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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盛世唱响     20年归来仍少年txt下载     20年归来仍少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九十六章 黑灯舞厅

    柳龙要和张琰合作采访,他说他们是苦难中的朋友,要给他们留下一段共同采访的回忆。

    翻遍了线索本,柳龙发现了一条黑灯舞厅里存在见不得人的线索。

    傍晚,张琰坐着公交车穿梭在紫华市,他和柳龙约好要去那家黑灯舞厅进行最后一次采访。广告牌散发着捉摸不定的彩光,他的内以却黑灯瞎火,人生的下一站在哪里?他不知道。明天要去哪里工作,他也不知道。

    下了公交车以后,张琰孤独地行走在热闹的大街上,他满脑子都是跟沙岩主任和同事们离别时的伤感,那一刻间周围突然寂静了,接踵而来的人流从他身边擦肩走过,没有人注意他,也没有人理会他,他成了被世界抛弃了的流浪汉,孤零零地站立着,茫然失措。

    他慌乱而沉默地在那里转着圈儿,他寻找出路,可是人生的出路在哪里?在这座城市里他找不到方向,他不知道自己的脚步应该迈向何方?自从今年下半年《紫华生活报》的经营每况愈下,这份报纸就在一路唱衰,在凄凉的挽歌中,多少个夜晚他曾被梦魇纠缠和折磨,他又曾多少次咬紧牙关跟着沙岩和同事们绝地反击……可是,他们败了,像拳击运动员一样彻底被击败了,轰然倒在了所有欢呼观众的面前,再也没有反击的能力了。

    败了就是败了……

    张琰衣兜里空空如也,他连吃饭都存在着问题,他和胡宛如的房租都缴不起了,出发前他硬着头皮找到房东,请给他宽限一些日子,他一有钱就赶紧把房租补上。前所未有的阴霾笼罩在张琰心里,挥之不去,他几乎无力抗争,也无力呼吸了。

    夜幕降了下来,城市万家灯火。这次采访跟平时完全不同,张琰和柳龙心碰了面,他们里空落落的,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在街头。最后,柳龙按着线索上的地址找到了这家黑舞厅。

    黑舞厅藏身于城东的一栋二层楼,柳龙花10块钱买了两张票,他们刚一踏进大门,噪杂低档的音乐就冲出来,紧接着,就是一声又一声的尖叫。

    舞厅里满屋子都是痴男怨女,烟味和廉价香水味四处弥散,除了霓虹转灯偶尔投射而来的刺眼的光,四处黑压压一片。他们进去时正逢中场舞曲,舞池里那些男男女女尽情地扭动着屁股,一些女人衣着暴露,扭腰摆臀,尖叫声此起彼伏。

    张琰和柳龙显然不太适应这种场合,灯光刺得他们不时躲闪。

    舞池外放着一圈的破旧沙发和凳子,他俩落座。这里没人推销酒水,也没人招呼,柳龙点了支烟静静地坐在这里,舞池里,痴男怨女伴随着劲爆的中场音乐和躁动的节奏,尽情地欢跳着,像世界末日来临前的疯狂。角落里许多男女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这时,有个40岁左右的女人走上前,她把涂着浓浓的口红的嘴唇凑到柳龙耳边说起了什么,只见他们比划了几下那个女人就离开了。走时,女人抛下了蔑视的目光。

    “那个女人叫我下一场去跳舞,黑灯舞。一曲十块,随便摸,摸哪儿都行,舞曲结束了就停,还想继续的话就等下一曲,再给十块。”柳龙把嘴凑到张琰耳边,把那个女人的话转述了一番。

    “看来,黑灯舞厅有交易的线索没有错,还真有这事。”张琰说。

    “她们在社会上找不到工作,靠这挣钱……社会就这样,你也别笑话,许多男人女人要等到晚上12点才来。”柳龙说。

    中场舞曲结束了,随之响起的是一首轻柔的音乐,只有旋律没有歌词。霓虹灯熄灭了,整个舞厅一片漆黑,黑得恐怖,令人窒息。除了舞池一圈的烟头星星点点,什么也看不见,张琰连柳龙的脸都看不见。

    “柳龙,我咋觉得有点害怕……”张琰说。

    “这就是黑灯舞,不让人看的。”他把声音压得很低。

    黑暗带给张琰极大的恐惧,他立刻想起了在洛明工业学校时,和武军强一起去录相厅的情景,那种淫邪、龌龊、肮脏让他一想就恶心,他立即站起来说:“赶紧走吧!不采了。”

    他刚起来,耳边就响起了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你他妈的眼睛瞎了吗?敢踩老子脚丫……”

    只见,离他最近的一个红色亮点,从口腔的位置被狠狠地抛在地上,张琰断定这个人就要冲自己动手了。他几步跨到前面,但又怕撞上别人,惹出更大的乱子,又停下来故作镇定,而他的心却在猛烈地跳动着。

    一曲完后,灯亮了。张琰揉了揉眼睛,这才适应了对光的感知。这时,他和柳龙已经相隔了四五米远。

    刚才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又来找柳龙,在他耳又说了些什么,又一次抛下了蔑视的目光。

    在灯光里张琰注意到,这里的男人个个凶神恶煞,面目狰狞,跟魔鬼一样,如几年前录相里那些男人一样的猥琐贪婪。而那些女人淫荡、下作,不知廉耻,毫无人格和尊严,用**在黑暗里进行着肮脏的见不得人的交易。

    “那个女人让我们买瓶啤酒,跟她一起喝……”柳龙说。

    “恶心。我们走吧。”张琰拉起柳龙正在离开,没走多远,一个身材姣好,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孩凑上前来。

    她,让张琰万分惊讶!

    他,也让她万分惊讶!

    天啦!她是林小依!是当年浩达棉纺织厂喷织车间的女工,是用纱线给他编兔子的那个女孩。

    四目相视,他们无言。尴尬写在两个人的脸上。

    林小依是个眉目清秀的女孩,一双弯弯的眉毛又细又长,他认识她时,她只有19岁,清纯可爱。他被贬到甲班,给她修完机器从织布机下爬出来时,她用纱线编了一只小兔子,放在织布机的电脑面板上。

    小兔子长长的耳朵调皮地坚着,一双眯眯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好不可爱。他知道她是用这样的方式感谢他。那时,他抹了把汗抬头望她时,她转身回眸,冲着他满足地微笑着,漂亮白皙的面容如绽放的花朵。

    而此刻,在昏暗的光线里,浓妆遮盖了一切的过往。

    “你怎么在这里?”这句话几乎同时从他们嘴里说出。

    “你跟我来。”林小依先说。

    然后她把他带到一个角落。柳龙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

    张琰脸红心跳,羞耻感浮上心头。

    林小依给他递了支劣制烟,张琰犹豫了一下,没接。

    “你怎么会在这里?”张琰问。

    林小依没有说话,使劲吸了一口烟,然后吐了出来,她有意将嘴巴错来张琰的脸,一股浓烟从他耳飘过。

    “你是上过学的,跟我不一样。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理想,但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张师,这让我太惊讶了!”林小依说。

    张琰本想解释,但话到嘴边突然停下了。解释有什么意义?

    “你应该好好追求你的理想和生活,你为什么能知道这种地方?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林小依说,“当年,我们女工都喜欢你的单纯和正直,喜欢你身上的学生气,你说,你来这里和这些臭男人还有什么区别?你在堕落……”

    张琰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不敢去看她,脸上火辣辣的。

    “咱厂倒闭了,我们都是树倒猢狲散。但我不想回家,我讨厌家乡,那里太穷了!我也讨厌我爸,他是个守财奴,心里只有我弟弟……我一回去就得嫁人,不管我喜欢不喜欢,只要我爸收了人家的彩礼我就必须得嫁人,然后就是生孩子干农活,这辈子再也别想离开那个穷山僻壤!”林小依说,“我想待在城市,我喜欢这里,这里的繁华是农村没有的……”

    “可是,你怎么会来这里?”张琰问。

    “浩达倒闭了,我除了会开喷织机,别的什么都不会干,要在紫华活下去太难了……是几个女工介绍我来这里的……这里有我们的好几个工友,这里的男人我们都不认识,大家都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林小依眼角掠过了一丝忧伤,

    脸上的浓妆遮住了她曾经的容貌。

    林小依轻轻地伸出细长的手指,把香烟上的烟灰弹掉。

    突然,张琰想起在车间时,林小依趴在织机上,像小天鹅一样伸着雪白的脖颈,换纱筒、捻线、接头、穿线……她心灵手巧,动作麻利,每天都不止一万次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纤纤手指在野兽般疯狂的机器中灵巧地掠过……

    从破音箱里传出来的音乐格外刺耳,一阵劲爆的音乐过后,又是轻柔缠绵的乐曲,这时,又有一排灯被熄灭了,舞厅里没有了狂野的尖叫声……

    张琰和林小依所在的角落里一片漆黑,他们都不说话了。在林小依将烟放进嘴里吸时,烟头会燃成红红的一团,从烟头的亮光里,张琰看到林小依的眉毛还是那样弯弯的,又细又长,眉毛之间的皮肤没有涂浓妆,仍然那么白皙,那么的眉清目秀。

    “浩达是什么时候倒闭的?”张琰问。

    “去年。厂里被一家开发商征了。但后勤公司还在,唐主任被调到后勤公司物业办当主任了,管家属院里的水电气暖。听说他很失落,他的领导是一个比他年龄小的年轻人,而且跟他还是一个学校毕业的校友。那个人以前在综合楼上班,叫什么……名字还挺好记的……”林小依突然想了起来,“胡光明!对,就叫胡光明!”

