫稷劝道:“皇侄女,你还在思念皇兄啊?放心吧,他现在进入了蜀地,不会有事的,毕竟蜀道难行,高密再厉害也该知晓蜀道不好走,更何况他心中还要面对京畿以外那么多世家的势力呢……”

    卫瑛叹了口气说道:“说来也是万幸,若不是父皇让本宫跟随刘策替太子从军边城,怕现在本宫也早陷入险境之中,莫非这些真的是天意么……”

    卫稷摇摇头,啃下半截油条说道:“什么天意,明明是本王这漂亮侄女福气好啊……”

    卫瑛微微一笑,又露出一丝惆怅的模样,缓缓说道:“真的希望父皇和母后都能平平安安的,那样我心也就安了……”

    街角上的行人逐渐开始多了起来,等卫稷和卫瑛一顿早餐吃完,街角两侧的商铺也都已经彻底开张,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军督府紧闭的大门敞开了,沈碧见此忙招呼卫稷叔侄过来,顺道整了整身上衣物头饰,尽量保持一副身为贵族的气度,一起向军督府的台阶迈去。

    不过,还未等卫稷一家子步入军督府大门,就有两个商人打扮模样的人抢先一步冲进了军督府大门,让沈碧好是一阵不满。

    “抱歉,借过,借过……”

    两个插队的人回头对沈碧一行人面带笑容的拱手致歉后,肩并肩的快步离去,看这架势好像是有什么要事急需处理。

    一进军督府,二人皆是直奔新任商务司司长吴学礼所在办公区域。

    经过秦墨整理,军督府目前分设内外两处幕僚,外设教化司、法务司、保安司、慎刑司、商务司、工业司以及农作司和税务司。其中商务、工业、农作、税务四司区域人流量最大,每日都会有数之不尽的人来办理相关手续。

    这两个商人都是来办理最后一道手续,需要吴学礼亲自敲章,一旦成功,他们马上就准备登报招人,来年可以大干一场,狠狠赚上一笔。

    这两个商人一个来自定州,一个来自幽州,都是六月份从报纸上得知冀州现在正在招商后,立刻变卖了家中所有田产家当,来到冀州决定搏上一把。

    当然,这两人除了魄力十足外,为人也十分谨慎,那些店铺什么的在他们眼里都是“小生意”,而且租金也贵,仔细算算赚不了太多钱,与是这些时日一直在探察冀州各处能赚钱的业绩。

    不想,经过几个月勘察,还真让二人各自找到了赚钱商机……

    幽州来的王姓商人,敏锐的发现一个问题,就是那些有功之士获取土地,尤其是在那些将军指挥使之中,成千上万亩地光靠家人如何耕种的完?很多都闲置浪费了,不由觉得可惜。

    与是王掌柜决定要成立一个“耕种队”,从远东各地招募有丰富农作经验的农户,待来年开始就准备拓展自己的业务,打下一番天地。

    而定州来的钱姓商人则是从报纸中闻到了令他着迷的铜臭味,那就是承包修路扩建工程项目……

    各处官道主线都是由军督府直接插手监督,钱姓商人自然是不可能去承包的,但报纸上暗示各处庄园土堡也要铺设道路,似乎有意将其几处路段承包给他人时,他就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与是两人今日不约而同的来到军督府一起办理最后一道试行资格手续,齐齐来找商务司司长吴学礼。

    吴学礼,二十八岁,算术天才,对商务这块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由叶斌举荐,秦墨过审,经过半年考核,直接被秦墨破格从吏员提拔为商务司司长,由他掌控的商务司,这办事效率真心没话说,也没辜负秦墨叶斌的举荐重用之功。

    王、钱二人见到吴学礼后,分别将自己开战的业务计划说的明明白白,经过仔细斟酌后,他们终于取得了创业资格证明,当吴学礼将两份印刷清晰的证明送到他们手中时,二人总算呼了口气,并承诺来年会给学堂捐赠一大笔钱……

    殊不知,钱、王二人这次尝试促生了一个新的行业发展承包业,作为鼻祖的他俩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今日的事迹将被载入历史史册代代流传下去。

    ……

    军督府内各司办事区域人流络绎不绝,每一个曾经不被重视的官吏皆都带着无限热情,投入到自己工作中。

    而永安城内各处,随着太阳高照,也再次焕发勃勃生机,街道上车水马龙,到处都是络绎不绝的人流簇动……

    在秦墨为首一行文官的努力下,如今以永安为中心冀州各处,只要百姓勤劳吃苦,都能找到自己的活儿干,无论中原人还是胡人都是一视同仁,前提是必须严格遵守军督府颁布的律法律规。

    随川崎秀濑和宗本一郎来到冀州的五百多名瀛洲人中,就有不少人被这里的氛围所吸引,打算在这里找份工作过上安稳的日子,毕竟刀口舔血的日子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的。

    众多瀛洲人中,小泽锐仁就是其中之一。

    小泽锐仁出身在瀛洲海边一个不知名的渔村,自小就在火山、海啸、旱灾外加各处大名征伐的操蛋环境中长大,自己十四岁的时候,就被大名召集分了把竹剑上了战场。

    十年来,小泽锐仁自己都不记得上了几次战场,跟了多少大名,成日在死亡边缘徘徊。

    终于在又一次跟随的将军战败后,他厌倦了这种成日朝不保夕的生活,诈死从战场遗骸中捡了把完好的武士刀,开始了落魄浪人的生涯。

    颠沛流离许久,小泽锐仁受宗本一郎雇佣来到了昔日的骊国,现今的辽东,一起效忠军督府,开始了雇佣军生涯。

    在徐辽军中,小泽锐仁第一次享受到了一日三顿饱饭的待遇,由于腹中长期缺少油水,第一次吃饱饭的他,连着腹胀好几天,接着又跑肚一周左右才缓过神来,可谓是被折腾的死去活来。

    不过,这种感觉小泽锐仁十分喜欢,在这世道能吃饱饭那比什么都重要,与是暗暗发誓要永远效忠跟随军督府。

    辽东平定后,川崎秀濑和宗本一郎随郭涛一起来到了冀州,小泽锐仁也跟着一起来到了这片神往的土地,很快就被这里的一切给深深吸引,尤其普通百姓那热情洋溢的面容才是他内心真正向往的生活。

    与是,小泽锐仁主动找到宗本一郎,想要结束自己雇佣军的身份,融入冀州这座城市,不想被宗本一郎一顿臭骂,甚至想要让他剖腹自尽。

    不过最终,小泽锐仁还是成功脱离了雇佣军的身份,毕竟这里是冀州军督府的治下,律法可没有规定允许人自尽,如果这样做无疑就是谋杀,川崎秀濑和宗本一郎可不敢惹军督府,毕竟还有大事需要求着军督府一起合作,也就放任小泽锐仁离开了。

    而恢复自由身的小泽锐仁,立刻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积蓄拿出来,所做第一件事就是去学堂拜师学习中原话,他非常了解,外人想要融入这片土地,最大障碍就是语言交流。

    凭着对新生活的热切向往,小泽锐仁异常勤奋,短短一个月时间很快就学会了中原官话,虽然还很生硬,但和人基本交流已经不是问题了。

    交流的阻力减小了,小泽锐仁很快就找到了他人生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工作马国成农庄的管家,主要打理马国成治下三百五十多亩地以及定期收取他各堡处产业的租金。

四十二 新气象2

    ……

    马国成给小泽锐仁开的薪水待遇还算不错,一两八钱银子一月,三个月结算一次,包吃住,年尾还有利钱分红,主要看土地收成,让小泽锐仁很满意。

    小泽锐仁十分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更主要是有一个安稳和平的环境,这就足够了。

    今天,小泽锐仁前来税务总司设在永安街市分衙替马国成缴纳房税。

    马国成也是个精明的人,加上自己又多了个儿子马超,一家七八口人自然不能只守着自己那几百亩地混吃等死,虽然这日子是过的富裕了,可也总想着要广开财路,多找几条赚钱的路子。

    与是他就将自己历次作战的缴获和田亩收成以自己妻子名义折算银子在冀州各处庄园城镇置办了些房屋产业,当起了包租公,这一年下来收入也是非常可观。

    不过,房屋包租也属于商业行为,该缴纳的税是一文不能少的,马国成身为边军将领一员,更是要以身作则,每年都会按时向军督府纳税,也算是给冀州治下所有军民立了一个榜样。

    小泽锐仁怀揣三十两白银来到税务司衙门,恭敬的将今年马国成该缴的税上交收好单据后,便如释重负的来到大街之上,望着寒风中车水马龙、喧闹不止的人流,心情是万分的舒坦。

    马国成的妻子见小泽锐仁勤恳吃苦,允许在让他办完交代的事后放他半天假期休息一下,而缴纳的税银一共二七两六钱,剩下的算是今年年尾的奖励让他在永安城内找个酒肆喝杯酒暖暖身子。

    对于马国成一家人对自己的良好态度,小泽锐仁也是分外感动,握着棉衣里剩余的二两多银子,他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更加卖力干活,报答他们夫对自己妻的信任。

    不过,小泽锐仁并没有急着去酒肆,而是来到城中车马行前转悠,望着从中一匹匹各式骏马拉着一车车货物出入,眼里满是羡慕的神情。

    “总有一天,我也会拥有自己的马车,然后加入车马行运送货物,这样我也能将欧咖桑(妈妈)和意莫托(妹妹)接过来,一起过上稳定富足的生活了。”

    小泽锐仁暗暗发誓,一定要攒钱买下两匹耐力不错的良马加入运输业这行。

    可惜马匹价格太贵,一匹运输货物的良马价格在六十两左右,这不是现在的小泽锐仁能负担的起,哪怕骡马价格也要一匹二十两以上。

    不过有了目标,小泽锐仁才有生活的动力,他相信自己一定会实现这个愿望,凭自己一双手也能给母亲和妹妹带来幸福的生活。要是妹妹能在这里找个有钱的好男人嫁了,那当然是更好了。

    带着对未来无限的憧憬,小泽锐仁放弃去酒肆喝酒的打算,只是从兜里掏出两文钱在路边摊位上买了一个杂粮饼胡乱吃了几口就向永安城外走去。

    “来年我要更加努力干活,争取让家翁再涨些薪水,早些稳定下来就想法子接母亲和妹妹来此定居,不过,这户籍……哎……”

    冀州各地也实施户籍制度,不过这就不怎么公平了,户籍制度总体偏向中原人,对胡人以及瀛洲人就很不友好了。

    冀州户籍规定,除了冀州本地人,其他各省若想来冀州本地定居,都需经过三个月至一年时间观察期,一经合格,就正式发放冀州户籍,当然对军督府有重大贡献的会直接予以发放。

    而胡人和海外各国蛮夷,除了牧族、乌族以及灵族本身就最早追随刘策的族群享受同等待遇外,其余包括骊国人,瀛洲人在内,没有特殊贡献者,最快也要三年才能拿到冀州户籍。

    当然,这其中也有捷径可取,可惜只限于女性的,只要有异族女人与中原男子成婚达半年以上,就能拿到冀州户籍,生下的孩子也自然能入冀州户籍。反之,中原女子嫁给异族男人,异族男人是没有冀州户籍,可能连同女人也会被剥夺户籍资格。

    不过,好在这个世界大多中原女人都很理智,不愿意外嫁,审美观念依旧在中原男子身上,压根就瞧不上那些粗犷丑陋的异族人,毕竟颜值即是正义……

    至于冀州户籍究竟有何魅力,有了它才能享受军督府为来年制定的一系列惠民待遇补贴,这里暂不细说……

    小泽锐仁带着满心热情离开永安向城郊马国成家走去,在他经过的一家酒肆里,却是热闹异常,生意十分的红火……

    酒肆店面不大,但里面卖的酒却是发酵的白酒,大冷天的几个人凑一起,热上一壶高度白酒,再点几个小菜,热乎乎喝上几盅,那感觉是分外的舒服。

    就在这时,酒肆之外走进一名三十多岁上下,头戴方巾身穿儒袍的儒生,那件儒袍破旧不堪,上面打满了补丁。

    在酒肆内喝酒的人一看到那儒生,顿时窃笑起来,这人叫孔廉,是永安城郊的一名落魄书生。

    这孔廉好吃懒做,自视甚高,以前仗着自己读书人的身份在冀州各地经常指点江山,他本来有份私塾的工作教教孩童儒学知识,可惜学堂的兴起让他彻底失去了收入来源,毕竟学堂适龄孩童在学堂一切费用九成都由军督府免费供应的……

    不过好在他业下还有几十亩薄田,靠着收取田租度日,这日子本来也算勉强过的下去。

    然而孔廉花钱太过大手大脚又好喝酒,尤其军督府商会新出品的烧酒更是让他深险其中不可自拔,所有收入大部分都被他买了酒喝,那些田亩租金根本就不足以维持他的开销,与是他就加收田亩租税……

    结果可想而知,佃农一听加租立马就不干了,加上冀州各处都在开垦荒地,待遇收入远要比孔廉好的多,渐渐的他治下那几十亩地就被闲置,而他自己又不懂农事,这田地自然而然也就荒废下来。在十月份的时候他实在撑不下去,就将田亩以一亩二十五两的价格全卖给了军督府,换了五百多两银子。

    手里有了银子后,孔廉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拿这笔钱去谋其他生计,反而花钱比以前更狠了,经常出入西市各大酒楼挥霍无度,短短三个月不到功夫,五百多两银子也就被他花的所剩无几,就连他老婆也受不了他的态度,带着两个孩子毅然离开了他回来东街娘家,听闻最近孔廉老婆去了郓城棉被厂找了份工作,日子也算过得安稳红火。

    孔廉拉不下脸,虽然日子过得异常窘迫也没去想投奔自己妻子,毕竟这事关自己脸面,传出去怕丢人,当然也没去找份正经工作的念头,依然守着那些可怜的家当出入酒肆茶坊。

    西市高档酒楼他是去不起了,现在只能出入沿街各坊的酒肆之中,就比如现在……

    孔廉一进酒肆大门,向四周扫了一圈,然后来到一张矮桌前,席地而坐,甩了甩儒袍上那宽大的衣袖,大声喊道:“店家,上二两烧酒,要热的,本公子付的是现钱……”

    说话间,孔廉手里不知怎么的就多出二十文钱,一枚一枚的放在桌子上,排列的是整整齐齐。

    “来啦……”

    店家闻言吆喝一声,很快就将一小壶温好的酒放到他的桌前,满脸堆笑的问道:“孔公子,酒来了,您还要点什么菜么?”

    孔廉望了眼隔壁桌上的鸡鸭鱼肉等下酒菜,吞咽了下口水,对店家说道:“给本公子上一碟醋……”

    “醋?”店家闻言有些懵逼,再次确认了一下。

    “醋!”孔廉点头很是肯定的应了一声。

    店家收起桌上二十文钱,一脸疑惑的回到了柜台,很快给拿起一个小碟子倒了小半香醋,放到了孔廉桌前吆喝了一声:“孔公子,这是您要的醋,慢用……”

    说完,店家就离开忙活其他事去了,毕竟用醋不要钱。

    等店家离开,孔廉拿起酒壶打开盖子用力闻了闻,脸上立刻浮现一丝满意地笑容,然后迫不及待的给自己倒上一杯,泯了一小口,喉咙顿时发出一阵极其舒爽的呼喊声。

    又喝了一口酒,孔廉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放在矮桌之上,然后小心翼翼的翻开,只见一颗拇指大小光滑的小石子出现在细布之上。

    孔廉从桌前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将桌子上的醋又端近了些,然后夹起石子放到醋碟子里反复拨弄给蘸满后,再次夹起它塞入自己嘴里吸吮了一阵。

    醋味带来的酸爽让孔廉脸上神情都变得五颜六色,好一阵过后,孔廉吐出石子,用筷子夹回醋碟后,再次喝了一口酒,脸上再次浮现十分惬意的表情。

    酒肆其他宾客目睹了孔廉那“烧酒配醋石”的下酒菜,似乎发现了新的天地,一时间都是目瞪口呆。

    “哈哈哈……”

    良久,整个酒肆都哄堂大笑起来,就连店家酒保都忍不住抿嘴憋着笑意,不停的摇头叹息。

    其中一名宾客忍不住大声问道:“孔廉,石子下酒,这味道如何啊?”

