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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的风雨     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txt下载     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一零 国库没钱了

    ……

    九月十八,神都,皇宫御书房……

    当朝天子卫稹面色阴沉,双眼通红望着桌案上一堆册子,气的是呼吸都急促起来。

    六月初,大学士董文舒提议的蝗神庙建成,足足花费八十二万两白银,当然这些都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七月初五卫稹率领百官前去行过祭天大典之后,第二天就收到了荆楚三省的急报,言庆、汝、江三省蝗灾大起,当地农户夏季所种庄稼尽数被啃噬一空,可谓是饿殍遍野、惨不忍睹,急需朝廷拨款赈济救灾。

    打脸,又是无情的打脸……

    这一下潘庆的预言被言中,满朝震惊,卫稹是万分后悔当初没听司农潘庆的死谏,还逼死了一个实干的重臣。

    面对严峻万分的灾情,卫稹一方面命人前往三省察探核实灾情,一方面开始着手赈灾事项,可到这时,他发现满朝文武对朝廷出钱赈灾的事都持极力反对的态度,都言这属于地方救灾的责任,不该有京畿出钱,让卫稹倍感疑惑……

    面对这极度反常的现象,卫稹终于预感到了什么事情,待他偷空去国库察验一遍后,这才发现国库内早就已经空空如也,气的他当场差点昏死过去。

    纸终究包不住火,在卫稹和阎良私下促膝夜谈后,才知道这些年来大周各地官僚十官九贪,疯狂贪墨朝廷所收税银和税粮,导致国库空虚,到了无银无粮可用的地步了,现在国库就只剩四十六万两白银和六千两黄金了……

    了解真相后的卫稹顿时失魂落魄,不知该如何是好,三省蝗灾需要赈济,京畿的军队需要军饷,大周北地重建也需要钱粮,更别提蜀地地狱勃纥的边军和李宿温在雍州西陲的镇凉军了……

    现在大周正处多事之秋,到处都需要用钱,偏偏国库已经没钱了,卫稹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掌控国库的钱粮,任由那班子的蛀虫折腾呢?

    该怎么办?卫稹真的打算杀了那班子敢贪墨国库银钱的官僚,可是他不敢这么做,暗地调查后他才发现,这背后牵扯的覆盖面实在太广,几乎所有世家都被牵扯了进来,这股庞大的力量让卫稹感到深深的害怕,使他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想到此处,卫稹怒不可遏,猛一拍桌案,大声吼道:“这群混蛋!朕的银子,大周的钱粮都进了他们的口袋了!他们是想将朕逼入绝境之中么?”

    “皇上,保重龙体啊……”边上的锦盛见卫稹动怒,连忙上前劝慰道。

    卫稹双目瞪的滚圆,低沉地说道:“国库一年八亿白银,实入库就一亿多两,其余的银子哪儿去了?说的好听,留守各地用作行政开销,可为何一有事就知道问朕要钱啊?现在朕成了穷光蛋啦!没钱啦!”

    锦盛默然不语,事实上这些贪污的官僚之中他也有份,怎么能再开口提及呢,只是宽慰道:“皇上,该上早朝了,百官都等急了……”

    “让他们等着吧!”卫稹咆哮道,“贪墨了朕的银子,让他们等一会儿就不愿意了?还上什么早朝,天天面对这些个蛀虫,朕真是觉得恶心啊!”

    随后他又拿起一份驰报对锦盛说道:“看看吧,昨晚上内侍禁卫送来的,刘策大军扫平河源、靖泰,如今已经渡过渭河进京覆命而来,多大的一份捷报!

    可朕看到它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为什么?因为朕现在连犒赏这些将士的钱都拿不出来,你让朕有什么脸面去见这样一个立下赫赫战功的栋梁将才,

    现在朕倒是希望刘策能在河源遇阻暂时不要获胜的好,可是,朕现在真的怕见刘策,怕他笑话我皇家不懂礼数,从此再无半点尊崇之意啊!你让朕有什么脸面去见他?拿什么赏赐他麾下的虎狼之师?”

    卫稹的话在御书房不停回荡,锦盛怯生生的站在一旁不敢言语,等着他怒火平息再劝他前往太极殿开始早朝。

    良久,卫稹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摆驾太极殿,该来的终归要来,朕还是要和这群蛀虫商讨个解决的办法来。”

    说完,起身一甩衣袖,径直走出了御书房大门,身后的锦盛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二人一起向太极殿急急而去……

    ……

    太极殿上,百官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卫稹的到来,为首的董文舒眼眸轻颌,一脸的儒雅姿态,望着陛阶上的皇位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这次修建蝗神庙是董文舒一手建议的,事实上八十二万两白银真正花到建庙的之上不过一万两,其余都进了自己和其他相关官员的口袋,狠狠地捞了一笔国难之财。

    虽然这件事很快就被打脸,轰轰烈烈的祭天大殿并没有阻止蝗灾爆发,但身为新任儒家领袖,又是当朝大学士,董文舒可谓是脸皮深厚,不,是不要脸了。

    面对卫稹的责问,董文舒早就准备了一大套说辞,反正是信手拈来,说的卫稹是哑口无言,这件事也就这么搪塞过去了。

    姚仲望着董文舒那副人模狗样的神态,心中是万分的不屑和鄙夷,朝堂之上就是因为这群不干人事的蛀虫,才会导致大周各地民不聊生岌岌可危……

    “皇上驾到~”

    就在殿内文武百官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之时,锦盛扯着嗓子一声尖啸,立马让他们安静下来,纷纷在自己位置上站好等候。

    走上陛阶的卫稹扫视了一圈殿内百官,神情憔悴的叹了口气,最后缓缓落座,和锦盛挥了挥手示意了一下。

    领会意思的锦盛当即再次高声喊道:“早朝开始~”

    百官闻言,立刻跪伏在地大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卫稹努力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示意百官起身说话。

    待百官谢过起身后,卫稹问道:“众爱卿,关于荆楚三省的蝗灾你们可拿出什么解决方案没有,钱粮可曾备妥么?”

    谢阳闻言,立刻出列说道:“启禀皇上,据督察院回报,三省灾情并非奏折所述那般夸大,各处庄稼仍有结余,百姓也并非颗粒无收,如今蝗灾已过数月,想必百姓也已安然渡过灾情,皇上忧国忧民,实乃让我等臣子深感汗颜……”

    卫稹闻言眉头一皱:“谢爱卿,你此话何意?奏折上所述三省明明饿殍遍野,为何到你口中似乎是这般无足轻重的小事?”

    谢阳拱手说道:“回禀皇上,据督察院回报,因为蝗灾肆虐,三省各地主粮,土豆、红薯减产八成,稻米减产七成,小麦八成,虽然损失严重,但仔细算算百姓仍有七成的粮食收获啊,何来饿殍遍野的说辞呢?

    定是当地官僚为能获得朝廷救济粮款夸大灾情,增加朝廷负担罢了,请皇上无需对此过于操心啊……”

    殿上百官闻言,顿时低头接耳,纷纷点头觉得谢阳所言甚是有理,这么仔细算算还真不是有七成收获么?

    “呵呵……”

    谢阳这话一出口,御前谏史大夫姚仲忍不住发出一阵不屑地笑声,他瞥了眼谢阳,笑着说道:“照谢太傅这么一说,那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大灾大旱了,本官活了一百二十多岁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等奇闻……”

    耿秉秋闻听姚仲的话,立马对他怒目而视:“姚大人,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你今岁不过三十六,什么一百二十多岁?这可是太极殿,由不得你在皇上面前疯言疯语……”

    姚仲闻言,笑着说道:“疯言疯语?按谢太傅所言,那本官的岁数加上在家双亲的岁数可不是一百二十余岁么?怎么?有什么疑问么?”

    耿秉秋一时语塞,愤恨地望了姚仲一眼,然后别过头不去看他。

    “行了……”卫稹轻喝一声,止住姚仲和耿秉秋等人继续吵下去,继续对群臣说道,“荆楚三省事关重大,望各位爱卿尽心尽力,一定要尽快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

    “微臣遵旨……”

    百官闻言,随口敷衍了一声,然后整座大殿再次安静了下来。

    少时,卫稹想了想,继续开口问道:“三省灾情可以缓一缓,但还有件事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刘策和他麾下的凯旋王师距离神都城下不过二百里路程,到时打算如何封赏他麾下的将士?

    如今国库拮据,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粮,是否可以在城内向大户、商贩募集钱粮以解眼下燃眉之急?毕竟皇室颜面不能折啊……”

    董文舒闻言立马出列说道:“启禀皇上,微臣这些日子在神都城内向各大户人家募集犒赏钱粮,然而收效甚微不说,还令这些大户十分不满,微臣建议皇上停止这等与民争利之举,以免折损皇家威严……”

    卫稹闻言不高兴了:“董爱卿,朕只是让他们为我凯旋将士捐出一份心意,怎么就成与民争利之举了?如今刘策大军即将抵达神都,若到时拿不出钱粮犒赏就不折损皇家颜面了么?

    那你又有何解决方案?难道又要一句取敌所获充当犒赏带过?朕怕寒了刘策和他将士们的心啊……”

    董文舒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刘策身为大周臣子,理应为国尽心尽责,如果非要封赏,微臣建议皇上可以封他一个虚爵,至于他麾下的将士……”

    说到这里,董文舒怔了怔,忽然嘴角一撇:“闻边军将士性情豪迈,一路辗转苦战半年之久也实属不易,微臣斗胆建议,

    待刘策大军抵达神都城下之时,由其大军在神都外城放纵三日,三日之内,外城百姓的财帛、女人尽数由刘策处置,但不得进入内城,想必他也会为此感念皇恩浩荡,对我大周更加忠心效命……”

二一一 蝼蚁安能抗天

    ……

    董文舒的话,登时让满殿文武闻之一怔,就连谢阳、耿秉秋也是震惊不已,都怔怔地望着这位儒门领袖,断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说出这种无耻的话来。

    纵兵劫掠神都?这可是京师啊,天子脚下,他如何能提出这种丧尽天良的建议来,这岂不是让百姓彻底对大周朝廷寒心么?

    更何况,乱兵纵城狂欢会死多少人?外城百姓足足有两百六十多万啊,刘策加上殿前司的军队近十万人,这要真发生这种事,谁能控制这种局势?谁又有胆识去约束他们,董文舒是不是犯浑了,又或者说今天头晕发热?不然怎么会提出这种伤天害理的建议?

    姚仲怨恨地望着一脸淡然的董文舒,不成想这一任的儒家领头人居然会比之前的更加畜生不如。

    卫稹也是恼怒异常,愤怒地对董文舒说道:“董爱卿,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微臣当然知晓自己所言为何!”董文舒义正言辞大声说道,“微臣这么做就是为了帮皇上分忧解难,渡过眼下难关!”

    “你就是这么帮朕渡过难关的!”卫稹大怒道,“外城足足数百万百姓啊,董文舒,你身为儒学新任领袖,难道不知道以仁治国?非要提出这种天怒人怨的建议?想要致朕与不仁不义之中么!真要按你说的做,朕有何面目对待外城二百三十余万百姓!”

    “他们都是蝼蚁而已!”董文舒大声说道,“那些百姓,他们的命都是皇上的,微臣给他们一次为皇室尽忠的机会又有什么错!皇上您乃九五至尊,真龙天子高高在上,一切当以大局为重!

    试问如果凯旋而归的将士们得不到应有的犒赏,那他们会怎么样?那些可都是上过战场的士兵,都杀过人流过血,心理十分的暴躁,万一他们一怒之下发生兵变,到时候损失的就不只是外城的百姓了!

    就怕这内城四十万人也未必能保全了!微臣决不愿意这种事发生,只能牺牲蝼蚁保全真龙不倒!还请皇上三思啊!”

    说到这里,董文舒俯身大拜了下来,脸上一副为江山社稷着想的神情。

    “董大学士,这可是京城!”姚仲再也听不下去,出列沉声对他说道,“百姓被自己的王师纵兵劫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除此之外就真的没其他办法了么?”

    董文舒冷哼一声,回身对姚仲说道:“姚大人,那按你说该怎么办?此次前军平逆大捷,刘策麾下的将士难道不打算犒赏了?本官保守估算了下,犒赏怎么也不能少于四百万两白银吧,这还不包括伤亡将士的抚恤以及朝廷答应远东边军入关的起脚银,

    除了刘策的军队,还有殿前司和雷霆军呢?难道他们就不能嘉奖犒赏了?对,没错,他们是不如远东边军,可六七万人怎么也要三百万两银子不过份吧?

    两者想加外算吃穿用度起码需要两千万白银,敢问姚大人一句,你有什么办法能在三五日之内凑到这么多白银么?如果有,本官替皇上和整个神都百姓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姚仲面色一沉,董文舒的话虽然无耻无德,可偏偏自己却无法反驳,因为眼下国库确实没钱了,钱都进了朝堂之上这群蛀虫和地方士阀的腰包内了……

    卫稹望着一脸镇定的董文舒,想了想对其他官员问道:“诸位爱卿,你们可曾有其他什么好的办法说来听听?”

    卫稹这一问,大殿之上鸦雀无声,其实他们有钱,但就是都不愿意拿出来替朝廷解决难题。

    “那你们是否觉得董大学士的建议可不可取?”卫稹叹了口气,又开口问道。

    结果,整座太极殿依然没人回应,就连和董文舒穿一条裤子的谢阳跟耿秉秋都默不作声,毕竟这事实在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承受范围,他们不敢下定决心……

    见无人说话,董文舒再次拱手对卫稹说道:“皇上,请拟旨张贴告示通传外城各街各坊,命他们自明日起待在城中不得出城,另外请皇上加派禁卫军护住内城各门,以免内城各府遭受波及。”

    卫稹闻言眉头紧皱,拳头握的死紧死紧,他当然是极度反对这个丧尽天良的决定。

    神都,自大周建朝定都至今已有三百七十一载,不属于任何一个州府行省。各代帝王对这座国都建造发展是花费了无数心血,到卫稹这一代,城市规模比立国初期扩张了足足十倍,常驻在册人丁三百余万,说是整个天下最繁荣的城池一点都不过分。

    但如今,有人居然要提议将城中百姓让凯旋的王师尽情放纵劫掠?还是那句话,神都可是大周的政治运转中心,怎能做出这种事来?一旦传遍天下,百姓还会对大周朝廷有敬畏之心么?

    可是,现在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办?国库没钱啊,没钱又如何安置即将赴京的凯旋王师?万一如董文舒所言,那些虎狼之师无法得到满足开始攻城的话,有可能整个大周都会被颠覆啊,自己也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左右为难之际,卫稹轻抚头额,对董文舒说道:“此事,容朕好好想想……”

    姚仲见卫稹有妥协迹象,当即躬身说道:“皇上,此举先例断不能开啊!这样做,等于是让我大周百姓的民心尽失,彻底会对我大周朝堂失望啊……”

    董文舒闻言,也对卫稹拱手说道:“皇上,就三天而已,三天时间,刘策大军可以任意在神都外城尽情放纵,三天过后便严令禁止,相信这样也能让出征将士真心满足,对皇上更为敬忠了……”

    姚仲摇摇头,对卫稹说道:“皇上,纵使如此,微臣建议还是秘密驰报一份,送抵军督大人处过目,问问他的意见,听闻军督大人治军严明又疼惜百姓,相信他应该能理解朝廷的苦楚……”

    董文舒立马反驳道:“姚大人,皇上的圣意难道还要征求臣子的意见不成么?军纪严明的军队比比皆是,但这是在京都不比他处,在神都面前,就没几个所谓军纪严明的军队!”

    姚仲面色一沉,刚要开口,却听卫稹忽然说道:“好了,别吵了,你们这样吵下去什么时候能解决问题?”

    说完,卫稹又对谢阳说道:“谢爱卿,你今天是怎么了?平日不是很能说会道么,今天怎么哑巴了?你来告诉朕该不该按董大学士的意思办事呢?”

    谢阳闻言,心下一紧,连忙拱手说道:“一切但凭皇上圣断,微臣自当谨遵皇命。”

    其实谢阳也十分为难,他之所以这么说,是既不愿意得罪董文舒,又不想开罪卫稹,索性将这个难题又推回到卫稹身上由他决定。

    卫稹眉头紧蹙,自然知晓谢阳此刻是不愿意多事,于是瞪了他一眼,将目光扫向他身后的耿秉秋。

    然而耿秉秋在与卫稹眼神接触一刹,他立刻低下头别开他的视线,显然也是不愿意惹祸上身。

    不单谢阳、耿秉秋如此,整个太极殿官员在卫稹的目光扫过之时,都纷纷避开眼神不再去看他。笑话,这么大的事,等事后肯定要有人顶锅出来平息百姓怒火,到时身首异处先不说,这骂名也是肯定要遗留千古了!

    而董文舒不同,他背后是整个儒学利益集团,只要自身不犯大罪,卫稹根本就动不了他,也不敢去动他,所以他能堂而皇之的提出这么一条令人瞠目结舌的提议而不用担心被问罪。

    “左太尉,你来说说,朕该不该听从董大学士的建议?”最后实在没办法,董文舒只好对左太尉席满问道。

    席满闻言,立马拱手对卫稹说道:“启禀皇上,微臣只管军机要事,其余但请皇上圣断……”

    卫稹失望了,显然席满也不愿意掺和进来,再望向文延昭时,遇到的是同样的神情,看样子最终这个难题还是要自己来决定。

    “朕再仔细想想……”思索良久,卫稹才留下这么一句话,神态是万分的疲惫。

    董文舒闻言立马对卫稹说道:“皇上,微臣请您赶紧下决定吧,刘策大军就快到京城了,百姓不过蝼蚁,如何能跟真龙相提并论啊!”

    姚仲立刻劝道:“皇上,百姓乃是国之基石,若基石不稳,如何能撑起大周的江山?请皇上断不可做出这般有损国之根本的事!”