第六百九十七章 这不是你来的地方

    “你说的是唐全荣?”张琰问。

    “是啊!你忘了?他是我们喷织车间的主任啊。”林小依说。

    “田小杰呢?王莉呢?”张琰问。

    “田小杰去了保卫科。不过,保卫科也不叫保卫科了,也属于后勤公司,对了,应该叫保安队,他是保安队的队长,专门向进出家属院和厂区的汽车收停车费。厂里的设备都被当废铁给卖完了,那里要搞一个主题街区,具体我也不懂,就是将来要在那里搞商业,卖饭卖衣服什么的。”

    “哦……变化还挺大。”张琰说。

    “厂里也有人已经在那里卖东西了,生意还不错。上次我从厂门口走过时,看见以前的清花车门口又开了茶馆,他们正往屋顶上吊字,就是晚上能发光的那种字,叫什么‘萱萱茶馆’……”林小依说。

    “萱萱?萱萱茶馆?”张琰赶紧问,“是不是萱萱开的?清花车间的萱萱?她妈妈就是徐姨?”

    “什么萱萱?什么徐姨?我一个也不认识。”在黑乎乎的角落里,林小然茫然地看着他,借着烟头上的光亮,他看到她的眼睛里还荡漾着清澈的湖水。

    “算了,你不知道就算了……王莉呢?”张琰问。

    “王莉我不知道。工长到附近的建材市场开车送货了,给卖马桶的南方老板店里送货。”林小依说,“你走得早,走得晚的那些人大都没找到工作。张师,你现在在干吗?在哪里上班?”

    “我……”张琰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可是从她隐约可见的眼神里,他能看到她还跟当年在车间时一样,单纯地看着他,期待着他。

    “我在报社上班……”张琰说。

    “当记者啦?”林小依高兴地说,她的眼睛里放出了一道亮光。

    张琰点了点沉重的脑袋。

    “太好了,你当记者了!张师,你终于实现了你的理想,你太了不起了!那时我就知道你跟我们不一样,我们没有文化,你上过学,而且在车间还那么发奋,那么用功……我太崇拜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了,下辈子说什么我也得好好学习……”张琰知道林小依的话是真诚的。

    在他的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个眉目清秀,那个只有19岁的清纯可爱的女孩。

    舞厅里劲爆的音乐再次响起,又是隐隐的男男女女的尖叫声。

    突然,张琰的眼睛湿润了,他仿佛把这里看成了喷织车间,隆隆的机器,胡乱飞舞的花毛,一台台急剧作业的织机在车间里掀起白色的巨浪,纺织女工们依旧跟小燕子一样,轻快地穿梭在整齐的DELTA织机之间,她们就像一个个音符,时而在这台织机上停留,时而又掠过几台布机,停落在另一台布机旁……

    “对了,你在哪家报社?”她问。

    张琰胡乱地编了一个报纸的名字,反正她又懂这些。

    聊了一会后,一切都回归平静。

    “张师,这不是你来的地方,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这里是,是……是下流人才来的地方……你不能来。”忧愁再一次笼罩在了林小依的脸上。

    “嗯。”张琰点了点头。

    “小依,你让我想起了很多的往事……你明知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也不能来这里。”张琰说,“你还年轻,你随便找个什么工作都行……”

    林小依仰面朝天,她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长长地吐了出来。

    她半天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她将烟熄灭,然后说:“你走,你现在就走!”

    张琰还没回过神来,她就像个小妹妹一样有点顽皮地推着他的胳膊将他推开。“小依……”

    “别叫我名字。我不叫这个名字!我也不认识什么林小依……”她冷冷地说。

    “小……”张琰本想还叫她的名字,却意识到这个名字已经不能再叫了。

    “我们要不要留个电话?”张琰问。

    “不必!张师,一切都过去了。我已经不是那个穿着白围裙,戴着白帽子的女孩了,我感谢你曾经在王莉跟前给我争取利益,感谢你给我修机器时那么的真诚和卖力。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之间原本是不会相遇的,你上过学,而我是个打工妹……也很感谢老天让我们遇见过,这就足够了,走吧,你走……”林小依说着便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舞厅门口,然后,撇下手转身就走。

    柳龙赶紧从黑暗里追了上来。

    “怎么?她想跟你发生那事?”柳龙问。

    张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目光跟锥子一样让他无所适从。

    张琰大步跟舞厅外面走去。柳龙一脸无辜。

    在回家的路上他油然想起了“7排一”林小依,想起那个活泼可爱,漂亮单纯的女孩,她就像她的妹妹,她还过他一个小剪刀。那时,在浩达棉纺织厂的男单身宿舍里看自考书时,一打瞌睡,他就会从工服衣兜里翻出这把小剪刀,扎一下大腿,让自己赶紧清醒过来。

    新一天的阳光照进了王叔家的院子,张琰已经醒来了大半天,究竟是昨晚彻夜未眠还是今天醒来得早,他已经无法分了。

    自从进入《紫华生活报》之后的几年里,他从来没有哪一天能像今天一样睡到日上三竿,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无所事事。勤劳的王叔在张琰的梦里已经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张琰像迷途的羔羊,起床后不知道该去哪里,该做什么,要是在平时的话,他肯会定骑着自行车奔波在采访的路上……这个时候早饭已过,午饭未到,胡宛如已经去超市上班了,他跟一截木头一样坐在床前发着呆,沉重的脑袋一个劲地往下低。

    院子外面是喧嚣的尘世,而这个简陋的房间就是他的世界。王叔和王姨在院子里又习惯性地拌了几句嘴,又是因为哪个房客把剩饭倒进了水池里,然后,王叔又习惯性地“啪”地一声关上门出去了……然后院子里又消停了。

    王叔从来不会把房子租给上夜班的年轻人,这会,院子里所有的房客都去上班了,冬日的阳光微弱地照在落光树叶的柿子树上,树尖上留着几个红彤彤的

    柿子,不时会有喜鹊叽叽喳喳飞来啄食,扑楞楞地围着柿子拍打着翅膀。柿子是故意留给这些鸟儿的,王叔的父辈也是村民,每到冬天人们都会有意给小动物留下点食物。

第六百九十八章 没钱了,还吃啥呀吃……

    陆风个以农耕文明为背景的省份,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都不会忘记与他们朝夕相处的动物,张琰记得父亲张有志以前也常常会给小动物们留下点食物让它们过冬。

    张琰一直猫在房子里不出去,他怕一出去就会遇到王叔,王叔要是见他到这会还待在家里,肯定会问他为什么不去上班?为什么会待在家里躲清闲?还会说,要是他儿子这么懒,他非揍他一顿不可……

    这会王叔出去了。张琰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可是他已经没钱了,他把所有的衣兜翻了一遍,一共只有300块钱,正是那天晚上沙岩主任硬塞给他的。他洗漱后穿着厚厚的棉衣下了楼,朝巷口的早餐店走去。

    没有工作的每一分钟心里都是空荡荡的,张琰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他现在只有300块钱了,他和胡宛如的房租还都欠着,而吃了这一顿,下一顿可怎么办?这300块钱就像一块冰,只要拿在手里就会一点点化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它化得能慢一点,再慢一点,因为超市还没有给胡宛如发过一分钱,再等几天,当她满一个月的时候,她才能领到工资。

    现在自己成了无业游民,他的将来在哪里?

    张琰止住了脚步,仰面朝天。

    过了一会儿他折身朝王叔家走去,他不能吃这顿早饭,他要把钱省下来,他跟胡宛如说过,他们每天是要在一起吃晚饭的。

    报社拖欠的工资已经要不回来了。沙岩塞给他的300块钱成了救命的稻草,否则的话,他连今天都挨不过去。

    张琰把自己在房子里关了整整一天,他实在饿得头晕目眩,实在受不了了,他就拉上窗帘,拉开被子钻进被窝,只有自己睡去的时候才能麻痹肠胃,才不会有太多的饥饿感。

    浑浑噩噩的一天终于被他痛苦地熬到了晚上,这时,外面的天已经黑得密密实实,下过雪的冬天格外地冷,窗外寒风呼啸。

    时间到了晚上9点多,他穿好衣服关上房门,朝门外面走去。他一拉开门突然想到再过不到一小时,王叔就要关门了,他特意敲开王叔的房门,让今晚帮他留会门,他回来了自己关门就是。

    已经进入了数九天,寒风像似从冰窖里吹来的一样,那个冷啊,让人都无法形容!张琰的牙关不听指挥了,一个劲地直哆嗦。他逆着风朝巷子外面走去,也许是天冷的缘故,巷子里空空如也,除了路边无精打采伸着长脖子的路灯以外,再没有谁陪着他,路灯罩子上的雪还没融化,已经冻成了冰。

    在超市左侧的员工通道外,前来接人的人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在微弱的灯光下瑟瑟发抖,不停地哈手跺脚。

    过了一会儿,超市的员工们一个个从狭窄的通道走了出来,顿时,来接人的人就自觉的在通过旁排起长队,像幼儿园门口接小孩的家长一样,找寻着各自要接的人。

    张琰没有加入列队,他还站在每天等她的地方,他们之间的默契从来不会像那些人一样,还需要擦亮眼睛从人群里寻找。

    员工依次走出通道。

    这时,胡宛如快步走到张琰跟前,从侧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嗨!”