    孔廉闻言举起酒杯,对说话的那桌宾客说道:“你们懂酒否?美酒在前,喝的是一个意境,有没有下酒菜根本就不重要,当然,和你们这些粗人说了也不会明白的……”

    那宾客闻言,不以为意,夹起一块白斩鸡肉对孔廉说道:“是啊,咱都大老粗一个,自然体会不到醋石配酒的意境,咱只知道这鸡肉下酒,喝的才舒坦……”

    话毕,那宾客一口将鸡肉塞入口中大口咀嚼起来,引来周围宾客一阵附和大笑,但这笑声很明显都是在嘲讽孔廉的。

    ……

四十三 新气象3

    ……

    “唉,一群凡夫俗子,真是不可理喻……”

    孔廉望着那宾客大口吃肉的情形,努力吞咽了下口水,酸溜溜的嘀咕了一句,然后继续俯身夹起醋石塞入嘴里吸吮了一阵幻想着自己在吃鸡肉的情形,然后就着白酒一口闷下,咂了咂嘴。

    酒肆里的宾客和酒保等人都知晓孔廉的德性,嬉笑一阵后,也就不再去理会他,自顾自的继续开始喝起酒来。

    这时,一名十一二岁的孩童走进酒肆吆喝起来:“卖报卖报,诸位有要卖报纸的么?两文钱一份,新出的远东时报……”

    “给我来一份……”

    “我也来一份……”

    永安普通百姓的温饱问题解决后,闲来无事最喜欢看的都是报纸,依排版页面订下两文到五文一份的价格十分亲民实惠,是普通大众百姓的精神食粮。

    很快,报童手中就少了十几份报纸,怀揣二十几文钱欢天喜地的离开转道其他酒肆去了,今天学堂放假,他也趁机出来补贴家用,减轻家里的负担。

    事实上,学堂读书这一块已经替这些孩子的家庭减轻大笔负担了,但毕竟很多家庭依然不富裕,仍然需要一家人努力补贴家用。

    而酒肆之内,很快就传来翻刷报纸的声音,凡是识字的都仔细看着报纸上的内容,不时和桌前一起喝酒的同伴评头论足,颇有指点江山之意。

    孔廉也喜欢看报纸上的内容,虽然他对刘策执政冀州的一切所作所为十分不满,甚至有着没来由的怨恨,但依然挡不住他喜欢看报纸的心态。

    不过,今天他没有买报纸,因为现在他身上已经是身无分文,没钱买报纸,只能竖着耳朵听周围宾客读报纸上的内容……

    只听其中一桌的宾客,举着报纸大声念道:“秦墨秦主事强烈谴责高密叛军意图分裂大周的行为,军督府呼吁高密应该保持冷静,以大局为重,莫要一错再错,视天下苍生百姓与不顾,做出那种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

    同时希望各方世阀保持克制,莫要擅启兵戈,争取和平解决眼下纠纷,还天下一片安宁,军督府本着以和为贵的原则,尽力居中调和,以免事态向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

    高密叛乱建立大齐王朝的事,已经传遍中原各地,但不少地方想完全传达至少还要几个月时间,不过有了报纸这个舆论利器,仅几天时间全冀州包括整个远东基本上都知道了……

    听完那宾客念叨的内容,酒肆各人也是唏嘘不已,现在大周皇室已经暂迁蜀地武都,中原京畿各地局势一片混乱,各地响应勤王的世家,都在暗中扩备自己的势力,待来年开春之际定会有一场激烈的神都争夺战会在中原大地上演,到时会死多少人这谁也不知道……

    当然,酒肆更多人都庆幸自己目前身在冀州边郡,有军督府的铁军守护自己的身家安全,可以在这里安居乐业,不必担心会被兵烽波及,心中对军督府和刘策还是充满感恩的心态。

    听完那人所念的内容,孔廉也是犹自叹气,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态度,忍不住大声说道:“国难当头,身为儒子,却不能为朝廷尽心效力,实在是惭愧啊……”

    不想孔廉这番话立刻引来周围宾客的白眼,孔廉什么德性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种人胆小怕事,什么本事都没有,却又偏偏总觉得自己满腹经纶不被重用,说到底就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而已。

    同样是儒生,人家秦墨秦主事就言行一致,全身心为军督府和百姓谋取生计,且从不说大话,给人感觉就分外舒服,宛若白玉君子,毫无瑕疵。

    差距,是对比出来的……

    那宾客翻了一页报纸,继续念叨:“冀北总指挥使陈庆言,东部草原呼兰贼患虽平,各族族民与军督府之间近来交往密切,然,在塞外与冀州之间实现难得和平共处的契机下,仍有一小撮居心叵测的异族马匪执迷不悟,

    甘为已经如同丧家之犬般的呼兰人充当爪牙,三番五次侵扰朔方城边郊的部落族民,给朔方城池建设造成了很大困扰,也遭到各部族民的共同谴责,

    对此,总指挥使陈庆表示,对于这种企图破坏来之不易和平的跳梁小丑,军督府绝对不会姑息,定会要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另外,陈总指挥使呼吁那些在塞外安家和工作的中原以及塞外的百姓切实保护好自己的性命,发现马匪踪迹,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在草原各地巡逻的边军将士……”

    这段话的内容其实也在释放一个消息,边境并不太平,虽然最大的势力呼兰人被打的几乎全族覆灭,但依然有不愿意与军督府合作的部族存在,如果有商贩想要出塞做生意的话,务必要多带些护卫随行,以免造成意外突发事故。

    孔廉闻听报纸内容,喝口一口酒,咂了咂嘴说道:“俗话说以和为贵,军督府一直用强硬手段迫使人屈服,必会引起异族人反弹,说到底还是当以圣人古训循循善诱,慢慢教化他们方为上策啊……”

    “放屁!”

    孔廉话音刚落,一名宾客就忍不住对他大骂一声。

    “你个穷酸书生嘀咕什么呢?圣人教化?我看你是念书念傻了吧?你那么尊崇圣人训,你倒是让去驯化他们试试!你敢么你?”

    面对宾客的奚落嘲讽,孔廉连忙缩了缩头,暗自说了句匹夫当真不可理喻后,再次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权当刚才那些话他没听清。

    对于这个小插曲,酒肆内各人都只是顿了顿,谁都没在意,那宾客回头望了孔廉一眼,然后继续开始读起了报纸。

    只见他翻了一页,看到一条新的内容后,不由蹙了蹙眉头,念了起来:

    “军务参谋议政仕官叶胤叶公子在一次军督府例行内务会议上指出,决定家庭地位的先决条件,不该是以男尊女卑来决定,当是以对家庭付出的贡献和能力所来衡量,

    他举例称,一户家庭中,丈夫收入为五两,而妻子收入为十两,这时丈夫又有何面目再对妻子指手画脚?反之也亦然,同时叶公子强调,决定家庭地位最有力条件就是收入对比!”

    (纵横学说讲究的就是利益为先)

    这番话念下来,酒肆内顿时鸦雀无声,对叶胤在报上所言内容,其实酒肆内不少老少爷们都是非常难堪的。

    冀州、汉陵各处女人从事的行业越来越多,畜牧业、纺纱业、商业、教育业各处都有女人的身影浮现,而且她们的收入也不低,又勤劳肯吃苦,收入比自己男人多几倍的已是屡见不鲜……

    更可怕的是,以前那些女人基本是足不出户待在家中照顾老人小孩,要么就学做女红,这见识也就比男人短了很多。

    可现在刘策和秦墨直接鼓励女人上街,尤其是强制适龄女童免费入学后,这情况已经有了一丝“不好”的苗头。现在女人们见过世面后,都有了自己的思想意识,加上自己有了收入,证明自己有能力照顾自己后,开始对自家男人,尤其是钱赚的少的男人有些微妙的变化……

    这让不少男人感到一丝深深的危机感,不少人私下甚至抗议军督府这种违反“人伦常规”行为,建议取消军督府给予女人的一系列权利,以免出现“阴盛阳衰”的混乱局面……

    这种情况甚至惊动了远东总督府,时值十月初,姜浔曾亲自上军督府以总督名义强烈要求秦墨取消这一措施,秦墨是顶着巨大压力与姜浔在府厅足足辩论了三个多时辰,最后秦墨以“军督大人回来再议”和“会慎重考虑”才好不容易将他打发走了。

    那些在各行各业的女工和学堂女师好不容易尝到用自己劳动所获得财富的甜头后,在得知姜浔高压逼迫秦墨废弃这一政策时,无不担忧自己的命运就要重回原点。

    结果,就在下一期新出版的远东时报上明确规定:冀州内务不容他人干涉。

    短短几个字彻底让那些女子放下心来,同时也让不少心中依然坚定男尊女卑的那些男人好一阵气馁。

    而当时姜浔看到远东时报上内容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自己被耍了,于是亲自跑厨房拿了把菜刀打算单枪匹马杀入永安军督府,扬言要跟秦墨来个你死我活的公平对决,好在被史夫人和管家给拦了下来,好言相劝让他想明白刘策和姜家的关系,这才让姜浔冷静下来,也不再过问冀州的事了。

    总之,对于叶胤在报纸上的表态,可谓是毁誉参半吧,不少人暗中骂叶胤不是男人,胳膊肘总向女人靠拢……

    其实,他们完全多虑了,整个冀州总体而言,还是保守的女性占多数,能力超过男人的女人目前也是屈指可数,这种政策反而更加激发了男人的意志,为了自己颜面为了这个家变的更加努力。

    对于这样的消息,孔廉除了谩骂几句表达不满外,倒也没其他反应,继续夹起蘸了醋的石子儿塞到嘴里津津有味的吸吮起来。

    等他再次吐出石子儿放到醋碟上,酒肆外忽然出现一道身着军戎,披着斗篷的军士,向酒肆内张望一阵后,径直来到孔廉的矮桌对面,盘腿席地坐下。

    孔廉没有在意坐在自己对面是什么人,自顾自继续倒满半杯酒,一口喝干,想再倒是才发现酒壶里的酒水已经空了。

    “哎……”

    孔廉叹了口气,显然他还没喝过瘾,但现在身上已经没钱了,也只好起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他对案前的军士一把手拉住了他:“孔兄,许久不见了……”

    孔廉感觉手臂上传来一阵结实的力道,不由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又听那声音似乎十分熟悉,这才抬眼望去,顿觉眼前这名冲自己微笑的军士,眉宇间透着一股子淡淡的英气,似乎很是面熟。

    良久,孔廉顿时瞳孔一缩,惊呼道:“扈……扈清……怎么是你?”

    这军士正是上半年第一批招募新兵中一员扈清。

    此时的扈清与半年前相比,身上那股子酸儒气息已经被磨去了不少,长时间的训练让他看上去分外的精神。

四十四 新气象4

    ……

    扈清说道:“我这次来永安城找徐指挥使处理些军务,顺道经过了这里,本想喝杯酒驱驱寒,不想会在这里遇到孔兄弟你,对了,最近你过的怎么样……”

    孔廉听扈清说话已经没了当初那股子文绉绉的味道,反而有了一股他说不出的气势,不由让他感到好奇,与是开始打听起来:“扈兄弟,听闻你当初是被强制从军,怎么半年下来,在下听你语气,似乎不怎么抵触了?难不成你在军中任了一官半职?”

    扈清闻言摇摇头对孔廉说道:“边军之中一个甲伍官职都能争的面红耳赤,我身无寸功,哪有资格任职?这次来找徐指挥使,前来报道,顺便参加来年关于在冀北朔阳郊外建立演武讲堂的会议,我打算前去进修学习,这样以后也能为升迁做好准备……”

    孔廉闻言一愣,这一瞬间忽然发现扈清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半年以前的扈清每次和自己见面都只会夸夸而谈,同样一副落魄等我模样,可现在他忽然感觉自己和扈清似乎有了一层说不出的隔阂……

    想了想,孔廉凑到扈清跟前说道:“你该不会真的打算一直在军伍内呆一辈子吧?在下记得你以前是最瞧不起当兵的啊……”

    扈清叹了口气苦笑道:“以前阅历太浅,只有亲自体验经历过后,才明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句话的深意,回想自己过去二十七八年的光阴,当真是虚渡了……”

    孔廉见扈清面上神情虽然惆怅,但眼神看起来却依旧相当精神,顿时明白扈清已经与自己不是一路人了。

    带着失落的心思,孔廉又拿起筷子夹起醋碟里的石子放入嘴里努力吸吮起来。

    “孔兄,你这是做什么?”扈清见到这一幕,顿时惊奇地问道。

    孔廉将石子儿吐出夹回醋碟,摇着头说道:“没法子,穷呗,这次能与扈贤弟你在这里见面,却连一杯酒都请不起,不瞒您说,在下现在身上已经是身无分文,自个儿也快两天没进食儿了……”

    扈清闻言,沉默片刻,随后手一挥大声招呼道:“店家……”

    店家闻言立刻跑了过来问道:“来啦,军爷,您有啥吩咐,小店招待军营将士饭菜一律八折优惠,当然,酒水不在打折范围,请出示您的军牌告身……”

    扈清从腰间摸出一本拓印好的册子递到店家手中说道:“这是在下告身,现在隶属辉字营六营四旗赵破虏旗总麾下使弩手,扈清……”

    店家粗略看了一眼最后的印记,确认的确是辉字营印章后,立刻恭敬的将告身还给了扈清。

    扈清接过告身收回身边后,当即拿起一份菜单(刘策建议,周逢推广的)翻开看了一阵后说道:“店家,一斤烧酒,一只烧鸡,一盘切片羊肉,一份豆瓣黑鱼,一份葱花酱肉,再来份肉沫拌面,面里多放一份肉,最后随便再来两个素菜!”

    店家记下后,立刻回身去准备酒菜了,扈清点菜的气魄看的孔廉是震惊万分。要换从前,自己和他一起吃饭都是想着法子诓对方付钱,哪会像现在这么豪爽。同时心道,这扈清该不会故意整我吧?

    扈清似乎看穿了孔廉的心事,直接将一个钱袋丢到桌子边,从那钱袋发出的声响来判断,内中怎么也有十两银子以上,足够付方才点的饭钱。

    孔廉这才放下心来,同时心里浮现一丝嫉妒,酸溜溜地问道:“扈贤弟,最近发了什么财?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啊,你好歹也有弟妹和两个孩子要照顾啊……”

    扈清闻言轻轻一笑:“什么发财,这些银子都是我在新兵营期间教授兵士识字的补贴和转正的薪水,至于我妻子,就不必多说了,她现在挣的比我要多好几倍……”

    “啥?”孔廉闻言大吃一惊,“你说你弟妹也在外干活?赚的比你还多?”

    扈清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淡淡地落寞,对孔廉说道:“我妻子在灵族族长阿诗曼开的牧场里从事,由于她心灵手巧,加上又肯勤劳吃苦,两个月时间就被升任牧场主事,手底下管着近百号女工,

    现在她仅每月的薪水就有十二两,还不算分红奖励,如果都算下来,怕是一年能有三百两银子收入,听说明年阿诗曼又租用了上千亩山地种植牧草,看样子她的牧场又要扩建了,我那妻子也许会被任牧场副手,收入更是暴涨数倍,

    现在家里的房子也已经里里外外都翻新了一遍,我那两个孩子再也不用怕挨饿,穿的衣物也都不再是破烂捡剩下的,等来年开春,我就打算让孩子入学堂读书。”

    孔廉闻言,心中顿时嫉妒不已,无不羡慕地说道:“扈贤弟,那你现在这日子可是红红火火啊,有这么好弟妹在,你还从什么军啊,不如回家读圣贤书吧……”

    扈清闻言,捏了捏拳头,脸上浮现一丝极其不自然的神色。虽然在军营中他的确改掉了以前在家中的很多陋习,但有一点没改,那就是大男子主义,好面子。

    十月初,扈清三月新兵期满,回家探亲感受到家里的变化后,顿时让他感到一股强烈的危机。

    妻子纪氏还是和从前一样,依旧对自己唯唯诺诺,但扈清能清晰的感受到纪氏身上所产生的那股微妙的变化,按在军营中学到的来说,那就是自信。

    扈清知道,现在的纪氏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如果自己再跟以前那样对她甚至休了她,对双方来说,损失最大的肯定是自己,以纪氏这份能力和容貌,不怕找不到比自己强百倍的续弦郎君,而自己就没这么容易了。

    从那时起,扈清就有了一股异常强烈的危机感,而且生活条件变好后,纪氏由于营养补充充分,面色也渐渐红润起来,再换上身漂亮干净的衣衫,抹上淡淡的妆容后,也变的越发动人,让扈清第一次感受自己妻子原来也是这样的可人,为自己以前的行为深感懊悔。

    但是,如同叶胤所言那般:经济水平决定家庭地位。收入上巨大的差距成为扈清新的苦恼,他现在连让纪氏放弃工作的胆子都没有,毕竟可以说自己的吃穿用度都由妻子提供,只能暗自发誓要努力往上爬,争取早日追上纪氏的收入水平。

    这似乎很难,但又何尝是一种激励的方式呢……

    “酒菜来啦……”

    一声吆喝打破了扈清的沉思,只见店家和酒保各端着一个大盘子,将之前点好的酒肉和拌面放到了他落座的矮桌上。

    孔廉见到一桌子鱼肉,顿时食指大动,当即要去抓那壶酒水,却被扈清抢先一步夺了过去。

    只见扈清先给自己斟满一杯酒,然后将那一大碗拌面推到孔廉跟前说道:“孔兄,你先别急着喝酒,先把面吃了垫垫胃……”

    “也好……”

    孔廉早就饿的发慌,端起面条搅拌了下,然后立刻“吸溜溜”吃了起来。

    等孔廉一碗面下腹,他桌前的鱼肉也被消灭了大半,扈清从他那吃相可以看出,他现在的确是相当落魄,与是也替他斟满了一杯酒。

    在吃饭过程中,扈清也对孔廉眼下处境有了一个大概了解。现在的孔廉可谓是家徒四壁,他妻子也受不了孔廉好吃懒做的性格,气的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听的扈清是不断摇头叹息,同时暗自庆幸纪氏当初能容忍自己这股子臭脾气,回想起来也真是感到一阵后怕。

    “嗝……”

    很快,孔廉吃完了桌上的菜,在将最后一只鸡腿啃的只剩骨头后,红着脸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然后微微晃了晃身子,将自己的裤腰带松了松。

    “舒坦……”

    孔廉捂着自己吃的鼓鼓的肚子,十分满意地呻吟一声,然后又拿起酒杯泯了一小口。

    扈清见此问道:“孔兄,饭菜够不够?要不要再来一份?”