    董文舒嘴角一抽,又对卫稹说道:“皇上,如果这次凯旋而归的将士得不到朝廷的犒赏,就算他们不借机闹事,也必会对朝廷寒心,以后再也不会对我大周舍命死战了……”

    随着姚仲和董文舒之间的争执愈演愈烈,朝堂之上也渐渐分为两派争论起来,很快整座大殿都开始喧闹起来。

    卫稹轻抚着微微疼痛的太阳穴,闭着双眼听着朝堂上喧嚣不止的声音传入自己耳畔,心中是愈发堵的慌……

    良久,卫稹睁开眼眸轻喝一声止住了太极殿内的喧哗。

    只听卫稹说道:“朕意已决,远东边军将士功不可没,进京之日开始,特允许边军将士在城中纵乐三日,以示皇恩浩荡……”

    卫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万分不忍的神情,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一切由前军都督刘策负责,三日时辰一到,必须约束其部将士撤出城外,三日时间,外城所有财帛、女子,皆……皆有刘策所部将士……处置!能带多少……就带多少……”

    说完,卫稹直接起身,不顾众臣神态各异,就步下陛阶,向后宫走去……

    锦盛见此,忙对百官喊道:“皇上今日龙体抱恙,有事请诸位臣功谱成奏折呈递御书房……”

二一二 卫稷的软肋

    ……

    “父皇,儿臣请您收回纵兵劫城的旨意……”

    “逸阳,你这是干什么?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谁告诉你的?”

    “父皇,外城百姓难道就不是大周的子民么?请您收回成命吧!”

    “朕乃一国之君,一言九鼎,既然决定的事,是绝对不容反悔的……”

    卫稹刚回到御书房不久,得知大殿朝议内容的卫瑛就火急火燎前来求见卫稹,试图让他收回纵兵劫掠神都的旨意,为此父女俩展开了激烈的争执。

    卫稹怒气冲冲地对卫瑛说道:“你一个女儿家,怎么总操心朝堂之事?这是你该管的事么?”

    卫瑛傲然回道:“父皇,您可知这里是京师重地,这道旨意一旦传将出去,我卫家皇室又有何面目去见天下百姓?各处士家又会如何看待我皇室?儿臣实在想不明白父皇您为何会出此劣策?还嫌眼下局势不够乱么?”

    卫稹叹道:“逸阳,你以为朕愿意这么做?只是朕现在真的没办法了啊,你知道么?国库已经没钱了,如今又到处要用钱,实在挤不出钱粮来犒赏凯旋而归的将士啊……”

    卫瑛闻言额眉轻蹙,想了想说道:“父皇,纵使如此,那也不该答应董大学士的提议啊,国库没钱犒赏将士,就从内库拨付啊……”

    卫稹面带痛苦的摇摇头,对卫瑛说道:“不够的,内库四百万两结余全部取出去都远远不够,何况宫廷还要开销,朕实在是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卫瑛闻言,对卫稹说道:“父皇,儿臣宫中尚有些积攒的金银玉器,不如拿去典当换些银子,能多换一两是一两,只要尽心了,儿臣相信军督大人能理解我皇室的处境,不会再过多为难的……”

    卫稹很是欣慰地望着卫瑛俏脸,缓缓开口说道:“逸阳,你有这份孝心,朕很是宽慰,但是,朕怎么能用你积攒的钱呢?更何况还是远远不够啊……”

    就在这时,御书房大门外响起一声侍卫的呼喊:“报~启禀皇上,前军都督送来驰报~”

    “呈上来……”

    卫稹立马接过驰报,在打开装驰报的漆烤竹筒之前犹豫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打开望去。

    少时看完驰报上的内容,卫稹眉头紧皱,放下驰报叹道:“驰报上言,他麾下此次出征伤亡的四千二百二十名将士,必须按边军中的最高规格抚恤,所有将士犒赏也须在两倍以上,

    实话讲不过分,真的不过分,这样的功绩,再多也不过分,可是朕现在真的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犒赏刘策和他的麾下将士了,如若不赏的话,一旦传出去朕怕寒了将士们的心呐……”

    看着卫稹痛苦万分,愁眉苦脸的模样,卫瑛心里也是相当难受,她最不愿看到父母伤心难受,想了想她开口问道:“父皇,敢问前军都督何时抵达京城?”

    卫稹说道:“驰报上说,三日之内就会抵达神都,你问这个干什么?”

    卫瑛闻言,默默点头,突然对卫稹说道:“父皇,儿臣忽然想念姐姐,明日想出宫前去探望陪她数日,还望父皇成全……”

    卫稹也没多想,对卫瑛点点头:“逸阳你挂念姐姐,有此心甚好,但为何要出宫呢?朕可以召玉香入宫让你们姐妹相聚啊……”

    卫瑛摇摇头说道:“玉香毕竟是儿臣皇姐,如果父皇召她入宫,又怎能显示儿臣对皇姐的思念之情呢?还请父皇成全……”

    卫稹笑着说道:“逸阳,你真是想的周到,让朕感到省心,也罢,朕这就命人去通知镇凉侯府,明日让内府侍卫送你去和倾城相聚,你们姐妹也确实不少时日没见了,你姐夫李宿温又不在家中,介时逸阳你也代朕向你姐姐问声好……”

    卫瑛点头对卫稹行了一个万福礼:“那父皇,儿臣就先告退了……”话毕,便缓缓退出了御书房。

    卫稹看着卫瑛离去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但再又看向桌上的一份份奏折,以及刘策所求的军饷数额后,脸又变的阴沉无比。

    “朕现在是真的恨啊,真不敢相信,这群人胆子居然大到敢动国库的钱!将来,朕一定会让你们付出应有的代价!”卫稹自言自语,无比愤恨地说道。

    ……

    同一时刻,正向神都赶赴的刘策大军……

    “军督大人,神都本王熟的很,内中南北互通,光外城的街市就有六个,等到了京城啊,本王带你四处逛逛,里面真的是应有尽有啊……”

    卫稷的四轮马车内,刘策和他对面而坐,从远东出征至今半年多时间,一路杀伐不断,如今眼看快到神都,刘策紧绷的情绪也总算逐渐放松下来,难得和卫稷同乘一车闲聊起来。

    但闻卫稷一阵吹嘘之后,回头望了眼车窗外,又面露不屑地跟刘策说道:“那些个殿前司真是没用,打仗打仗不行,让他们行军也不行,本王真是替皇兄感到担心啊……”

    刘策闻言说道:“王爷,这种话你就少说几句吧,毕竟殿前司也是皇家军队,你这么说的话,岂不是骂自个儿么?”

    卫稷闻言嘴一撇说道:“不一样,殿前司是隶属皇城军队,本王不过一介闲散郡王,相差十万八千里,怎么能叫骂自个儿呢?瞧您这话说的,要在京城被那些个朝堂大臣听到了,定会嚼舌根觉的本王有异心呐……”

    刘策无奈地摇摇头,然后端起车厢桌板上的酒壶替卫稷和自己各斟上一杯酒,说道:“王爷,本军督和皇城内侍接洽过了,送交的条件现在也应该呈抵皇上面前,按您的了解,觉得他会答应本军督的条件么?”

    卫稷端起酒杯轻泯一口酒水,咂咂嘴说道:“以本王对皇兄的了解,军督大人提的条件应该会答应下来,他这人虽然阴沉沉的,但有一点好,那就是从来不吝啬对有功之士的赏识,除非没钱……”

    刘策点点头:“照王爷这么一说,本军督倒也安心了,这次进京早些处理完事务,也该回转远东了……”

    卫稷伸了个懒腰说道:“是啊,早些处理完就回去吧,京城虽好,但都是藏污纳垢之地,本王也十分不喜,远不如军督大人治下清明啊,

    现在本王忽然诗性大发,请允许本王吟诗一曲,啊,苍天白云似铁锅,铁马金戈下江南……”

    刘策一脸黑线,忙阻止卫稷继续吟诗:“王爷过奖了,本军督只是做些应尽的事罢了,没你说的那么伟大,这诗还是暂时别做了……”

    这时,萧煜策马来到卫稷马车边,对车厢内的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前方就是新源县,要不要末将派人前去县衙让内中士绅出来迎接?”

    “嗯……”刘策应了一声说道:“去吧,让他们划分出我大军驻扎区域,记得不要扰民……”

    “遵命!”萧煜领命策马而去。

    卫稷看着刘策笑道:“军督大人,本王真是服了你了,精卫营一路所过,当真是秋毫无犯,我大周要都是如同精卫营这般军纪严明,这天下也不会乱成现在这样了……”

    刘策一口饮下杯中酒水,对卫稷说道:“王爷,先不说这个了,本军督想问问,进京面圣的话,本军督该准备些什么呢?”

    卫稷闻言,放下酒杯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其实您压根不必担心,皇兄既然把鱼鳞银袋交给了你,又允许您带剑着履上殿,那就说明他目前十分器重您,到时他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呗。”

    “呵呵,王爷,真有这么简单?”刘策显然不相信此次入京会如同卫稷所言这么容易。

    卫稷咧着嘴说道:“不瞒您说,若换别人这么问本王,本王只会劝他夹紧尾巴面圣,但军督大人您不一样,您身上赫赫有着军功,麾下又有一支虎狼之师,完全没必要跟他们客气……”

    听卫稷这么说,刘策眉头一蹙,双眼微颌,对卫稷说道:“王爷,本军督听你这话,怎么觉得你好像巴不得这次入京能闹出些事来啊?”

    卫稷闻听刘策这么一说,眼珠子立刻来回一阵转动,然后笑着说道:“军督大人误会了,天子脚下皇城重地,本王怎么会希望闹出事呢?”

    刘策笑道:“王爷,咱俩一块合作也有半年多时间了,经过这些日子相处,本军督知道王爷不是愚笨之人,说吧,王爷有什么打算?”

    卫稷叹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军督大人,其实本王想借军督大人敲打敲打朝堂那群苟蝇之辈,也好让他们能收敛一些,能让百姓少受些苦啊……”

    “王爷,您这是……”这话从卫稷口中说出来让刘策颇有些意外。

    望着刘策诧异的眼神,卫稷说道:“军督大人,无需这样看本王,只是本王再怎么混账对有些事也看不下去啊,神都固然繁华,可谓天下仅有,然而又有谁会注意神都城外忍饥挨冻的百姓呢?

    本王记得三年前进京办完事出城准备回转固城时,闲暇间游兴突起,便想看看神都城外的百姓是怎么生活的,不想……”

    说到这里,卫稷的眼眶忽然湿润了起来,顿了顿强忍着伤心的情绪继续说道:“本王真没想到,百姓会过的这么苦,这可还是在天子脚下啊,成片成片的窟房,里面的孩童各个瘦骨如柴,妇孺青壮都面带菜色衣不蔽体,他们所住的地方可谓是四面透风,大冬天的一个个面色冻的发紫发青啊……”

    卫稷再也忍不住,挽袖擦了擦眼角泪滴,这副神情决不是装出来的,刘策见此取过一条绢帕递到他跟前,不想一向心宽体胖的卫稷也有这么一面。

    “让军督大人见笑了……”卫稷接过绢帕擦了擦,又恢复到笑容可掬的模样对刘策说道,“本王没能力改变什么,只是借这次进京能让军督大人敲打敲打皇上和满朝的文武,让他们能有心留意下城外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毕竟他们也是大周的子民啊……”

    刘策沉默片刻,替卫稷倒上一杯酒,坚定地说道:“王爷,请满饮此杯,本军督知道该怎么做了!”

    只见刘策拳头握的死紧,如果一个王朝真的对自己的百姓漠不关心,那他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二一三 半道休整

    ……

    九月十八,已近午时,刘策大军抵达了新源县城之外……

    新源县衙的士绅收到萧煜的消息后,连忙开始杀猪宰羊,带着大群百姓守在城门之外等候,生怕怠慢了刘策诸人。

    一番简单的寒暄过后,刘策自然是收下了士绅所送的猪样,但谢绝了进县的邀请,毕竟吃完饭还要赶路,就不打算在这里多浪费时间了,打发走那些士绅后,精卫营的辎重后勤司立刻开始忙碌起来准备做饭食。

    刘策回头望了眼后阵处,但见殿前司的人马至今还没有半点影子,不由摇了摇头。

    “哎呀,别看了军督大人,少说还得一两个时辰呢……”卫稷一股屁做到铺好的席毯上,见刘策回望殿前司的模样,立刻笑着回了一句。

    刘策轻哼一声,在卫稷对面坐了下来,这时许文静一路小跑来到了刘策和卫稷跟前,未等他开口,刘策也让他坐下说话。

    一落座,许文静就拱手对刘策小声说道:“军督大人,情报司的探马送来密报,言乾州之地,乾州右武卫都统高密和京畿都统冯绪禄之间的关系愈发紧张,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兵戈相向,到时连同神都在内,京畿各省都有可能被战火波及……”

    刘策眉头一蹙,看了眼正在用袖子擦苹果一脸无所谓的卫稷,立马对许文静说道:“即刻告知情报司密探,将我军即将抵达神都的消息大肆宣传出去,在精卫营入京这段时间,决不能让高密发生兵变……”

    许文静闻言说道:“军督大人,你这是何意呢?情报所示,高密拥兵自重,是铁定会造反的,纵使现在不反,用不了多久也定会起兵的啊,你又何苦阻止他们呢……”

    刘策说道:“你说的没错,高密早晚要反,但至少本军督在京畿一天,就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何况一旦京畿战火骤起,我等又能置身事外么?必定也会被卷入这场前所未有的动荡之中,你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形么?”

    许文静闻言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说道:“惭愧,是属下思虑不周,多亏军督大人提醒……”

    刘策挥手止住他说下去:“军师,本军督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远远不是时候,希望你能明白,去做好自己的事吧……”

    许文静叹了口气,无不惋惜地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所言甚是,是属下太过急近了,放心,属下省得的……”

    说完,许文静起身告退前去和情报司的人接洽执行刘策的命令,而刘策望着许文静的背影微不可察的摇摇头,尔后对卫稷说道:“王爷,本军督想问一下,这高密真的有这么可怕么?怎么会直接威胁京畿各地呢?”

    卫稷闻言说道:“军督大人,这高密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与左将军欧阳武可是并称帝国双壁,从军二十多年来也是屡立有战功,听闻每逢战事都是身先士卒,不畏死亡。

    早年这高密倒是对朝廷忠心耿耿,可惜自从陇州兵败归来之后,却是忽然间开始大肆招兵买马,直接在京畿重地组建了二十五万大军内中多是从陇州退下来的老兵,这战力可不容忽视啊……”

    刘策奇道:“王爷,高密在京畿重地,皇上眼皮底下招兵买马难道皇上就任其做大不加以制止么?”

    卫稷咬下一口苹果,冷哼一声,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您是不知道,皇兄常年都不出京城,连皇宫都许久未出,能知道什么啊?所能知晓的情报消息还不是靠宫外头的密探和官僚么?

    高密只需买通那些个密探和官僚,说些皇兄喜欢听的话,这事也就搪塞过去了,久而久之等察觉的时候,高密已经拥兵二十五万,大势已成与神都呈对峙之态,只能靠安抚稳定为计策拖延,

    说来都怪皇兄无道,成日醉心权谋之术,疏于国事打理,将先帝留下的江山搞的是乌烟瘴气,哎,实话实说,皇兄压根就不是那块料……”

    听完卫稷的话,刘策算是初步理解高密为何会在皇城眼皮底下扩张势力,成为京畿一大威胁了,除了卫稹自己能力问题以外,另一点就是背后的士族利益集团乐于见到这种事发生,同时借此事将大周皇室的底牌显露出来,看看还是不是有这份实力应付一切危机。

    不过还有个疑问困扰着刘策,他又对卫稷问道:“王爷,那些陇州边军为何会愿意加入高密麾下?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么做要承担何种后果么?”

    卫稷闻言回道:“军督大人,您是不知道,这些陇州边军将士都是跟蛮夷胡人真刀真枪的交过手,也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精锐,各个都有丰富的临阵经验,

    但就这样的兵,他们服役五年退伍后,朝廷就都对他们不闻不问,甚至连军饷抚恤都没给足,你让他们怎么办?家里也有孩子老婆要养,难道都饿死么?

    倒是高密将他们都召集麾下,给他们和家人应有的待遇和地位,八年时间,足足五万多陇州老兵聚集在高密麾下效命,

    被大周朝廷认为是负担的这群老兵都靠高密养着,这样一来,军督大人换你,你还会对朝廷忠心么?这些人也是如此,对朝廷根本就没有归属感,甚至是恨之入骨,一旦起事的话,京畿各地的军营根本就抵挡不住高密的大军,不出十日就能兵临神都城下,威胁大周皇室呢!”

    “那既然如此,高密为何还不反?”刘策问道,“军队,钱粮都有了,实力也占据绝对优势,按理来说就没必要再蛰伏不出了吧?”

    卫稷笑道:“这本王也不清楚,可能因为高密的正室梁氏和七十六岁老母在神都为质,高密本身就是个孝子,估摸着是想等母亲过世后才打算反吧?

    还有,现在只要一天没反,高密就能以各种理由向神都朝廷要钱要粮,朝廷为了安抚高密,还不是尽量都满足他,这换本王是高密也会这么做,有一支强兵在手,还不是能为所欲为么?”

    刘策听完卫稷所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道这京畿之地如今也是暗涛汹涌,此次入京还是早些处理完相关事务,赶紧回转远东,暂时远离这是非之地。

    不是刘策不愿意解这次京畿危机,而是他眼下根本就没这份心思和能力去对付高密,况且大周现在多事之秋,难道所有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不成么?那还不累死?

    就在这时,焦络来到刘策身边对他拱手说道:“军督大人,顾谦顾大人求见……”

    “速速有请……”

    对顾谦这人,刘策印象还是很不错的,自然不可能怠慢,立马让焦络将他人带了过来……

    顾谦来到刘策跟前,拱手冲二人行了一礼:“见过王爷,见过军督大人,下官特来向军督大人禀报我殿前司大军如今的行程。”

    顾谦话音刚落,卫稷立马笑着问道:“顾大人不必多礼,对了,你们的讨逆将军人呢?为何本王好几天都不曾见过他?”