    张琰转过身,胡宛如如冲着他笑了笑。在超市的温室里待了一天,她身上还带着一股子暖气,脸色红润,柔波一样的目光温暖着他。

    “宛如,今晚好冷,我给你把帽子戴上。”张琰说着跟那天晚上一样把她的连衣帽子戴好,系好绳子。

    张琰说完转身要走,胡宛如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静静地看着他,湖水一样的目光里内容丰富极了。

    “噢……忘了,我差点忘了……”张琰说着轻轻地将她拥到胸前,“你说得对,我们每天都不能少了这个拥抱,我们的爱情要充满诗情画意。”

    胡宛如幸福地笑了笑,然后,他们一起朝巷子走去。

    寒风呼呼地吹着,刺骨的冷。天空隐隐地挂着半轮月亮。

    胡宛如挽着张琰的胳膊行走在寒冷的夜晚,她给他说着超市里的故事,不时会传来爽朗的笑声。巷子里,路灯照亮了他们脚下已经结冰的路,也见证着这对恋人浓浓的深情和爱意,就像当年在洛明工业学校时,他们行走在一棵棵梧桐树下一样,梧桐树也曾见证了他们纯真的爱慕之情。

    在校园的梧桐树下,她给他讲起了自己的身世和她的哥哥,在朦胧的路灯下他为她拭去了濛濛眼泪,月光下的她温宛动人,明亮纯洁的眸子里荡漾着柔和、温情的目光,他们走过了一棵棵梧桐树……她突然停下来取出一条精致的翠绿色条形围巾……那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给他织的。

    风吹着,他们心里像一团火,温暖着彼此。

    “宛如,今晚你想吃什么?”张琰问。

    胡宛如沉默了片刻说:“不吃了。我不饿。”

    “你怎么能不吃饭?小心饿坏身体。”张琰说。

    “我们没钱了,还吃啥呀吃……”胡宛如说着停下脚步问,“张琰,你是不是从今天起就没工作了?”

    一句话一下问到了张琰的伤心处。他顿时无语。

    “没事,工作没了你还可以再找,别难过……”胡宛如说。

    “报社关门了,原本拖欠的工资也没指望了。”张琰说,“不过,宛如,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

    他们又继续往前走,这时他们都不说话了,胡宛如脸上浮上了淡淡的忧伤。

    寒风在吹,冷却着他们的心。

    走了一会儿胡宛如说:“今晚我们别去外面吃饭了,走,到我房子去,我给给煮方便面。”

    这话一出,张琰心头千般滋味。

    “我还没干够一个月,工资还没发,我们都得节省,从现在起就得节省,要不,就算把工资发了,我们还得先补缴上个月的房租和水电费……”胡宛如说。

    “我还有钱,沙岩主任借给我的。”张琰说。

    “借的钱终究是要还给人家的,我们要面对现实,我们有多少钱就做多少钱的事。我今晚不去外面吃了,我真没用,从我到了紫华一分钱都没挣到,全花的是你的钱……”胡宛如说。

第六百九十九章 比翼双飞,知道吗?

    “谁说的?以前吃饭还不是你掏的钱?我知道我把你攒下的钱都花光了。我真后悔当初没去《紫华都市报》,要不然的话,我也不至于是今天这个样子。”张琰说。

    “张琰,你去不去那里我觉得都对。你们主任当时都那样说了,他又有那么大的决心,你留下也没错,做人可不能过河拆桥。我小的时候我爸就给我说做人要讲义,不要讲利,要知恩图报。”胡宛如说,“在单位遇到一个好领导比什么都强,人这一辈子总不能总是这山看着那山高吧,我爸说做人要忠诚,做事要兢兢业业。钱没了我们再想办法挣,现在不是也有我吗?我们两个人合起来肯定比一个人的力量大。”

    听到这话张琰好不感动。他突然停下来,轻轻地抓住胡宛如的胳膊说:“宛如,你真好!”

    胡宛如用温柔的目光看着他,像是在欣赏一件宝贝。“张琰,走,到我房子去,我们今晚就吃泡面。站了一天,我的腿都肿了,都站不住了。”

    在寂静的巷子里,他们渐渐消失在一家村民的院子里。

    走了房间后胡宛如给他俩每人煮了一碗方便面,他们凑在小桌子旁吸溜吸溜吃起了泡面,有说有笑,他们还互相将那一顶点小肉丁夹进对方碗里,简陋的房间里弥漫着方便面的阵阵香味。桌子很小,他们的脑袋都抵在了一起,头顶的一盏白炽灯泡散发着淡淡的亮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微微泛黄的墙壁上,像一幅美丽的剪影。

    张琰连面带汤吃了个精光,这是他今天吃到的第一顿饭。

    在超市一连站了十几个小时,胡宛如双腿脚发酸,吃完饭后她靠在床上轻轻地揉搓着自己的小腿。

    “来,我帮你揉。”张琰拉了个小板凳坐在她的身旁,轻轻地替她揉捏着。胡宛如脸上荡漾着淡淡的幸福。

    “宛如,我明天准备去找工作,要是我找到工作了,我一定不会让你这么辛苦,我养活你……”张琰说。

    “我有胳膊有腿,我才不要你养活,宠物才需要人养活呢!”胡宛如笑着说。

    “那我就让你做我的宠物……”

    “去你的,胡说什么呀?我是你女朋友,你是我男朋友,我们是平等的。我们的明天要靠我们一起奋斗,比翼双飞,知道吗?”胡宛如说。

    “好,那我明天就飞,我赶紧得找个工作,笨鸟先飞早入林……”张琰说。

    “好,那我们就一起飞,一起飞进那个属于我们的森林……”胡宛如说。

    然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张琰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他几乎跑遍了除过《紫华都市报》以外的各家媒体,但到了年末哪家都没有招聘计划,一次次的求职带来的是一次次的打击和失落。

    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了,他像一只孤独的小鸟,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觅食的地方,这天下午,他回到住处时一脸沮丧。

    一进王叔家的院子,柿子树上的喜鹊就被他吓着了,扑楞楞煽着翅膀飞走了,他不由得伤感起来,社会太残酷太无情了,社会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的机会,并不像王叔那样会给喜鹊留下机几个柿子让它们过冬,在这个严寒残酷的冬天他却找不到一颗粮食。

    张琰拖着沉重的脚步,垂头丧气地朝二楼房间走去。

    这时王叔的房门开了,他一出门就冲着张琰说:“你小子咋成天不上班?是不是被人家开除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张琰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像似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了。而让他更可怕的是他还欠着王叔的房租。

    胡宛如在超市已经干够一个月了,可要是把她的工资全部缴了房租,她就再也没钱吃饭了。他骗她说王叔的房租他已经缴了,她只缴自己的房租就可以了,现在他们两个都是两手空空,囊中羞涩,生活费肯定坚持不到这个月的月底了。

    张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叔的问题,但他还是转过身冲着他无奈地勉强地笑了笑,那种笑,比哭都难看。

    “你欠王叔我的房租是不是该缴了?”王叔说。

    这话直接戳到了张琰敏感脆弱的神经,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我,我……王叔,我还能不能再欠一段时间?”张琰吞吞吐吐。

    “再欠,你就欠成两个月了。”王叔说,“你一个记者还欠人房租?”

    “我……”张琰支吾着。

    这时王叔的妻子王姨走出了房子。她是个爽快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便直接说:“张琰,别理你王叔!他跟你闹着玩哩!你想欠就欠,想欠多久就欠多久……你都是老房客了,王姨相信你。”

    “谢谢王姨!”张琰说。

    “诶,这几天咋没见你女朋友过来?没事了让她来啊,王姨可喜欢她了,你看看人家女孩长得多漂亮,细皮嫩肉的,皮肤白得像雪,轻轻一弹就能弹破,那眼睛乌溜乌溜的,像水汪汪的黑葡萄……那鼻子,那嘴巴……噢,她一笑还有两个小酒窝,看了都叫人心疼……啧!啧!啧!”王姨笑着说。

    “王姨,宛如现在在超市上班,每天晚上才下班,没时间过来。”张琰说。

    “你呀!也真是个好小伙,没结婚就不往一块住,好!真好!这是对人家姑娘负责,王姨我就喜欢你们这样谈恋爱的。爱情就是爱情,婚姻就是婚姻,你看现在的年轻人动不动就往在一起,这像什么话?没结婚怎么能同居吗?这是犯法的呀!非法同居!”王姨说。

    “光犯法吗?还丢人!那叫不要脸!”王叔也跟着说,“我一看那些八字还没见一撇的男女,说是谈恋爱,在一起住两天就换人了,这是干啥?这是羞他先人哩!现在的社会风气都让这些人给弄坏了。”

    张琰不知道还该说什么,便不再言语,就低着头朝自己房走去。

    “张琰,你别看王叔我平时不说啥,你女朋友来过几次,我专门悄悄地观察过那个女孩,她还真不错,是个本分人家的好姑娘。你看她一到晚上,不管多晚都得回到自己的房子住,从来都没见她留宿过,出太阳的时候,她还过来给你洗衣服,有时还给你送饭……啧!啧!啧!你小子是有福气,这么好的姑娘,这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第七百章 超市不要我了……呜呜……

    “姑娘也有福气!你说张琰这小伙哪点不好?这几年来,他往咱家带过几个女孩?零个!要是别的年轻小伙,还不知道要祸害人家几个姑娘……”王姨说。

    “住在咱们家的房客,谁要是敢成天带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我就马上叫他们滚!我还怕他们坏了我老王的名声!他们给多少房租我都不要,恶心!”王叔狠狠地说。

    走进房子后张琰一下子倒在了床上,一连这些天的遭遇让他失落又沮丧,沙岩给的那300块钱已经花光了,明天他就要断炊了。

    缴完房租后胡宛如现在也没有钱了,他们陷入了危险当中……

    世间的事往往是好事成双,祸不单行。

    晚上,张琰跟平常一样到员工通道门口接胡宛如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胡宛如一出来二话没说就扑倒在张琰的怀里,张琰还以为这就是他们的“每天一个拥抱”,以为是诗情画意的爱情,谁知她半天都不说话,久久地依偎在他怀里……接人的人大都散去了,这里变得安静起来,寒风无情地从他们身上吹过,她依旧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就传来了委屈的啜泣声。她的身子开始发抖,肩膀随着啜泣声一起一伏。

    “宛如,怎么了?你怎么了?”张琰急忙扶她起来,这时,她的眼泪跟断了丝的串珠一样落了下来,他胸膛冰冷的棉袄被热泪映湿了一大片。

    寒风刀子一样从他们脸上划过,张琰赶紧给胡宛如擦拭眼泪,刚一擦完,又一行眼泪流了出来。

    张琰被吓了一跳,他赶紧抓住她的胳膊问:“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超市不要我了……呜呜……”胡宛如说着又趴在他的肩头哭了起来,“这下我们可怎么办啊?”