    孔廉摇摇头说道:“够了够了,好久没这么舒坦喽……”

    扈清闻言,立刻招手说道:“店家,结账……”

    “来喽……”

    店家弓着身子来到扈清跟前,点了点桌上的菜,然后笑着回道:“军爷,打完折一共是八钱二分银子……”

    扈清从桌上钱袋里取出一两银子跟店家说道:“不用找了,剩下的就算是替我这位兄弟还他赊下的酒钱吧……”

    “多谢军爷……”店家满脸堆笑的接过银子不停道谢。

    望了眼酒肆外的阳光,扈清起身收拾好东西,又从钱袋里取出二两银子放在孔廉跟前说道:“孔兄,有句话也许你不爱听,但当贤弟的还是想跟你说一声,出去找份正经行当干吧,别再这样浑浑噩噩虚度光阴了……”

    说完,扈清也不顾孔廉听不听的进去,肩挎包裹大步走出了酒肆大门,只余孔廉在桌前,醉眼惺忪的望着那二两银子发呆。

    “店家,再打两斤酒,本公子要带回家里喝去……”

    有些人知道迷途知返,扈清就是如此,从军半年的生涯让他认识到自己以前是多么混蛋,发誓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但还有些人狗改不了吃屎,孔廉就是这样一个人,好吃懒做,得过且过,是怎么都无法改变的……

    出了酒肆的扈清,紧了紧身上棉衣,搓搓双手向徐辉所在的办公区域前去报道。

    走在半路,刚好从一高一胖两个军官身边经过。

    扈清见到他们身上所穿军戎,以及其中一人腰前所挂漆黑金丝边腰牌时,顿时暗中大吃一惊,连忙站的笔挺,冲他们郑重行了一礼。

    来人正是羽林卫副指挥使卓少云以及他兄长谢平安,他们见到扈清,也是回了一礼致意,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只是现在谢平安脸上满是愁容,似乎有什么事在求卓少云……

四十五 新气象5

    ……

    “少云,就当大哥求你一次,帮我一回行不行?”

    “大哥,这忙小弟真的没法帮你,颐轩雅苑我又不熟,如何去替你说情?”

    半道上,卓少云和谢平安为了陈氏女子能进颐轩雅苑似乎起了争执……

    见自家兄弟不愿帮忙,谢平安叹了口气说道:“少云啊,大哥自小将你拉扯大,这一路风里雨里,咱兄弟也都挺了过来,如今你做了高官出人头地,当大哥的自是很欣慰,大哥也从没求过你什么,但这次你就看在咱兄弟多年相依为命的份上,帮大哥一把成不?”

    卓少云为难地说道:“大哥,不是少云不想帮这个忙,而是我跟颐轩雅苑真的一点都不熟,让我如何帮啊,再说了,颐轩雅苑这块儿水深,考核很严,怕陈姑娘也没那资格进去啊……”

    谢平安忙道:“少云,陈姑娘有没有这资格咱不管,只要咱能帮她到面试这一步就行了,剩下的咱就无需再操心了……”

    卓少云叹道:“大哥,我说你干什么去揽这档子事呢?那不是添乱么?”

    谢平安说道:“大哥不是看他们爷孙俩可怜,想帮帮他们么?”

    卓少云说道:“那也得分能力啊,大哥,咱跟颐轩雅苑都不熟,上哪找人给陈姑娘托情?如果他们需要钱,小弟二话不说就会把钱都交给大哥,但这种事如何帮啊?”

    谢平安说道:“少云,咱浔山儿郎一言九鼎浑身是胆,讲的就是一个义字,既然我已经答应人家了,就一定要说到做到,绝不能丢我浔山男儿的脸面啊!

    少云,你身居高位,与各营将军见面的机会多,只要你开口,他们一定会乐意帮忙的,你就当是帮帮大哥一把,也算是给我浔山男儿争口气!”

    听谢平安这么说,卓少云也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点头说道:“那小弟去试试吧,不过大哥,成与不成我不能保证啊……”

    谢平安见卓少云答应了下来,立刻露出一脸笑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家兄弟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么?”

    卓少云无奈的摇摇头,和谢少云一道继续在街上一起漫步而走。

    陈姑娘的事有眉目后,谢平安这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又开始打听起卓少云的私事来。

    谢平安问道:“少云啊,你跟甄姑娘的事到底什么时候办?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个家了……”

    卓少云回道:“大哥,你又来了,少云现在没那心思,你就别再瞎操心了……”

    谢平安闻言,嘴角一抽,忽然停下脚步问道:“少云,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对那云鹭还有念想?”

    卓少云忙道:“大哥,你胡说什么呢?云鹭姐一人抚养着两个孩子,也很不容易的……”

    谢平安冷哼一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最近你和那女人走的很近,听说你还打算将她从睢城接到永安来居住?有没有这回事?”

    卓少云解释道:“大哥,云鹭姐的两个孩子也到了入学年纪,睢城那边还在修建城道,我也是为了那俩孩子考虑,能有个好的读书环境,才想着将他接到永安来居住,也好方便照顾他们母女……”

    谢平安轻哼一声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少云啊,你在战场上杀敌赚取功勋奖赏都是拿命换来的,你乐于助人,大哥不反对,但你也该为自己好好以后的日子想想,

    甄洛姑娘到底哪里不好了?人长的漂亮又知书达礼,最重要的是人家对你有心思,你为何就是榆木脑袋不多和人家亲近亲近呢?成天跟个寡妇凑一块,也不怕被人说闲话……”

    卓少云说道:“无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问心无愧,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小弟既然已经答应要照料云鹭姐一家,就一定言出必行……”

    谢平安叹道:“就怕那云鹭不是这么想的,大哥能感觉的到,那女人心机很深,你要多加留意啊……”

    卓少云不以为然,对谢平安说道:“放心吧大哥,少云晓得的,你就不要再为我担心了,平日里公务繁忙,今日你我兄弟好不容易聚聚,我请大哥去西市街新开的汇泉居喝杯酒吧……”

    谢平安笑着摇摇头,对卓少云说道:“喝酒可以,但汇泉居还是算了,里面的酒菜太贵,还要留着以后给你成家立业之用,不如就在这四处随便找个酒肆喝一杯舒坦,这顿大哥请你……”

    “都听大哥安排……”

    卓少云应了一声,然后俩兄弟就一起步入了街角一家看起来门面还算可以的酒肆。

    就在卓少云俩兄弟刚进入酒肆之时,酒肆隔壁一间客栈内,走出两条同样身穿军甲的军士。

    他们便是分别从新兵营转正的辛弃玄和白麒,二人出门望了眼天色,同时齐齐长呼一口气。

    辛弃玄说道:“可惜啊,塞外如此大战没能赶上,真是人生一大憾事,听闻正兵营出战的将士纵马驰骋沙场,直犁王庭生擒王罕,杀的胡奴闻风丧胆,真是令在下好生向往,男儿就该如此豪迈,可惜,太可惜了……”

    白麒见辛弃玄一脸失落的神情,笑着劝道:“辛大哥你就别再唉声叹气了,现在你我都入了正兵营中,还怕以后没机会上战场么?相信用不了多久,咱们就回有机会前往塞外,再次与敌厮杀呢……”

    辛弃玄闻言点点头,然后拿出刚买的报纸,翻开说道:“如今我大周正处于多事之秋,中原各地乱做一团,越在这种时候,塞外蛮夷就越会更加觊觎我神州大地,我们该替中原百姓守好这片边境土地,以免胡奴趁机进犯,加害我中原各地百姓……”

    白麒颌了下双眼,对辛弃玄说道:“那是自然,由我军督府在,冀州边城之地,定会稳若泰山,胡奴想要进犯,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份能力。”

    辛弃玄闻言,望了白麒一眼,随即好奇地问道:“话说白兄弟,那么多正兵营不去,你为什么非要选择羽林卫呢?听闻羽林卫指挥使霍青霍将军可是别具一格的主帅啊……”

    白麒笑着说道:“霍将军年纪不过大我两岁,却能带领数钱铁骑横穿千里荒原直捣呼兰人王庭,一举定鼎塞外战局,是我心仪之楷模,能在他麾下效力,实乃我生平所愿……”

    辛弃玄点点头,赞同白麒说法:“不错,霍青将军确实少年英杰,作战风格果断狠辣,不给敌人一丝一毫喘气机会,不愧是军将之中的唯一楷模,当的上英雄二字。”

    白麒说道:“而且,这次羽林卫经过这次大战,各个都收获颇丰富的流油,听说霍将军还在战场上俘获了异族公主的芳心,真是名利爱情双收,实在令在下好生羡慕神往。”

    辛弃疾重重点了点头:“不错,那拓跋公主虽是异族出身,但却也是一个传奇女子,为了霍将军不惜背弃她父亲的婚姻安排,亦然投入情郎怀抱,仅这份魄力就羞煞了无数男儿……”

    白麒又说道:“然而就这样一段天作之合的美事儿,却被一群酸儒私下百般诋毁,说什么拓跋姑娘不知廉耻,公然违背父命,还骂霍将军人品低劣,强抢人妻有违人伦,真是让人好生恼怒……”

    辛弃玄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说道:“那群私下妄议的,都是一群不知所谓的小人而已,嘴上一套,背地一套,整个就是群只会夸夸其谈的腐儒,事实上他们只是气不过霍将军的能力,

    私下诽谤诋毁只会更加彰显自己的无能罢了,我儒学风气之所以会变成如此不堪,皆是这些害群之马的杰作,也不怪军督大人轻儒重法,仔细想想,在下也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白麒奇道:“辛兄,你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你不也儒学弟子的么?为何会如此看不起那些儒生?”

    辛弃玄轻哼一声说道:“白兄弟,别把在下和那群腐儒混为一谈,在下和他们不一样,儒学之所以变得现在这样想,皆是这群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干着见不得人勾当的恶儒所赐,现在,辛某都有些心灰意冷,倒想学学法家知识好涨涨新的见识了……”

    白麒挠了挠头:“辛兄果然与众不同,仅听这席话就让我知晓你和那些个酸儒差距啊……”

    辛弃玄说道:“白兄弟,你我一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在下的心性你还会不清楚么?今日别过之后,你我就要各自开启新的征程,白兄弟,让我们相互共勉,一起建功立业,为实现军督大人盛世和平的心愿,一起努力吧……”

    白麒立马拱手笑着说道:“放心吧,辛兄,几年后如果你听到战场上有个手段狠辣,杀敌不眨眼的将军,那人一定就是我白麒了,到时辛兄若在庆字营过得不如意,可来投奔与我啊……”

    “哈哈哈……”辛弃玄闻言,大笑三声,然后回敬一礼,“那在下就等着白兄弟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了,如今你我都各有公务要办,就此别过了……”

    白麒说道:“辛兄保重……”

    二人依依别过,各自带着理想和信念踏上了新的征程。

    ……

    午时将至,卫稷和沈碧见过刘策跟宋嫣然,终于处理好了入股马球队的事,把银子留在府上后,拿着契约心满意足的踏上了回府的马车,而卫瑛则继续留在秦墨地方商议职田法的事,估计要下午才能回王府。

    坐在宽敞的四轮马车上,沈碧和卫稷对视而坐,都一言不发的望着窗外景色……

四十六 卫稷崩溃

    ……

    忽然,沈碧冷哼一声,打破了车厢内沉寂的气氛:“长能耐了?居然窜通汉陵侯想一起诓骗本宫?本宫还差点着了你的道……”

    卫稷闻言,浑身打了个哆嗦,努力保持一副淡定的神情,眼神继续望着车外,平静地对沈碧说道:“夫人你在说什么啊,本王不明白你的意思……”

    沈碧说道:“不到三万两银子的入股份钱你硬给说出十万两来,方才在军督府上你一个劲朝汉陵侯挤眉弄眼的使眼色,真当本宫眼瞎看不出来么?”

    卫稷小声说道:“真会疑神疑鬼,不是说了马球场要扩大规模么?更何况这十万两入股的契约不也抓在你手里了?”

    沈碧看着卫稷一脸憨厚的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只能无奈地说道:“瞧你这德性,本宫真是不知该说你啥好。”

    说完,她又把目光瞥向车窗之外,顿了顿叹道:“话说回来,这汉陵侯的未婚妻,宋千金可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今日一见就让本宫感觉分外舒服……”

    卫稷闻言,不假思索的说道:“汉陵侯身边的女人哪个不让人看的舒服了?就算他义妹夏妙音夏姑娘也一样养眼啊,这有什么好感叹的,更不提一品诰命夫人的容貌了……”

    沈碧摇摇头说道:“我不是指相貌,只是感觉这宋姑娘处事异常有分寸,不但不会给自家男人添乱,还能时刻想着替汉陵侯解忧,如今这世道这样有能力的姑娘可不多见,每次一见宋姑娘,本宫这心啊,就格外的踏实,她待人真诚一点都不做作……”

    卫稷闻言点点头,好奇的说道:“夫人所言甚是有礼,那不知夫人对姜夫人的看法怎么样呢?”

    沈碧想了想说道:“这个姜大小姐,该怎么说呢?论才貌人品也是当真样样出众,可本宫总觉的每次看到她都怪不舒服的,尤其那眼神中,似乎有着一丝……一丝说不出的感觉……总让本宫有些十分不自然……”

    卫稷闻言笑道:“不想夫人还会看人,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呐……”

    沈碧一听卫稷笑声,忽然话锋一转对他说道:“对了,本宫想起来了,你方才说汉陵侯身边女人各个都很养眼?那夏妙音姑娘也不错?说,你俩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

    卫稷吓了一大跳,忙对沈碧说道:“夫人,你想哪儿去了?本王也就随口这么一说,哪会有什么隐情?就不要怀疑本王了行不行,这一惊一乍的,都快把本王吓出一身病来了……”

    沈碧冷着脸对卫稷说道:“不管你有没有想法,总之你给本宫听好了,除非本宫死了,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着纳妾!听明白了没有……”

    卫稷别开沈碧射来的视线,忙道:“夫人你这是在唱哪出啊?本王不是那种人,怎么会有纳妾的想法呢?”

    沈碧说道:“这次你离家一年多,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外面做的那些个沾花惹草的事儿,这么大一个人了,本宫也不可能天天管着你,总之你好自为之就是了……”

    卫稷轻轻点头应了一声,继续把目光转向车窗之外,同时心下是不断叫苦……

    又沉默了一阵,沈碧又开口对卫稷说道:“对了,有件事本宫忘了跟你说,下个月本宫的亲戚们就全要到永安投奔我们,以后他们也在咱府上常住了……”

    卫稷一听,顿时瞪大双眼,满脸不可思议地对沈碧说道:“啥?夫人你把你家人全都接到本王府上定居?这么大的事你咋不和本王商量一下?”

    沈碧闻言说道:“这几日忙着装修府邸,一时忘了和你说,不过现在你知道就行了,等本宫的家眷到了,你可要好好招待一下……”

    “招待个屁!”卫稷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满脸不爽地说道:“夫人,你怎么能把你那一大家子亲戚都接来呢?这日子还过不过了,怎么也五六十号人,难道都要本王养不成么?”

    “你埋汰什么?!”沈碧一见卫稷那十分不乐意的态度,顿时也提高了嗓门,“你也有脸埋汰?想你堂堂王爷,当今圣上的亲弟弟,结果你瞧瞧你混成啥样,这么多年来本宫亲戚可有半点沾过你这王爷的光?

    对,本宫知道,以前咱这日子不好过,本宫也体谅王爷你的处境,就没好意思和自家亲戚过多往来,现在咱日子好过了些,这盼头也有了,本宫能不考虑他们,拉他们一把么?

    再说了,现在大周什么局势我这一介弱女子都从报纸上知道的清清楚楚,本宫为自个儿娘家亲戚考虑下安全不过分吧?”

    卫稷见沈碧发火,只好缩着脑袋,靠在座位上,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最后仍旧小声反驳道:“不是本王小器,而是你这一家子穷亲戚也忒不是东西了,远的不说了,就两年前那一回儿还记得吧?

    本王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将他们接到府里来过节,结果倒好,把好好一个王府搞的乌烟瘴气,就这么四五天时间,本王是尽力把他们当祖宗伺候着,

    可结果呢?他们酒足饭饱,拍拍屁股,还将本王府里一些值钱的东西都顺走了,留下一堆垃圾可是整整收拾了三天,他们那住过在屋子,散发的味儿现在想想都觉得恶心……”

    “你倒是嫌弃本宫的亲戚来了?”

    沈碧一听,顿时怒了,伸手就要去拧卫稷的耳朵,吓的卫稷是连忙躲开缩到一旁奋力挣扎起来。

    沈碧见卫稷这模样,当即委屈地说道:“你说你这个当王爷的,怎么就这么窝囊?这些年本宫跟着你可有过几天好日子?如今咱府上好不容易时来运转,你反倒嫌弃起本宫的亲戚来了?”

    卫稷又反驳道:“可当初夫人你不也嫌弃他们把府上搞的一团糟么?还说再与他们往来就生个儿子没那啥么?”

    “那是以前,现在能一样么?”沈碧气哄哄地说道,“再说了,你皇侄女都能住进府邸,本宫的亲戚为什么就不能住啊?”

    卫稷说道:“皇侄女这是被皇兄责罚才来冀州的,你说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本王不照料她,她怎么在这里待下去,何况现在中原各地都这么乱,她一个女孩子家没个熟人如何活下去么?

    再说了,我那小侄女文文气气,知书达礼的多好,哪像你那一家子亲戚那睡觉呼噜声能把猪圈的猪都惊的半夜瞎叫,这就是差距……”

    沈碧闻言,叹了口气,只好继续说道:“你也说了现在中原各地很乱,本宫就更应该把家里的亲戚接来永安安置了,毕竟都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何况多个人就多份力,你说是么?