    “讨逆将军这些日子身体不适,所以未曾能来见军督大人和怀王殿下,还请见谅……”顾谦恭敬地对卫稷说道。

    卫稷点点头,眯着眼将吃剩的苹果核丢到一旁说道:“本王就感到奇怪,堂堂讨逆将军为何成日缩着头不肯出来相见,让顾大人成日来回折腾受累,莫非他是在瞧不起本王或是军督大人么?”

    顾谦脸颊一抽,知道卫稷这是对史宗杰的避而不见十分不满,事实上他也觉得史宗杰这么做有些过分,刘策好歹救了他,甚至愿意将出征军功让出一部分给殿前司,以不至于让殿前司颜面扫地成为笑柄,你史宗杰身为一军主帅难道一点礼数都不懂么?还妄称江南才子,实在有**份啊……

    刘策闻言,稍微一想就知道史宗杰这是在对自己避而不见,毕竟是自己将史宗杰变成了一个废人,失去了身为男人的雄风,早就恨透了自己,又怎会对自己有好脸色看呢?

    不过那又如何?刘策从来就没后悔过,再来一次的话,他也毫不犹豫会将史宗杰再次废掉,这样一个男人根本不值得自己多费心思,他想恨就让他恨吧,压根就不在乎……

    “罢了……”刘策挥挥手止住卫稷的吐槽,对一脸为难地顾谦说道,“顾大人先坐下吧,麻烦您来和本军督说下殿前司大军的具体行程……”

    顾谦也不多想,坐下和刘策详细汇报了殿前司行军路线以及半道所遇到的问题,刘策则是手持炭笔默默将这些都记在自己本子上。

    这是精卫营和殿前司两军之间的约定,双方行军必须相互通穿行程和距离,以便遇到险情时能做出相应策略改动,因为两者行军效率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为了督促殿前司行军速度,刘策一意独行,不顾殿前司将领反对,毫不客气的将行军粮食全部交由精卫营辎管理,如果他们跟不上精卫营的行军速度想要懒散的话,那就只能饿肚子了。

    在这种情况下,殿前司只能死死跟在精卫营身后行军,争取将自己与精卫营的路程缩短在二十里以内,可算是将这些殿前司士兵累的是上气不接下气,一停下脚步就开始不停咒骂……

    顾谦向刘策汇报完殿前司的动向后,婉言谢绝了刘策挽留,坚持决定回转殿前司要和将士们一道至新源城外再用饭,刘策也就随他去了。

    看着顾谦上马离去的身影,刘策对卫稷说道:“顾谦可算是你大周难得的忠良之材了……”

    卫稷闻言诧异地望着顾谦的身影,良久才默默地点了点头……

二一四 愚蠢的感情

    ……

    九月十九日,乾州,右武卫将军府邸……

    “主人,潜伏在神都的探子前来回报,刘策河源之行大举获胜,现在大军凯旋即将抵达神都城外了……”

    在一间檀香弥绕的厢房之内,一名白衣冷艳女子正站在窗台边黑色华衣儒服的俊美男子身后,十分恭敬的向他禀报关于神都城内的一切消息,包括刘策获胜凯旋的消息。

    “殿前司的人马呢?也在半道之上刘策军中么?”华衣青年闻听白衣冷艳女子的话,手指轻抚鬓间垂发,就势而下后发出嘶哑的声音。

    冷艳女子点头说道:“是的,主人,他们也跟在刘策军中一道向神都行来,如今距离神都不到一百五十里路……”

    “哈……”华衣青年轻笑一声,嘶哑的声线再度响起,“这些愚蠢的弱者总喜欢依附在强者身上,似乎这样就能沾染到强者的光辉,继而能得到他人的尊重?

    实在是可笑,弱者就是弱者,这些人应该都死在河源,那才是他们真正的归属,又有什么资格混迹在强者身边感受胜利者的光辉?

    这种愚蠢的生物为何总会让人感到十分的厌恶?又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令人啼笑皆非的举动?他们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冷艳女子站在华衣青年身后,静静地听着他的话,面无表情一动不动,这些年来她也已经习惯了眼前这位“主人”的脾气。

    沉默一阵后,华衣青年又问道:“那么皇城方面又有什么打算?你打探清楚了没有?”

    冷艳女子说道:“回主人的话,京城传来消息,言当朝天子龙颜大悦,决定宴请百官在太极殿外等候刘策进城,并于全城百姓同乐,解除宵禁三日,以示天下太平……”

    华衣青年闻言一怔,随后闭目轻抚自己鬓发,良久吐出一句:“卫稹比我想的还要愚蠢,他居然会将这种喜悦与一群毫不相干的人一起分享?这到底有多可笑?

    那些百姓真的会关心谁打了胜仗?不,他们不会,他们只会想方设法从中寻找出有利自己的消息,既有精神上的,也有物质上的,

    那些愚蠢的士家子弟又可以在酒肆街坊内对此吟诗作对,然后花上几百甚至几千两银子在酒楼墙面上题下自己的诗句和名讳,以供他人瞻仰,

    那些愚蠢的商家却能从中借此收双份的钱,然后再愚蠢的孝敬县衙内的官差,真可谓是一举多得的好商机,

    而处在底层愚蠢的百姓却会为一场与他们无关的战事胜利而尽情欢呼,却从未想过他们的处境并没有任何变化,依旧会被官府盘剥、欺压,以及一大堆税目等着他们来缴纳,想想实在是令人愚蠢的想要窒息……”

    等华衣青年一通数落之后,冷艳女子才开口说道:“主人,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呢?”

    华衣青年刚准备开口,却望到窗外院子内一名身袭劲衣武服的少女正在练剑,不由顿了顿,对身后的冷艳女子说道:“冷烟,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晚些我另有你需要去执行的任务……”

    这少女正是上官雁身边的冷烟,而站在窗台边的华衣男子自然而然就是上官雁本人了。主仆数人自远东来到乾州之后,很快就住进了高密府中,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可怕的阴谋。

    冷烟一听上官雁让自己休息,立马低头躬身说道:“主人,我不累,有什么需要你尽管交代奴婢去办吧……”

    “嗯?”上官雁闻言,顿时长长轻吟一声,侧头对着身后的冷烟,面无表情地说道,“什么时候开始,我说的话对你而言已经不管用了?”

    冷烟闻言,连忙拱手对上官雁说道:“主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想替主人分忧解难,如若奴婢冲撞到了主人,还请主人责罚……”

    上官雁双目微颌,少时才淡淡地说道:“剩下的事我已经让魄奴接替你去办了,你已经三天未曾颌眼,先去休息一会儿,等有新的指示我再通知你,下去吧……”

    “多谢主人关心……”

    听上官雁这么说,冷烟这才放下了心,同时心中一阵暖意袭过,主人这是在关心自己么?于是轻轻应了一声,便躬身退出了厢房。

    而上官雁将目光锁定在屋外练剑的少女身上,良久脸上浮现一抹微笑:“有时候,感情真的会让一个人变的十分愚蠢……”

    “雁公子!”

    就在这时,练剑的少女发现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发现是上官雁后,立刻停下手中的剑,对他兴奋地打了个招呼。

    然而,面对那练剑少女的连声呼唤,上官雁却是面色平静,只是静静地注视了她一阵,根本没有回礼的半分打算,甚至直接将窗户给关上了……

    “唉,怎么关窗了?”练剑少女恼怒地跺了跺脚,脸上满是失望的神态。

    边上一名侍女递来一条刚从脸盆内拧干的毛巾到少女跟前,打趣地说道:“小姐,您刚才在跟谁说话呢?难道说是那位雁公子么?”

    “休要胡说,小心拔了你们几个的舌头!”

    见自己心事被侍女拆穿,少女脸颊瞬间变的通红,故意提剑威胁她们,侍女见此更是嬉笑不止。

    这位少女名唤高佳,高密的第三个女儿,今年刚满二十岁,张的倒是英气逼人,只是性格豪爽又喜好舞剑弄棒爱看兵书,这么多年才没能嫁出去,加上高密的关系,也没人敢来娶,这可成了高密心头一块病啊。

    但高佳扬言,除非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要么就有人在擂台上将自己击败,除此之外宁死不嫁,也让高密很是一阵头痛……

    不过在四月下旬,当自己的兄长带了上官雁一行人入府后,那特有的气质便让高佳为之深深吸引,从那天开始高佳似乎就对上官雁有着一份莫名的情愫,每次见到上官雁都会格外暗中留意……

    “小姐,老爷请您过去一起用膳了……”等高佳洗完脸,又一名侍女对她欠身说道。

    “知道了……”

    高佳应了一声,丢下毛巾收起宝剑又望了眼那关上的厢房窗户,脸上露出一副眷恋的神情,良久他才依依不舍的走出后院向前厅走去。

    来到前厅,只见一张圆桌主座之上,现年四十九岁的右都武卫统领高密头发灰白面色沉毅,现在正端着碗喝着稀粥,不时夹起桌上的下粥小菜往自己嘴里送。

    高佳来到高密身边,对他欠身行了一礼:“见过父亲……”

    高密喝下一大口粥的,头也不抬就对高佳说道:“坐下吧,吃饭……”

    高佳依言就在桌边落座,然后边上侍女也端来一碗稀粥到她手中,父女二人就这么不发一言,食而不语……

    等早饭吃完后,高密用毛巾抹了抹嘴才对高佳说道:“今日爹要进京一趟,我不在这段时间,你在家可不要随处乱跑知道么?”

    高佳一听,心下瞬间一乐,但随即又问道:“爹,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进京啊?莫非有什么要紧事么?”

    高密闻言看了高佳一眼,随后丢下手中毛巾对她说道:“皇上奉命让我进京庆祝河源大捷典礼,顺道也探望下你娘和你祖母,给他们送些东西过去……”

    高佳回道:“就不能接娘亲和祖母回来么?”

    高密起身没有直接回答高佳的话,只是对她说道:“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你娘和你祖母么?”

    高佳说道:“就说佳儿十分思念她们,希望他们早日回来……”

    “嗯……”高密应了一声,然后穿上仆人递来的一件衣物又对自己女儿说道,“听说你最近在上官雁房间附近往来频繁?”

    高佳俏脸微红,含羞地说道:“哪有,爹你误会了……”

    “最好是误会了!”高密忽然语气提高一些,“那个人你最好别离他远一些,不准靠近他,越远越好!”

    “为啥啊?”高佳闻言,立马不满地问道,“为啥我不能跟雁公子多接近些?”

    高密收拾好自己的衣服看着高佳一脸情窦初开的模样,心下很是不忍,但他还是铁下心对她说道:“你要看上谁喜欢谁,爹都不会在意,唯独这个上官雁,你最好赶紧将他忘掉,这个人十分可怕,只会带给你无尽的伤害。”

    “那还有比爹你更可怕的人么?”高密的话音刚落,高佳立马反唇相讥道,“外面早就开始疯传爹你可是要颠覆大周王朝的反贼!”

    “放肆!”高密闻言,一声暴喝,“你这是什么态度,敢这么和我说话?外面的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还是不是我高密的女儿?”

    高佳不甘示弱地说道:“有些事不是空穴来风,是真是假爹你心里最清楚……”

    高密被女儿顶嘴过后,面色铁青地凝视了她一阵,最后无奈地说道:“有些事情,你不该管就最好少管,总之叫你离那上官雁远一点,你俩根本就不可能的,那个人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高佳说道:“他曾经一定被人伤害过,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就因为这样,女儿才要多接近他,敲开他的心扉……”

    “够了!”高密厉声咆哮地打断高佳的话,“上官雁没你所言这么简单肤浅,他不是一个会被感情左右的男人,总之我活着一天,是不会同意让你俩在一起的!”

    高佳闻言怒道:“爹,你这样对我不公平,我……”

    “好了!我没时间听你瞎说,总之没我允许,你跟上官雁这辈子都不可能的!”高密冲女儿大声咆哮过后,便甩袖向府厅之外走去……

二一五 算计开始

    ……

    高密一身劲服,来到右都卫府府厅之外,但见府外立有一队全副武装彪悍、异常的士兵,正一脸凝重的望着高密。

    “呵呵……”

    看着这些士兵,高密脸上浮现了罕见的笑容,走到卫队身边拍拍其中一名士兵的肩膀,笑着对他们说道:“大家都准备好了么?”

    那队士兵齐齐呐喊一声:“但听上将军驱策!”语气中对高密是充满了崇敬之意。

    高密点点头说道:“好,很好,兄弟们,我高密发誓,定会把兄弟们失去的一切加倍给你们夺回来,让朝堂那帮畜生付出应有的代价!把属于陇州边军的那份荣耀重新树起来!”

    一名老兵拱手对高密说道:“上将军,您待我们恩重如山,当年要不是您,我们这些家伙早就家破人亡了,我们兄弟几个虽然都是大老粗,但知恩图报的道理还是懂的,只要您一句话,哪怕刀山火海我等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嗯!”

    高密重重应了一声,对这一队老兵拱手说道:“别的也不多说了,这次你们随我一起入京看看,顺道带你们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

    等将来事成之后,本将军要把你们的家人都接到神都来,到时与你们在一起再也不用分离,可以永享富贵荣华,现在随我一起,策马前往京师……”

    “遵命!”

    整队陇州边军老兵听着高密的话,眼中闪烁着无尽的热情,各自捏紧拳头最后齐齐一声咆哮应了一声,便翻身策马跟着高密一起,向城外出发……

    就在高密一行人刚策马离开将军府不久,上官雁便轻踏脚步来到府门之外,望着远去的身影,面色平静地轻抚一下自己暗红的鬓发。

    只见他一甩鬓发,平静地说道:“高密,希望你不会像段洪那蠢货一样让我失望,当然你成与不成对我而言,都无关紧要,只要你能将这浑浊的世道推入万丈深渊,那就足够了……”

    上官雁回身一瞬,却见到高佳正站在自己数步之外,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不由眼眸轻颌,稍作思索便向她走了过去。

    高佳见上官雁向自己走来,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此刻他内心如小鹿乱撞,有些无法克制自己。

    然而,上官雁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却是不发一言,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是错身向将军府内走去。

    “雁,雁公子……”见上官雁没理会自己,高佳情急之下连忙呼唤住他。

    上官雁止住脚步,却头也不回的问道:“有事么?”

    “我……我……”经上官雁这么一问,高佳一时不知所措,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

    上官雁顿了片刻,见高佳不知该说什么,与是留下一句:“有什么话请想好再说,我没功夫陪你浪费时间……”说完,上官雁再次迈开步伐向前走去。

    见上官雁要离开,高佳急了,连忙对他的背影说道:“雁公子,你没吃早饭吧?我,我给你准备了一些,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高佳只觉的自己面颊通红,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一个男人时会变得如此紧张,和她平日里的豪爽性格完全格格不入……

    上官雁再次停住脚步,侧头背对着高佳问道:“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我,我……”

    高佳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男人给自己的压力远胜父亲,可就是不知为什么,上官雁身上所拥有的魅力让他深深着迷,总是想要不可遏制的接近他,哪怕现在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也是让她觉得分外迷人。

    就在高佳绞尽脑汁想要怎么回答上官雁的时候,上官雁那嘶哑的声线悠悠传入自己耳畔:“你好几次试图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不要试图掩饰,我能看穿你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我想听你自己回答我……”

    “没,没什么……”见上官雁直接了当的说出这些话,高佳只觉的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的……

    “不过,你不回答也没关系,我也没兴趣知道,我从来都不喜欢逼迫别人……”丢下这一句话,上官雁再次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我,我喜欢你不行么?”情急之下,高佳将内心想法合盘向上官雁托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你我就被你吸引了,非常想要接近你,了解你,成天脑子里都是你的影子,怎么都挥之不去,我爹让我不要接近你,可是,我却怎么都做不到……”

    把压在心中的话说出来后,高佳重重呼了口气如释重负,脸红的同时也分外紧张的等着上官雁的回复。

    寂静,高佳只觉的将军府内静的落叶可闻,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样漫长等待,直到上官雁的衣摆随风轻摆一霎后,他终于开口了。

    “你应该听你爹的话,不了解的人最好不要随意靠近,以免给自己带来无法挽回的伤害……”

    高佳闻言一怔,随后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是,我能感到你其实特别孤独,特别寂寞,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能替你分担内心的痛苦……”

    上官雁听完身后高佳所言,沉默片刻回道:“你那自以为是的想法,只会让我感到你特别的愚蠢,奉劝一句,离我远一些,否则,你会后悔万分……”

    高佳摇摇头说道:“不试过怎么知道?后悔?喜欢一个人就要勇于承受任何结果,只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哪怕遍体鳞伤,纵使身死又有何惧?我不后悔!”

    “你真是无聊又天真……”上官雁轻抚鬓角垂发,对高佳的深情告白十分不屑,“最后劝你一句,听你父亲的话,离我远一些,把你脑海里那愚蠢又可笑的想法尽数抛去……”

    说完这些,上官雁继续向前走去,而高佳却十分坚定地对他说道:“雁公子,我高佳虽是一介女流,但一旦决定的事不尝试过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与我何干?可笑……”上官雁边走边说道,“如果你真打算这么做,可以尽管前来试试,我能保证让你后悔莫及……”

    “那你是答应我了?”高佳闻言激动地冲上官雁的背影说道。

    然而上官雁再也没有回复她一句话,只是默默的消失在了她的眼帘之中,只留下伊人在原地木然的凝望,久久不曾回神。

    上官雁回到厢房之内,来到自己放置行礼的衣柜门前,打开看去,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小袋子,不由让他神情为之一颤。

    他拿起袋子拉开看去,但见内中放着一捧已经干瘪的瓜子,脸上神情难得浮现一丝罕见的温柔。

    “那个女孩,宋嫣然……”

    上官雁将装有瓜籽的袋子凑到鼻子边嗅了嗅,轻吟一声,回想着自己在远州城外一辆马车车顶上与一袭靓影邂逅时的情景,神情也不由舒展开来了。

    “公子……”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沉稳的声音,上官雁立刻收起脸上的神情,默默将手中的小袋子塞入怀中。

    等上官雁转身,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年过五旬的高家家奴打扮的老人,此刻正万分恭敬地对上官雁拱手躬身行礼。

    “说吧,你都探听到了什么?”上官雁拿着包裹来到桌子边,替自己倒上一杯水,尔后轻声问道。

    那老奴从袖子中取出一份情报来到上官雁跟前回道:“老奴在高家四年,高家所有已知的势力都已记在这份纸上了,请公子过目……”

    上官雁轻泯一口茶水,接过一目十行的看完,然后疑惑地说道:“拥有如此雄厚的兵力和财力,高密为何还不反?他到底在等什么?”