    寒风像巴掌一样抽在张琰的脸上,员工通道门口已经没有了人,通道上面那盏戴着帽子的灯泛着冷冷的光。除了风声,周围死一般的寂静。过了一会儿,一个员工哗啦一声拉下员工通道的卷闸门,然后熄灭了这盏大帽子灯,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宛如,别难过。没事,没事。”张琰说。

    “我是不是可没用了?就连超市也不要我了?今晚我们经理通知我,说以前的收银员生完孩子回来了,所以我就多了出来。我问他为什么让我走,他说那个收银员是超市小领导的亲戚……”胡宛如说,“我们经理说,我的工资也只能发到今天,让我回头去结这几天的工资。”

    胡宛如的哭诉让张琰心里很难受,他也越发自责起自己。

    “我在紫华来了这么久,这还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呜呜……”胡宛如仍旧很伤心。

    夜黑黢黢的,风无情地吹着,四处一片寂静,胡宛如的哭泣声里夹杂着愤怒和悲伤,哭声在空气里声声起伏,一次次撞击在张琰的心口。

    看到胡宛如这么伤心的样子,张琰心里难受极了,突然,他抬起头仰面朝天,像中了猎人子弹的狼一样在深夜里嗥叫长啸,眼泪从眼角滑落了下来,头顶是苍茫的天空,脚下是漆黑的大地,苍天无言,大地不语。

    一对恋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苦难弥漫在空气里,将它们死死地包围着。

    “别难过,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回去吧……”过了一会儿张琰说。

    接下来在张琰的劝慰之下胡宛如的情绪才稍稍平静了来。然后,他们跟平常一样朝幽深的巷子走去,他们都没有说话,沉重的脚步声是今夜的相伴。

    张琰和胡宛如跟受伤的小鸟一样,心里都在默默地流泪。第一份工作的丢失给胡宛如带来了不小的打击,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暗自神伤,她恨自己,恨自己没有大学学历找不到好工作,恨自己这么努力却被超市开除了。

    黯然回到各自的房子后他们彻夜未眠,在同一个城中村相隔几十米远的两间民房里,泪水在他们的眼睛里打着转儿,他们都很自责,都埋怨自己没有帮到对方,埋怨自己没有让他们的爱情诗情画意。

    此刻,诗情画意对他们来说是那样的虚无飘渺,那么的遥不可及……

    第二天起床后,张琰没有去胡宛如的住处,他径直去街上找到一家直销店,给别人推销产品。

    他也想过给杂志社写稿子赚稿费,可是现在他们已经穷困潦倒,到了生死线上了,就算写稿子能赚点稿费,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活下去!活下去是他们最现实的问题!

    他在一家单位采访的时候,曾遇见过一个年轻小伙子,一进门就拿着皮革亮洁剂推销,当时采访对象没有理会他,说他没有皮衣不需要这些东西,可小伙子突然单膝跪地,说买不买没关系,但可以试试,先了解一下他们的产品,小伙子说着就拿出亮洁剂给采访对象往皮鞋上涂抹,然后用随身携带的擦鞋布把皮鞋擦得锃亮锃亮。

    当时张琰看到这一幕惊讶极了,他没想到小伙子为了推销一瓶亮洁剂居然会单膝跪地?他不知道那个小伙子有着什么样的境遇,只觉得为了卖一个产品怎么会那么的下贱,怎么会跪在地让给人擦鞋?

    昨晚他想了整整一夜,他已经想好了从今天起他也要跪着做人,只有自己跪下了胡宛如才能踏踏实实地站起来。

    紫华是个四季分明的城市,就像天真的小孩子,哭就是哭,笑就是笑,从不含含糊糊,今天是一个极冷的天气。

    张琰从直销店领到几盒皮革亮洁剂塞进包里,然后来到附近的写字楼下,犹豫了片刻之后走了进去。今天他一定要把产品卖出去,他不能在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胡宛如这么伤心难过,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挤不出一颗粮食。

    一场生命中前所未有的遭遇伴随了张琰整整一天,他跟那个小伙子一样见了人就主动单膝跪下,给人家擦鞋推销产品,那一刻他心里难受极了,眼泪决了堤似的往心里流,跟洪水一样淹没了心田也淹没着自尊,他的心里像似泼进了浓烈的硫酸,在体内翻江倒海腐蚀着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裹挟在无尽的羞耻当中往骨头里渗……

第七百零一章 蓝玫瑰

    第七百零一章蓝玫瑰

    下午5点多,张琰终于忙完了一天的事,他拍拍身上地尘土,赶紧转身朝胡宛如的住处走去。

    胡宛如一个人待在房子里,她坐在床上静静地发呆。

    张琰一把推开她的房门:“宛如……我来了……”

    胡宛如先是一阵惊讶,马上又有忧伤了起来:“你今天去哪了?我打了你一天的电话,你也不接。我去你房子找你,房东王叔说你一大早就出去了,他也不知道你干啥去了。”

    “宛如,给……”张琰没有回答她,他从衣服内侧口袋里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零钱递到她面前。

    “这是?”胡宛如疑惑地看着他。

    “我挣的。今天我去直销店搞推销了,这一共是38块钱……给你……你先拿着,明天我还能挣到。”张琰说着抹了一把额头,尽管是个寒冷的冬天,可他刚才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身上都出了汗。

    看着张琰手里皱皱巴巴的钱,胡宛如心里一阵感动,难以抑制的热泪涌进眼眶。

    “你推销去了?”她问。

    张琰点点头。

    “累不累?”胡宛如问。

    张琰摇摇头。

    “宛如,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你受一点点委屈,宛如,你要相信我,哪怕日子再难,生活对我们的考验再严峻,我也会挺起胸膛勇敢面对,**我们都不怕,还怕什么?”张琰说。

    胡宛如的泪水流了下来。

    “宛如,不哭,咱都不哭。只要有我在,我们一定能挺过去。”张琰说着把钱塞在她的的手心里,钱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

    胡宛如心里一种辛酸,一阵激动,一阵幸福,一阵难过……五味杂陈,千般滋味。

    胡宛如把手展开,取了15块钱说:“剩下的你拿着,你每天都要出去,一出去就得花钱……”

    “不,我晚上回来吃饭,用不着……”张琰说着又把钱塞给她。

    几张皱皱巴巴的钱在他们手里转来转去,从她手里到他手里,从他手里又到她手里……

    “这样吧,我拿一张……”张琰最后抽出8块钱。

    “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做饭。”胡宛如问。

    他们的心情也都好了起来,张琰说:“你吃啥我随你就是。”

    “天冷,炖菜行不?”胡宛如问。

    一天的辛劳烟消云散,甜蜜的幸福弥漫在这个简陋的小房子里。这时,张琰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说,“宛如,我得出去一下,你等我……”

    他一说完急急地转身就走。胡宛如着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心里泛起了温热的感觉。“你慢点,小心路滑!”

    天已经黑了下来,房子门口蜂窝煤炉子上的铝锅里正冒着香气,咚咚作响,旁边的小板凳上放着碗和勺子之类的东西,锅盖上架着一双筷子,胡宛如每过一会都会轻轻地把锅里搅动一下,生怕菜给糊锅了。菜快熟了,可是张琰还不有回来,她不时会冲着院子大门张望,可他还是没有回来。

    胡宛如把炉子封门合上,然后走出院子站在门口凝望着深深的巷子,但仍然不见张琰的影子,她又回到炉子跟前静静地等着,铝锅里咚咚地响着……

    胡宛如正要进到房间去给他打电话,这时院子的门突然开了,胡宛如赶紧跑出去,是张琰!

    张琰一到胡宛如跟前就拉开棉袄的拉链,从胸前的衣服内口袋里掏出一朵蓝玫瑰,用双手递给她。

    “宛如,花店老板说蓝玫瑰代表的是,相守是一种承诺。我永远不会忘记你说过的话,我们一定要让我们的爱情充满诗情画意……”张琰的额头上还冒着细密的汗,“送给你!”