    现在府邸房间多,你也不用再跟他们挤在一间睡了,担心个什么劲啊,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卫稷苦笑了一下,抱怨道:“那也不能全呆府上啥都不干吧?再说你家那些个亲戚嘴脸,本王真不好多说什么,要啥都不干,这好几十号人,没几年功夫,咱府上就非得给吃穷了不可,何况老这么呆着会憋出病的,

    这冀州可不是固城,最重的就是律法,万一你家亲戚犯了事被送去改造或掉了脑袋,本王可不会替他们出面求情……”

    沈碧闻言,仔细想了想,对卫稷说道:“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确实,这几十号人光在府上呆着也不是办法,不如等他们安定下来,你给他们找几份合适的差事如何……”

    卫稷一听,拉着脸说道:“拉倒吧,本王自个儿都没个正经营生,还给你那些个亲戚找差事?本王可没那个本事帮他们……”

    沈碧说道:“汉陵侯不是马上要建府设衙么?你就跟汉陵侯说说,让他给那些个亲戚在府衙安排几个差事干干,这样我们的负担也能少一些,以你和汉陵侯的关系他应该会答应下来的……”

    卫稷摇着头说道:“得了吧,这开府建衙,哪怕一个小吏在军督府治下都要有一定本事才能胜任,你那些个亲戚有几个识字的?几个会算术?给一份文册批阅他们看的懂么?

    就算军督大人好意思收,本王也没那脸去提,就怕遭人笑话,说咱都是什么裙带关系……”

    沈碧脸一黑,仔细想了想叹口气说道:“那再怎么说,你这王爷也该帮衬着他们一把吧?毕竟是自家亲戚,你总不能让他们啥都不干吧?”

    卫稷也被沈碧折腾的烦了,于是说道:“行吧行吧,等你的亲戚到了,汉陵侯的府衙正式开了后,本王再给他们尽力找份合适的差事吧……”

    “这还像句人话……”见卫稷松口,沈碧也放下心来,“总之啊,这事儿你要多多上点心,你也不想那些人吃王府一辈子吧?”

    卫稷闻言,眼珠子古溜溜一转,然后凑到沈碧面前笑着说道:“夫人,这凭托关系的事,少不得要用银钱打点一下,可你看本王现在身上没个叮当响,实在不好意思开口求人啊?”

    沈碧眼神一敛,问道:“军督府治下政务清明,怎么会有这等授受贿赂的违法行径呢?”

    卫稷说道:“非常时期非常对待,就算不收贿赂,但去酒楼请客吃饭总该花钱吧?如果请人办成事又不意思下,你觉得人家会这么看待咱呢?”

    沈碧又仔细想了想,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理,大男人兜里怀里没个叮当响确实说不过去……”说到这里,沈碧从腰带上解下一个精致的钱袋。

    卫稷一见,心中大喜,眯着眼睛盯着那钱袋……

    沈碧从内中取出一锭十两银子,刚要准备递给卫稷,一见他那副垂涎欲滴的表情,顿时眉头一蹙,将银子收回钱袋,换了一块一两左右的银子。

    只见沈碧将那一两银子放在手中,随后又从随身携带的梳妆盒里取出一把精致的剪刀,一下把那块银子剪成两半……

    “给,拿去,这样你身上就有个叮当响了……”沈碧将剪成两半的银子递到卫稷手中。

    卫稷木然的接过碎银,眼睁睁看着沈碧将钱袋收了回去,当真是欲哭无泪。

    “本王这日子怎么就这么苦啊,是人过的么……”

    此时此刻,卫稷内心是相当的崩溃,脸上满是无奈地神情……

四十七 职田法

    ……

    军督府大厅之内,秦墨坐在主案之上,仔细翻阅着卫瑛那份《职田策》,看到要紧处,不由眉头紧锁,权衡其中利弊。

    而卫瑛则坐在厅房一侧,端着新泡的茶水,静静等待着秦墨开口,看似平静面容,挂着一丝淡淡的忧虑。

    良久,秦墨放下职田文册,抬眼望向卫瑛说道:“公主殿下,请恕秦某冒昧,这真是出自您一人的想法么?”

    卫瑛点点头说道:“这是本宫的一点拙见,让秦主事笑话了,有何不妥之处可否指点本宫一二,本宫回去一定再仔细修改……”

    秦墨摇摇头,对卫瑛说道:“不,公主殿下,这份田制变革已经相当完善了,真没想到公主殿下居然有这等理政之能,实在是让秦某刮目相看啊……”

    听秦墨这么说,卫瑛当下心中一喜,这说明两年多时间费尽心力编写的田政已经被得到了认可,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想到这里,卫瑛起身对秦墨欠身行了一礼,鼓起勇气开口说道:“秦先生,本宫有个不请之情,可否将这职田制在冀州各处试行?”

    秦墨闻言沉默片刻,而后说道:“公主殿下,这么大的事不是秦某一人就能定夺的,在下还要跟军督大人和其他各级官员一起商议之后才能决定的……”

    卫瑛点头说道:“本宫能理解,那就请秦主事多多操劳,本宫感激不尽……”

    秦墨说道:“公主殿下无需多礼,秦某一定会和军督大人仔细商议的……”

    卫瑛应了一声,再次微微一欠身对秦墨说道:“如此,本宫就先告辞了,秦主事公务繁忙,就不必相送……”

    秦墨点头说道:“公主殿下一路保重,恕秦某无礼,不能相送了……”

    送走卫瑛后,秦墨又仔细看了遍这本职田法册,再三考虑了一下,决定在下午议会的时候将这件事提出来。

    其实,秦墨是支持这职田法在冀州盛行的,因为它能引来无数世家人才汇聚在刘策身边。虽然对大的世家影响不大,但对那些已经落魄衰败的世家子弟有着非常诱人的吸引力,同时也能给寒门官吏一份上进的稳定保障……

    “午时四刻,午食进餐……”

    这时,军督府大厅外响起一阵清脆的晃铃声,紧接着有专门守时辰的监官大声吆喝起来。

    秦墨闻听这阵声音,立刻整理好主案上的资料,然后正了正衣冠,和府厅同僚一道,向午时餐厅走去。

    军督府办事处设有专门的食堂给在府内就职的官吏准备午食,事实上各衙各司都设有食堂。

    今天的午饭是蒸鱼、红烧肉、豆干以及一碗紫菜蛋花汤,边上还有南瓜、红薯、土豆等粗粮以及一大桶白米饭,可谓是非常标准的“工作餐”了。

    秦墨望了食堂的人流一眼,便默默依次排队领取自己的那份饭食。其实以秦墨的身份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插队,但他没有,依然和其他官吏一样遵守着食堂秩序,给众多同僚起了一个榜样,尽显君子儒风。

    领完饭食后,秦墨端着食盘扫了一眼食堂,然后朝叶胤所在的那一桌走去。

    来到叶胤对面,秦墨放下手中食盘坐下,叶胤冲秦墨轻轻颌了一眼,以示尊敬。

    二人默默吃着餐盘里的食物,各自遵守着“食而不语”的规矩,等饭过一半后,秦墨望着叶胤碗里小半碗饭,而餐盘里没有鱼肉之类的荤腥,不由小声叹道:“你这样可不行,生完孩子才几个月,每次吃这么点对身体不好啊……”

    叶胤闻言小声说道:“不才多谢秦主事关心,这些已经足够了,再多的话,不才就是浪费粮食,过于可耻……”

    秦墨苦笑着摇摇头:“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一点荤腥都不沾怎么行呢?这次你生孩子要不是程姑娘医术高明,怕会有个闪失,在下也不好跟军督大人交代,叶姑娘,你这又何苦呢?在下相信军督大人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

    叶胤闻言,静静地说道:“秦先生,您别说了,不才知道军督大人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但不才更知道不才眼下该做些什么,既然我入了参谋司,就要尽好这份职责,不辜负所有对不才支持的人期望……”

    秦墨叹了口气:“只是你父亲那里已经好几次跟我接洽,说要找军督大人讨个说法,好几次在下都找理由搪塞过去了,但这么下去总不是办法,如今军督大人已经回来,你爹他……”

    叶胤说道:“多谢秦先生了,不才替家父向您致歉,只是还请秦先生再替不才抵挡家父一阵,等不才拟好朔方布略为止,拜托秦先生了。”

    秦墨望着叶胤一脸坚定地模样,无奈地摇摇头:“罢了,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你也不能太操劳了……”

    叶胤轻轻颔首:“不才晓得……”

    这时,许文静的声音在二人耳畔响起:“秦主事,叶参谋,你俩说什么呢?可否让在下也听听?”

    秦墨闻言,不动声色的恢复到一脸平和的态度,然后笑着对许文静说道:“军师请坐,在下正好有一事想跟军师商议……”

    许文静点点头,坐到二人中间,拿起一个土豆一边剥皮一边问道:“秦主事请说……”

    秦墨从怀里拿出那本职田文册放到许文静跟前说道:“军师,您看看这个……”

    许文静闻言望了眼那文册,顿时眉头一皱,连剥土豆皮的手都停了下来,惊讶的问道:“秦先生,这是不是公主那丫头给你的?”

    秦墨奇道:“看样子军师知道这是公主所作?”

    许文静点点头说道:“自然,这还是跟军督大人回远东半途之中,小公主托王爷拿来让在下和军督大人指点呢……”

    秦墨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又问道:“那军师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许文静不假思索地说道:“还能有什么看法?身为女儿家就应该好好遵守三从四德,伺候夫君婆媳,学学女红,有条件学些音律茶道就行了,学男儿搞什么乱七八糟的政务?真是的……”

    这话一出,一旁的叶胤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清澈的瞳仁中有着一丝淡淡的怒意。

    秦墨发觉叶胤面色不对劲后,立刻对许文静说道:“军师,在下问的是你对这职田法上的内容有什么看法?”

    许文静放下手中剥了一半皮的土豆,然后拿起盘子内那条干净的毛巾擦了擦手,指着文册说道:“女人写的东西能看么?就算公主殿下也一样,根本就没考虑过实际情况,完全就是一方之言罢了……”

    叶胤实在受不了许文静那对异性骨子里瞧不起的态度,于是端着食盘起身对秦墨和许文静说道:“秦主事,军师,你们慢用,不才先告辞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向放餐盘的木桶走去。

    许文静顿时有些懵圈,看着叶胤离去的背影,奇怪地说道:“这叶公子是怎么了?怎么总觉得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在下哪里惹了他么?”

    秦墨忙打圆场说道:“近些日子叶参谋为了拟出朔方周围安防布略可谓是费尽了心思,这脾气也难免有些不好,军师你多担待些……”

    “是这样么?”许文静狐疑地说道,“可为什么我怎么总觉得叶公子是在针对在下啊?对了,今日报纸在下也看了,对叶公子在报纸上所言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很是不解,夫纲为天这是常识,这叶公子怎么一天到晚尽给女人说话啊?真是一点男儿气概都没有……”

    “军师多虑了……”秦墨笑着岔开话题,“对了军师,下午召开会议,你准备了什么要说的么?”

    许文静摇摇头说道:“没啥准备的,一切听军督大人的就是了……”

    秦墨问道:“军师,如果在下想把这本职田制在会议上请军督大人定夺,你说军督大人会同意在冀州治下实行这职田法么?”

    许文静想了想,问道:“那得看现在军督府名义下土地数量有多少了,这可是需要庞大的田亩数量支撑,否则实施起来只会起到反效果。”

    秦墨点点头,然后说道:“现在军督府治下除去封赏用的土地外,冀南尚有八百七十六万亩开垦完的土地,预计来年四月过后,冀南能达到一千万亩以上,而冀北土地暂且大部要留作民田,你说,足够了么……”

    许文静仔细想了想,然后开口说道:“一千万亩,前期是足够了,以八品官吏为例,所获职田为一百五十亩,一千人就是十五万亩地,然后七品各级官员为二百亩,以五百人算,也就十万亩,

    以此类推五十亩一级,至四品开始,百亩一级,一品为千亩,算他所有文官述职为一万人吧,这一千万亩地也应该戳戳有余了,依在下看,问题不大,更何况冀北和塞外还没完全挖掘出来呢,

    只是以后若军督大人势力继续扩大的话,那就难免会对土地有巨大压力,:必须时刻做好准备啊……”

    听完许文静分析,秦墨点了点头,实际上以冀州各府衙门的办事效率,根本就用不了一万官吏这么多,顶天七千就足够了。

    “如此一来,在下也就放心了,下午会议,在下争取让军督大人同意试行这职田法,如果确实可行,就早日推广开来,为我冀州扫平天下造福万民积蓄足够的力量!”

    许文静见秦墨说的斩钉截铁,不由狐疑的盯了那本职田法一眼,心中开始思量起这项政令能发挥的具体作用来……

四十八 职田法(续)

    ……

    未时时分,大周371年军督府最后一次会议展开了……

    这次会议参与的文臣官吏分别是长史秦墨,军师许文静,参谋司叶斌,副司叶胤,情报司苏文灿,商务司吴学礼,民政司毕廷仙,法务司法忌,教化司代长吕博文以及税务司甘兆阳。

    武将指挥使级别分别是武镇英、封愁年、杨开山、邓灵(代替陈庆)、霍青以及张昭通。

    众人在等到刘策入席后,齐齐起身朝他拱手行了一礼后,会议就正式开始了。

    先是商务司吴学礼向刘策汇报了今年冀州各处工商业这块发展,紧接着就是民政司毕廷仙和其他各司汇报一年的情况后,便轮到各旗团的指挥使和参谋司的人发言了。

    从杨开山的汇报中,刘策了解到东部草原之战的具体经过,以及所造成的损失和缴获,并对霍青直捣呼兰王庭,一击决定胜负的魄力,明里暗里的表示大加赞许,直让坐在一侧的霍青好一阵窃喜。

    以霍青取得的战功来说,大家一致认为他此次是必定会高升,成为下一个师旗指挥使,只等刘策把升迁文册给签署完盖上大印后登报通知冀州所有军民知晓。

    事实上,刘策也是这么想的,对于霍青这样的军事天才,他自然是要大加笼络,更何况他一身功勋,于情于理本就该予以重任。

    当然,不单霍青,只要有功之士,刘策都会委以重用,他不是个惜权的人,只要你有功那就该赏,有过,亦该罚。

    听完杨开山的话后,刘策端正了下自己身姿,开口说道:“这一年时间来辛苦诸位了,本军督都铭记于心,

    等来年四月初,本军督就要正式开府设衙,打算正式指定各官品级,让军政皆入正规,并决定扩招吏员,对此各位有什么意见么……”

    众人闻言,心里齐齐呼了口气,努力多年终于走到这一步了,虽然在座大部分人对大周朝廷没什么归属感,但由它认可让冀州各处步入正规这一点,还都是认同的。

    毕竟这就是所谓“官方许可”以及“权威认证”的效应,可以将以前暗地里偷偷摸摸的行业拿到台面上来了……

    见众人对此没有意见,刘策当即宣布:“那好,本军督现在就先提前任命几项人事……”

    众人闻言,立刻坐的更正了,齐齐竖起耳朵,等着刘策说出任命的名字。惟有秦墨和叶胤面色平静。

    刘策取出一份名单,对众人说道:

    “秦墨,秦长史,任命为太农令,正四品官衔。”

    “叶斌,叶长史,任命为太常,正四品官衔。”

    秦墨、叶斌闻言齐齐一笑,起身对刘策行了一礼,以示答谢之礼。

    刘策点了点头,望了眼闭目沉思的叶胤,继续念道:“叶胤,叶参谋接替叶太常就任参谋司总司一职,正五品官衔……”

    “不才多谢军督大人……”

    叶胤起身朝刘策欠身行答谢一声,然后又平静的坐回自己为止上,继续闭目沉思起来。

    刘策瞥了叶胤一眼,嘴角轻轻一抽,继续说道:“另外,加封陈庆为中郎将,允其组建一军镇守冀北各道要处。”

    “霍青,升任师旗指挥使,加封骠骑少将军,待来年募兵组建后前往塞外赴任……”

    “许文静,升任军师将军……”

    刘策一一将册封名号在会议上说了出来,这次就任升迁名单只是封了这几年来贡献最大的文官武将,至于其他名额,还要仔细斟酌后才能敲定下来,毕竟刘策回来才一天时间,不可能这么快就把所有人功绩都了解透彻。

    总之等他宣读完这份升任名单后,在座各人都十分满意,现在总算是个正儿八经有品级的官降了,说出去也是倍有面子的事儿。

    等刘策宣读完后,秦墨当即拿出那份《职田策》递到刘策跟前说道:“军督大人,属下建议来年在冀州各地试行这套职田法,还请军督大人过目……”

    刘策闻言一愣,接过《职田策》翻开看去,顿时眉头一蹙问道:“秦司农,这职田策是何人给您的?”

    秦墨说道:“不瞒军督大人,这份田制乃是公主殿下上午所呈属下过目,属下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刘策心道:“这个小妮子,打的倒是好算盘,拿本军督治下尝试这新法变革,无论是成是败都是本军督埋单,着实可恨……”

    但想归想,刘策依旧仔细翻看起《职田策》上的内容。

    待看完后,刘策合上册子,对众人说道:“你们也仔细看看吧,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这职田法对文吏受益最大……”

    那些文政官吏闻言,立刻依言接过《职田策》,传递翻看起来,很快议会厅内传来小声议论的声音。

    相比较而言,那些将领对此都漠不关心了,反正自己的土地都是靠军功换取,也不会去和那些文官争那些土产。

    等叶胤接过文册仔细翻看后,不由叹道:“不想逸阳公主一介女流,居然能制定出如此严谨的田亩制改,不才真是自叹不如……”

    刘策闻言,颇待一丝玩味地对叶胤说道:“叶参谋如此高看逸阳公主,不如你私下多去王爷府上多与她亲近亲近?”