    老奴说道:“可能高密是个孝子,最初有反心实力不济遭受怀疑之时,他为向朝廷表忠心,硬是含泪将自己的母亲和正室夫人送入神都为质才打消了朝廷疑虑,所以老奴估计他才迟迟不反……”

    “哈……”上官雁闻言轻笑一声,“愚蠢的感情束缚了霸者的雄心,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如果这样的话,我不介意帮他一把,让高密彻底断了这个念想,就怕高密压根就没想过颠覆大周,那才是让人最为头痛的……”

    老奴闻言一惊,连忙劝道:“公子,恕老奴直言,上一回刺杀姜晏已经闹的天下皆知,朝廷并没有因此对刘策刁难,如今反而是在大力拉拢,这时若再发生什么大事,老奴怕会被高密怀疑你的动机啊……”

    “那又如何?这本来就在我的预料之中,姜晏不过是转移他人视线的一个方法罢了……”上官雁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觉得一个野心家可能会被亲情所束缚自己的爪牙么?纵使高密曾经是边军铁壁,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终究也敌不过对权力的追寻**,只要他能将这天下彻底搅乱就足够了,至于我,死了又何妨?”

    老奴闻言哑口无言,最后叹了口气说道:“那公子,该安排何人去做?要不要老奴去通知魄奴?”

    “还不够,一个人太少了……”上官雁想了想说道,“去通知达尔思召,这事就交给他和魄奴一起去办吧……”

    老奴闻言,拱手退了出去,屋内很快又陷入沉寂之中。

    上官雁喝完杯中茶水,然后翻开包裹,从内中取出一本《寒朝秘闻录》翻页看去,眼中精芒不停闪烁。

    良久,上官雁合上书本,起身来到窗台边,望着窗外院内的情形,长吸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寒王浞,你真是令人感到最为遗憾的存在,不过你的继任者马上就会重新踏上征程,将那些世家一扫而空!

    现在,我也该动身前往神都,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好准备了……”

二一六 求情

    ……

    九月二十一,清晨,神都城外……

    旌旗蔽日,迎风招展,刘策的精卫营终于抵达到了京城脚下,现在就等着卫稹的召见……

    “伟大的城池……”

    望着高耸入云延绵十余里望不到边的神都城墙,刘策真心实意的感叹了一声,对大周京师之地是赞不绝口。

    边上的许文静望着高大坚固的城楼,感慨的同时内心则是不住向往有一天能和刘策一起,正式入主这座神州政治中心,感受万人膜拜的情形。

    “你们羡慕么?”这时站在一旁的卫稷笑着对刘策和许文静二人说道,“神都,神赐之都,谁主掌神都谁就是中原王朝的主人,多么令人向往的城池啊,

    内中所定居的男人非富即贵,还有女人似水娇娥,说不尽的柔情似水,任何一个人只要在神都城内呆上几个月,都会深深被他吸引,恨不得与这座城池融为一体呢。”

    听着卫稷放荡不羁的话语,刘策默默点头:“是啊,仅从外看,本军督也是被这座京城给深深震撼,不过王爷所言要与城池融为一体,那得看是什么人了,至少还不会让本军督为他发狂的境地……”

    刘策这话倒也不是随口说说,毕竟前一世高度文明的世界他都呆了二十多年,什么样的新鲜事物没见过?在这个生产能力不足前世世界百分之一的异世界,真还没有达到为一座城池发狂不要命的地步。

    卫稷闻言笑了笑,然后说道:“军督大人,等进了城你得放本王两天假,本王和秀红阁的头魁还有一段未尽的缘分需要再续呢……”

    刘策笑了笑:“王爷自便,即日起,王爷想去哪就去哪儿……”

    边上的许文静闻言,也忙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请您也准许属下进城后陪王爷一起走走,好体会下神都的风土人情……”

    刘策自然明白许文静想干什么,也没点破,只是说道:“可以,军师多见识见识神都的人情面貌也是好的,本军督准了……”

    “多谢军督大人……”

    许文静笑着拱手谢道,其实那颗心早就已经飞到了卫稷所言的“秀红阁”去了。

    就在这时,韦巅一脸豪迈地来到刘策身边对他拱手说道:“启禀军督大人,营外有一名自称席满的太尉前来求见,说什么奉皇上之命来见您……”

    “左太尉席满?”刘策轻声嘀咕一句,然后对韦巅说道,“快快有请,我在帐中恭候……”

    “遵命!”韦巅大声领命离去。

    这些时日来,卫稷也向刘策大致说了下朝堂一些重臣的名号官职,这席满就是其中之一,也算是朝中比较正规的一个官僚了。

    不多时,席满就带着几名下人捧着几个盒子来到了刘策帐中,还未进帐,就见刘策、卫稷、许文静以及各营主将都候在了帐前等候。

    “前军都督刘策,参见左太尉,左大人!”一见到席满,刘策立马携带身后各将对他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

    席满一愣,望着眼前一袭骄艳戎装的年轻人,以及帐中肃立的将士,在短暂的错愕后连忙对正中的刘策拱手说道:“愧不敢当,想必这位就是威名赫赫的军督大人吧?在下大周左太尉席满,见过军督大人!不想军督大人这般年纪轻轻,实在让席某颇感意外,有所失态,还请军督大人海涵……”

    刘策收礼后望着席满,迅速打量后侧开身子对席满做了个请势说道:“太尉大人,请……”

    席满也做了个请势回礼说道:“军督大人客气了,请……”

    等二人主次落座后,刘策一一向席满介绍了帐中各将,席满听着刘策介绍也是纷纷对他们起身回礼,脸上神情是谦卑至极,没有半分身为京官的傲慢和无礼。

    等席满和卫稷行过礼后,这才转向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皇上命我先来向军督大人带来崇高的谢意,帐外一千两黄金,还望军督大人笑纳……”

    刘策笑着说道:“席大人,你太客气了,为国效命是本军督职责所在,何须如此献上如此大礼呢?”

    席满点点头,至少到现在为止,他对刘策的印象还算是极佳的,心道也许能将朝廷现有的难处透露一些给他知晓,希望他不会因此动怒。

    想到这里,席满刚要对刘策诉说关于皇室的难处,刘策却又开口说道:“太尉大人,这些金子本军督断不能收,只是您此次前来,可否带来本军督所求的军饷所需,敢问皇上他可有提及此事?”

    席满闻言一怔,面色为难地打量了帐内一圈,然后小声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可否私下与您细说呢?”

    刘策见席满这副表情,脸上笑容逐渐凝固,然后开口问道:“左太尉,本军督提的那些条件并不过分吧?莫非皇上不肯答应么?有事尽管在营帐内说,无需见外……”

    席满额头淌下一滴汗水,神情是万分的紧张,想了想对刘策拱手说道:“军督大人误会了,皇上是万分感激军督大人所做所为,只是,只是皇上也有自己的难处啊……”

    “太尉大人,您就直说吧……”坐在一旁的卫稷立马出声说道,“军督大人可是平定了整个北方内乱,就要这么一些抚恤军饷并不过分吧?难道这些要求皇兄都不愿意满足,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军心么?”

    席满忙道:“王爷误会了,皇上是真的万分感激军督大人所做所为,只是眼下皇上也真的有难处啊……”

    “有何难处?”刘策冷声说道,“席太尉,本军督知晓皇城开销甚巨,但也不至于这么几千万两白银都拿不出来吧?”

    席满再次小声说道:“军督大人,可否私下里与您细说,就算给席某一些薄面吧……”

    刘策想了想,然后望向许文静,许文静立刻会意,起身对帐内其他将领说道:“各位将军,请暂且回各自属地,稍后军督大人自会与你们细说。”

    各将闻言起身和刘策告辞,连同卫稷也跟着许文静一起步出了大帐,很快帐内就只剩下刘策和席满二人了。

    等人都离开后,刘策漠然问道:“好了太尉大人,现在帐中无他人,皇上有什么难言之隐就请直说吧……”

    席满闻言,小声说道:“军督大人,实不相瞒,皇上现在忧心荆楚三省的蝗灾,拨付了大量钱粮前方灾区赈济灾民,如今国库没那么多余钱犒赏三军将士了……”

    刘策一听,顿时眉头一蹙:“赈济灾民固然重要,本军督可以理解,但是本军督的军队怎么办?没有犒赏如何安抚军心?朝廷难道就没考虑过这些问题么?”

    席满叹了口气说道:“军督大人,皇上当然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也不想怠慢了边军将士,但是国库真的凑不出军督大人所需的这些钱粮啊……”

    “那你说怎么办?”刘策语气加重了几分,“你如何让本军督和将士们交代?好,本军督退一步,念在荆楚三省百姓的份上减少所需一半军饷,就当是捐赠灾区百姓了,怎么样,这总不是问题了吧?剩余一千六百万两白银的物资,朝廷再怎么困难也该给本军督凑出来了吧?”

    席满痛苦的摇摇头:“军督大人,莫说一千六百万两,就算一百六十万两,朝廷一时半会儿也凑不出啊,还请您能体谅一下朝廷的难处……”

    刘策冷哼一声:“那么谁来体谅本军督和麾下将士的难处?远东至河源再至神都,足足六千五百余里路,一路征战为国靖难的艰辛自不必本军督多言,

    本军督只想问一句,席太尉你觉得来回一万三千多里路,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却不能得到应有的待遇和报酬,换你你会甘心么?”

    刘策的话,让席满惊的是满头大汗,他连忙说道:“军督大人,你先莫动怒,先听在下把皇上的意思说完,直接从国库取钱犒赏三军,眼下是真的没办法了,不过,皇上他打算从其他方面补偿军督大人的损失……”

    “哦?”刘策闻言奇道,“那皇上打算如何补偿呢?”

    席满嘴角抽搐了一下,起身从身上抽出一本密折递给刘策颤声说道:“皇上手谕,军督大人的部队可进神都城内肆意放纵三日,三日之内,外城百姓的财务钱粮,甚至百姓的身家性命……尽数……由军督大人决断!”

    说到这里,席满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脸上满是不忍和屈辱……

    “席太尉,你说什么?再给本军督重复一遍……”刘策闻言顿时脑袋一片轰鸣,怀疑自己耳朵是听错了。

    “皇上手谕……神都外城所有百姓除开衙门之外,三日之内,尽数由军督大人做主,可以让您麾下将士……肆意放纵……”席满神情万分痛苦的对刘策重复了一遍卫稹交代自己的话。

    静,死一样的寂静,席满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刘策那急促的呼吸声,他静静等待着刘策的答复。

    良久,刘策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席太尉,麻烦您回去告诉皇上,就说本军督谨遵圣意……”

    席满闻言立马对刘策跪下恳求道:“军督大人,本官知道这次您受了委屈,但本官还是想请您念在大周百姓凄苦的份上,尽量让麾下收敛一些,莫要造成京城太大的恐慌啊……”

    刘策转身看着挂在帐上的地图,冷冷地说道:“席太尉,你先回去吧,本军督怎么做自有考量,既然这是皇命,本军督当然会遵守了,现在开始三天之内,京师外城一切都由本军督说了算!本军督还有军务要处理,就不送了……”

二一七 公主殿下

    ……

    “军督大人,您……”

    “席太尉不必多言,回去吧……”

    “唉……”

    席满见刘策心意已决,只好唉声叹气的起身朝背对自己的拱手作揖缓缓向帐外退去,心中是万分的忐忑。

    就在席满要步出帐外之时,刘策忽然问道:“席太尉,本军督想知道,这个提议真的是皇上的意思么?”

    席满闻言听下脚步,对刘策说道:“向皇上提出此建议的是当朝大学士董文舒,若非朝廷财政拮据,皇上是断不会……”

    刘策止住席满继续说下去:“好了,席太尉请吧,顺便将帐外那些金子也一并拿回去,本军督不需要这些……”

    席满脸颊一抽,冲刘策拱手行了一礼,再次叹了口气离开了主帐向回转皇城覆命了。

    等席满一离开,许文静就一头钻进帐中来到刘策身边小声问道:“军督大人,您和席太尉之间说了些什么?我方才见他一脸愁眉苦脸的离营而去……”

    不想这一问,刘策顿时怒不可遏,回身猛地冲许文静大声吼道:“身为一国之君,居然纵容我大军进入京师重地尽情劫掠,许文静!你告诉我,我们一路从远东征战至今,究竟为的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城里那个昏君么!

    国都啊!他居然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决定!难道就不觉得羞愧么?我现在总算明白大鹏扶摇九千里,看不见地上的蝼蚁这句话的深意了!畜生不如,简直畜生不如!”

    怒极深处,刘策一脚踹翻了主案,吓得许文静连忙闪到一边不敢说话,显然这次刘策是真的发火了。

    “发生何事?”

    听到帐外动静的焦络和韦巅立马冲入帐中,望着满地狼藉一片,一时半会儿也不知所措。

    见到二人,刘策大声吼道:“都给我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焦络和韦巅一怔,只好默默地退出了帐外,心下也不知道刘策为什么会好端端发这么大的火,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良久,许文静见刘策气消了,便俯身将桌案努力扶起,然后再将地上散落一地的行军文册收拾好拍拍上面的灰尘放回桌案后,这才对刘策劝道:“军督大人,您也别动怒了,属下知道你心系百姓,见不得这种事发生,但这也却如您所言一般,帝王之家高高在上,哪会在乎民间疾苦,若真这样这大周江山也不会如此疮痍满目了……”

    “国都啊……”刘策痛心疾首地对许文静说道,“一朝京都,若纵兵践踏,这丢的可不是皇家颜面,全天下百姓都会为此寒心啊,卫稹他身为当朝天子,难道就真的不知道其中轻重么?他到底想干什么?还嫌自己的江山不够乱么?”

    许文静叹了口气劝道:“军督大人,这大周腐朽到什么地步你也算是见识到了吧?该怎么做就不需要属下提醒了,这种做法就算是属下心狠无情,也决计干不出来,

    但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皇族他们不在乎,你只有早日成势,才能拨乱反正,还朗朗乾坤与这世间啊……”

    刘策双手托额,久久无法平静,内心深处忽然涌现出前世安史之乱时,郭子仪向回纥借兵复唐的事,简直就是耻辱,耻辱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那可是大唐啊!

    蓦然,刘策双眸一寒:“好,进京放纵是吧?那本军督就自然要谨遵圣旨了,行!立刻将三军主将唤来军中听令,本军督今天就破一次例,让三军将士在接下来三天好好进城放松一下!”

    许文静想说什么,但观刘策此刻双眼通红,硬生生止住了话语,然后冲帐外说道:“你们都进来吧……”

    话音刚落,楚子俊、孙承、张烈、张昭通、夏侯琼以及卫稷还有周岑便呼啦啦的步入了帐中,他们一见到刘策,齐齐对他单膝下跪。

    刘策一怔,起身对许文静说道:“怎么?你没遣散他们么?”

    许文静回道:“军督大人,属下只是让他们在帐外候命,方才你和属下所言,几位将军也都听到了……”

    刘策闻言眉头一蹙,刚要对许文静喝斥,就听楚子俊开口说道:“军督大人,请您不必担忧,自精卫营初立之日起,就谨遵您的教诲,断不会做出伤害百姓的陋习!”

    孙承也说道:“军督大人,孙承是最早跟随你从万家庄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步,末将知晓你疼惜百姓,若不是这样,也不会有精卫营的今天,

    您放心,末将会约束好自己的部下,绝对不会让他们伤害城内一名百姓!伤亡将士的抚恤由末将来承担。”

    张烈也抬头说道:“军督打下,末将奴仆出身,自是知道百姓生活不易,又怎会干出扰民之举呢?这不是违反了军规么?”

    张昭通拱手说道:“军督大人,属下虽然出自旧军,但军督大人待属下恩重如山,属下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不会让麾下将士做出违反精卫营军律的恶习!”

    卫稷则笑着说道:“军督大人啊,您看本王贵为皇亲贵胄,都给您下跪了,不为别的,缺的那些就从本王那二百多万两银子里拿,全捐给军督大人也无所谓,就请您收回成命,莫要纵兵进城啦……”

    望着帐中主将一个个求情让自己收回成命,刘策心下很是欣慰,有这样一群追随自己理解自己,明白是非对错的人在,他感到非常的骄傲。

    良久,他故意板下脸对他们说道:“又不是授勋大典,跪什么跪,都起来,想吃军棍么?”

    众人闻言,这才相视一笑起身列在了一旁。

    只听刘策说道:“本军督所言是让你们进城放松一下,进入中原腹地许久,好不容易来到京师重地,让大家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也好,即日起将士们分为数波依次入城,还是那句话,不准违反军纪,至于入城开销费用……”

    说到这里,刘策头转向卫稷说道:“王爷,城中开销几何?”

    卫稷说道:“放心吧军督大人,每位将士带上个七八两银子够在外城玩上一整天了,当然那些个古玩珠宝那可就没底了……”

    刘策点点头,然后说道:“所有将士每人去后勤司领二十两纹银,甲长二十五两,队官三十两,百长五十两,旗总八十两,再以上的你们自己决断吧,记得入夜之前必须回营覆命……”

    “遵命!”