    蜂窝煤炉子上的炖菜咚咚地冒着香味,简陋的房子里,头顶的白炽灯泡将柔和的光洒在他们身上。

    又一阵感动涌上胡宛如心头,她郑重地接过那支蓝玫瑰,一下子扑倒在他的怀里,久久不松开。

    “小心菜糊锅了……宛如,好了,好了,松开吧……”过了一会儿张琰说。

    “不!”胡宛如嘟着嘴倔强地说:“我们说过的,每天彼此都欠对方一个拥抱,这是今天的,我送给你……不欠账……”

    时间每一天都在煎熬中度过,那天晚上,张琰拿着仅有的8块钱去那个体态丰腴的老板的花店买了一支蓝色玫瑰花之后,他身上就只剩下4块钱了。

    第二天,张琰又背着书包开始了他的跪着的推销。

    他们的日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一天天艰难地过着。

    并不是每一次推销都会跟那天一样幸运,不是每一天他都能挣回38块钱。每栋写字楼里的每个人都不同,有的写字楼保安压根就不让他进去;有的客户一见他是搞推销的就直接挥挥手,跟打发叫花一样把他赶走,他仿佛成了SARS病毒的携带着;还有的客户更是用脚践踏着他的自尊心,他刚跪地给把亮光剂喷上,人家就没有了耐心,直接站起来走到一边说,走,走,走!这是什么破玩意……一看你就是个骗子!

    生活的残酷超出了张琰的想象,昔日他曾是无冕之王,到哪里采访时都是风风火火,而今天他却为了一颗果腹的粮食而卑膝曲膝,一阵阵的酸楚油然涌上心头……

    他原本是不可以跪下的,可是当《紫华都市报》向他伸来橄榄枝的时候他放弃了优厚的待遇,而是选择跟着沙岩再做最后的努力和征战,他们败了,一败涂地……在江湖上混,欠下的终究是要还的,今天,他正是为自己的过去而跪,但是他不后悔,胡宛如说得对,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张琰基本上都没有太多的收成,他的心情越来越沮丧,看着他一筹莫展的胡宛如好不揪心,她想帮他,她说要跟他一起去卖产品,张琰始终不肯,他最担心的就是让胡宛如看到他手里皱皱巴巴的钱是跪着挣回来的。

    张琰不再到附近推销了,他怕万一被胡宛如看见了可怎么办?这几天,他都走得很远,他在路边随便坐上一辆公交车,也不知道要坐到了哪一站,反正当自己想通了想下车的时候就下去,然后找写字楼和沿街的门面推销。

    尽管他很努力,但是买这种产品的人的确很少,一连几天他的收成都很差,有时还会颗粒无收。

    一次次被拒绝的感觉让他的自信心也一点点崩塌,他就像个多余的人,走到哪里都受人嫌弃,每次从写字楼里出来后,他都会仰面朝天,注视着苍茫的穹空,他是怕别人看见他在流泪。

第七百零一章 蓝玫瑰

    第七百零一章蓝玫瑰

    下午5点多,张琰终于忙完了一天的事,他拍拍身上地尘土,赶紧转身朝胡宛如的住处走去。

    胡宛如一个人待在房子里,她坐在床上静静地发呆。

    张琰一把推开她的房门:“宛如……我来了……”

    胡宛如先是一阵惊讶,马上又有忧伤了起来:“你今天去哪了?我打了你一天的电话,你也不接。我去你房子找你,房东王叔说你一大早就出去了,他也不知道你干啥去了。”

    “宛如,给……”张琰没有回答她,他从衣服内侧口袋里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零钱递到她面前。

    “这是?”胡宛如疑惑地看着他。

    “我挣的。今天我去直销店搞推销了,这一共是38块钱……给你……你先拿着,明天我还能挣到。”张琰说着抹了一把额头,尽管是个寒冷的冬天,可他刚才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身上都出了汗。

    看着张琰手里皱皱巴巴的钱,胡宛如心里一阵感动,难以抑制的热泪涌进眼眶。

    “你推销去了?”她问。

    张琰点点头。

    “累不累?”胡宛如问。

    张琰摇摇头。

    “宛如,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你受一点点委屈,宛如,你要相信我,哪怕日子再难,生活对我们的考验再严峻,我也会挺起胸膛勇敢面对,**我们都不怕,还怕什么?”张琰说。

    胡宛如的泪水流了下来。

    “宛如,不哭,咱都不哭。只要有我在,我们一定能挺过去。”张琰说着把钱塞在她的的手心里,钱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

    胡宛如心里一种辛酸,一阵激动,一阵幸福,一阵难过……五味杂陈,千般滋味。

    胡宛如把手展开,取了15块钱说:“剩下的你拿着,你每天都要出去,一出去就得花钱……”

    “不,我晚上回来吃饭,用不着……”张琰说着又把钱塞给她。

    几张皱皱巴巴的钱在他们手里转来转去,从她手里到他手里,从他手里又到她手里……

    “这样吧,我拿一张……”张琰最后抽出8块钱。

    “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做饭。”胡宛如问。

    他们的心情也都好了起来,张琰说:“你吃啥我随你就是。”

    “天冷,炖菜行不?”胡宛如问。

    一天的辛劳烟消云散,甜蜜的幸福弥漫在这个简陋的小房子里。这时,张琰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说,“宛如,我得出去一下,你等我……”

    他一说完急急地转身就走。胡宛如着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心里泛起了温热的感觉。“你慢点,小心路滑!”

    天已经黑了下来,房子门口蜂窝煤炉子上的铝锅里正冒着香气,咚咚作响,旁边的小板凳上放着碗和勺子之类的东西,锅盖上架着一双筷子,胡宛如每过一会都会轻轻地把锅里搅动一下,生怕菜给糊锅了。菜快熟了,可是张琰还不有回来,她不时会冲着院子大门张望,可他还是没有回来。

    胡宛如把炉子封门合上,然后走出院子站在门口凝望着深深的巷子,但仍然不见张琰的影子,她又回到炉子跟前静静地等着,铝锅里咚咚地响着……

    胡宛如正要进到房间去给他打电话,这时院子的门突然开了,胡宛如赶紧跑出去,是张琰!

    张琰一到胡宛如跟前就拉开棉袄的拉链,从胸前的衣服内口袋里掏出一朵蓝玫瑰,用双手递给她。

    “宛如,花店老板说蓝玫瑰代表的是,相守是一种承诺。我永远不会忘记你说过的话,我们一定要让我们的爱情充满诗情画意……”张琰的额头上还冒着细密的汗,“送给你!”

    蜂窝煤炉子上的炖菜咚咚地冒着香味,简陋的房子里,头顶的白炽灯泡将柔和的光洒在他们身上。

    又一阵感动涌上胡宛如心头,她郑重地接过那支蓝玫瑰,一下子扑倒在他的怀里,久久不松开。

    “小心菜糊锅了……宛如,好了,好了,松开吧……”过了一会儿张琰说。

    “不!”胡宛如嘟着嘴倔强地说:“我们说过的,每天彼此都欠对方一个拥抱,这是今天的,我送给你……不欠账……”

    时间每一天都在煎熬中度过,那天晚上,张琰拿着仅有的8块钱去那个体态丰腴的老板的花店买了一支蓝色玫瑰花之后,他身上就只剩下4块钱了。

    第二天,张琰又背着书包开始了他的跪着的推销。

    他们的日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一天天艰难地过着。

    并不是每一次推销都会跟那天一样幸运,不是每一天他都能挣回38块钱。每栋写字楼里的每个人都不同,有的写字楼保安压根就不让他进去;有的客户一见他是搞推销的就直接挥挥手,跟打发叫花一样把他赶走,他仿佛成了SARS病毒的携带着;还有的客户更是用脚践踏着他的自尊心,他刚跪地给把亮光剂喷上,人家就没有了耐心,直接站起来走到一边说,走,走,走!这是什么破玩意……一看你就是个骗子!

    生活的残酷超出了张琰的想象,昔日他曾是无冕之王,到哪里采访时都是风风火火,而今天他却为了一颗果腹的粮食而卑膝曲膝,一阵阵的酸楚油然涌上心头……

    他原本是不可以跪下的,可是当《紫华都市报》向他伸来橄榄枝的时候他放弃了优厚的待遇,而是选择跟着沙岩再做最后的努力和征战,他们败了,一败涂地……在江湖上混,欠下的终究是要还的,今天,他正是为自己的过去而跪,但是他不后悔,胡宛如说得对,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张琰基本上都没有太多的收成,他的心情越来越沮丧,看着他一筹莫展的胡宛如好不揪心,她想帮他,她说要跟他一起去卖产品,张琰始终不肯,他最担心的就是让胡宛如看到他手里皱皱巴巴的钱是跪着挣回来的。

    张琰不再到附近推销了,他怕万一被胡宛如看见了可怎么办?这几天,他都走得很远,他在路边随便坐上一辆公交车,也不知道要坐到了哪一站,反正当自己想通了想下车的时候就下去,然后找写字楼和沿街的门面推销。

    尽管他很努力,但是买这种产品的人的确很少,一连几天他的收成都很差,有时还会颗粒无收。

    一次次被拒绝的感觉让他的自信心也一点点崩塌,他就像个多余的人,走到哪里都受人嫌弃,每次从写字楼里出来后,他都会仰面朝天,注视着苍茫的穹空,他是怕别人看见他在流泪。

第七百零二章 我很累……

    今天,张琰跑了一天居然没有收成。

    天快黑了,他沮丧极了,下了公交车只好拖着沉重的步子朝住处走去。寒风迎面吹着,左右开弓抽打着耳光,他不躲也不闪,欲哭无泪,只好挺起胸膛任凭寒风肆虐。

    天地悠悠,怅然泣下。今天,又是失落的一天……

    城市的路灯和各种灯光亮了起来,将夜色当中的紫华点染得神秘而朦胧,街道里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忙碌地穿梭在马路上的公交车和行人都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城市里星星点点,一栋栋住宅楼里已是万家灯火……春节快到了,人们似乎对团圆也有着更多的期待和向往。

    张琰徘徊在熙熙攘攘的街头,不想回去,他不知道今天见到胡宛如时,心头又是会何种滋味?