    叶胤一怔,随后放下手中文册,平静地说道:“既然军督大人吩咐,那不才就恭敬不如从命……”

    刘策轻轻一笑,颇有深意的看了叶胤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

    而这一幕却被许文静给敏锐的捕捉到了,看着刘策和叶胤之间那一丝微不可察的气氛,顿时觉得这二人关系非比寻常,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在里面。

    “莫非军督大人有龙阳之好?”忽然,许文静被自己脑海里忽然冒出的想法狠狠恶寒了一下,“这叶胤眉清目秀,行态跟唱戏的女戏子有的一拼,莫非私下里当了军督大人的小相公?”

    不过,很快许文静就否定了自己这个荒唐又大胆的想法,自己和刘策出征许久从没见刘策有这方面怪癖的兆头,只能自嘲的笑着摇摇头。

    很快,所有在座各人都已看过这本新的田制文册,法忌当即起身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这份文册从字面上看,符合眼下即将开府设衙,招募人才汇聚门下的利益,但这样的话,对我来年军督府财政支出就又多了不少压力。”

    税务司甘兆阳也附议道:“是啊,军督大人,虽然眼下军督府财政宽裕,但各行各业都需要发展,能省一分是一分,更何况明年塞外和冀北还要投入大笔资金加紧开发……”

    而商务司吴学礼却有了不同意见,起身对刘策拱手说道:“军督大人,属下倒是认为此法可以试行,各行各业虽然目前收益浅薄,无法为军督府带来可观收益,但从长远来看,一旦工商规模形成,这其中所产生的利润是十分惊人的,

    属下以为,大周沉珂多年,民不聊生最大弊端就是朝廷对土地过于依赖,从而轻视工、商两业发展,

    土地,不单是百姓赖以生存的根,也是抑制其他各行发展的罪魁祸首,大周旧制官僚利用手中职权抢夺百姓田产,百姓失去土地就等于失去了生计,却又没其他本事谋生计,只能变得越发的窘迫,

    同样,那些官僚拥有大量土地后却不愿意缴税,将本该自己负担的那部分税全都强加到了那些百姓头上,如此恶性循环之下,这个王朝焉能不腐朽?

    军督大人自到远东之后,大力提高工匠地位,创办盐铁业,又大力扶植补实业发展,眼下那所谓工业化也已经初具雏形,仅郓城炼铁厂今年一年铁料产量就达到一亿八千万斤,差不多是大周所有匠作坊三四年的总产量,

    还有各式玻璃厂、铁钉厂、碎石厂兴起,将来工业所产生的利润远比从土地里抠税要多出数倍,何必又在这小小的田亩土地上固守不前呢?

    因此属下建议职田法可以试行一年为期,试试效果,若可行再制定相应政策予以监督,发行全冀州甚至塞外执行……”

    吴学礼的话让在座所有人都震惊不已,尤其是刘策,对吴学礼是暗自赞赏。他这番话已经打破了传统小农思想的范畴,直接是以扶植工业为主,摆脱对农业的依赖,也算是变相的工业变革了,这思想放现在是相当先进的……

    秦墨和叶斌听完吴学礼的话,都暗自点点头,非常认同吴学礼的这番说辞。

    法忌则撇了撇嘴,对吴学礼说道:“吴司长,你这番话说的是好,但现在实行起来怕是很难,土地依旧是百姓的命根子,这职田法无疑是与民争利的行径,怕会引起很多人不满……”

    吴学礼刚要开口,刘策却站了起来说道:“好了,不用争了,本军督就同意试行这职田法,一年时间,若不适合就立即废除,重新再制定合适的田亩制,等开府建衙就开始登报在远东各处招募吏员,待考核通过后,就按职田法上的条令执行,会就开到这里,苏文灿留下,其他人就都散了吧……”

    见刘策一锤定音,众人当即起身告退,很快,议会厅就只剩下刘策和苏文灿二人。

    ……

四十九 家暴

    ……

    大周372年,一月初一……

    辞旧迎新,呃……异界没过年的习惯和传统,不过新的一年里,逛街市和庙会的活动还是不少的。

    韦巅自从跟着刘策回到冀州后,刘策替他在城内安排了一处宅院,然后和其他昔日“选秀”的近卫军士兵一道,将赵金莲从辎重营接回了宅子,勉强组建了一个“家”……

    来到冀州数日,韦巅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习俗,这心也就定了下来,也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现在,韦巅正昨手提一只大公鸡,肩扛一匹新买的花布,豪迈的向家里赶去。

    这些时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清闲的很,韦巅也难得放松几天,特意买了这些东西打算回家哄那赵金莲开心开心。

    韦巅虽然脾气暴躁,但也并非完全不讲理的人,只要别招惹他,他待人也算很够意思的,跟近卫军一干人等相处下来,倒是结交了很多酒肉朋友。

    街上的行人,见到韦巅,不由都被他那魁梧高大的身躯所吸引,等见到他腰间所挂的近卫军腰牌后,都肃然起敬,让韦巅心中不由产生一股优越和自豪的感觉。

    “韦巅~”

    正昂首阔步走在大街上的韦巅,忽然被人叫住,回头看去,却见是焦络赶着一辆雇佣的马车冲自己打招呼。

    焦络回到冀州后,难得和家人团聚,趁今日休假,置办了一车货物打算叫上亲戚朋友一起喝酒聚一聚,不想遇到了韦巅。

    韦巅、焦络可谓是不打不相识,二人之间的关系也是近卫军里最铁的,私下里经常一起切磋。

    单论武艺,焦络要稍逊一筹,然而对军事战阵的理解上,韦巅就不如焦络了,所以二人之间也相互指点对方,关系也是越来越亲密。

    韦巅扫了一眼车上的米肉布帛,大喝道:“焦络,你买这么多东西,是想干什么?打算改行开铺子啊~”

    焦络笑着说道:“瞎说什么?开铺子?你说我是这块料么?这不出征回来,买些东西请亲戚朋友吃饭呢,怎么,要不晚上你也来吧?”

    韦巅摇摇头,努努嘴指着手里的鸡和肩上的布说道:“行啊,不过老子还是得先回趟家呢……”

    焦络闻言,玩味地笑道:“怎么,你个大块头如今也钻进温柔乡里不可自拔了?”

    “屁~”韦巅笑骂道,“老子不是听近卫军将士所言要对自己婆娘好些么?这赵金莲再怎么也算老子的一个婢妾,不能亏了她……”

    焦络小声说道:“韦巅啊,这赵金莲可是一个歹妇,他在蔡州的时候,害死了好多无辜百姓的性命,军督大人为什么不杀她,要将他交给你,而且明言不能当正室,甚至侧房,下妾都不可以?”

    韦巅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对焦络问道:“这是为何?”

    “你呀……”焦络叹了口气说道,“真是一点不懂军督大人意思,算了,到时你就知道了。”

    说着,焦络从车上取来一大片猪肉放到韦巅另一边肩膀上:“拿回去炖肉吃吧,先走了……”

    不等韦巅回话,焦络就指挥车夫继续赶路了,留下一脸懵逼的韦巅站在大街上眼睁睁看着焦络远去。

    “啥意思呢?”

    韦巅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也没细想,便肩扛手提的向自己家宅院走去。

    大概走了三条街,韦巅终于回到了自己家中,是一座七分新的四方宅子。

    韦巅停下脚步,冲房门后大吼一声:“老子回来了~开门~”

    不一会儿,门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栓被打开,映入韦巅眼帘的,是一个粗布棉衣的女子,这人就是赵金莲……

    “你,你回来了?”赵金莲望着韦巅站在门外,怯生生的说道。

    韦巅闻言大声喝道:“废什么话?老子不回来难道你见到的是鬼么?还愣着干什么?帮老子把东西拿进屋去……”

    “是……”

    赵金莲颤声应了一声,接过韦巅肩上的花布,吃力的接过肉片,将韦巅迎了进来。

    “鸡不拿么?”韦巅提起手里的鸡冲赵金莲吼道。

    赵金莲望着韦巅手里的大公鸡,不由面露难色:“我,我怕那东西,它会啄我的……”

    “矫情……”

    韦巅见此嘀咕一句,也不再为难赵金莲,进院抬腿将门带上,将鸡往院子边一张石桌上随手一丢。

    “把手上东西收拾下,那花布买给你的,想做什么衣裳自己找裁缝去,还有,赶紧给老子煮壶茶,渴了,快点啊……”

    吩咐一声后,韦巅大步走入自己客厅之内,一屁股坐到一把宽大的太师椅上。

    赵金莲照着韦巅吩咐,将肉放到厨房,接着打量起手中的花布,顿时感到心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想我赵金莲,好歹也是名门之后,出门都是穿金戴银,没想到也会落到这般田地,这种棉布要换以前我看都不会看一眼,不成想……为何我的命这么苦,会被发配到这么个苦寒之地,还要服侍那野兽般的男人,唉……”

    很明显,赵金莲心中是万分不甘心,她依旧向往着那种奢靡富贵的生活,哪怕落到这般地步依旧不肯死心,努力寻找着能过回富贵生活的出路。

    “磨蹭什么?好了没!渴死了!”

    “来了,马上就来……”

    见赵金莲迟迟不把水拿来,韦巅忍不住暴喝起来,吓的赵金莲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倒了壶水,给韦巅送了过去。

    韦巅从赵金莲手中接过瓷壶后,二话不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而赵金莲则是小心翼翼、怯生生地缩在一边。

    喝完水后,韦巅拍着肚皮又对赵金莲说道:“你也别傻站着了,老子饿了,赶紧给老子做饭去,记得六升米,顺便把那肉切上两斤炖了,老子有些困了先去睡一会儿,等做好饭叫醒老子……”

    赵金莲点头应声,目送韦巅伸着懒腰进入内屋后,便开始进入厨房做饭去了。

    一进入厨房,赵金莲顿时掩面抽噎起来,再次感叹自己的命苦,想自己堂堂赵家总督之女,如今竟然会落到给人煮饭做菜,与下人奴仆无异了……

    好不容易发泄完情绪,赵金莲这才擦干泪水,开始刷锅淘米,接着生火架柴,在灶台前忙碌了起来。

    虽然在辎重营里有相关“培训”,但自小娇生惯养的她,真做起这些家务依然是手忙脚乱,等好不容易把火点燃后,她的脸上都已经变的漆黑一片,一点都没有身为名门大小姐的气质了。

    等赵金莲将肉切好放到砂锅内炖上后,也是累的心力憔悴,在等饭菜煮熟的时候,就这么昏昏沉沉的趴在厨房灶台边的桌子上睡了过去。

    “咳咳咳……”

    不知过了多久,赵金莲忽然被一阵浓浓的焦味呛醒,等她抬头望去,见厨房内到处都是浓烟缭绕,顿时大吃一惊,那是饭菜烧焦的气味。

    赵金莲连忙扑向砂锅,将火炉里的火熄灭后,拿了一块抹布将砂锅盖打开,挥去冒出的热气后,只见那锅里的肉都已经炖焦,早已不能再吃了……

    惊吓恐惧之余,赵金莲又跑到灶台前,打开锅盖后,顿时瘫坐在椅子上。

    那锅里的米,也都已经烧焦了……

    “怎么办,怎么办……”

    赵金莲吓得浑身发抖,这要被韦巅知道指不定会怎么责罚自己,但不说的话又该怎么跟他交代呢?

    思前想后,赵金莲还是决定先跟韦巅去说明情况,然后再重做一份午饭。

    与是他蹑手蹑脚的来到内屋,还未拉开挂在门上的布帘,韦巅那炸雷般的呼噜声就此起彼伏的传入自己耳朵。

    犹豫了片刻,赵金莲还是鼓起勇气走进屋去,对着四肢张开,仰躺在宽大卧榻上的韦巅小声说道:“夫……夫君……醒醒……奴婢有话要和你说……”

    然而,回应赵金莲的,依旧是震天呼噜声响……

    赵金莲再次推了推韦巅说道:“夫君,你醒醒,出事了……”

    忽然,韦巅身形一动,整个人都直起来坐在卧塌上,一双牛眼瞪的滚圆,吓的赵金莲连忙退后两步。

    “饭做好了?饿死我了……”

    见是赵金莲,韦巅摸了摸自己光头问了一句,然后起身下榻朝屋外走去,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这什么味儿?”

    一出屋子,韦巅就闻到一股饭菜烧焦的味道,不由皱起眉头,嘀咕了一声。

    从屋子赶出来的赵金莲,忙跪在韦巅跟前战战兢兢的求饶道:“夫君,对不起,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把饭菜……”

    “养你有什么用!”

    韦巅闻言暴喝一声打断赵金莲的话,一个箭步冲入了厨房,只留下赵金莲一人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老子的饭!啊~”

    忽然厨房里传出一声暴喝,吓的赵金莲是心脏都快跳到嗓门眼。

    只见韦巅“呼”的冲出厨房,手上端着那锅煮焦的肉,恶狠狠地盯着赵金莲。

    “老子倒了八辈子霉,怎么会遇到你这么个丧门心,连顿饭都做不好,你想饿死老子么!”

    骂完后,韦巅将砂锅重重砸到地上,顿时一阵瓷裂轰鸣,连同那锅肉和碎瓷一道,溅的满屋子都是……

    “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知道错了,请,请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见韦巅发怒,赵金莲是吓的不住磕头求饶。

    韦巅显然是为自己吃不上一顿饱饭动了真火,只见他抄起一根碗粗的木棍,踱步向赵金莲慢慢走去,眼中散发着浓浓怒火。

    赵金莲见韦巅靠近,吓得是不住后退,泪入梨花。

    只听韦巅恶狠狠地说道:“老子平时待你不薄,你却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到,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

五十 对比

    ……

    韦巅懂感情么?当然懂,否则也不会屠戮山寨却没动那些被山贼虏获的民女,还故意将大半缸的米面留给她们做口粮。如果没有感情,也不会跟随刘策,一路行军多次助刘策脱离险境,做到了一名护卫应尽的职责,更是愿意留在他身边任凭驱策。

    以上种种,都说明韦巅是个有血有肉的男儿,虽然为人脾气暴躁,但也并非跟野兽一样毫不讲理。

    但是一码归一码,韦巅有感情,可他懂爱情么?尤其对赵金莲有所谓的爱情么?很显然不懂,和赵金莲之更间没有什么狗屁的爱情,更多的像是一个主人和奴仆之间的关系……

    赵金莲和米饭之间,韦巅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现在的他正为自己吃不上午饭,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赵金莲。

    “连顿饭都做不好,你到底有什么用!”韦巅靠近赵金莲,大声冲他咆哮起来。

    赵金莲只顾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求饶:“夫君,求你了,就饶了奴婢这回吧,奴婢这就去重做……”

    而韦巅此刻已经是满脸怒容,拍着手中碗粗的木棍,指着赵金莲大吼一声:“跪好!今天老子非要把你的腿打断不可!”

    赵金莲彻底被吓哭:“夫君,奴婢知道错了,求你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保证不再犯了……”

    “啪……”

    赵金莲还未说完,韦巅就扬起大手一巴掌扇在她的俏脸上,顿时她脸上浮现一道深红的手掌印。

    韦巅甩甩手,厌恶的对赵金莲说道:“老子最烦哭哭啼啼的,哭的老子心烦!这一巴掌老子只用了两分力,再哭老子把你牙打断!”

    听着韦巅威胁的语气,赵金莲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立马止住了抽噎声,一脸委屈的望着韦巅。

    韦巅没有半点怜香惜玉,拿着手中棍子捅捅她的肩膀说道:“你害老子吃不上饭,老子就该好好教训你,也好让你长长记性,放心,这次我尽量不把你筋脉打断,只是让你吃点皮肉之苦,赶紧跪好,别让老子改变主意!”

    赵金莲不敢不顺从,现在她到底早已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完全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虫而已。

    十几年来,含金钥匙出身的她何曾想过自己会过上这样可怕的日子,成日里战战兢兢,稍有些许过错就会遭到一顿毒打,也算是为以前自己草菅人命付出了惨重代价。

    赵金莲七岁时,家里两个奴仆因为惹的她不开心,就和赵元极告状,歪曲事实,结果直接导致那俩奴仆惨死。

    从那以后,赵金莲基本视人命如草芥,自己稍有不顺心就以杀人泄愤,因她而死的河源百姓和总督府家丁,至少有上百人之多,可谓是恶棍满盈,甚至让蔡州各世家官衙都看不下去。

    现如今,风水轮流转,赵金莲该为曾经所作所为埋单了,也算是她的报应……

    眼看韦巅就要开始施暴,赵金莲只能咬牙闭眼,准备接受痛苦来临的时候,院子里的大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韦护卫,快开门,我是萧煜,给你道喜来了……”

    刚挥起棍子要落到赵金莲头上的韦巅听到萧煜的声音,硬生生止住了手上动作,狠狠瞪了一眼赵金莲,然后大声对门外吼道:“来啦!”