    众将大声领命道,脸上都挂满了笑容,毕竟出征许久,又连番恶战,能让将士们在繁华的神都城内放松一下,也算是缓解了思乡之情。

    其实刘策压根就不缺银子,这一路征战以来,从各地缴获的金银和士家捐赠加起来足足好几千万两,还不算奇珍古玩,之所以向朝廷索要军饷,完全是想看看朝廷皇室的态度,如今看来他真的是失望透顶。

    等众将出帐回各自所属营地后,刘策长吁一口气对许文静说道:“准备准备,本军督这就前往驿馆报备,让焦络和韦巅各领一百近卫随同前往,对了带上若颜……”

    许文静拱手说道:“属下领命!”

    ……

    神都城外不远处,席满一脸落寞的向城内走去,望着城门内不断涌现的百姓,一想到城外刘策数万大军即将席卷而至,心中是忐忑不安。

    “刘策,你当真要这么做么?这些百姓可是无辜的啊……”席满叹了口气,脸上神情是万分的无奈。

    就在这时,城门忽然出现一阵骚动,席满抬眼望去,只见一辆皇室鸾驾在一群皇宫内侍的簇拥下,行驶至神都正门之前,然后从车上缓缓步下一袭轻纱身影。

    “逸阳公主?她来干什么?”

    席满一眼就认出那从车驾上下来的女人就是当朝逸阳公主,顿时吃了一惊,连忙向前跑去。

    但见逸阳公主一脸决然的来到正门之前,边上的侍女一脸焦急地劝道:“公主殿下,求您千万莫要这么做,要是被皇上知道了,那该如何是好啊……”

    卫瑛说道:“一切后果自有本宫承担,跟城内数百万百姓相比,本宫这些损失又算的了什么?立刻把蒲团铺好……”

    周围内侍和宫女都拗之不过,只好无奈地讲一张四方蒲团放置在正门之中的黄土之上。

    卫瑛望着那蒲团,沉思良久说道:“今日,我卫瑛就跪在这里,祈求军督大人莫要伤害城中百姓,只到他答应为止。”

    话毕,卫瑛双膝一曲,跪在了蒲团之上一动不动,任凭过往进出城门的行人商贩围观。

    席满满头大汗的跑到卫瑛跟前,焦急地说道:“公主殿下,您这是作甚啊?微臣请您速速回宫,莫要丢皇家的脸面啊……”

    “本宫今日若不能阻止军督大人的军队进城,那才是真的失了皇家颜面,席大人,请您莫要再加以阻拦……”卫瑛一脸坚定地说道。

    席满正待再劝,忽然不远处奔来数骑向神都正门疾驰而来。

    “唏律律……”

    马鼻息响声起,但见几骑异族胡人望着正门城口那一幕,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的神情。

    为首一骑胡人望着卫瑛一阵,随后和边上一名胡人翻译低声嘀咕后,那胡人翻译用生硬的中原话大声对卫瑛说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阻挡我大夏使臣的去路?”

    席满闻言一惊,这才想到今日还有夏国使臣到访,情急之下连忙对他们拱手说道:“使臣误会,请绕左门(神都方,各设九个门洞)而行,这是我大周逸阳公主,请使臣莫要惊扰公主殿下……”

    夏国翻译官闻言,然后将席满的话翻译给了为首一骑主使,那主使闻言双眼一亮,仔细打量了一番卫瑛,眼中露出极其贪婪的精芒,让席满不由眉头一蹙。

    良久那为首的主使又和翻译官嘀咕一阵,那翻译官点头,然后对席满说道:“原来是公主殿下,这是我们王子殿下元穆灏,他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二一八 冲突

    ……

    “元穆灏!大夏国二王子元穆灏,没想到居然又是他出使神都……”

    听完翻译官的话,席满心中震惊万分,当年就是这个家伙将京畿第一才女薛如鸢强行掳走的,不想现在居然还敢前来神都,显然是不把大周朝廷放在眼里啊……

    就在席满心中愤恨难平之际,元穆灏和身后的十几骑翻身下马,向卫瑛走去,席满见此连忙上前挡在卫瑛身前,连同卫瑛周围的侍卫宫女也是如此,不让他靠近自家公主。

    元穆灏见此眉头一蹙,脸上露出十分不满地神情,转头对身边的翻译嘀咕了一堆话,那翻译听说立马对席满说道:“贵国就是如此对待友邦来使的么?我家王子只是感到好奇,为什么堂堂一国公主居然会当街跪在城门口,难道就不失体面么?所以特意前去询问一番,若有什么隐情,我门王子殿下也好替他分忧一些……”

    席满拱手说道:“贵使好意心领了,这事乃我大周内务不劳贵使费心,贵使远道而来,还请速速前往馆驿歇息,待明日通传之后再进宫面圣吧……”

    翻译把席满的话传给元穆灏,元穆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笑着用一口流利的中原话说道:“本王很是好奇,为何公主殿下如此千金之躯,居然会跪在城门之外,请问有何难处需要本王效命么?”

    席满微微一怔,不想元穆灏居然懂中原话,顿时令他十分诧异,随后回头望了眼闭目不动声色的卫瑛,对元穆灏拱手说道:“二王子,本官已经说了,这是我大周皇家私事,无需你费心劳神,此处是神都天子脚下,还请王子殿下莫要做出伤害两国友谊的举动……”

    元穆灏闻言,却依旧不依不饶地说道:“这么漂亮的公主殿下,居然当街跪在城门口,真是令人惋惜心疼,放心,本王这次进京会面见你们大周国皇帝求他,无论公主殿下犯了什么过错,都会让她免去责罚的……”

    说到这里,元穆灏又回头望了眼城外驻扎的大军,好奇地问道:“那些是你们大周的绵羊军队么?”

    席满闻言微微动怒,对元穆灏说道:“二王子殿下,请您说话注意分寸,城外这支大军可是前军都督刘策的边军精锐,不是你口中的绵羊!”

    元穆灏闻言笑道:“前军都督?刘策?抱歉,本王没听说过大周有这么号人,你们大周的武将中除了欧阳武和李宿温外,还有其他什么厉害的名将么?”

    “哼……”席满冷哼一声,“二王子殿下,我大周地处辽阔,人才济济,你不知道的人还有很多……”

    元穆灏咧着嘴说道:“抱歉,这位大人,本王只知道你们大周最好的东西是丝绸、缎帛和瓷器,最美的是女人!除此之外本王就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值得炫耀的了……”

    席满脸色顿时一黑,望着元穆灏嚣张的模样,真是恨不得上前与他大干一场,但他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将会让大周西陲边境再次陷入战火之中,他必须要忍耐下来为大局着想。

    “哈哈哈,开个玩笑,这位大人莫要生气,既然公主殿下在这里有事,那本王就不再打扰了……”见席满一脸怒容,元穆灏得意的打了个圆场,然后又贪婪的望了眼卫瑛摇着头叹道,“你们大周的女人,真的是水做的,每次都令人回味无穷啊……”

    说完,元穆灏翻身上马,带着身后十余骑从左侧门洞纵骑直入神都城中。

    元穆灏一走,席满忙对卫瑛说道:“公主殿下,让您受惊了,微臣请您立刻摆驾回宫,莫要再在这里耽搁了……”

    卫瑛闭着眼说道:“席太尉,本宫心意已决,就在这里等候军督大人到来求他放弃纵兵入城的打算。”

    席满叹了口气说道:“公主殿下,这是皇上的命令,纵使如此您也应该去求皇上啊,而不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跪伏万民之前吧……”

    卫瑛闻言,睁开美目对席满轻声说道:“席大人,您也看到了,适才大夏使臣根本就不将我大周放在眼中,只因现在我大周国力渐衰,

    若这时候让他们看到大军纵兵掠城的情形,您觉得他们会如何看待大周?怕是早就挥兵南下了,敢问到那时,席大人可有办法抵御夏人进犯?”

    席满一听,叹了口气,这位公主殿下和她姐姐玉香公主完全不同,对大周局势的弊端可谓是一针见血,十分独到,甚至比朝中许多大臣还要洞悉各处隐患,只可惜她是女儿身,若是个男人,怕是此刻早就被立为太子,当储君培养了。

    卫瑛接着说道:“所以跟江山社稷比起来,本宫这些颜面损失算的了什么?只要刘策能同意本宫的请求,本宫就算在这里跪上三天三夜又有何妨?”

    席满叹道:“公主殿下这等风骨,真是让席满羞愧万分,罢了,既然如此本官就陪公主一道,跪在这神都正门之前,一起恳求军督大人能收回成命!”

    说完,席满一脸决然之色,来到城洞门前屈膝下跪,等候着刘策到来,卫瑛见此没有说什么话,再次闭上眼睛,默默等候着刘策到来。

    “咯哒哒~”

    不多时,远处就传来一阵剧烈马蹄疾驰的声响,席满抬眼望去,顿时喉结一阵滚动,只见前方数列骑兵一字列开,向着神都正门徐徐逼近……

    卫瑛也忍不住张开双眼,看到前方铁蹄轰鸣,风卷彤云的情形,不由呼吸都急促起来,胸膛因为紧张而开始不停地起伏,心跳也开始加快。

    “唏律律……”

    “咯哒……咯哒……”

    不多时,两百铁骑来到了城门之前,一片马鼻响息之声,为首的便是恶汉韦巅,这些日子刚学会骑马,让他分外兴奋,时不时喜欢臭显摆一番。

    “吁~”

    见正门前有一群人拦路,还有人跪在地上,韦巅喝住战马后,望了一阵随后大声吼道:“给老子滚开!别挡道~~”

    恶汉发出的声浪震的席满震耳欲聋,卫瑛也是面色痛苦,贝齿轻咬下唇,双手紧抓腰间系带,强忍着将自己的情绪安抚下来。

    而周围的商贩百姓见到恶汉这副可怕的尊容,又看到二百多骑身上散发的肃冷气息,都是承受不住压力赶忙避开,向城内跑去。

    至于守城的将士,看到骑兵出现那一霎那,早就已经吓傻了,他们收到皇命,城外驻扎大军进城的话,都不得加以阻拦……

    “韦巅,何事?”就在这时,在一辆四轮马车边的刘策听到韦巅咆哮,立刻策马上前对韦巅说道,“大呼小叫的嚷什么?”

    韦巅取过放在马身一侧的铁戟指着跪在地上的卫瑛说道:“军督大人,前面有人拦路,属下只是想将他们赶走而已!”

    刘策顺着韦巅所指方向望去,顿时虎眼微颌,果见有一女子跪在城洞中间,周围满是簇拥的人流,心道这女子身份定是不凡。

    想了想,刘策决定还是收敛一些,对韦巅说道:“从边上门洞进入吧,人家或许有事要处理,就不打扰他们了……”

    说完,刘策拨转马身刚要指挥军队走另外的门洞,却见席满大声喊道:“军督大人!”

    刘策闻言望去,一看席满也跪在地上,嘴角一扬对他说道:“席大人,你们是在等什么人大驾么?”

    席满起身来到刘策身边说道:“军督大人,本官在这里是在等您啊,求您收回成命,莫要让您的大军进城呐……”

    刘策断然拒绝道:“本军督是身受皇命进城,半个时辰后,本军督的大军就会依次进入城内,军令已下,断无收回之理。”

    席满一听,怔怔地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回头望了眼卫瑛,然后想说什么,但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位可是威震远东,收复冀州,将胡人驱逐出塞,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北方诸省之乱的前军都督,刘策,刘校尉(刘策军衔依旧是校尉)?”

    刘策闻言,回头望向门洞内的卫瑛,细细打量一阵后,点头说道:“正是在下,敢问姑娘又是何人?”

    卫瑛之前也一直在打量着刘策,诚然,刘策没有李宿温这样儒将风采,却有着一种令她十分着迷的魅力,之前她听刘策和席满对话时就已经知道这位就是自己所要等的人,如今见他承认,当下心里呼了口气,但抓系带的手却握的更紧了……

    良久,卫瑛双手交叉平端额前,冲刘策深深的拜了下去,行了一个端庄的大礼,待直起身后,望着刘策对她说道:“本宫乃当朝天子小女,封号逸阳公主,卫瑛在此有幸见过军督大人,请军督大人能否答应本宫,莫让城外守军将士入城?”

    刘策奇道:“公主殿下,您跪在这里就是为了跟本军督说这些么?本军督可是受了皇上口谕,未来三日,外城一切皆由本军督说了算!”

    卫瑛回道:“恳请军督大人为了城内百姓着想,放他们一条生路吧,卫瑛愿替皇上,替满城百姓答谢军督大人今日之恩情,拜托了……”

    说完,卫瑛再次冲刘策行了一个大礼拜了下去。

    对于卫瑛的举动,刘策狐疑地望向席满,席满则是不住无奈地摇头叹息。

    刘策当下明白了卫瑛为何会有此举动,淡淡说了一句:“满朝文武无人出来为百姓说话,却让一介女流抛头露面,这个大周,呵呵……”

    说到这里,刘策手一挥,指挥身后两百铁骑和姜若颜的四轮马车从边上侧门缓缓驶入,然后对拜在地上的卫瑛说道:“抱歉,本军督言出必行,说好让大军进城放松是决不会改的,你别跪了,早些回宫去吧,当然你若执意要跪,那随你的便,驾~”

    话毕,刘策一拉马缰,不再理会卫瑛也随着近卫军进入了城内,让卫瑛好一阵错愕。

二一九 神都见闻

    ……

    刘策一行人进入神都后,顿时被神都的繁华深深吸引住了。

    走在黄土铺就的道路上,两侧错落有致的民房,熙熙攘攘的人流络绎不绝,百余步宽敞的街道用黄土黏盖铺路延绵至前一望无际,当真是让刘策赞叹不已。

    一处酒肆前,一名工匠站在梯子上,手持一桶金漆,洗刷匾额之上的大字,下面的伙计帮他扶住梯子,并不时替他指点刷漆的位置。

    另一间民宅前,几名身穿齐胸裾服的妙龄少女手挎竹篮在家人的嘱咐下张贴门口的纸花,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

    这时,一名货郎挑着扁担上的货物大声不停叫卖,引来不少百姓围观询问,但当他见到刘策一行人后,却是怯生生的站到了一边满脸堆笑,显然是不敢前去得罪他。

    一家茶点铺子前,数张桌子上围满了吃早餐的民户,他们各自吃着大饼喝着豆浆,时不时私下讨论着今下的局势,最为津津乐道自然是城外驻扎的大军……

    当刘策来到一家门面稍大的酒楼前时,喝住了胯下坐骑,同时让身后跟随的近卫军士兵停下了脚步。

    “累了许久,不如进去小饮一杯,也算是犒劳下自己?”

    刘策望着酒楼门匾,稍作沉思,当下翻身下马来到四轮马车边上轻轻敲了几下门说道:“若颜,要不要在这里休息一下,顺便用些早点?”

    车厢内很快传来姜若颜的声音:“嗯,但凭你做主罢……”

    不多时,姜若颜就在刘策的搀扶下步下马车,然后向那座酒楼走去。

    韦巅和焦络二人一马当先,率先进入酒楼之内,扫视了一圈酒楼环境,然后焦络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酒楼内无恙,可以进来了……”

    于是二百多号人进入了酒楼之内,内中伙计一见来了这么多当兵的,顿时有些惊慌,而韦巅却顺手丢了他一锭十两银子对他说道:“让人把门外的马都看好,赏钱少不了你的!”

    伙计接过银子,顿时眉开眼笑,连着谢了几声就叫上几个伙计前去管马,而后酒楼内的掌柜见一下来了这么多号人,也连忙跑了出来对他们拱手说道:“几位军爷,你们打算吃点啥?”

    刘策见掌柜一脸紧张的模样,笑着摸出一锭金子说道:“店家莫慌,我等初来乍到,也不懂什么规矩,今天就包下你们这座酒楼,待会儿城外有军士进入你这酒楼用餐喝酒,你尽管招呼着,钱少不了你的,这是十两黄金,先寄在你柜上,等不够你直接去驿馆找人说。”

    掌柜接过十两黄金仔细打量一阵,确定是真金后,神情万分激动,连声说道:“够了够了,几位军爷想吃些啥?咱酒楼应有尽有呢……”

    刘策闻言望了四周将士一眼说道:“先每人来一碗片面外加两张大饼,另外……”

    说着又看了韦巅一眼,对店家说道:“这位吃多少你就给他上多少,先这样吧,吃完还得去驿馆看看,等午饭再来你这儿……”

    “好咧,几位军爷稍待,一会儿就来……”店家欢快的吼了一声,然后转身向后堂走去。

    由于一楼已经坐满了人,便刘策和姜若颜来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二人齐齐望着窗台外的街市,都各自叹了一声。

    刘策望着街上一对父女,见那女孩坐在父亲肩上手持风车开心的模样,不由说道:“真不敢相信朝廷会想到对这些无辜百姓下手,难道他们真的就无视百姓生死么?若颜你看这些百姓各自安居乐业,换你你下的去这狠手么?”