    张琰在街头彷徨着,纠结着,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行尸走肉一般朝前走着,前面就是他跟胡宛如租住的那个城中村。

    走到住处附近一家洗浴会所门口时,透过一楼大厅玻璃墙,张琰看到里面几个老板模样的人一边聊天一边站在自动擦鞋机前擦鞋。这是一次推销的机会,如果在这里能推销出自己的产品,那么今天他就有了收入,就不会颗粒无收。他需要这样的客户,客户就是他的衣食父母。

    张琰略微想了想,赶紧背着书包走进大厅推销起亮洁剂。几个老板是来休闲放松的,他们倒有时间,便坐在大厅的沙上接受着张琰的服务。

    一顶顶射灯从天花板直射而下,大厅中央巨大的水晶吊灯发着亮晶晶的光,光源经过折射朝四周发散开,映射在明晃晃的地面上,像是谁把满天的星星都洒在了这里。

    几个老板聊着他们的生意经,张琰单膝跪地,给老板的皮鞋上喷上一层亮光剂喷雾,掏出随身携带的擦鞋布一边歪着脑袋擦鞋一边向他们介绍着产品,老板们当然关心着他们的生意,他们谈笑风生,聊得好不开心,张琰只能见缝插针推销亮光剂。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外面的世界。而此刻胡宛如正透过玻璃墙含泪看着他,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居然这么下贱地跪在洗浴场所给人家擦皮鞋。

    这几个老板谈得非常开心,张琰没有机会打扰,他便给他们一个一个挨着把皮鞋擦了一遍,让他们体验自己的这种新产品。

    泪水模糊了胡宛如的双眼,她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轻浮浅薄的笑挂在那几个老板模样中年男子的脸上,张琰依旧单膝跪地,扯着长长的布条,跟奴仆一样进行着自己的服务……

    胡宛如终于泪崩了,扭头就去。

    她刚从超市领了自己被辞退之前那几天的工资,准备回住处时,路过这里,无意中看到了这一幕。

    晚上,张琰回到胡宛如房子时,她正坐在床边哭鼻子。

    “宛如,你怎么又哭了?像个林妹妹……我今天一共卖出去了四套产品,是这段时间挣钱最多的一次……”张琰说着掏出一把乱七八糟的钱,“你别怕,只要有我在,我们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给,这些钱你拿着。”

    胡宛如看都没看,她倒是越发伤心了。

    “诶,宛如,好端端的,你哭啥呀?”张琰问。

    胡宛如没有回答他,她正在为刚才的所见而伤心。

    “宛如,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张琰问。

    胡宛如还是没有理睬他,这太反常态了,张琰把钱塞进她的手里,她手一松钱就掉在了地上。

    再塞,又掉在了地上。

    “张琰,我问你,你每天都去哪里卖东西?”胡宛如冷冷地问。

    “去写字楼啊,沿街门面房啊,这是一款新产品,对所有皮革都可以护理,像皮夹克、皮包、皮具什么都能用得上。我先敲开人家的门,然后就给他们看我的产品,讲产品的功效,最后他们想买的时候再说价格……”张琰说。

    “好卖吗?”胡宛如问。

    “好卖,挺好卖的……现在谁还没有皮包、皮具?就算没有这些,总得有钱夹有皮鞋吧?我这产品他们都能用得上。”张琰说。

    “你说一说人家就会买?”胡宛如问。

    “是啊!卖东西还不都这样吗?”张琰若无其事。

    “我明天跟你去卖,你把我带上……”胡宛如说。

    张琰赶紧摆摆手说:“你咋老想去卖这些东西?这都是男人干的活?每天要跑几十栋楼,你咋能跑得下来?别胡想了……”

    接下来,他们的对话清汤寡水。

    他们跟往常一样在一起吃了顿晚饭,晚饭的气氛大别于以往。张琰一再追问,胡宛如只好说自己来了例假,身体有点不舒服。

    张琰临走时上前拥抱了胡宛如,这是他们必须完成的“每天一个拥抱”。

    春节快到了,胡宛如已经没时间再找工作了,她孤零零地坐在房子里看着窗外落光了叶子的树枝在寒风里摇曳,不禁想起了家,想起了妈妈和哥哥,离开024快一年了,自己就像被寒风吹落的枯叶,无助地漂泊在他乡异地,这里不是024,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紫华这座城市的面目是狰狞的。

    快一年来的遭遇让胡宛如越来越体会到生活的残酷,当初自己不顾妈妈的劝说和阻拦,那么毅然决然地离开家人来到这里,在这里,除了令人讨厌的**就是失业,唯美浪漫的爱情像个美丽的肥皂泡,在冷酷无情的现实里不管飘飞多远,在经过跌跌撞撞和磕磕绊绊之后终究都会破灭,破灭得无影无踪,甚至像跨越两界的人鬼恋一样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她想家了!024才是她的家,那里才是生她养她的地方。

    她伤心了!如果不是自己亲眼看到,她怎么会相信张琰会以那样的姿态去生存,怎么会跪倒在别人的皮鞋前摇尾乞怜?而更让她伤心的是他居然骗她,他给她说了假话……

    一滴清泪掉了下来。

    从她到紫华的那一刻起,他就像个温暖的小太阳,一直陪伴着她,温暖着她,守护着她,她很满足这份爱,她希望他们之间能有诗情画意的爱情……他是她在紫华唯一认识的人,是她唯一信赖的人,他怎么能骗她呢?

    胡宛如的心累了,也乱了……她的思绪跟窗外的寒风一样漫天飞舞……

    两天后张琰正在写字楼里推销产品时,手机传来了嘀嘀声。他赶紧打开,这是一条短信:

    张琰:请原谅我不辞而别。这会,我已经坐上了回轻露的火车。车票是用超市结算的那几天工资买的。

    你不要惊讶,其实我已经想了好几天,之所以趁你不在的时候离开紫华,是因为我不知道应该该怎么对你说这些,也不敢去想我们分别时又会是多么的难舍难分,剜心裂胆。

    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我们经历了爱与被爱、希望与失落、煎熬与彷徨,纠结与迷茫……我们很顽强但也很狼狈。爱情是什么?究竟是幸福的伊甸园还是痛苦的泥沼,我不知道。

    你以跪着的姿态去搞推销的事我知道了,可你就是不告诉我,任凭我怎么问,都不说。张琰,为什么要骗我?别说这是善意的谎言,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我不想让我们之间有谎言!

    走完今年,明年就是我们认识的第十年了,我不知道,我们的爱情将来会是什么样子?

    我原本是要跟你商量回我家的事,我甚至还想过,春节前带你去见见我妈和我哥,可是我心里突然好乱,好乱,乱如团麻……

    紫华的冬天是我今生遇到的最冷的冬天。我很累……

    多保重!

第七百零三章 人死不能复生

    2004年春节对武老三来说意义不同以往。

    始终认为“谁也不比谁多只眼睛”的武老三,早都记不清为了练成手艺,是不是摊了30000个煎饼,但他摊煎饼的手艺术终究练成了,无论是摊煎饼的速度还是质量,都远远超过了武军强的妈妈。他不光比她强而且比一般煎饼店里的厨师都要强。

    工夫不负有心人,苦练三年,他终于现实了自己的目标。

    自从那年携妻来到紫华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密岩,武军强也没有回去过,那里是他们永远伤痛的地方,这辈子他们也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了。打打杀杀,刀光剑影的日子,他这辈子不想过下辈子也不想过。

    春节前,武老三在紫华市高新区盘了一家店,挂上了“武氏煎饼王”的招牌,他的这个新店地处人流量大,人口密集而且饭馆数量少的高新区,他给自己选的新店开门的日子是正月初五。

    从大年初一开始武老三就盼望着正月初五,正月初五是人们说的“破五节”,这一天承担了人们太多的希望与憧憬,在紫华,人们还说正月初五是财神的生日,这一天就是在接财神。

    在财神生日到来的前一天晚上,武老三就做了几道好菜,倒上几杯好酒,供在新店的桌子上,为财神贺辰。初五黎明一到,他就赶到店门口放鞭炮打扫卫生,还颇有仪式感。

    这一天也有个风俗叫做“赶五穷”,今年是他来紫华的第四个年头了,从今天起,他要彻彻底底地将智穷、学穷、文穷、命穷、交穷统统赶走,然后打开店门,迎祥纳福。

    那天还属于春节假期,他们并没有营业,只是图了个吉利开了店门。武老满面春风,他和妻子、儿子武军强一起坐在宽敞明亮的新店里吃了顿团圆饭,和以前开在城中村的‘咥一张’煎饼店比,两者可是云泥之别。

    武老三的兴致很高,他一连喝了好几杯白酒。他对武军强说,人生一路走来,尽是一道道坎,一条条沟,尽是七灾八难,跌到了,那就得爬起了,只有爬起来了,才能接着往前走。他说再过几年他还要开几家连锁店,他要把“武氏煎饼王”的招牌打出去,让所有的紫华人都知道这里的煎饼,他要把家乡的煎饼做成品牌餐饮。