    说完,韦巅丢掉手中木棍,大摇大摆的朝门外走去。

    等打开门后,却见萧煜一脸笑容的候在门外,身边还跟着个身着紫色罗绸棉衫、头戴珠花,模样娇滴滴的姑娘,正是当初在赵元极府上选中的丫鬟,孙秀容,如今即将成为萧煜的正室。

    韦巅和萧煜打过招呼后,将他们迎进屋里,一进屋,就见到赵金莲跪在地上小声抽噎,萧煜眉头一皱,想说什么,但还是止住了。

    而孙秀容见到昔日自己女主人沦落到这番模样,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依在萧煜身旁,轻咬下唇,默默注视着她,眼中还有那么一丝不忍。

    “屋子乱,你们随便坐,不要客气啊……”韦巅随手招呼了一声,然后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冲赵金莲大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家里来客人了?煮茶去啊……”

    大周的茶道特别丰富,有煮茶和泡茶以及煎茶,一般好的上好的茶叶都是泡着喝,茶饼之类的才是煮着喝,再配上什么蒜泥,盐巴,花椒之类的佐料,这滋味别提有多酸爽……

    赵金莲闻言擦干眼泪,然后按韦巅吩咐去煮茶了,留下三人在客厅之内相互开始闲聊起来。

    韦巅扫了一眼萧煜和孙秀容,翘着二郎腿抖着身子说道:“萧队官,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家中做客?还有你说的喜事是什么?该不会你们小俩口的婚事吧?成,到时叫上老子,老子给你们送上一份厚礼……”

    萧煜闻言,温柔地望了眼孙秀容,笑着对韦巅说道:“昨日在下在军督大人地方听闻一个消息,今日特来告之韦护卫知晓,至于秀容,这些日子清闲正好陪她逛逛这永安城,也好早些熟悉这里的风俗习气,至于成亲的事,估摸着要等接到秀容的姐姐到永安后再办了……”

    边上的孙秀容闻言,心里如同吃了蜜一样甜,自数日前被萧煜接到萧家后,她的命运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萧煜对她可谓是相敬如宾,并没有把自己当“被问罪的下人”看待,而且很多事都挺照顾自己,很多事都不用自己动手,有新雇用的下人会处理,自己只需孝顺好萧煜的母亲就可以了。

    这让孙秀容大为感动的同时,又十分不适应,自己八岁被卖入赵府一直都是丫鬟的身份,如今地位一下子转变让他一时还难以接受。

    就在她诚惶诚恐的时候,更大的惊喜接踵而至,本来最多只是妾室的自己,忽然被萧煜指认正房,还未等她反对的时候,萧煜的妹妹,宋嫣然忽然来访,还送了自己一队白玉手镯做见面礼。(宋嫣然处事阅历绝不是姜大小姐能比的)

    起初不知道宋嫣然身份的她,从萧煜母亲地方了解到,那宋嫣然是自己未婚夫的远房表妹,更是汉陵侯的未婚至爱后,顿时处于失神状态,自己这样稀里糊涂的就和宋嫣然牵扯上关系了?还是亲家那种……

    想想这几日发生的这一切,孙秀容总觉得太不真实,跟做梦一样,可偏偏它就真实的发生了……

    除开这些,最主要的是几日相处下来,萧煜确实对自己很不错,至少很体贴自己,一听说自己还有一个姐姐在他省,就立马动身去车马行自掏腰包让去接来与自己团聚。今早还带着自己逛了西市,购买了很多以往想都不敢想的胭脂水粉,让自己终于有了归属感。

    自此,孙秀容已经十分信任这个叫萧煜的男人,已经决定将自己身心都托付给他。

    只听萧煜笑着对韦巅说道:“韦护卫,不,过几天估摸着该管你叫步军都尉了,军督大人已经正式起草文书,任命你和焦络分别为近卫军的骑都尉和步军都尉喽……”

    韦巅闻言,脸上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老子当什么事呢?就这么点破事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萧煜闻言,面色瞬间一僵,奇道:“我说焦护卫,你这是怎么了?似乎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韦巅指着厨房方向说道:“还不是那臭婆娘,一顿饭都做不好!你说气不气人,她分明就是想饿死老子!”

    萧煜闻言顿时笑着说道:“我当什么事呢?不就一顿饭么?至于把你堂堂未来的步军都尉气成这样?”

    韦巅气呼呼地说道:“老子养这么个货真是倒了血霉,啥都干不好,要她有什么用,真是气死我了!”

    孙秀容闻言,小声说道:“韦将军,你也别生气,小姐她毕竟出身娇贵,从未干过这些活,有个闪失也是难免等我,既然韦将军腹中饥饿,不如奴家亲自下厨替你们做一顿饭吧……”

    “这怎么行呢!”韦巅断然拒绝道,“哪有让客人下厨的道理?我韦巅虽然粗人一个,但这基本道理还是懂的,孙姑娘你休要再提,我韦巅也是好面子的人,这要传出去还不给人笑话不成?”

    孙秀容听韦巅这么说,为难的望了眼萧煜,萧煜也示意她坐下按韦巅说的做,毕竟客随主便这个道理谁都懂。

    “罢了……”沉默良久,韦巅忽然说道,“既然你说老子要升官,那老子也是该请客喝酒,西市汇泉楼,再叫上几个兄弟一起,走吧……”

    “那敢情好啊……”萧煜当即同意下来,“就等着韦护卫您这句话呢,快到晌午了,咱这就出发吧?”

    韦巅说道:“我去取些银子,你们稍等一会儿……”说完韦巅转身去屋内取银子了。

    孙秀容对萧煜紧张地说道:“萧哥,奴家是不是先回家等你们呢?”

    萧煜说道:“没事的,军督大人治下和其他地方不同,女人没那么多的规矩,一起去吧,也好带你见见世面。”

    “嗯,听你的……”孙秀容轻声嘀咕一声,随后俏脸一红,小声对萧煜说道,“萧哥,今天晚上,奴家,让奴家服侍您好么?”

    萧煜闻言,怔了怔小声说道:“秀容,你想清楚了么?如果你不愿意,我会给你一笔钱,同样让你在这里好好活下去的……”

    孙秀容说道:“萧哥,自小到大从没人对我这么好过,奴家是心甘情愿的,你就成全奴家吧……”

    萧煜点了点头,激动万分的将孙秀容抱入怀中。

    “走吧……”

    这时,里屋传来韦巅的吼声,萧煜赶忙和孙秀容分开,各自面色通红。

    等韦巅出来后,就一起甩门扬长而去,至于赵金莲,似乎都被遗忘了……

五十一 川崎君的恐惧

    ……

    在韦巅和萧煜出门前往汇泉楼的时候,另一处专门安置随郭涛一起归赴冀州的瀛奴宅院内……

    宗本一郎仔细擦拭着一把环首刀,因为在辽东战场上,宗本一郎为军督府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特意被郭涛赐予一柄环首刀以示嘉奖。宗本一郎简直就是如获至宝,是格外的珍惜爱护……

    坐在宗本一郎边上的也是一身武士打扮的瀛洲人,名唤原田武男,算是宗本一郎的同乡。

    当然,宗本一郎将原田武男招到这支雇佣军队伍可不是为了什么“共同致富”,纯粹就是看中原田武男的身手和忠诚,可以一起卖命。

    原田武男不同与宗本一郎,闲暇时不喜欢舞刀弄剑,就喜欢读点书,由于在海上营生时也客串过水手,替大周、驻马国等来往商人的船上干过活,所以瀛洲周边列国的话他都略通一二,虽然说起来生硬,但至少交流起来不是问题。

    当然,那么多国家,原田武男最喜欢的还是中原,对诗词歌赋特别迷恋,时不时附庸风雅的会在那些连本国方言都说不利索的瀛奴雇佣军面前吟上几句中原诗词,然后在那些文盲们一片“震惊”、“崇拜”的目光中,心满意足的转身飘然离去。

    原田武男也有一个梦想,那就是等有一天他老了,提不起刀的时候,能找个合适没有战争到底地方,办一个诗社,成天和文人雅士一同泡茶探讨诗词里那美妙的世界。

    对此,宗本一郎很不满的对原田武男说道:“原田君,你成日捧着本书籍到底在看什么?武士,就应该与剑为伍,随时为我们效忠的对象付出性命,而不是成日研究这些花里胡哨的诗词……”

    原田武男闻言,反对道:“宗本君,你错了,这诗词同样也是身为武士修炼的一部分,它能让我们在闲暇之余,平复那颗杀戮的心,感受诗词中所展现的魅力……”

    宗本一郎对此是嗤之以鼻,收回环首刀后对原田武男说道:“原田君,你就不要再说那些没用的话,在我们瀛洲,只有大名和国君才有资格吟诗作词,身为武士的我们,只需要为效力的主公冲锋陷阵就可以了!”

    原田武男摇摇头:“跟你说了也不懂,武士的修养不单只是杀戮,同样应该感受文学的熏陶,中原文化博大精深,这次好不容易能有幸为军督府效力,我又怎会错过这次学习他们知识的大好机会呢?”

    “但你也不能忘了我们为何会在这里!”宗本一郎提醒道,“我们是为了和军督府合作,将来为重回瀛洲做准备的,原田君,恕我直言,你到永安城后,似乎有些乐不……乐不……”

    “是乐不思东……”原田武男替宫本一郎把话说了出来,“放心吧宫本君,既然我已经答应为川崎公子效力,就自然会谨守自己使命!论武勇,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宗本一郎点点头:“你这话很让人安心,对了你最近在读什么诗词,让我也熏陶一下……”

    原田武男举起手中的诗本刚要准备炫耀,忽然屋门之外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紧接着一条人影几乎是爬着冲入屋内。

    “八嘎~什么人!如此无礼!”

    原田武男和宗本一郎齐齐冲那身影暴喝一声,随即起身握刀呈现戒备姿态。

    “是我,是……我……把刀收起来……”那狼狈的身影立马发出熟悉的声音阻止住二人。

    “川崎公子,怎么是您?为何会变得如此狼狈?”

    听到阵声音的宗本一郎,顿时大吃一惊,连忙和原田武男一起收刀将川崎秀濑从地上搀扶起来安置在自己之前落座的太师椅上,随后用武士的固有姿态恭敬的跪在他跟前。

    川崎秀濑忙喝了一大口水,平复了下紧张的情绪,对二人说道:“宗本君,原田君,你们一定要保护我……”

    宗本一郎和原田武男闻言,互望一眼,齐齐皱起了眉头,尔后宗本一郎小声问道:“川崎公子,我等本就该保护你的安全,这是身为一名武士应尽的职责!

    不过,还请川崎公子告之在下究竟发生何事?为何您会变得如此心神不宁?难道说军督府不愿合作,要把我们赶尽杀绝么?”

    川崎秀濑挥挥手说道:“不是军督府,这事跟军督大人没什么关系……”

    “那就好……”

    宗本一郎和原田武男闻听不是军督府要加害自己,这才松了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原田武男又问道:“川崎公子,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让您如此紧张?”

    川崎秀濑又喝了口水,对二人伸手示意他们靠近些后,神秘地说道:“你们听仔细了,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十分离奇,你们千万不要害怕……”

    宗本一郎说道:“川崎公子,我跟随你也不是一日两日,什么风浪没见过?是不会害怕的,说吧,您遇到什么可怕的事了?”

    川崎秀濑说道:“你们知道女人么?”

    二人闻言顿时露出诧异的神色,齐齐说道:“当然知道,川崎公子为何会问出这种话?”

    川崎秀濑继续说道:“今日我和小村侍卫去街市闲逛,路过一家卖豆腐的作坊,便好奇的观望一阵,没成想那卖豆腐的店家是个女人,我因为赞赏了她很有能力,不成想就那么直勾勾盯着我看,看的我是浑身不自在……”

    听完川崎秀濑的话,宗本一郎和原田武男再次互望了一眼,从眼神交流中都看出一股懵逼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宗本一郎问道:“那后来呢?”

    川崎秀濑接着说道:“后来,那女人就突然缠着我,非要与我成亲,我大业未成,岂能被儿女私情所困?所以断然拒绝了她那无礼的要求,可是后来……”

    讲到这里,川崎秀濑面露惊恐之色,顿了顿接着说下去:“那女人见我不同意,就叫了店里伙计把我和小村团团围住,不答应就不放人走,最后竟然大打出手,

    小村为了助我脱身,被他们抓住扣下了,扬言不我不答应跟她成亲就让我等着给小村收尸,实在太可怕了……”

    原田武男和宗本一郎听完川崎秀濑的话,齐齐沉默了一阵。

    良久,宗本一郎叹道:“真没想到这大周的女子居然如此彪悍热情,川崎公子,在下建议你还是从了她吧……”

    川崎秀濑闻言怒道:“八嘎,宗本君,你这是在取笑与我么?”

    宗本一郎忙道:“公子息怒,在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在下觉得既然有女人看中公子,你为何不收下呢?这和我们的大业并不冲突!”

    川崎秀濑苦笑一声,颤声说道:“但是那女人实在太胖了,少说也有两百斤呐,这换谁能受的了……”

    屋内再次沉默下来,大概过了半刻钟时间,宗本一郎忽然起身拿起环首刀就要向屋外走去。

    “宗本君,你想干什么!”原田武男连忙阻止道。

    宗本一郎说道:“小村武士是跟我们一起来到冀州的,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必须要救他出来。”

    “冷静!”原田武男沉声喝道,“你这样气势汹汹的过去,就不怕得罪军督府么?要是被那些在街上巡逻的保安司发现异常举动,我们就全完了!”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宗本一郎问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小村武士陷入危险而不顾么?”

    原田武男神秘一笑,若有所思地说道:“对付女人,有更好的办法,不一定非要付诸武力的。”

    只见他拿起手上的书籍,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女人都喜欢温文尔雅的才子,就让在下用这本书籍中精美的诗词去折服她,让她把小村武士心甘情愿的放回来……”

    对原田武男所说的话,川崎秀濑表示十分怀疑:“原田君,你确定你的办法能行么?”

    “哈哈哈……”原田武男大笑三声,十分自信的说道:“川崎公子,宫本君,你们就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吧……”

    话毕,原田武男起身,昂首挺胸的向屋外走去。

    “希望原田君真的能把小村平安带回来吧……”

    望着原田武男自信无比的背影飘然远去,川崎秀濑喝了口水,似乎看到了希望,和宗本一郎二人静静的在屋内等待他凯旋而归。

    半个时辰过去了,原田武男没有回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依旧不见原田武男的身影……

    两个时辰后,日已偏斜,原田武男还是没有回来……

    这下,川崎秀濑和宗本一郎都有些不淡定了,准备商议是不是派人去打探一下情报。

    “川崎公子~不好了~出大事了~”

    就在这时,屋外跑进一个满脸惊恐的浪人,是连滚带爬的来到川崎秀濑跟前。

    “怎么回事?究竟出了什么事让你如此惊慌?”宗本一郎一把抓起那浪人,瞪大眼睛大声问道,“你不是和原田君一起去豆腐坊的么?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原田君人呢?”

    浪人努力吞咽了下口水,喘着粗气说道:“原……原田武士……被豆腐坊的人扣下了,还遭了一顿毒打,如今,正被人押在豆腐坊里代替骡子磨豆子,怕是凶多吉少……”

    川崎秀濑和宗本一郎闻言,顿觉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最后还是川崎秀濑定了定神,连忙对那浪人问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难道原田君对他们很是无礼么?”

    浪人哭丧着脸说道:“没有,原田君没有任何地方失礼动粗,只不过对那店家念了几首诗,然后就被人围上吊起来一顿暴打,实在太可怕了……”

五十二 代勒可汗

    ……

    “纳尼?吟诗被暴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川崎秀濑一脸懵圈,提着浪人问道,“中原不是礼仪之邦么?为何会发生这种骇人听闻的事?

    就算在我们瀛洲,也不会对文人如此野蛮啊,原田君到底吟了什么诗会让人家如此对他?你确定原田君真的因为吟诗才惹怒人家的么?”

    面对川崎秀濑的责问,浪人焦急的说道:“川崎公子,我说的句句属实,原田君对人是客客气气,安分守己,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吟了一首诗后,就被十几号人围起来打,实在太可怕了……”

    浪人仿佛想起那可怕的一幕,顿时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这一下,川崎秀濑和宗本一郎彻底有些不知所措,怎么都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我早说了,原田君的办法不顶用,这下好了,小村没救出来,反倒把他自己赔进去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宗本一郎垂头丧气的蹲到地上,抱着头很为原田武男感到不值。

    川崎秀濑想了想,又对浪人问道:“那么,原田君到底读了什么诗,让人家如此大动肝火?”

    浪人想了想说道:“原田君吟了什么诗词我不知道,只记得他吟出那些诗词的时候,周围人看他的脸色也都瞬间变的阴沉起来了……”

    “那原田君到底对人家吟了什么诗?你也懂点中原话,把他念的都说来我听听啊……”川崎秀濑继而对那浪人逼问道。

    浪人想了想,说道:“我只听原田君是这么念的,我我我,粗桑桑天锅,拔毛付鹿谁,红爪波噌波……”

    “啪~”

    浪人的诗刚念完,一向修养极好的川崎秀濑激动之下,抬手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深红色的五指印。

    只见川崎秀濑气急败坏地吼道:“八嘎~摸摸哒~这个原田君,真是活该被打!这首诗我也看过,是汉陵侯刘策闲来无事的时候路过湖畔随口而作,

    好好的意境从他口里念出来完全变了味,早跟他说了要先把中原话说利索再显摆,他就是不听,现在好了,遭报应了吧?”

    浪人无故被扇了一巴掌,捂着脸不敢忤逆川崎秀濑,只能委屈的对他说道:“川崎公子息怒,那是原田君所吟的诗,我只是转述而已,还有,那豆腐店已经得知我们在这里的居所,好像打算要来这里找您啊……”

    “纳尼?!他们是如何知道我居住的地方?”川崎秀濑一听大吃一惊。

    浪人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路人告诉他们的吧,毕竟要找到我们住所并不是什么难事,当然也有可能是小村武士出卖了我们……”

    川崎秀濑额头冷汗直冒,回想起那个吨位几百斤的刁蛮女人模样,如果跟她过一辈子……

    想到这里,川崎秀濑立刻对宗本一郎说道:“宗本君,赶紧收拾东西,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立刻前往军督府寻求庇护,快点,晚了我们就完了……”

    宗本一郎问道:“川崎公子,那小村和原田君该怎么办?难道放他们在那恶妇地方不管了么?”