    姜若颜单手托腮,顺着刘策的眼神望去,然后说道:“刘策,若颜知道你绝对不会执行那惨无人道的皇命,若颜相信你的……”

    刘策轻轻一笑,随后继续望着街市上那商贩络绎不绝吆喝的情形,多好的一副画景,宛若前世《清明上河图》一般。

    “神都不愧是大周的中心,比我治下的冀州各地繁华好几倍,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将永安打造成这副样子……”刘策再次感叹道。

    “刘策,你在胡说什么啊?”姜若颜闻言,忽然奇道,“依若颜看,京都虽然繁华,但是相比永安而言,若颜更喜欢永安,其他不说,光这黄土铺地的情形,若颜就觉得不妥,远不如冀州各地的水泥路平坦整洁,

    试想万一遇到风雨天气,岂不是黄沙弥漫,道路泥泞了么?这些问题在永安是不存在的吧?其实你真的已经做的很好了,一直都在让若颜刮目相看……”

    “哈哈……”刘策笑着摇摇头,对姜若颜说道,“还不够,远远不够,冀州再好也是边境城池,随时要抵御来自塞外异族的侵袭,想要有神都这样的成就,除非塞外敌对异族全部一扫而空啊,若颜你太高看我了……”

    姜若颜依旧淡淡一笑:“反正若颜还是喜欢永安城,至少那里呆着安心,更重要的是,有你在……”

    刘策闻言与她四目相视,尔后洒然一笑,继续看向窗外街市的情形。

    姜若颜看着刘策的模样,贝齿轻咬下唇小声说道:“刘策,若颜已经二十岁了……”

    “嗯……”刘策轻声应了一声,没有其他的反应。

    姜若颜见此玉手轻轻放上刘策的手背说道:“刘策,这一路来你军务繁忙,一路血战压力也甚巨,这些若颜都懂,可如今已经到了神都,眼瞅着马上要面圣册封了,所以……”

    深吸一口气,姜若颜鼓起勇气对刘策说道:“刘策,我想和你要个孩子,你明白若颜意思么?若颜不想再等了……”

    刘策闻言一怔,望着姜若颜脸颊绯红的模样,另一只抓住她的玉手说道:“若颜,孩子会有的,等面圣之后回到远东……”

    姜若颜摇头打断刘策的话说道:“若颜等不了那么久,今晚能陪我么?你不会连一晚上都抽不出时间吧?”

    刘策望着姜若颜一副美目盼兮的模样,显然是真的想把她一切交给自己,又怎好拒绝呢,与是握着她的手说道:“那至少我们得找个合适的地方,不是么?”

    姜若颜俏脸一红,心下也是一喜,和刘策历经一堆磨难,眼看就要修成正果,也算是功德圆满吧?

    “面来啦~”

    这时,一名伙计吆喝一声端着一个木盘来到刘策和姜若颜落座的桌前,将热气腾腾的面片和香喷喷的大饼端到桌前。

    “军爷、小姐,请慢用……”

    伙计放下早点后,冲刘策和姜若颜点头行礼退了出去……

    刘策取起筷子,对姜若颜说道:“吃吧,吃完去过驿馆后,我带你去街上逛逛……”

    “嗯……”姜若颜轻吟一声,然后细嚼慢咽的吃了来。

    ……

    吃过早饭,刘策一行人在当地路人的指引下,来到了落脚的驿馆之内,不过还未进入驿馆院门,却发现驿使官员都站在驿馆之外,面色十分难堪,有几个甚至是鼻青脸肿,显然是被人揍成这副模样。

    刘策微微一蹙眉,然后对焦络说道:“上前问问,怎么回事……”

    焦络应声上前向他们出示了身份告身,嘀咕了一阵后,便带着驿使来到了刘策跟前。

    一见到刘策,那驿使就对他拱手说道:“军督大人到此,属下未曾远迎,还望海涵恕罪……”

    刘策挥挥手问道:“你们为何都站在门外?究竟发生了何事?”

    驿使为难地说道:“启禀军督大人,内中来了十几位夏国的使臣,他嫌弃我们伺候不周,所以将我们打了一顿赶了出来……”

    刘策面色一沉问道:“那你们为何不去报官,在门口站着作甚?堂堂京都驿使居然被一群塞外蛮子霸凌不成么?”

    那驿使说道:“军督大人,您有所不知,朝廷有令,凡是友邦入驻驿馆,必须好生招待,夏国使臣要求我们将驿馆内所有前来进京报备的官吏都赶出去,我等晚了一些才惹了他们生气,所以才挨了打……”

    刘策一听,脸色霎时阴沉无比:“也就是说你们就任凭这些个胡人在这里胡作非为?”

    驿使忙道:“军督大人,您有所不知,夏人蛮横的很,若惹恼了他们,边境就永无宁日啊,更何况这是上头的旨意,我等官微言轻,得罪不起那些内城的高官啊……”

    “那你们一味的妥协边境就能太平了?”刘策反问道,“今天住驿馆他们就如此大胆赶走大周官僚,明日是不是要住皇宫也得满足他们?把皇上和宫里所有人全赶出来才罢休?我看都是惯的!”

    驿使闻言心头一怔,忙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属下不过一介小小驿丞,在神都就是个芝麻大的小官,惹不起那些夏国使臣啊,万一上头怪罪下来这颗脑袋估计都得搬家了……”

    刘策冷哼一声说道:“告诉里面的夏国蛮子,就说这座驿馆今日本军督要入驻,让他们收拾东西立刻滚出去!”

    驿使闻言大惊失色,连忙求道:“军督大人,您就别惹事了,属下带你去另一座驿馆,离此地不过两条街坊,里面特宽敞……”

    “本军督今晚就要这座驿馆供将士安歇!”刘策厉声说道,“立刻让内中胡人滚蛋!”

    “属下,不敢呐……”那驿丞吓的是浑身发抖,连忙跪在地上求道:“军督大人,咱真惹不起那些使臣呐……”

    见驿使迟迟不肯进去赶人,刘策也懒的跟他再废话,而是对韦巅说道:“韦巅,带五十人冲入驿馆,把里面的废物全部赶出来,若他们敢反抗,死活不论!”

    “遵命!”

    韦巅闻言兴奋的大吼一声,然后翻身下马扛起双铁戟,一脸狰狞的带着五十名全副武装的近卫军向驿馆内冲去。

    周围驿使一见这架势,脸都吓的惨白,暗道一句完了,这下事情可闹大了……

二二零 再哔哔试试

    ……

    “你们想干什么?”

    就在韦巅带人即将冲入驿馆的时候,夏国使臣的翻译官带着数名夏国护卫缓缓步出了驿馆院门,一脸神气的望着眼前的近卫军。

    韦巅嘴角一撇,挥手扬了扬手中的铁戟对那夏国翻译恶狠狠地说道:“现在开始这座驿馆就被我们包了,老子给你三息时间,带着里面的怂货立马滚出去,不然信不信老子先在你蛋上捅几个窟窿!”

    翻译闻言,面色一黑,望着了眼刘策和周围的近卫军士兵,依旧一脸无所谓地说道:“你这算是在威胁友邦的使臣么?”

    不想翻译话音刚落,韦巅立刻上前一步俯视着他,面色狰狞地说道:“去你娘的友邦使臣,老子现在只说一句,立马带上驿馆里面的那群兔崽子给老子滚蛋,不然老子自己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仰望着韦巅那魁梧的身姿,翻译顿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捏了捏拳头瞥向他身后的五十全副武装的近卫军各个都将手按在腰间悬挂的刀柄之上,观他们脸上的神情都散发着十足的杀气,顿时有些怂了。

    “你们给我等着……”最后翻译恶狠狠丢下一句,转身向驿馆之内走去。

    “切,怂货……”

    见翻译离去,韦巅不屑的吐出一句话,然后将肩上两支铁戟重重往地上一插,等着翻译将人带过来。

    不一会儿,元穆灏带着十几人在翻译陪同下走到了院外,望着眼前全副武装的铁甲近卫军将士,脸上也流露出一丝凝重的神情。

    常年待在西凉的他,自然是知道眼前这些士兵绝对是精锐之师,跟他屡次前来神都所见到的殿前司和禁卫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不过,元穆灏不会因为这些士兵就被吓的不敢吱声,而是来到韦巅面前,用夏国语言叽里咕噜冲他说了一大堆。

    翻译立刻对韦巅说道:“这位是我大夏国的使臣,这次是前来大周与朝廷商谈边关贸易的事宜,你们若胆敢阻扰友邦使臣的休息导致边关贸易无法正常进行,那么雍凉边境将会再度燃起烽火,永无宁日,你想承担这个后果么……”

    “啪~”

    不想那翻译刚用中原话生硬的将元穆灏的话说出来,还未来得及得意洋洋看对方“震惊、吓尿”的神情,就只觉眼前一片巨大阴影袭来,不及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左脸就火辣辣的疼,紧随而来的是耳鸣头晕目眩,只觉的胃里翻江倒海,差点让他吐了出来。

    韦巅这一巴掌将这群夏国使臣和驿馆使丞全部都震住了,万万没想到这个恶汉居然真的敢动手打人,打的还是夏国来的使臣啊……

    不等翻译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韦巅就单手抓起他的衣襟,一把拎到半空中,那翻译顿觉双脚离地,呼吸都开始变的极度困难起来。

    只听韦巅狠狠的说道:“你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老子一个字都没听懂,但老子知道你这废物现在十分欠揍!”

    说完韦巅手势向上一抬,直接让那翻译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反向蹦极”的瘾,与天空来了个亲密接触,待他即将落地时,一双大手却探到了他的胯下接住了他,紧随着一声生鸡蛋碎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翻译二话不说,直接昏死了过去,面上表情是极度的扭曲,短短一瞬间他就经仿佛历了地狱般的痛苦……

    当韦巅一把将翻译丢在地上后,驿丞早已经吓的瘫坐在地,而那些夏国人各个呆若木鸡,怔怔地望着当场行凶却一脸无所谓的韦巅,由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动作。

    只因为,这一切发生的是在太突然了,快的让这些蛮横惯的胡人压根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望着地上失去意识的胡人翻译裤裆一片血渍流淌,包括元穆灏在内,都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夹紧了双腿,试图离韦巅这个魔鬼远一些,生怕一怒之下把自己的“根”也给废了……

    “嘿嘿……”

    韦巅捏爆夏人翻译的蛋后,怪笑一声,拔起地上双铁戟架在左右肩上,扫视了一圈剩余的夏人,一步一步向他们靠近,脸上依旧流露着残忍嗜血的表情。

    “你会为你们今天的无礼付出代价!”

    良久元穆灏丢下一句,然后带着人回转屋内收拾东西,他不傻,眼前这恶汉以及他身后的两百骑绝对不是什么善茬,若再继续这么纠缠下去,怕是今日自己的命也极有可能会交代在这里,还是暂时忍下这口恶气,等明日进宫见了卫稹让他们的皇帝收拾他吧。

    好一阵子,等那群夏国人收拾完东西骂骂咧咧要走出驿馆的时候,韦巅却一脚搭在门框之上,阻止了他们的去路。

    元穆灏一怔,大声问道:“干什么?还不让开!”

    韦巅恶声恶气地说道:“得罪了老子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两条路,要么给十万黄金,要么从老子胯下钻过去!自个儿选,否则老子打的你满地找蛋!”

    元穆灏双目瞪的滚圆,韦巅那嚣张跋扈的气焰令他气的是浑身发抖,自小到大从来就只有他欺负人,什么时候轮到自己被人骑到头上来撒野了,还是自己最看不起的中原人?这让他如何忍的了啊……

    但就在元穆灏打算去拔腰间的弧刀时,韦巅边上五十名近卫军士兵齐齐上前一步,瞪向自己的目光是凌厉无比、不怀好意,又让他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钻还是给钱!听得懂老子在说什么么!”韦巅见元穆灏一行人迟迟没有反应,立马暴喝起来。

    元穆灏心头一惊,面颊止不住抽搐,现在的局面是异常的难堪,他怎么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人堵在门口威胁,这简直就是前所未有的屈辱。

    “罢了,忍下这口恶气,明天跟你们一起好好清算……”

    抱着“卧薪尝胆”的态度,元穆灏带头蹲下身子从韦巅的胯下钻了过去,身后的护卫一见自己主子都这样,自然也跟着俯身一个个像狗一样的钻过韦巅的胯洞。

    “这份屈辱本王记下了,给我等着……”钻过胯洞后,元穆灏是咬牙切齿,暗暗发誓一定要报今日所受屈辱。

    他起身恨恨地瞪了一脸满脸嚣张的韦巅,捏紧了拳头带着下人向下一个驿馆走去。

    “切,孬货……”等那些夏人离开后,韦巅才放下脚,冲元穆灏等人不屑地冷哼一声,然后来到刘策坐骑前拱手说道:“军督大人,末将幸不辱命,那群夏人已经全部都赶走了……”

    刘策点点头,对吓得面色苍白的驿丞等人说道:“好了,现在带本军督的人进去歇息吧,记得好好收拾下,这些个胡人身上体味太重,别影响本军督将士的休息,还有这些马也劳烦你们多看顾了……”

    “是是是……”

    驿丞哪还敢多言,连忙起身应声前去执行刘策所交代的事了。

    “军督大人,你好威风啊~”

    就在这时,刘策身后传来席满的声音,听那语气似乎十分兴奋,显然是已经知晓了刘策大军入城所谓的放松和自己所想大相径庭。

    刘策回过头刚要说话,却见席满身后还跟着一辆皇家凤鸾,一看就知道是卫瑛的座驾。

    但见凤鸾停止驶动,卫瑛从车上缓缓步下,姿态优雅的向刘策走来,刘策分明看到她双眼通红,脸上还挂着未曾抹去的泪痕。

    刘策想了想,虽然和玉香公主的遭遇,让刘策对皇室那些女眷彻底失去了好感,但眼前这个卫瑛似乎和玉香不同,至少敢放下皇族颜面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正门之外为百姓请命,这份魄力还是令他很是欣赏。

    于是,刘策翻身下马,立在战马身边以示恭敬之意。

    而此刻的卫瑛,望着不远处的刘策,心情也是十分复杂。半个时辰前,刘策大军熙熙攘攘的向正门行来,当时的卫瑛只感觉到恐惧不安,不忍见到百姓遭受兵乱之苦,万分紧张之下红着眼泪如雨下,鼓起勇气不断跪拜祈求他们不要进城。

    然而,进城的将士们望着在众人簇拥下不停跪拜的卫瑛,只是露出诧异的神情,然后在各自上官的带领下从其他门洞绕道而走。

    就在卫瑛感到万分绝望的时候,印象中百姓哭喊的惨像并未发生,那些虎狼士兵根本就没有去骚扰民宅,而是径直向街市酒肆嬉笑而去。

    等卫瑛确认那些进城的士兵纪律严明,只是出入街市酒肆,对百姓秋毫无犯,都是和商贩用钱公平交易买卖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心中对刘策充满了感激,想要亲自去感谢他一番,不想刚到驿馆门口就发现了刘策驱逐夏国使臣那一幕。

    席满对刘策教训这些野蛮的夏人行为是感到非常的解气,多久了,大周朝廷一直都对那些异族蛮夷卑躬屈膝,百般忍让换取和平,何曾有过今天这么让人大快人心?他对刘策的感官瞬间又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想到这里,席满立刻上前一步对刘策笑着说道:“军督大人,你真是吓死本官了,上万大军纪律严明,进城对百姓秋毫无犯,军督大人的治军能力,实在是令本官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刘策闻言说道:“军士就是上阵杀敌立功、保家卫国所存在,如果对自己同胞下手?那跟土匪畜生又有何异?席太尉你说是这个道理么?”

    席满闻言点点头,叹道:“军督大人所言甚是,如果大周各地官军都有军督大人治下军队这般军纪严明,就再也不用怕胡人如此嚣张了,只可惜……”

二二一 暗潮汹涌1

    ……

    “席太尉,为何会将公主带来此地?”

    刘策没有在乎席满对自己恭维,只是平静的冲他身后使了个眼色问道。

    席满回头望了一眼向自己缓缓走近的卫瑛,小声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公主年幼,您当时不该那么吓她的……”

    刘策面色一沉,对席满说道:“席太尉,本军督不明白你话中意思,本军督到底哪里吓唬她了?她爱跪在神都正门前是她的事,本军督可没逼她这么干……”

    席满见刘策面色骤变,顿时一惊,忙道:“军督大人息怒,本官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您莫要往心里去……”

    说话间,卫瑛已经来到了刘策跟前冲他恭敬的欠身行了一礼:“军督大人,本宫替父皇和城中百姓感谢您的仁德……”

    刘策抱手回礼道:“公主殿下不必多礼,适才城门外多有冒犯还请公主多加海涵,如无他事公主殿下还是早些回宫吧……”

    卫瑛闻言回道:“军督大人,本宫想要请您至内城宇龙轩好生答谢您,顺道替父皇向您接风,不知是否肯赏本宫这点薄面?”

    刘策摇头说道:“不必了公主殿下,本军督尚有要务需要处理,您的好意心领了,若无他事,本军督就不奉陪了……”

    说完便不再理会卫瑛,径直要向四轮马车走去。

    卫瑛见此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轻笑一声,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您是怕姜小姐误会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姜小姐也可以一起前往宇龙轩……”

    刘策依旧面不改色,上前敲了几下四轮车厢之门,不一会儿,姜若颜便在刘策搀扶下步出了车厢。

    “逸阳公主殿下?”一下车厢,姜若颜就认出了卫瑛,一脸惊喜的上前与她行了一礼。

    卫瑛一见姜若颜,脸上也是淡淡一笑,立马抱以回礼说道:“姜姐姐,好久不见了,不想你现在比以前更美了,真是让人好生羡慕啊……”

    姜若颜也面含笑意回道:“公主殿下,数年不见,不想如今重逢也是出落的亭亭玉立呢……”

    刘策微微蹙眉,看着姜若颜和卫瑛亲热的模样,很明显是早就相识,而且关系也绝对不一般。

    卫瑛和姜若颜说话的同时,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姜若颜身后的刘策,悄声对她说道:“姜姐姐,真没想到你能找到军督大人这样一位英雄豪杰为未来夫君,本宫先在此提前恭喜姜姐姐了……”

    听卫瑛夸奖刘策,姜若颜心中很是甜蜜,随即微笑着对她说道:“公主殿下,承您吉言,若颜也在此祝公主殿下早日能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卫瑛抿嘴轻笑一声,口吐幽兰:“姜姐姐,咱俩再这么当街客套下去也不知要到啥时候,这些暂且就省下吧,今日午时,您可否和军督大人一起,给本宫一点薄面,来内城宇龙轩让本宫敬些地主之谊呢?”