    张欣然父亲张常拴的病情又拖了快一年。

    去年春天屈一天给张欣然说出了新希望与她的“三年之约”之后,新希望及时将20万元打进了她的银行卡。收到这笔钱后,张欣然就急忙跟紫华的医院联系,她回了趟老家,和哥哥、妈妈一起把父亲接到了医院,做了一番治疗。屈一天一有时间就跟张欣然一起去医院看望自己未来的岳父。

    医生说张拴常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了,必须尽快进行换肺手术,然而医院的肺源非常紧张,后来,医生给他开了些药让回家排队等肺源。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月。

    收到20万元后张欣然并没有离开瑶池度假村,正当她纠结什么时候离度假村时,度假村又启动了集团的一个新建项目,极缺财会人才。她上中专时学的是财务专业,她被抽调到项目组协助财务开展工作。

    期间,屈一天也从侧面暗示和督促过她,想让她能早点去学校上班,可是她坚持要把这个项目跟到底。她说泉饮集团对她有恩,她在离开泉饮前,一直想能有个机会报答集团当年收留她的这份恩情,要不然的话,她离开这里时内心会非常愧疚。

    张欣然曾经在心里暗暗许下诺言,她要把自己嫁给泉饮集团的事业,要不是当年泉饮给她提供了工作机会,她还不知道自己今天会是什么样子?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旅馆那个臭气熏天的农民工宿舍。

    刚好,这个项目组的工作量很大,也是用人的非常时期,她被抽调到项目组那天,她就下定决心要为泉饮集团做最后的工作。她一直想报恩,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欠下泉饮集团的良心债。

    不管工作多苦多累,她都要比其他人付出的更多,只有这样她心里才会坦然,毕竟,从烧了毕业证只身来到泉川后,她已经在泉饮集团工作了6年时间,人生最美好的青春时光她是在这里度过的,她对这里有感情。

    直到春节前项目组才完成了集团交付的任务,这个项目搞得很漂亮,集团决定给他们举行庆功宴。也就是在那天一上班,张欣然拿着辞职报告找到人力资源部。卢凯旋已经被提拔为集团人力资源总监了,年轻英俊的李泽阳坐在了人力资源部经理的位置上,他是主持工作的副经理。

    张欣然的辞职报告让李泽阳感到非常突然。集团马上要举行庆功宴,在这个时候她要离职实在不太合适,他有点吃不准,就去请示卢凯旋。

    卢总把张欣然请进他的总监办公室,仔仔细细地询问了事情的原由,张欣然没有隐瞒,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他,他们说了整整一个小时。听完张欣然的讲述卢凯旋非常感动,说她是个有情有义、知恩图报的女孩,考虑到她的父亲正在重病当中,便让李泽阳在辞职申请上签了同意的意见,并叮嘱他在张欣然离开之前要跟财务沟通好,把项目奖金给她兑现了。

    张欣然按照卢凯旋的要求参加完庆功宴两天之后,才带着对集团的感恩和彼此之间的尊重,高兴地离开了工作了6年之久的泉饮集团。

    春节过后终于有了肺源,张欣然和哥哥、妈妈一起把父亲送进了紫华的这家医院做了换肺手术。张琰然时时刻刻守护在爸爸身旁,一步也不离开。

    但不幸的是张欣然的爸爸换肺以后病情一直不稳定,紧接着排异还引起了慢性闭塞性细支气管炎,痛苦不堪。但即便这样他最终还是没能挺得过去,永远地离开了他一生都憎恶的石堆村。

    张欣然痛不欲生,在父亲离开人世的那一刻,她趴在父亲身上嚎啕大哭,哭声撕心裂肺……

    “欣然,人死不能复生。”屈一天握着张欣然的手说,“也许是在城里待得时间太长了,我以前从没听过这种病,从你的身上我知道了尘肺病患者的痛苦和家庭的可怜,尘肺病在可怕了!以后就让我们给尘肺病家庭去做公益,让我们用这种方式来告慰你爸爸的亡灵吧。”

    张欣然和哥哥含泪将父亲安葬后,她来到了新希望培训学校,因为她和这里还有个“三年之约”。因为这里有一个让她崇拜和爱慕的中年男人。

第七百零四章 人生还可以再出发

    2004是中国农历甲申年,也是十二生肖中的猴年。

    春节前张琰和胡宛如不愉快的分别之后,他天天都思念着她,往事不堪回首……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刚刚过去的一年。

    这一年,他们相识9年之后终于再度重逢;这一年,短暂相聚之后胡宛如又不辞而别;这一年,他的工作跟过山车一样时而让人亢奋时而叫人悲愁;这一年,当原本可以改变命运的橄榄枝向他伸来的时候,他却选择了跟着自己的良师益友再次征战;这一年,他在取与舍、得与失、在痛苦与欢喜之间颠簸着,就像地球失去了万有引力,在无尽浩渺的宇宙里胡乱地漂移着……

    有时候有外面打拼累了甚至受伤了,回到家乡就是最大的慰藉,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家乡的土地永远不会嫌弃她的后代,周王村后的凤凰山永远不会嫌弃她的孩子……

    自己儿时的伙伴也都发生着变化,唐诚在外地的饭馆里给人打工几年之后,终于自立门户开起了自己的小饭馆。农村大地正在蓬勃发展,紫仙县把旅游业列为了支柱产业,大力开发旅游资源,李国强现在不光继续跑车,他还贷款买了好几辆车成立了一家客运公司,专门跑县城到周王庙这段旅游线路。李国强已经结婚了,自己开车妻子随车卖票,夫唱妇随,好不自在。每个月,他们两口子还要把手下那几个司机叫到一起,以公司的名义兑账,给他们结算工资。

    在假期里张琰痛定思痛,冷静地思考着自己的人生,也思考着他和胡宛如之间的爱情。在家里的葡萄树下他完完全全敞开心扉,把一年来的遭遇全部告诉了父亲张有志,人生几度辛酸,人生又有几多无奈,他每每说到伤心处,不禁潸然泪下。

    父亲没有责怪他,也没有埋怨他。过了一会他说:“春节前,我的母校给我发了一张毕业证……”

    “母校?毕业证?”张琰问。

    “是我的中学,是我的中学给我们老三届发了毕业证。”张有志说,“这是一张迟到了近40年的毕业证。那时,就在我们准备高考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停考的通知,从此,我们就失去了继续深造的机会,我们的人生轨迹就这样被改变了。我被下放到了生产队劳动,那时根本就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不知道将来要干什么?”

    张琰预感到父亲是要给他讲人生的道理,这些话显然是在做铺垫。当自己人生遇到困难和挫折的时候,父亲从来都不会坐视不管,就跟当年中考时一样,父亲总是会在耳边给他说起那句话:“人生的路很漫长,但关键的时候只有几步,如果这几步走错了,你的一生都会受到影响……”

    张有志接着说:“虽然我们这届学生遭遇特殊的历史,命运多舛,但后来,改革开放、恢复高考、市场经济……我们的国家也在一步步向前发展,也给了我们这一代新中国的同龄人造就出了新的人生轨迹,在全中国,许许多多的老三届后来都凭着自己坚忍不拔的毅力和钢铁一样的意志,在各行各业干出了成绩,为国家做出了贡献,也为自己的人生交出了圆满的答卷。张琰,我们这一代人带给你的启示是什么?”

    张琰想了想说:“一个人应该努力,不断地努力,不管环境怎么变化,都不要放弃。”

    张有志想了一会,然后送给他一句话:“人生还可以再出发!”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中华大地上呈现着一派生机。

    正月初八张琰就来到了紫华。

    张琰离开家时父亲给了他2000块钱,他知道这是对他的鼓励。

    张琰有一种预感,今年他再也不会像去年那么狼狈,紫华和整个中国一样每一天都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快速发展的这座城市呈现着勃勃生机,每年春季紫华都好多场大型人才交流会,他不光有本科学历也有工作经验,他一定能够找到一份称心的工作。更重要的是《紫华生活报》已经倒闭了,他再也不用纠结是不是要为这份报纸尽忠的事了,再也不用那么悲壮地跟着沙岩主任去飞蛾扑火了。

    现在,他和《紫华生活报》和沙岩谁也不欠谁,他的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有一个好消息:《紫华都市报》的事业正在蒸蒸日上,每年春节过后都会面向社会公开招聘记者,尽管报考的人会超过实际招聘人数的二十倍甚至五十倍,但张琰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在假期里他已经给自己定下目标,这回,他之所以这么早就来紫华,就是要考进这家报社。

    在洛明工业学校年毕业时他曾给夏轩写过这样的留言:是雄鹰就要搏击穹空,是骏马就要驰骋原野。现在他要把这句话送给自己,他要做雄鹰要做骏马,他要让自己的人生从此与众不同。尽管在《紫华都市报》工作竞争会非常残酷,尽管这里荣耀与残酷并存,但是没有在《紫华都市报》当记者,那还算什么记者?

    张琰不再后悔和纠结自己错过《紫华都市报》的橄榄枝了,父亲说得对,人生还可以再出发,这次他一定要考进这家报社。

    一进到租住的房子,他就找出在陆风师范大学上学时的所有课本,认认真真地开始了复习。这是一场战争,他必须赢!