    川崎秀濑悲痛地说道:“小村武士和原田君尽忠职守,我会永远铭记他们付出的一切,等有机会回到瀛洲重振家族,定会好好照料他们的家眷,赶紧走吧……”

    “嗨依~”

    宗本一郎闻言立刻应了一声,接着带着几个亲信一起去收拾东西准备前方军督府寻求新的庇护所。

    而此刻的军督府内,刘策和秦墨坐在议事厅前,与投奔自己合作的呼兰贵族,代勒,一起商议着什么……

    代勒拱手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现在东部草原已尽在您掌控之中,如今是否该到履行约定的时候了?”

    刘策双手环胸,轻点着自己臂弯,微颌双眼,平静地望着代勒,直盯的代勒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良久,刘策才开口说道:“当然,本军督答应十三王子的事,又岂会食言呢?只是现在王罕虽然大势已去,然草原上仍有不少部落时不时袭扰边境,局势并没有想的那么轻松,不如再缓些时日可好?”

    代勒闻言起身说道:“军督大人,塞外各部本就民风剽悍杂乱不堪,想要与冀州这么安生是不可能的!你不能因为这样而拖延你我之间的约定啊!”

    刘策说道:“本军督也恨不得立刻就将可汗金杖交给你,可是,现在塞外并不太平啊,为了代勒王子的安危着想,不如再缓个几年,等本军督彻底平息东部草原乱局,再将可汗金杖交于你如何呢?”

    代勒不满的说道:“军督大人,你这样有违当初的约定,你说过,借本王子的名义讨伐篡逆的王罕,等王罕兵败,就将可汗金杖交与本王子支持本王子登上可汗之位,

    现在,王罕已经成为阶下囚,反对本王子的势力也基本肃清,也到了该履行昔日承诺的时候了,不然军督大人的信誉难免让人感到怀疑!”

    刘策闻言,语气一冷:“本军督说一不二,怎么可能会失信与人!代勒王子,请注意你的言辞,莫要污蔑本军督的人格!”

    代勒浑身一怔,忙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本王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要履行当初的约定而已,如今呼兰残部要么已被其余部落吞并,要么远遁极北苦寒之地,已经对您构不成任何威胁,本王子只是想继承父汗董狸遗愿,继承汗位而已……”

    这时,秦墨开口说道:“代勒王子,你自己也说了呼兰各部如今境况凄惨,那这可汗位置你坐与不坐又有何区别呢?”

    代勒回道:“秦先生所言极是,但这是我呼兰部族的传统,还希望军督府能答应本王子这个小小的愿望,也算是为父汗守一份名义上的家业……”

    秦墨闻言点点头,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代勒可汗难得一片孝心,毕竟也是为了他父亲遗愿才这么坚持,不如就成全他吧,也好让世人知道我军督府的诚信。”

    刘策听秦墨这么说,无奈地点点头,然后对代勒说道:“代勒王子,你当真决定现在就要这个可汗位置么?”

    代勒起身对刘策躬身祈求道:“请军督大人成全!”

    “罢了……”刘策叹了口气,“本军督与代勒王子合作倒也算是密切,又岂能言而无信呢?既然你执意要取回可汗金杖,本军督自然不能夺人所爱。”

    说到这里,刘策冲议会厅外大声喊道:“来人,去库房将金杖取来!”

    很快,一名侍卫双手捧着一根用绸缎包裹的金杖踱步来到刘策跟前。而代勒在见到侍卫手里捧着的东西时,瞳孔里流露着兴奋的光芒,目光死死锁定在那青色绸缎上就再也没有挪开半步。

    刘策接过金杖,遣退侍卫后,一把掀开裹在金杖上的绸缎,很快一阵珠光宝气在会议厅内呈现,闪的代勒眯起了双眼。

    只见刘策握着象征草原可汗的权杖,对代勒说道:“代勒王子,这根金杖本军督可是一直妥善保管着,如今物归原主,请你查验可否有损坏?”

    代勒连忙擦了擦自己的手,满脸激动的从刘策手中欲接过金杖。可是就在他要触及金杖一瞬间,刘策又把金杖缩了回去。

    就在代勒对刘策此举不解的时候,只听刘策开口说道:“代勒王子,在你成为新的呼兰可汗前,本军督想问一句,你打算如何处理与本军督之间的关系?”

    代勒不假思索的说道:“当然是以军督府马首是瞻,永世与您休好!”

    “你说的都是真的?”刘策冷冷地问道,“当真不会与本军督做对?”

    代勒立马伸出左掌,摊开朝着指向屋顶房梁对刘策说道:“我代勒以大地之母的名义起誓,愿与军督府永远合作,若违背誓言,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刘策见他一脸信誓旦旦的模样,不由轻哼一声,随后把金杖再次递到他跟前,笑着说道:“如此,本军督就可以放心将金杖交还给代勒王子,不,现在该称呼您也尊敬的代勒可汗……”

    代勒战战兢兢的接过可汗金杖,激动的浑身都开始不住颤抖,他仔细打量了一阵金杖,确认就是父汗董狸遗失的权杖后,顿时是爱不释手,脸上满是兴奋的神情。

    “哈哈哈,哈哈哈……”

    心情激动万分的代勒,忍不住笑了起来,终究,呼兰草原的汗位还是落到了自己手中。虽然整个呼兰部落已经几近灭族,但他有信心能再次重振呼兰人的雄风,称霸这片土地,只要能得到蒙洛人的支持……

    想到这里,代勒对刘策单膝下跪,大声说道:“多谢军督大人成全,我代勒,东部草原新的可汗,愿终身与军督大人交好,待本汗回到王庭每年定会献上无数牛羊毛皮,感谢军督大人对本汗的支持!”

    话毕,代勒俯身拜了下去,但在他将头埋在地上的时候,眼神里浮现一丝极其怨毒狰狞的神色。

    就在代勒觉得自己阴谋即将得逞的时候,接下来刘策的话瞬间将他从云端推入万丈深渊。

    刘策望着匍匐在地的代勒,嘴角浮现一抹淡笑:“代勒可汗无需多礼,不过塞外本军督暂时不能放你回去,毕竟现在草原各处局势不稳,本军督也不能让自己的朋友前去涉险,万一有个好歹,本军督也会愧疚一辈子的。”

    “军督大人,你这……”

    “这样吧,本军督就在永安城内替你新建一座汗院,你就在那里遥领王庭,就让傅云骁暂时替你监督王庭,此事就这么定了……”

    代勒万万没想到刘策会这么歹毒,如果自己不能回到草原,那做这可汗又有什么用?而且听刘策这意思,很明显就是打算卸磨杀驴,打算要软禁自己了。

    这一瞬间,代勒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无力的瘫坐回位置上……

五十三 刘策的心思

    ……

    送走了失魂落魄的代勒,秦墨当即对刘策行礼叹道:“军督大人,您这手段着实高明,属下佩服不已。”

    刘策笑道:“秦先生,你怎么也学起许文静来了?这可不是本军督所认识的儒侠秦墨啊……”

    秦墨也笑道:“军督大人,属下是真心敬佩您的手段,没有半点的恭维……”

    刘策说道:“如果本军督放代勒回去,那才是真的糊涂了,毕竟本军督和呼兰人之间可谓是水火不容,而且可汗董狸也是亡与本军督的手中,你觉得代勒会对本军督真心合作么?

    如果让他回到塞外,就会给尚不完全稳定的东部草原带来未知的变数,本军督可赌不起,所以将他牢牢控制在手中才是最好的结果……”

    秦墨点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么,既然军督大人对代勒如此不信任,为何还要将金杖交还给他?何不一劳永逸,将他除去不是更好?”

    刘策摇摇头,对秦墨笑了笑说道:“现在不是时候,代勒活着还有用,本军督还想将他成为可汗的事让全天下,至少整个远东都知道呢……”

    秦墨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面露微笑对刘策鞠躬行了一礼:“军督智慧,属下自叹不如……”

    “秦先生,你就别再客套了……”刘策笑着将秦墨搀扶而起,旋即又正色说道,“对了秦先生,本军督还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秦墨笑着说道:“军督大人但说无妨……”

    刘策说道:“过几日,本军督打算带嫣然去祭拜她的母亲,顺道去郓城查看下军工厂进度,听闻那百火箭让无数科技司的工匠都望而却步,本军督想亲自去看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秦墨叹道:“军督大人,这百火箭研制耗资甚巨,至今进展缓慢,唉,张拱张技司都没脸来见您,现在成日把自己关在研究室里改图纸呢……”

    刘策闻言,以责备的口吻说道:“科技这种事急躁不得,张拱又何必自责呢?罢了,这次就让本军督去亲自劝慰他一下,以免想不开。”

    秦墨点点头,又劝道:“军督大人,你刚回来,也莫要太过操劳了,有时间多陪陪宋姑娘,早些把亲事办了吧,你不在这些日子,她可是把府内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属下看的出来,她很思念你,只是不说而已……”

    刘策闻言,沉思一阵,淡淡说了句:“本军督知晓了……”

    秦墨拱手施礼:“那就好,军督大人休怪属下插手您的家务,只是一时感慨而已,还望恕罪……”

    刘策再次陷入沉思,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冒出一句话:“秦先生,你说本军督打算立嫣然为正室,你觉得可否有不妥之处?”

    秦墨闻言大吃一惊,连忙向会议厅外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他人后,忙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您这是开玩笑么?”

    刘策说道:“有些话憋在本军督心里很久了,也不知该找谁说,想想本军督眼下也只有秦先生最值得信任,不会担心您将这些话说出去,

    其实这些日子来,本军督也想了很久,并非心血来潮一时激动,毕竟嫣然跟了我很久,这样让她当侧室,实在太过委屈她了,所以我想……”

    说到这里,刘策就不再讲下去,该表达给秦墨的意思,自己都已经说了,相信秦墨不会不清楚自己想说什么。

    当然,这些是明面上的,真正让刘策产生让宋嫣然为正室的想法主要原因还是出在姜若颜身上。

    姜若颜在行军途中种种表现,刘策其实都看在眼里,默记在心中,只是不点破罢了。

    她与许文静暗中合作胁迫薛如鸢,只为让她不接近自己,事实上自己本来就对薛如鸢没有什么想法,她这种自以为是的做法已经让刘策心里产生了一丝芥蒂。

    还有,在薛如鸢与史宗杰会面时,姜若颜的举动刘策同样知道,当时刘策冲他笑的时候,其实脸上是异常尴尬,好在没有酿成意外……

    当然,最让刘策感到有些危机的是,自回府后,他好几次发现姜若颜望向宋嫣然的眼中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怨意,这不能不让他警惕起来,同时也对姜若颜有了一丝防范,怕她会伤害宋嫣然。

    秦墨听后说道:“军督大人,按理说您的想立谁为正室,在下是不该过问,也没理由替您做决定,但属下还是规劝军督大人一句,您该为冀州上下两千八百万军民想一想,毕竟您的决定关系到所有人的利益,

    在下不想知道您跟姜夫人之间有过什么矛盾,但还是请您不要改变主意,眼下没有比一品诰命夫人更适合当正室的身份了,

    何况,如果宋姑娘成了正室?姜家又会有何想法?他们还会一如既往的支持军督府么?更别说姜泽即将上任远东,越在这个时候越不能乱,

    还请军督大人以大局为重,莫要在这种时候感情用事……”

    刘策闻言陷入沉默之中,其实说一万道一千,还是一个身份问题。

    姜若颜出身世阀豪门,自小锦衣玉食,生活无忧,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生活和环境。

    而宋嫣然不过是其父醉酒后强暴府邸丫鬟的产物,自小就受尽欺凌,十岁那年便被扫地出门,开始一人独自生活,最终艰难的生存了下来,直到遇见刘策,人生轨迹才发生改变,可谓是受尽折磨,尝尽人间冷暖。

    宋、姜两人之间,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

    姜若颜还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时候,宋嫣然则俯身在菜市内捡取剩菜烂叶果腹。

    姜若颜在名师指点下学习诗词歌赋,教化礼仪的时候,宋嫣然则拖着稚嫩的身躯在酒肆街坊内打杂,只为两升米面度日。

    姜若颜在寒冷冬季里,住在四季如春的屋子内描绘丹青的时候,宋嫣然只能躲在四面漏风的破屋内裹着一条打满补丁的破毯,围在燃烧的篝火前取暖。

    姜若颜出门一大堆护卫护送,宋嫣然则好几次都差点被人贩子抓走,只是仗着他那前所未有的天运之气,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

    二人的遭遇和经历可以说是两种极端,姜若颜自小众星拱月几乎没有吃过什么苦头,而宋嫣然一直都在挫折中成长。

    相比而言,宋嫣然唯一比姜若颜有优势的便是她过人的阅历所产生的智慧,事实上宋嫣然远比所有人想象的要聪明,而且心底善良,是非对错分的格外清楚,虽然自小遭遇很是让人唏嘘,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呢?

    现在,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就因为出身不好,就该让人比下去么?刘策真的不服,在他心中姜若颜固然重要,但若要说有正室能力的话,宋嫣然远比姜若颜合适的多。

    但是,这也不能怪秦墨,因为他说的都是客观事实,冀州如今能迅速发展,少不了姜浔在背后鼎力支持。姜家作为大周最大的世阀,能与他靠近,就算没有任何物质上的帮助,这影响力也是相当大的。

    不过,刘策有今天这一切,有靠过别人么?还不是自己和精卫营一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在自己崛起之前有靠过姜家么?

    仔细衡量之下,刘策只是笑着对秦墨说道:“秦先生,本军督也只是随口一说,你听过就行,就不要传出去了,免的节外生枝……”

    秦墨回道:“军督大人放心,属下知晓的,现在敢问军督大人,那王罕一干呼兰贵族人该如何处置?”

    刘策闻言,冷眼一颌:“凿断他们琵琶骨,全部拉去矿场采矿,吃了本军督这么多天粮食,也该有所付出才行,

    吩咐各处矿场,这些呼兰人工作量加倍,完不成指标不准让他们休息,一天只给一顿饭,但敢反抗格杀勿论,不必来报!”

    “属下知晓了,这就吩咐下去……”

    听着刘策那冰冷的语气,秦墨知道,这些呼兰贵族怕都会活活累死在矿场之上,但是,这对秦墨来说,一点都不反感。

    君子有仇,瑕疵必报!这就是秦墨,身为儒家君子该有的真正气度,远比那些自诩正义的伪儒、腐儒强上十倍百倍!

    秦墨离开后,刘策一人坐在会议桌前,单手托着额头,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现在的他,脑子满是宋嫣然照顾自己女儿刘瑜的一幕幕,真可谓是无微不至。

    良久,刘策眼神变得愈发坚定起来:“家世对吧?我就不信,我刘策不能为你打下一份豪门家世出来,只要我刘策肯做,就一定能成功的!”

    “报~~”

    刚在暗下决心的刘策,忽然被门外侍卫通传声给打断了心情。

    “何事?”

    刘策瞬间收拾了心情,心平气和的对侍卫问道。

    侍卫说道:“启禀军督大人,川崎秀濑和宗本一郎带着几十个人,提着大包小包,正在军督外候着,他言请求得到军督大人的庇护……”

    “是有人要加害与他么?”刘策问道。

    侍卫摇摇头说道:“不是,好像是川崎秀濑被一个女人逼婚,才吓的逃到军督府外的……”

    刘策闻言,挥了挥手说道:“这种小事就不要来找本军督了,让民政司和保安司处理下,他个瀛奴当军督府是他家么,想来就来?全部给我哄走!”

    “遵命!”

    侍卫大声领命,转身向军督府大门走去。

    望着侍卫离去的身影,刘策嘴里不住吐槽道:“还**武士呢,一个女人就吓成这德性,我看平成废宅都比你们强十倍!说出去真是丢人现眼……

    忙了一整天,刘策也累了,望了眼代表时辰的铜刻尺,眼看快到散班时间,当即起身去往正厅处理最后一些手头上剩余的公务了。

    ……

五十四 玻璃厂

    ……

    一月初七,刘策和宋嫣然一道,带着两队人马一起,首先来到了郓城,开始巡查这里的工业进展……

    郓城,刘策入驻冀州最早的据点,距离永安一百里不到,由许文静选址,然后用数以十万计盘踞冀南各地胡人的性命建成的。

    毫不夸张的可以说,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无数白骨铺就而成,仅仅因为这座城池的围墙建设,冀南至少有三十个异族部落彻底成为历史,可谓是用白骨堆出来的。

    但也正因为刘策的铁血政策配合许文静的心狠手辣,短短两三年时间,本有近两百万在冀南定居的异族人,只余下不到八十万人,剩下的多被牧族、乌族等刘策的铁杆追随部族吞并壮大。

    当年制定的“顺昌逆亡”政策,完美的在这片土地上体现的是淋漓尽致。

    不过也多亏刘策、许文静手段残暴,为中原百姓挣足了生存空间,免于被彻底奴化。

    如今的郓城,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工业化”城池,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工业店铺以及冒着黑烟的烟囱。

    刘策到郓城的第一站就是先去玻璃厂看看,如今玻璃制品已经有了很多品种,规模也比去年大了不少,如果时机成熟,刘策就打算向整个远东兜售玻璃制品。

    当然了,这价格也不会如前世那般定的过于离谱,毕竟古人都不笨,一旦发现自己上当的话,肯定会群起抵制,这样反而不利长期发展。

    但价格也不能定的太低,以免让人觉得自己这些东西上不得台面,总之合理的价格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当刘策一行人来到玻璃厂大门口,立刻翻身下马,来到特为宋嫣然准备的四轮马车前,刚准备敲门叫她,却见宋嫣然自己先从马车里跳了出来。

    “哈……”

    宋嫣然哈了下自己的手掌,然后紧了紧身上昔日刘策送她的纯白貂皮雪绒,两眼眯成一条月牙缝,望着玻璃厂上的匾额,上书“郓城琉璃”后,甜甜的笑了。

    刘策望着宋嫣然姣好的面容,也是一阵出神,她的笑容特别纯真,不带一丝阴谋做作,让自己分外的着迷。

    蓦然,宋嫣然开口说道:“刘大哥,其实我一直很想来这里看看,很好奇那些漂亮的玻璃是怎么做出来的,只是没你同意我一人可不敢来哦……”

    刘策闻言笑道:“行,我跟厂里的主事打声招呼,以后你想来就来,没人会阻拦你……”

    “真的?”宋嫣然莞尔一笑,“那我就不客气喽,咯咯……”

    看着宋嫣然依然和当初初遇时那样的纯真,刘策心中更是下定决心这辈子绝对不能辜负她。

    收拾了下心情,刘策对宋嫣然笑着说道:“走吧,一起进去看看,有看上的东西,你尽管拿……”

    宋嫣然闻言,嘟了嘟嘴,对刘策说道:“那我要是全看上了,你难不成把整座玻璃厂都送我啊?”