    姜若颜想了想回道:“既然公主殿下邀请,若颜自当领命,只是刘策不喜宴席,若颜也实无把握一定能劝他前来宇龙轩……”

    卫瑛想了想,将一块银丝袋递到姜若颜手中,对她说道:“姜姐姐,这银丝袋能让你进入内城畅通无阻,军督大人已有父皇御赐银鱼袋,这样也正好给你们凑成一对,无论军督大人是否肯赏脸,还请姜姐姐晚上掌灯时分务必来宇龙轩一叙。”

    姜若颜接过银丝袋,望了眼袋子上花纹那精细的绣工,对卫瑛点点头:“公主殿下放心,若颜一定准时前去赴约……”

    “那本宫就先去准备了,静候二位大驾光临……”

    卫瑛说完朝姜若颜又行了一礼,尔后向刘策也欠身一笑,便回道凤鸾之上向内城缓缓行驶而去,席满见此也向刘策道别离开紧随凤鸾而去。

    等卫瑛一行人离开后,刘策来到姜若颜身边问道:“若颜,看样子你和这位公主很熟啊?”

    “嗯……”姜若颜点点头说道,“四年前逸阳公主随皇室前来江南游玩,入驻我姜家府邸时与若颜相识,我俩一见如故,虽只有数面之缘,但若颜可是一直将她当成姐妹看待……”

    刘策点点头又问道:“那若颜,你打算去赴宴么?”

    听刘策这么说,姜若颜奇道:“刘策,听你语气,好像不愿意前去么?逸阳公主不是玉香公主,虽是一母同胞,但二人习性完全不同的……”

    刘策笑着说道:“若颜你误会了,我是真的没时间前去,外城还有诸多事务需要我来处理……”

    “何事?”姜若颜略带不满地说道,“刘策,都现在这种时候你还想着处理公务么?你看看你现在,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就不能让自己放松一下么?”

    刘策回道:“抱歉若颜,我真的不能离开外城,这样吧,我让焦络带人护送你前去内城,等我忙完事后前去找你好么?”

    姜若颜贝齿轻咬,望着刘策的面容,良久叹了口气点头说道:“那好吧,记得到时一定要来宇龙轩找我……”

    “嗯……”刘策轻声应道,算是答应了姜若颜的请求。

    有了刘策的信诺,姜若颜就放心了,这个男人无论公私,只要答应下来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对敌就未必了),既然他答应会来宇龙轩,那他就一定会来宇龙轩的。

    而刘策不去赴宴主要是因为精卫营士兵在外城之内减压放松,即使他对自己将士十分放心,也需要有自己监督确认才放心,毕竟此地如卫稷所言一般是京城,一旦要出点事的话这对军督府后果影响是相当严重的。

    另外,自进入神都城后,刘策总感觉这表面平静繁华的神都,似乎有一股暗流正在涌动,极有可能将自己也给牵扯进来,必须随时都要保持警惕,直到启程回远东的那一天。

    ……

    “军师,本王和你同样,都是性情中人,这半年多时间本王都托您照顾,今日既然到了京城,就让本王尽些地主之谊,带你去各处好好逛逛。”

    “那文静就先谢过王爷了!”

    街市之上一辆紧随军士入城的四轮马车中,卫稷和许文静二人不停把酒言欢,时不时望向车窗之外涌动的人群。

    许文静目光落在窗外一名体态丰腴的轻衫少妇身上,眯着双眼啧啧称赞,对卫稷说道:“这神都不愧是京师重地啊,美人多如云,果真是让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已是深秋季节,这些女子却依旧身穿如此单薄,真是……妙啊……”

    卫稷此刻也盯着窗外一名水果摊前的少女的身影,笑的跟个两百斤胖子一样,听许文静说及,头也不回的说道:“谁让这是京城呢,在这里只要你有权有钱,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就比如这条街市上,只要你舍得花银子砸下去,保证全街全拿你当神仙供着,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许文静闻言笑道:“听王爷这么一说,在下还真想试一试呢,不过没法子,万一闹出些事儿来,被军督大人怪罪的话,在下可担待不起啊……”说完,许文静又望向车窗外一名提着香篮的妙龄少女,眼中满是贪婪之色。

    听许文静这么一说,卫稷立刻收回目光,对许文静说道:“能闹出什么事来?这里可是神都,军师觉得能住到京城地界的有几个是省油的灯?

    百姓可都是挤破脑袋想要往里钻,就这条街上这些民户,哪个不是使了银子托着人脉法子进来的?不少人甚至花了一辈子积蓄卖了赖以生存的田地就为了能在京城地界换个户籍买间瓦房,成为这京城一份子呢……”

    许文静也收回眼神点头感叹道:“争名逐利,人之本性,既然一个人肯花一辈子积蓄在这座城池里只为安置一间瓦房,在下只能说这人魄力相当,令人相当佩服!”

    “扯远了……”卫稷摆摆手说道,“军师,今日咱是来寻乐子的,可不是来探讨百姓为啥会待在这儿的,本王先带你去街市逛逛,晚些掌灯时分了,再去内城最雅的秀红阁带军师好好体会体会这神都六艳的风采……”

    许文静闻言,顿时食指大动,脸上露出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稍作思虑连连对卫稷拱手露出一副“你懂的”神情笑道:“王爷,这口中的六艳,想必也是要价不菲吧?”

    正在往嘴里灌酒的卫稷闻言,连忙摇头说道:“军师大人误会了,这六艳都是卖艺不卖身,只跟有缘人接触相会,而且见了也都行君子之礼,并未逾越之处啊……”

    “那是因为没遇到我许文静……”许文静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什么卖艺不卖身,既然当了风尘之女那就要有一定的觉悟,还有脸装什么清高?想装清高就老实回家读几本书,做做女红,就不要抛头露面徒惹是非……”

    卫稷顿时眼睛眯的直成一条线:“军师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六艳实则乃自由身,秀红阁根本就无法约束她们去留,而且人家卖艺所获除了自身留存需求外,全是捐给了城外那些困苦百姓……”

    许文静一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照王爷这么说倒真是有些意思,自由身却在风尘之所卖艺,只为了城外贫民坊的百姓?真有这么大公无私的人?还是一群女人?”

    卫稷说道:“是啊,这六艳所为可是比朝堂那群成天自以为是的废物靠谱的多,至少她们都知道为百姓付出些什么啊……”

    许文静却不屑的说道:“但毕竟她们都是女人,女人就应该办好女人的事,她们最该做的就是取悦男人,

    不过六艳做法倒也合情合理,欲情故纵,让所有男人都为之倾倒,被他们迷的团团转,然后再心甘情愿的把钱掏出去,厉害厉害啊……”

    卫稷见许文静这么说,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把目光再次转向了车窗之外……

二二二 暗潮汹涌2

    ……

    “叮~”

    “咚~”

    神都外城街角一座不起眼的铁匠铺内,一名光着膀子沉稳无比的中年人,不停挥动手中铁锤重重砸在一块烧的通红铁块上,顿时火星四下飞溅,让周围的几名学徒不由眯眼躲避,整座铁匠作坊之内,充满了灼热的气息。

    “呼~”

    良久,中年汉子停止挥锤,吐出一口浊气,冲边上一名学徒点了点头。

    那学徒立马将打制成长剑形状的铁片夹到边上的水桶内冷却,在剑身放入桶内一瞬间,立马“”一声,腾起一股热腾腾的水蒸汽……

    正在此刻,匠坊之外步入一名大周军官,对着那中年汉子恶声恶气地说道:“鲁阙,交代你的三百腰刀打制的如何了?再两日就要到期,别让军爷我再跑来催促!”

    那中年汉子闻言,转身望着一脸蛮横的军官,不多时低头躬身说道:“庞百户,你给的工期实在太急,而且给的铁料也不足,至今为止也只能完成一半的量,望您能再宽限些时日,顺便将所欠的铁料给在下补足……”

    军官闻言,顿时脸色一沉,对鲁阙说道:“这我不管,反正延误了工期,交不上皇城卫队定制的货,上头怪责下来,你可是第一个被问罪的,到时可别怪军爷我没提醒你。”

    鲁阙眉头一皱,取过桌上一块沾了水的抹布,擦了擦手来到那军官跟前拱手作揖说道:“庞百户,能否通融一下,给在下和这些不成器的家伙一条活路呢?在下知道你在这一片人脉很广,一定有办法的是么?”

    庞百户闻言嘴角一扬,然后伸手轻轻推了一下鲁阙,示意他闪到一边,继而在匠坊内来回逛了起来,而鲁阙则战战兢兢的跟在他身后转悠。

    良久,庞百户在一燃烧的火炉前停了下来,扫了眼窜动的火苗回头对鲁阙说道:“按理说上头交代的事儿是不容更改的,不过仔细想想,上头也难免会犯糊涂,这工期确实紧了些,这样吧,我回头找人和他们说说,让他们把工期向后延一延,再多给你一些时间。”

    鲁阙连忙答谢道:“那在下就多谢庞百户了……”

    庞百户止住鲁阙道谢,继续说道:“先别急着谢,事成不成还不一定呢,你也知道这次可是监造司下的货单,要想延期交货又少不得得上下打点一番,鲁阙,你应该拿点诚意出来吧?”

    边说边伸出手掌掂了掂,暗示的是相当明显了……

    鲁阙见庞百户索要贿赂,脸颊是一阵抽搐,对庞百户说道:“百户大人,这工钱至今还未发放一文,在下现在手头实在没钱啊……”

    “鲁阙!”庞百户闻言顿时面带不快,“你是在消遣军爷我么?难不成还要我自己掏钱去帮你打通关节么?”

    鲁阙为难地说道:“百户大人,在下知道其中的理儿,可是在下现在真的没钱了,这几日为了赶工期可是推掉了所有活计……”

    “你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庞百户一挥手打断了鲁阙的话,“总之没钱这事就办不了,您自个儿看着办,两天后要交不上货,不单你这破铺子甭想开了,就怕你们这一坊的人都得押入死牢!哼……”

    威胁完一句,庞百户起身就要离开,鲁阙咬了咬牙,连忙拦住了他小声说道:“庞百户息怒,请在这里稍待片刻,喝碗凉茶,容我想想办法……”

    庞百户说道:“那你快些,军爷我公务繁忙,不可能陪你在这里浪费时间……”

    鲁阙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向内屋走去,脸上神情这时变的格外的愤怒。

    望着鲁阙离去的背影,庞百户冷哼一声,然后端起边上一碗凉茶往嘴里灌,结果刚入口就忍不住一口吐了出来,嘴里不住嘀咕:“这特么是给人喝的么?”随后一把将碗丢到了一边,脸上满是厌恶的神情。

    不过多时,鲁阙就躬着身子步履蹒跚的从内屋走了出来,手上紧紧抓着一副小包裹。周围的学徒一看,各个脸上都露出不甘的神情。

    鲁阙一步一步来到庞百户跟前,默默将手中小包递到他跟前说道:“百户大人,我就只有这些了,就请帮帮忙吧……”

    庞百户接过小包裹,打开看去,但见内中有一对手镯和三支金钗,不由先拿起手镯仔细打量起它的材质,再是拿起金钗观察它的成色。

    良久,庞百户将它们都收回包裹内包好,对鲁阙眯着眼说道:“就这些么?怕是不够吧?”

    鲁阙低着头说道:“百户大人,这些都是我婆娘的嫁妆,您就帮帮忙,替我和上官美言几句,工期再宽限几日,若能让他们再送些铁料来更好……”

    庞百户咧着嘴说道:“就这么点东西就想让军爷我帮你这么多忙?鲁阙,你脑子是怎么长的?在这京城里办事那样不需要银子?就凭你这些东西啊,不够,怕是监造司的大门还没进就没了……”

    鲁阙回道:“百户大人,您人脉广,这片的人都会卖你几分薄面,就念在在下这些年时不时替您家中打制器具的份上,帮帮忙吧……”

    “呦呵,看不出来啊,你这么个老实人居然还学会感情用事了?”庞百户冷着眼戏谑的冲鲁阙讥讽了几句,然后掂了掂手中的包裹,正色说道,“军爷我哪来什么薄面,说到底还不是拿钱说话?别瞧我是个百户,其实在那些达官贵人眼中就是个屁!想要我替你把事办妥,你得再拿些诚意出来,光凭这些啊,远远不够。”

    鲁阙眼角不住跳动,随后强忍怒气将手伸入怀中,又摸出一块吊坠玉佩,递到庞百户眼前说道:“百户大人,再加这个应该差不多了吧?您就当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卖苦力的吧……”

    庞百户一把夺过玉佩,再次仔细的打量了一阵,最后冷笑一声对鲁阙说道:“行吧,谁让我这人心软呢,就勉为其难替你们跑一趟吧……”

    话毕他将小包连同那块玉佩往怀里一塞,头也不回的踏步向铁匠坊外走去。

    “庞百户,拜托了……”

    鲁阙一直送他到铁匠坊外躬身作揖,直到庞百户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后,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阴冷无比,眼中冒着熊熊怒火。

    等鲁阙转身回到匠坊内,却见自己的弟子都停下手中的活,一脸关心的望着自己。

    “都看什么!忙自个儿的事去!”鲁阙见此大发雷霆,“你们还有功夫偷懒么?赶紧干活!”

    一名弟子闻言,对鲁阙说道:“师傅,您为什么要把最后那些家当交给那个白眼狼?他是明摆着拿工期在勒索敲诈您呐……”

    另一名年轻的学徒也说道:“是啊,这庞嵩贪得无厌,这些年来我们都受了他们多少盘剥了?有了今天这一出,以后怕是永无宁日了啊……”

    “都给我闭嘴!”

    鲁阙大喝一声止住徒弟们的安慰,然后来到一把烧的通红的铁剑前,抡起边上的铁锤重重砸了下去,但见火星飞溅,喷的四下都是。

    “我这是在保你们的命啊……”良久,鲁阙轻叹一声,“若不给庞嵩这些钱,就怕他去监造司前搬弄是非,到时恐怕我们所有人都会人头落地,明白么?”

    闻听鲁阙此言,一名弟子立马出声说道:“可是师傅,铁料不足我们根本就没办法如期交齐三百柄军用腰刀,难道还要自己去买铁么?

    现在京城的铁价(精铁)一斤都涨到了三两五钱,他们迟迟又不将工钱发放,一把腰刀刀身重两斤四两,算上废料至少需要三斤精铁,我们怎么买的起啊?

    既然一样等死,为什么还要看庞嵩眼色行事?索性不要再鸟他……”

    “我说了你们都给我闭嘴!”

    鲁阙再次大喝一声止住了学徒弟子们的喧闹,只见他抓起火红的刀身,眼眸不住微微轻颌。

    “再撑一段时间,只要再过些时日,咱们现在这种日子就过去了……”

    只听鲁阙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其他人都听不懂的话,然后将手中的长剑直接丢入边上的水桶之中,只闻“”一声,瞬间腾起一团白色气雾。

    收拾了下心情,鲁阙叹了口气对周围弟子说道:“都继续干活吧别再耽搁时间了……”

    众弟子学徒叹了口气,都没在意之前鲁阙话中的意思,只能尊令继续开始各自忙活了起来。

    “我的铜镜坏了,能帮我修复一下么……”

    就在鲁阙开始忙活的时候,忽然一阵舒雅的声线在铁匠铺内悠悠响起。

    鲁阙闻听这阵声音顿时一怔,脸上露出震惊不已的神情,当他缓缓回头望去,但见铁匠坊门外站着一道他熟悉无比的身影。

    但见皇甫翟手持铜镜单手负背,默默地望着鲁阙,两人四目相对,久久无语……

    良久,皇甫翟上前一步,将手中铜镜递到鲁阙跟前说道:“能帮我把这面铜镜修好么?”

    鲁阙回过神来接过铜镜,打量了一阵,然后对皇甫翟说道:“客官,请随我进屋,你这铜镜需要特殊的方法才能修补……”

    “嗯……”皇甫翟点点头,跟着鲁阙一起进入了内屋。

    周围弟子很是好奇,对皇甫翟的的身份感到好奇,为什么自己师傅见到他会露出如此激动的神情,还将他引入内屋,不由各自联想纷纷,最后认为他可能是鲁阙曾经的老顾客……

    进入内屋后,鲁阙关上门窗,然后来到皇甫翟跟前激动的拱手说道:

    “墨者鲁阙,拜见钜子!”

    说完,鲁阙向皇甫翟深深的俯身鞠躬……

二二三 暗潮汹涌3

    ……

    鲁阙对皇甫翟的姿态是万分恭敬,身为墨家一员,见到钜子之时,历来都会给予足够的尊重。

    皇甫翟怔怔地望着鲁阙,少时开口说道:“不必多礼,先起身吧……”说完,他径直来到屋内一条长凳前缓缓落座。

    鲁阙起身来到皇甫翟跟前,替他倒上一杯茶水,然后站在一旁开口问道:“钜子,你怎么会回到神都,这里危险,朝廷对你的通缉至今没有解除啊……”

    皇甫翟饮下一口水说道:“既然是通缉,那我身处何处都是相同的,在不在神都又有什么分别么?倒是你,这些年过的可还好?”

    鲁阙闻言,拳头握的死紧,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久久没有回答皇甫翟的话。

    皇甫翟了然于胸,淡淡地说道:“看来这些年你过的很不好,既然神都不适合你,你又何必在这里久留呢?”

    鲁阙叹道:“天下虽大,但却没有我们身为墨者的容身之所,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呢?如果走了,在京畿各处隐姓埋名的众多墨家子弟又该怎么办?”

    皇甫翟问道:“现在京城的墨家主事长老,还是公孙禹和陈菡天以及铁无涯三人对么?”

    鲁阙点点头:“钜子,你不在这些年,都是三位长老暗中和我们联系,只是朝廷对墨家追查的很紧,近几个月在下也已经和三位长老失去了联系……”

    皇甫翟稍作思考,忽然眼眸一闪,对鲁阙说道:“你在撒谎……”

    鲁阙闻言顿时一惊,忙道:“钜子何出此言?”

    皇甫翟从鲁阙手中取过铜镜,淡淡地说道:“从我进入神都开始,就嗅到了一股阴谋的气味,并且墨者之间相互联系的印记暗号都没有了,外城之内再也看不到一名墨者暗桩活动的痕迹,

    本来我以为这一切都是在朝廷打压之下导致的,但见到你依旧安然无恙,我立刻改变了想法,你一定在最近与三位长老联系过,并且背着我在酝酿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鲁阙,你不会撒谎,实话告诉我,三位长老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鲁阙闻言,稍作思考,开口对皇甫说道:“钜子多虑了,三位长老是担忧朝廷紧逼,这才抹去了墨者之间相互联系的痕迹,以免墨家再被朝廷迫害……”

    皇甫翟当即回道:“也就是说你和长老联系过了,承认之前一切都在骗我对么?”

    “请钜子恕罪!”鲁阙立马跪了下来,对皇甫翟拱手致歉。

    皇甫翟起身看着跪在地上的战战兢兢的鲁阙,开口说道:“鲁阙,身为墨者的你应该知道,墨家钜子在墨家的地位,我可以原谅你之前对我的欺骗,但是,从现在起我不希望你再对我说一句假话,将三位长老找你的目的原原本本说与我听。”

    鲁阙犹豫了片刻,才对皇甫翟说道:“实不相瞒,在下的确联系过三位长老,但他们只告诉我神都城内近几日马上会有一场风暴席卷,等这场风暴过后,墨家就能再次浮上台面,再也不用东躲西藏了……”

    皇甫翟闻言沉默片刻,尔后又说道:“除此之外,他们还跟你说了什么?”

    鲁阙说道:“今晚亥时,长老会召集城中所有身为执事的墨者前往垒云阁商讨要事,介时才会将他们要做的事才告之我们。”

    皇甫翟立即回道:“今晚由我替你前去,鲁阙,你还是不要掺和进来,毕竟你有还有妻儿需要照料,没必要卷入这场阴谋风暴之中……”

    鲁阙回道:“钜子,我自加入墨家成为墨者那一刻起,就谨守墨家教条,断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逃避现实。”

    皇甫翟打断鲁阙的话:“如果你还当我是钜子,那就听我的话,神都现在不适合你,你的工技不应该就此被埋没,墨家也需要由你这样务实的人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鲁阙黯然说道:“钜子,你觉得我们这样的工匠,真的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么?墨家的教条理念,我一直都默记于心,但是多少年了,那种理想的世界真的会实现么?”

    皇甫翟闻言平静地说道:“你在质疑对么?”

    “墨者不敢……”鲁阙低头无力的回答道。

    皇甫翟说道:“有何不敢,有想法就要大胆说出来,墨家既然有大同志向,就该有包容一切的勇气和决心,你能质疑墨家的理念,身为钜子的我为何就不能喜闻乐见呢?

    活下去,活的精彩些,只要有你们这样的务实者,墨家才会经久不衰,我已经替你找好了去路,数日之后等我消息,到时你就追随城外的刘策大军一起去远东吧,相信到了那里,将来你的能力会让世人刮目相看……”

    说完这些,皇甫翟即刻向屋外走去,留下一脸茫然的鲁阙望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之中。

    ……

    神都外城西街一座极其废弃的宅院之内,一名小肆趁着人流涌动之际,悄悄步入其中,打开一间屋子,转动了其中一个破了一角的瓷瓶,很快一面旧墙发出一阵轻吟轰鸣,竟是转了一圈出现一道暗门。

    小肆步入暗门后,掏出火折吹了几下,内中一条蜿蜒曲折的地道立刻浮现在他眼前。

    待小肆将墙壁上的暗门关上后,沿着地道一路向下走去,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环境一亮,出现一座庞大的殿堂。

    小肆合上火折,来到殿堂正中,冲不远处的三座屏风拱手施礼说道:“墨者崔右,参见三位长老……”

    话音刚落,崔右只觉得殿堂内一阵阴风袭过,令他十分不舒服。

    蓦然,一名老者的声音在一座屏风后响起。

    “崔右,让你去联系城内的墨者到垒云阁议事的事,你可处理好了么?”

    崔右点头说道:“回陈长老的话,墨者已将长老的话全部已经传达给城中的墨者执事,今晚他们都会如约而至。”

    老者应了一声说道:“你做的很好,先下去休息吧,有事自然会再传唤你的……”

    崔右拱手行了一礼,然后缓缓退了下去。

    等崔右一走,老者拄着拐杖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但见一袭秀红白衣儒袍,发须皆白宛如仙风鹤骨,一双眼眸在墙上油灯的点缀下炯炯有神。

    他就是墨家在神都的三大长老之一,大长老陈菡天。

    只见陈菡天朝左侧一面屏风靠近一步,开口说道:“三长老,墨家马上就要迎来一次大的变革,固守了千年的理念终于就要成功了……”

    左侧的屏风后响起一声叹息,尔后一名四十多岁的灰衣中年男子步出屏风,只见此人脸上隐隐透着阴情不定的神情,似乎有什么心事在困扰着他。

    此人,墨家现任三大长老,排行第三,公孙禹。

    公孙禹望了陈菡天一眼,摇摇头说道:“我真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这样瞒着钜子真的好么?”

    陈菡天说道:“自从十余年前,皇甫翟不顾我等反对,执意命墨家七千铁卫抵挡蒙洛铁骑南下,导致几乎全军覆没那天开始,老夫可不认皇甫翟为墨家钜子,墨家没有这么心狠手辣的钜子,将墨家历代费尽心血组建的军队毁于一旦。”

    公孙禹回道:“但至少钜子他依然遵从墨家先祖的古训,保住了中原百姓免受异族铁蹄的蹂躏,这一点我不认为他有错。”

    陈菡天冷笑一声说道:“七千墨刀铁卫,去守护一个早就腐朽不堪的朝廷,他遵的算什么遗训,何况想想卫稹和儒家那群酸狗是怎么颠倒黑白,诬陷我墨家的?

    这七千墨者的牺牲,老夫为他们感到不值,钜子,理应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陈菡天激动的声音在偌大的殿堂不断回荡,从颤音之中能听出他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愤怒!

    公孙禹闭目片刻,对陈菡天说道:“既然如此,大长老为何不以墨家铁律对钜子进行审判呢?若你能除掉钜子,那就能成为下一任的钜子,就能带领墨家步上正规!”

    “呵呵……”陈菡天闻言笑道,“三长老你不必激老夫,老夫今年已经七十又三,精力早经大不如前了,就算夺得钜子之位又能如何?莫非你和二长老会听我这糟老头子的话不成么?”

    公孙禹干笑两声,说道:“大长老,扯远了,别忘了我们的大计,还是商议下那个人真的可信么?若押错宝,墨家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陈菡天说道:“事已至此,难道还有选择么?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成功,我墨家就能再现前朝之时的风光重回朝堂,然后就能将墨家非攻兼爱的理念再次播及天下,

    失败的话,墨家与其这样一直隐匿在暗处终年不见天日,还不如随历史一道消亡算了……”

    公孙禹想了想,然后冲右侧的屏风说道:“二长老,你为何一直不说话,难道就不想提些建议么?”

    右侧的屏风久久无语,陈菡天见此笑了两声:“二长老不愿意多说什么,毕竟他的身份特殊啊……”

    话音一落,屏风后响起一道雄浑沉毅的声音:“我没意见,你们二人自行决断即可,待行动当日我会负责收拾城残局!”

    “呵呵……”陈菡天笑着对右侧屏风说道:“二长老,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副样子,当年你奉钜子之命,远征塞外抵御胡奴南下,回来的三十三人如今就你一人尚在人世,那尸山血海的滋味不好受吧?”

    屏风后又沉默了一阵,良久又开口说道:“身为军士,马革裹尸又有何妨?钜子之命,哪怕明知前方是死路一条,墨者,依然会义无反顾!”

    陈菡天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二长老,你不用把自己说的好像对钜子有多忠诚似的,如果真是如此,你就不会瞒着他偷偷重新组建墨刀铁卫了!”

    ……

二二四 暗潮汹涌4

    ……

    “墨家,不能没有军队守护,尤其眼下,相信钜子他一定可以理解我的所做所为!”

    沉稳雄浑的声音在屏风后铿锵有力的响起,对于陈菡天的质疑,回答的是万分坚定。

    陈菡天闻言,手中拐杖轻点殿堂地板三下,以一副质疑的口吻对屏风后的人问道:“二长老,你觉的你说这话自己相信么?你私自重新组建墨刀铁卫真的是为了墨家?”

    “嗯?”屏风后发出一声长音轻吟,“大长老,你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菡天说道:“老夫想说什么,二长老应该清楚,你重组墨刀铁卫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你应该自己明白,何必非要老夫点明呢?”

    屏风后的人影说道:“大长老,你不用言语挑衅,铁无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从来没有对墨家生过任何异心,你若执意怀疑我重组墨刀铁卫的用心,那铁无涯亦无话可说!”

    陈菡天轻抚长须:“二长老这番话说的,真是让人感动啊,还是那句话,你到底是何居心你自己心里明白,老夫也没功夫去管你那份心思,总之现在大事当前,一切等尘埃落定后你自己去跟钜子解释吧……”

    公孙禹见两人似乎越说越急,立马上前劝道:“两位长老,现在不是争执这些的时候,还是考虑下晚上墨者大会可能发生的意外吧,万一官兵前来围剿垒云阁,那墨家就真的在今夜彻底成为历史了。”

    陈菡天说道:“三长老放心,老夫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剩下的相信二长老会妥善处理好对吧?”说着眼神又有意无意瞄向屏风后的人影,结果屏风后却是寂静无声。

    公孙禹说道:“由二长老在,想必垒云阁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现在我在担心那个人真的可信么?毕竟这一次动静极有可能会让整个大周朝野震荡啊,波及面实在太广,墨家值得冒险,将所有赌注下在那个人身上么?”

    陈菡天说道:“任何事都要冒一点险,墨家实在沉寂太久了,久到世人已经将它完全遗忘,错过这一次机会恐怕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讲到这里,陈菡天手中的拐杖重重敲击了一下地面,眼中闪烁着浓烈精光。

    公孙禹眼眸微颌,脸上还有一丝犹豫不决,陈菡天见此劝道:“三长老,你该为整个墨家和天下百姓想一想,还请下定决心吧!”

    公孙禹回道:“我明白!”

    就在这时,铁无涯雄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要提醒你们一句,一个时辰前墨者来报,刘策的大军已经分批次进入神都城中,希望你们好生留意一下。”

    公孙禹闻言问道:“那他的大军有没有按天子所言纵兵劫掠呢?”

    铁无涯说道:“军纪严明,秋毫无犯,从墨者的描述来看,这支军队的军纪作风不输墨刀铁卫,甚至,还要更好!刘策不愧是一个治军将才!”

    陈菡天嘴角一扬,对屏风后的铁无涯说道:“难得啊二长老,你居然会对一名官军主将有如此评价,真是让老夫感到意外,老夫还以为你除了墨刀铁卫外,对大周所有军队将官都不屑一顾呢……”

    “我不过实话实说,刘策和精卫营,值得敬佩!”铁无涯坚定无比的说道。

    公孙禹闭目思考了一阵,然后对陈菡天说道:“大长老,刘策这人虽未曾谋面,但对他的事迹却亦有耳闻,我觉得此人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陈菡天说道:“威震远东,平定北方内乱,剿灭流贼段洪,这等天之骄子怎会是泛泛之辈?不过我们的大事能不能成,却跟此人脱不开任何干系,望三长老最好莫要再动什么恻隐之心,以免打乱了之前我们初步拟定的计略。”

    公孙禹说道:“这个自然,在下自然清楚怎么做……”

    陈菡天点点头,然后又看向屏风问道:“那你呢?二长老?”

    铁无涯铿锵有力地说道:“大长老,你觉的我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么?这是军士将领的禁忌!铁无涯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嗯……”陈菡天轻抚着长须,沉吟一声,说道:“这个我信,二长老从来不会轻易感情用事!那就有劳二长老尽力阻止刘策入内城,以免节外生枝……”

    说到这里,陈菡天拄着拐杖走向自己的那面屏风,边走边说道:“如今万事俱备,就等今夜垒云阁墨者大会分配好各自任务后,立即实施初定的计划,如无意见,就都各自去准备吧……”

    望着陈菡天步入屏风后,公孙禹闭目沉思一阵,望了两面屏风后,也回到了自己屏风之后,很快三面屏风后各自发出一阵细微的响动声,不久三条印在屏风上的人影逐渐消失不见。

    不多时,殿堂变得寂静无声,明亮的油灯也渐渐黯淡下来,直至彻底熄灭,仿佛这里从未有人出现过一样。

    ……

    午时正点,卫稷的马车一路浩浩荡荡来到了神都内城城门之外,刚要驶入时,两名手持长枪的禁军卫兵便上前阻拦,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但见一名禁军卫兵冲车上的马夫问道:“内城重地闲人不等擅入,想要入内可有凭证?”

    话音一落,不等马夫回答,卫稷就从车厢内钻了出来,望着那禁卫军士兵笑着说道:“呦呵,本王回自个儿的家都有人阻拦?真是有意思……”

    他边笑边从腰间解下一块金色腰牌丢到卫兵手中,又道:“本王乃是当朝圣上的胞弟,怀王卫稷,这块金牌就是凭证……”

    禁军卫兵闻言,连忙来回打量起手中金腰牌,又望着一脸春风得意的卫稷,不由信了几分,态度也立马变的恭敬起来。

    那卫兵将金腰牌还给卫稷后,拱手对他说道:“参见怀王殿下,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开罪了殿下,还望恕罪……”

    “算啦算啦……”卫稷大度的甩甩手,然后对那禁军卫兵问道,“对了,你新调来的吧?这片可还是向将军管辖?为何不见他人呢?”

    禁军卫兵闻言,恭敬地说道:“原来王爷认识我们向将军,回禀王爷,向将军一年前就已经调入骁卫军府任了武卫将军(参将),现在管理这片的是新来的凌长歌凌都尉……”

    “凌长歌?”卫稷轻声念叨了两声,随后笑着对禁军卫兵说道:“原来向将军已经升任参将了,啧啧啧,真是令人羡慕,可惜本王当时不在这里,否则没准也能凑个热闹呢,对了这凌长歌是什么来头……”

    禁军卫兵说道:“这位凌将军是殿帅府太尉郭照的上门女婿,早些年在左将军欧阳武军中效命任旗总一职,回京述职之际不知怎么的,被郭大小姐看上了,

    两人邂逅一阵后,一来二去有了感情,加上凌将军为人正直,身上又有军功铁血铮铮也深的郭太尉喜爱,于是就被招入郭门做了女婿,恰逢向将军调任升迁,就由郭太尉举荐顶了这内城都尉之职。”

    听完那卫兵描述,卫稷点了点头问道:“那这凌都尉现在人在哪呢?本王来到这里,让他速速出来迎接。”

    禁军卫兵说道:“王爷,这您就为难我等了,凌都尉去了哪里我们怎敢过问?估摸着应该在皇城附近巡逻吧,差不多也有一两个时辰没见到他了……”

    卫稷有些失落,然后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出一锭五两金子掷到卫兵手中说道:“这五两金子就当这些年本王进出城欠你们的赏钱,收下散了班给几位弟兄去买点酒喝吧……”

    那卫兵心下一喜,这可是足足五两金子,在钱庄能直接兑换一百五十两银子,而在黑市,金银比例甚至到了1:40以上。也不怪这位卫兵心下一阵瑟。

    收了钱后,这名卫兵态度比之前更加客气了,不断对卫稷是嘘寒问暖,热情无比,全然忘了他车内可否还有其他可疑之人。

    又一阵寒暄过后,卫稷笑着和卫兵告别,转身步入了车厢之中。

    一进车厢,许文静就指着窗外那些禁军卫兵对卫稷说道:“王爷,这些将士都是内城守军?”

    卫稷坐下叹了口气说道:“是啊,都好几回了,这人也换了一波又一波,熟面孔是一个一个的少了许多,没准下回再来的时候啊,就一个都见不到喽……”

    许文静闻言笑道:“王爷何须如此伤观?我等都身怀奇功,来到繁华似锦的京师重地,难道就不该换副心情好好享受这座城市的一切么?”

    卫稷瞥了眼许文静,又望了眼车窗外的景色,当他看到一辆车厢前挂有红绸的白色马车在自己眼前经过后,才对许文静说道:“军师所言没错,难得是个高兴的日子,本王合该高兴,既然到了内城,那我就带军师去白马湖畔感受下皇城的奇景……”

    许文静笑着回道:“一切但凭王爷吩咐就是了,早听闻白马湖畔佳人才子齐聚一趟,风色秀丽惹人心醉,文静也特别向往,想前去见识一番。”

    卫稷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回道:“不过在此之前,本王还是带军师找个地儿先祭一祭这五脏庙……”

    “一切听凭王爷做主……”许文静拱手和卫稷行了一礼,继续向车窗外望去。

    这时,四轮马车已经行驶过了内城城洞,浮现在车内二人眼帘的景色与外城相比,更是靓丽奢华。

    只见地面也不是黄土铺就,而是青石条板一块一块的拼接而成,两侧的住宅房屋也是错落有致,异常的奢华有排面,一看都是非富即贵的达官贵人……

    但是,许文静此刻却不知为什么,自进入内城这一刻起,心里头忽然窜起一股不安的神色。

    “咯哒……咯哒……”

    “咯吱吱……”

    在与卫稷的四轮马车边上,那辆挂有红绸缎的白色马车正在缓缓前行着,让许文静鬼使神差的多看了几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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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6915/ 第一时间欣赏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最新章节! 作者:江南的风雨所写的《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为转载作品,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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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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