    刘策轻轻颌了下双眼,柔声说道:“如果你喜欢的话,那这家厂就送你好了,回头我让民政司将这座厂坊改成你的名字,如何?”

    宋嫣然闻之一愣,美目微微一蹙:“你为啥突然对我这么好了?”

    刘策笑着说道:“我不对你好,还有谁能对你好呢?反正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全力满足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提……”

    这话等于是刘策给了宋嫣然一个暗示:只要有我刘策在,你宋嫣然以后就无人可以伤害你,刘策就是宋嫣然身后最大的靠山。

    宋嫣然怔怔地望着刘策,看他的神色不似作假,不由有些心慌意乱。

    自刘策回来后,宋嫣然也发现刘策的变化,总是三番五次找机会和自己相处,言语里比以前更加温柔呵护,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刘策对自己流露的话情意比以前更浓,这让宋嫣然心下很是欢喜,如吃了密一样的甜。

    “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

    宋嫣然别开刘策投向自己的炽热目光,红着俏脸应了一声,率先踏入了玻璃厂大门。刘策望着宋嫣然的身影,笑着摇摇头,随后紧紧跟了上去……

    郓城琉璃厂,是刘策一手策划,由叶斌督工建造的,经过两年发展,如今内中玻璃制品可谓是五花八门,做工也更为精致。

    进入厂房后,车间主管就带着刘策和宋嫣然一干人等,到摆放间内向他们展现新的玻璃产品。

    整洁明亮的桌面上摆满了玻璃制作的工艺品:餐盘、酒壶、鱼缸、果盘、各式酒杯、花瓶等一系列玻璃制品。只看的宋嫣然眼花缭乱,眉开眼笑。

    却见宋嫣然抚摸着一个玻璃花瓶,笑着说道:“这个花瓶真漂亮,用来插花放在薛姐姐的房间,他一定会喜欢的……”

    随后她又来到一片摆放玻璃制品跟前说道:“月妹妹喜欢喝葡萄酒,这个正好合适,这个果盘给姜姐姐,还有这个鱼缸放夏姐姐房间……”

    望着宋嫣然兴奋的将眼前一个个玻璃制品分配好归属,刘策将主管唤到跟前小声说道:“就按本军督夫人所说,将这些成品多准备几份,明日送到军督府去。”

    主管当即按刘策指示前去跟厂里工人吩咐照办,对于刘策的话,他当然是无条件遵从。

    参观完摆设间的玻璃成品后,刘策就带着宋嫣然继续向制造工艺成品的车间走去。

    一进制造坊,就有一股热浪迎面向刘策和宋嫣然等人扑来,这里的气氛完全和陈列摆设成品的房间不同,全是工人们忙碌的身影。

    刘策怕宋嫣然受不了这里的气氛,本能想要将她挽入怀中,不想手刚要碰到她的香肩,宋嫣然却是径直向一处不断运做的水力锻锤走去。

    只见一排锻锤不断轻轻击打在下方摆放在模具内烧的通红的“溶液”上,慢慢的“溶液”开始变形,等变成一副餐盘的模样后,边上守候的工匠就用长长的平铲将它小心翼翼的取出,放在指定的位置上冷却。

    过了一会儿,等溶液冷却凝固后,工匠再用钳子将模子内的玻璃制品取出,一个盘子就算初步完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磨砂工艺,将玻璃盘子上的粗糙瑕疵用特有的细砂和磨石仔细打磨后才算完工。

    宋嫣然对此是赞叹不已,看着一副副玻璃成品如此轻松便捷的被打造出来,不由好奇地对刘策问道:“刘大哥,你这样的一个琉璃盘子打算卖多少钱呢?”

    刘策闻言微微一笑:“还没想好,不如你来定个价,你说多少呢?”

    宋嫣然鼓着腮帮摇摇头:“这个我真不知晓,但我觉得吧,真正值钱的应该是那个……”

    却见宋嫣然将手指指向那正在运作的水力锻锤上继续说道:“这么脆的东西如果单靠手工制作,必定做不到成百上千的盘子表里如一,可有了这个锤子却都办到了,所以我觉得和这些琉璃比起来,最值钱的就应该是那锤子吧。”

    “聪明!”

    刘策闻言,顿时眼前一亮,暗自赞叹了一声,点头对宋嫣然说道:“嫣然你说的没错,这琉璃厂除了工匠以外,最值钱的东西就是这水力锻压,没想到你会这么聪明……”

    听刘策这么夸赞,宋嫣然再次甜甜一笑:“咯咯咯,刘大将军,我又不瞎,方才都看到怎么制作了,当然知道些其中窍门了,不过这东西真的很神奇耶,只要有个大水车在后面运作,都不用人亲自动手呢……”

    刘策说道:“其实也不全是这些锻锤的功劳,这里不少制品是锻锤无法操作的,走,我带你去其他坊间看看……”

    说着,一把拉起宋嫣然的手,向另一间工坊走去……

    一进那间工坊,宋嫣然顿时感觉这里比方才车间更热了,不过却也安静了不少。

    只见这一车间的工匠都带着暗黑色的平光镜,静静坐在各自工作台前,将通红的溶液倒入一个指定的容器模具之内,然后将嘴巴凑到一个玻璃制作的吸管上,随着他们慢慢吹动,容器里的液体开始慢慢蠕动,顿时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宋嫣然顿时被这神奇的一幕所吸引,忙想凑上去看的仔细些,却被刘策阻止。

    只听刘策凑在宋嫣然耳边小声说道:“嫣然,不要去打扰他们,这种时候不能分神,否则他们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宋嫣然闻言伸了伸舌头,对刘策小声说道:“我知道了……”

    刘策笑着对宋嫣然解释道:“其实这些工匠制作出来的玻璃品才是最贵的,这里每一位工匠都是熟练又有耐心的高级匠师,也是这厂里收入最高的工匠……”

    听着刘策的解释,宋嫣然才了解到这间作坊的不同之处,这些工匠顶着高温要在溶液冷却前将它们一次吹成型,而且吹的力道要保持均匀,稍有半点差池,就会宣布失败报废。

    外面那些精致的花瓶器皿都是靠他们这些工匠吹出来的,事实上每一件成品背后都有两三件残次品报废的代价,这份职位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

    听完刘策解释后,宋嫣然拉了拉他衣角说道:“刘大哥,这里太热我很不喜欢,还是带我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刘策岂会不明白宋嫣然意思,她是不想让这些工匠分心才故意找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事实上她到是想感受下吹玻璃的感受……

    不过刘策也舍不得宋嫣然在这么热的地方一直呆着,既然她这么说,自己也不点破,笑着说道:“那我带你去其他地方逛逛吧……”

    “嗯……”

    宋嫣然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万分不舍的随刘策离开了这间作坊。

    之后刘策又带着宋嫣然,在主管陪同下,参观了其余各车间,各种新奇的工艺让宋嫣然是大饱眼福,直到午时将至,才意犹未尽的和刘策走出厂外。

    玻璃制品的每一道工序都有各自的流水线车间,从材料加工到最后物件成品皆是如此,真正掌握所有工序的只有刘策等极少值得信任的人才知道,有心人就算将厂里工匠挖走,也休想偷到核心技术。

    至于制作这些成品的价格,这只有刘策个人知晓了,反正绝对不会亏就是了……

五十五 百火箭

    ……

    随便找了个地方和宋嫣然一道吃过吃过午饭后,刘策又去各处工厂巡视一番,尤其冯英、高老汉的炼铁厂,如今规模与去年年初相比,又扩大了不少,又新筑起了三座炼铁高炉,每座小高炉铁一个月能近千吨铁水出炉,相信来年的铁产量会比现在更多。

    如今的冯英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落魄流贼,眼下随着生活的改善,地位的攀升,早就过上了让许多世家都羡慕不已的富足生活。

    见刘策前来巡视铁厂,立刻抖着脸上那道伤疤,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军督大人,现在这些新铸造的铁炉,五日出一次铁水,一次最多三百二十吨,要不是需要保养维护,一个月起码能出五锅的铁水啊……”

    冯英兴奋的对刘策指着那三座新铸造的铁炉,脸上满是惬意的神情。

    刘策点点头,也是很满意:“不错,但是也不能就此自满,尽量要多出精铁,还要上等的那种,现在中原各地局势紧张,多一斤优质的铁料,就多一份应付来自各方敌人的压力。”

    冯英骄傲的说道:“军督大人放心,去年一年铁厂出品的铁料精铁达到了八千万斤以上,今年我给厂子定的指标是九千万斤保底,而且有信心超额完成,来年为我军督府军备提供新的保障……”

    有了冯英这句话,刘策心里也就安心了,然后冲身后一名手捧盒子的侍卫挥了挥手。

    那侍卫将盒子递到刘策手中后,刘策当即打开从里面取出昔日在岭南丁勉家中获得的锰矿石,对冯英说道:“你看看这个,能不能将这些矿物合入精铁之中?”

    冯英闻言,接过刘策手里的锰矿仔细打量了一阵,疑惑地问道:“军督大人?这矿石有何用?名唤何物?”

    刘策说道:“这叫锰矿,将士们手中的兵器若是能加入两成这样的矿石,就能变的坚硬无比,甚至可以说是削金如泥……”

    “真的?”冯英闻言,再次打量起来,不由嘀咕道,“原来这玩意儿叫锰啊?我还以为这世间只有镔矿才能打造神兵利器,不想这不起眼的东西居然如此神奇……”

    刘策闻言,眉头一皱,似乎从冯英口中听出一些端倪,忙问道:“老冯,听你的语气,似乎见过这锰矿石?哪里有这些产这些锰矿的?”

    冯英点头说道:“岂止见过,事实上冀北,甚至冀南附近都有这种矿山,量还不小,只是没想到这不起眼的玩意儿会有如此功效,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刘策顿觉脑袋轰鸣炸开,短时间内似乎一片空白,忙对冯英说道:“你说什么?你说这锰矿,我冀州治下就有?”

    冯英很确定的说道:“当然了,其他不说,就离这儿郓城二十里不到的黑岩坡,这玩意儿就遍地都是……”

    这下刘策觉得十分尴尬,自己只顾忙着对外扩展,发动战争扩充实力,却不想自己脚下踩着一座宝藏浑然不知,要不是冯英提醒,自己怕不是要错过一次伟大的军事变革啊……

    想到这里,刘策强压狂喜的心绪,把冯英拉倒一边对他说道:“立刻派人去开采锰矿,本军督写封信给秦墨,到时会给你送一万官奴过来,开采完后你好好提炼一下,熔点温度很高……”

    冯英说道:“放心吧,军督大人,我这些新高炉的温度足够了,不过这真的能行么?真能造出削铁如泥的神兵来?”

    刘策说道:“本军督何时骗过你?既然你说锰矿数量充足,那就每件兵器提高到三成锰矿,这样制作出来的兵刃不但坚韧无比,而且寿命也长,你和军工厂接洽一下,早日开始研制起来,争取三年内,本军督治下所有将士都能换装新式兵刃!”

    “既然军督大人这么支持,冯英自当尽心尽力,熔炼出上好的铁料,为我边军将士的装备更新换代!”冯英异常坚定地说道,能熔炼新的铁料,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听冯英说的斩钉截铁,刘策是彻底放心了,开始与冯英话起家常来:“那就好,对了,怎么没见到高老汉?”

    冯英闻言笑着说道:“高老汉这几日告假回家,听说他娶的那寡妇又给他生了个儿子,兴奋的不得了呢!扬言要在下月请全厂工匠喝他儿子满月酒呢……”

    刘策也是面露喜色:“高老汉老当益壮,晚年得子,是可喜可贺,到时本军督会送个大大的红包给他。”

    “那还不把这老家伙乐的屁颠屁颠的么?”冯英也是跟着刘策一起笑了起来。

    又聊了一阵后,刘策就和冯英告别:“行,你们忙吧,本军督还要去军工厂转悠转悠,别送了,跟你说的事你要抓紧,别耽搁了……”

    冯英笑道:“军督大人放心,过两天等这锅炉子出水,我就去安排,您慢走,就不送了……”

    刘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带着宋嫣然等众人离去了,同时心里在想:是不是该给瑜儿也办个庆生会呢?

    说实话,刘策特别喜欢刘瑜,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毕竟这是自己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个血亲,岂能不让他重视呢?

    对于男孩还是女孩,刘策压根就不在意,只要是自己的孩子他都会一视同仁,他打算给刘瑜最好的生活,最好的待遇,绝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而边上的宋嫣然似乎看穿了刘策想法,对刘策说道:“刘大哥,是不是打算给瑜儿办个庆生宴?如果是的话,这次回去我来帮你操办吧?”

    刘策闻言,对宋嫣然轻轻一笑,望着她清纯的面容,点点头说道:“嫣然,谢谢你……”

    宋嫣然故意鼓起腮帮,对刘策说道:“什么谢不谢的?还那么见外么?”

    刘策洒然一笑,挽过她的香肩,一起向炼铁厂之外走去。

    ……

    军工厂内……

    “轰~~”

    一声巨响,漫天的碎屑飞舞,空旷的实验场地顿时腾起一阵黑烟,待烟雾散去后,入眼满是一片狼藉不堪的情形。

    “唉!”

    站在远处身为军工科研司的张拱,从窥镜里望着眼前那一幕,重重叹了口气,一拳狠狠砸在身边的石盘上,脸上满是焦虑的神色。

    “又失败了!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张拱怎么也无法理解这“百火箭”明明已经按图纸步骤仔细研究过了,理论上是不会有问题的,可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呢?

    前几次火箭推进距离只有十几步,最远也才二十多步,可现在倒好,直接炸了。要知道一次实验失败除了损失市价千两白银的成本外,最大的损失就是工匠和科技司的心血白费。

    现在的张拱,觉得自己技术似乎已经达到了瓶颈,都不好意思再跟军督府提研究经费的事,再这么失败下去莫说军督府,整个军工厂都会有意见了。

    “军督大人到~~”

    就在张拱望着实验场地发呆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刘策到来的消息,张拱立马带着一干科技司要员,迎接刘策的到来。

    见过刘策后,张拱向刘策具体说了关于百火箭的研制过程,以及其中经历的失败,说到后来,他都感到一阵气馁,竟有了一丝放弃的念头。

    刘策听完张拱的话,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将昔日皇甫翟送给自己的那把连弩递到他跟前说道:“张司长,你能将这连弩改造下,然后实现量产么?”

    张拱闻言,接过连弩仔细打量之后,立刻目露精芒,连声说道:“当真是好东西啊,只要稍加改良,换上齿轮和刻度,就是一件近战利器,敢问军督大人,您这是从何得来?”

    刘策微颌双眼,对张拱说道:“这你就别问了,本军督只问你一句,能不能改良量产,把射程和威力提升一些?”

    “没问题!”张拱十分自信的说道,“只需稍加改良就能量产,属下向军督打大人保证,一个月两百把不成问题!”

    刘策点点头,然后对张拱说道:“张司长,你现在不就信心十足么?为何又会为那百火箭失败而忧心忡忡?本军督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一次失败就两次,十次,百次,千次甚至万次,总会成功的一次,科技发展就是在经历无数次数之不尽的失败后,才会成功的,每一次的失败就会离成功更近一步,调整心态,不要气馁……”

    张拱闻听刘策的劝慰后,放下手中连弩,对他拱手深深鞠躬说道:“抱歉,属下让军督大人失望了,请军督大人放心,属下一定会用心研制,早日将百火箭研制出来!”

    “有这信心就对了!”刘策点点头,“对了,这次来,本军督又带来一名工匠,他的技术十分精细,也许能帮你不少忙呢……”

    说完,刘策就将跟随自己来郓城的鲁阙唤到张拱跟前说道:“他叫鲁阙,三十八岁,本军督想破例让他在科技司入职,还望张司长能给本军督一份薄面……”

    张拱忙道:“既然是军督大人介绍的人,属下自当不敢怠慢了……”

    鲁阙闻言,兴奋地对张拱拱手行礼:“鲁阙见过张司长,在下愚钝不懂规矩,以后还请张司长多多指点鞭笞!”

    张拱望向鲁阙,仔细打量了一阵,点头说道:“鲁匠师不必多礼,指点不敢当,以后你我就是同事了,有何见解自当一起商议,只是在下有个习惯,在制作图纸的时候若无要事还请不要前来打扰……”

    鲁阙说道:“请张司长放心,鲁阙定当遵守军工厂一切条例,不会给诸位同僚增添麻烦!”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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