    胡宛如不辞而别后,他知道她非常伤心。那个严寒的冬天给他们上了沉重的一堂人生课,今年是他们相识的第十年了,十年来,去年的凄风苦雨让他们有了彻骨的痛。胡宛如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胡宛如离开紫华后再也没有说过来紫华的事,他对不起她,他不敢去问这个问题。尽管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但他们都在有意回避着这个问题,都不愿意去揭开那个伤疤,伤疤之下,鲜血淋淋。这里曾经深深地伤害了他们,再好的愈合都会留下疤痕,有的疤痕表面看不见但会留在心里。

    张琰复习累了就去胡宛如的房间,他有她的钥匙。她把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被褥卷了起来,跟小山包一样堆在床头,上面盖着一层《紫华生活报》。这间小屋子里有过他们的绵绵情话,有过他们的缠绵悱恻,有过他们的忧伤落泪,也有过他们的信任危机。她为什么非要知道他跪着推销的事实?为什么非要揭穿他善意的谎言?这是自己的血泪屈辱,他怎么能让他们的爱情蒙上这层屈辱?

    张琰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窗外,胡宛如失意忧伤的时候也会这样静静地坐着,也会这样静静地看着窗外。

    胡宛如到底还会不会再来紫华,会不会再回到自己的身边,他不知道,这个问题他也不能问,他对不起她,如果不是因为他和话,她还会跟以前一样快乐地生活在024厂,陪伴地妈妈身边……

    他在她的房子等了很久很久……

第七百零五章 国企改革给024带来巨变

    果然不出张琰所料,各单位上班两天后《紫华都市报》在头版下半版位置刊登了招聘启示,看到这条启示张琰好不激动。今天就可以报名了,接下来报社将组织统一的考试,考试分笔试和面试两个环节。

    希望正在向他招手,他信心满怀。

    他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胡宛如。

    他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沙岩。

    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他知道沙岩壮士未酬,他想和他一起去应聘,将来一起征战。但他没想到沙岩并不愿意,他要留在原报社跟以前一样当周报的编辑。

    “我已经37岁了,马上就人到中年了,我不想再谈什么理想,也不想再折腾了,经历过建国以来中国报业最波澜壮阔的时代,我领略了这个行业的繁荣昌盛和繁华背后激烈竞争的狂潮,在这场搏击中虽然失败了但我有怨无悔。怨只怨,我是在这么一份小报里奋斗和挣扎;无悔的是,在追梦的路上我也曾竭尽全力、义无反顾……”沙岩说。

    听到主任的话张琰也有点伤感,毕竟在那段凄风苦雨、黑灯瞎火的日子里,沙岩率先士卒带着他们并肩作战,想挽救报社于危难的抉择是多么的勇敢,即便所有的努力无异于螳臂当车,让他们粉身碎骨狼狈不堪,也令人扼腕痛惜,但这又是多么的悲壮。

    “主任,招聘启示中说,对有工作经验的,条件可以放宽……”张琰说。

    “《紫华生活报》又回到了周报时期,也可说是被市场淘汰出局了。我一转业就来到了这里,我对这份张报纸有独特的感情,不管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我都不会离开这里。春节假期里我认认真真地想了许多事情,从上学到入伍到进报社……我把我这些年来所有的事都思考了一遍,静下心来把人生想了想。现在,我要用一辈子的时间编辑好这份报纸,将来等我垂垂老矣的时候,坐在冬日的暖阳里坐在枯树下一页一页地翻阅这些报纸时,我想,从这些报纸里我能看到自己的人生。”沙岩说。

    张琰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过了一会他说:“我刚给柳龙也打电话了,他说他以后不当记者了,再也不在媒体干了,他说媒体太虚,他要去实业单位找工作。”

    沙岩叹了口气说:“唉!人各有志。”

    “可是我觉得他有点可惜……估计他是去年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张琰揣测着。

    “张琰,你有新闻的热情,是个好记者,你一定要抓住机会,在更大的平台上把自己打造成名记者。平时你在哪里能找到这样的机会?”沙岩说。

    这时张琰才告诉他在半年多以前《紫华都市报》曾把他约到他们报社咖啡厅要挖他的事。

    沙岩突然不说话了,沉默。

    “主任……”张琰说。

    “好兄弟!谢谢你跟着我作最后的征战……”在电话里沙岩的声音突然有点沙哑,他能想到此刻他肯定百感交集。

    胡宛如来不来紫华的事一直没有音讯。

    和张琰的家乡周王村一样,故乡永远是游子疗伤的地方,那个生养过自己的地方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地方,那里的土地、空气、天空甚至一草一木,都会滋养受伤的心灵,就像母亲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伤口,会静静守护着自己的孩子,让他们在温暖的怀抱里静静地睡觉,慢慢地休养。

    国企改革给024厂带来了巨大的变化,024和另一家企业重组后对生产设备、生产工艺进行了大幅调整,生产效率明显提升,虽然改造重建的工厂门口的招牌已经变成了“中国轻露能源化工集团公司”,但是在当地人们仍然把它叫024。

    胡宛如没想到这次她回家后他竟变成了姑姑,哥哥和嫂子的孩子出生了,如胡宛如妈妈的愿,是个儿子。

    024重组之后原来的机加车间已经不复存在了,胡贤如在新一轮的岗位安排中被安排进了024设备部,不过,他不是机关坐班的而是在设备部下面的一个班组,主要负责全场设备的日常保养。远比以前优厚的工资待遇给哥哥的生活带来了向好的变化,在时间的一天天推移中,陶梅渐渐从被服装厂诈骗的痛苦中走了出来,她的服装店也开始正常营业了。

    这个普通的兵工之家的日子出现了转机,当了母亲的陶梅几乎在一夜之间,改变了火爆的暴戾的性格,懂得了爱与宽容,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温柔的母爱。每当胡贤如早上去上班和自己去服装店时,看着胡贤如妈妈怀里咿咿呀呀手舞足蹈的孩子,她不禁眼睛湿润,时常感激起自己的婆婆,正是婆婆默默的奉献,才让他们两口子可以没有牵挂地去追求自己的工作。

    在这企业重组中,胡宛如以前工作过的后勤科也被撤销了,成立了后勤集团,除了负责日常水电气暧的服务以外,以前由厂工会管理的招待所、食堂、老干室还有子校、幼儿园等等也全部划归后勤集团,只不过再也不这些名字了,而变成了能化集团宾馆、能化集团饭店、能化集团娱乐城……董良金现在成了后勤集团下属于的能化物业公司总经理。

    企业重组之后,集团公司对所有的老旧厂房都进行了修缮加固,对居民生活区也进行了美化提升,从厂区到家属院,从厂房到企业围墙全部焕然一新,胡宛如刚回到“炸药城”一下车险些都不认识了。

    家属院也改了名字,另建了一座气派的大门,晚上还亮起一圈灯带,亮光在夜色里把门楼门顶“能化佳苑”四个大字高高的挺立着。

    从春节前到春节后,胡宛如在家里已经待了近一个月,她常常会想起她在紫华的遭遇,起初,她觉得自己是那样的狼狈,张琰居然会背着她跪着推销,她埋怨过他也鄙视过他,那天她离开紫华的时候她已经快崩溃了,心里乱极了,一点也理不出头绪,她像在逃离沼泽地一样逃离了,鬼使神差般的逃离了……她害怕这样的生活,这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她是冲着爱情去的,她要让他们的爱情真实而浪漫,充满诗情画意……

    时间一天天地流逝着,回到家后她对他的思念又渐渐多了起来,对那个曾让她向往而又叫她伤心的紫华,有点望而生畏。去还是不去,她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如果不去,这段感情又将会怎么样?

    正月初八以后,024已经进入了紧张繁忙的大生产时期,所有的人都去上班了,而她却一个人待在家里,就这样,一天又一天。

    明天就是2月13日了,是六九的最后一天了,这个冷得彻骨的冬天彻底结束了,春天来了。她的心里矛盾极了,团麻纠结,剪不断,理还乱,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她还是没想好到底去不去紫华……

    妈妈根本看不懂她的心事,她都问了几次了,可是胡宛如始终没有给妈妈说这些事。她和张琰的手机每天都在联系着,但谁也不提这件事。

    紫华真是一个伤心之地……

第七百零六章 我们是一起哭过的人

    晚上,胡宛如躺在自己的闺房里看书,突然,她读到了黎巴嫩的文坛骄子纪伯伦的一句话:“我深爱着这个世界,世界也如此深爱着我,因为我所有的微笑都挂在她的唇上,而她所有的泪水都积于我的眼中……”

    顿时,她想起了张琰,想起了他为了自己跪地给人擦鞋搞推销时的情形,往事再一次在她的心里泛起。在这个世界上张琰是多么的爱她,当整个世界都要把她抛弃的时候,当生活就要向她关上大门的时候,只有他那么卑微地伏下身子,忍辱负重,用自己的脊梁努力地为她支撑着一片天空,努力地为她遮风挡雨,他为了让她的微笑能挂在唇上,他却把所有的泪水都积在了自己的眼中…

    胡宛如的眼睛湿润了,她知道自己还深受着张琰,可是去年的经历让有点胆战心惊,她害怕,害怕去年的悲惨和狼狈会再一次上演,她心里好迷茫,好纠结……

    她又把书翻到刚刚读过的纪伯伦的另一段文字:和你一同笑过的人,你可能把他忘掉,但是和你一同哭过的人,你却永远不忘。

    突然,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拿起手要想了半天,终于给张琰发去了一条短信:张琰,你为什么一直不问我什么还去不去紫华?

    张琰回来了一条短信:“我曾一万次地想问你这个问题,也曾一万次地问过我这个问题,可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我怕你……宛如,我真得好爱你。现在我们跟学校时不一样了,我们应该考虑更多的问题,我想让你笑着跟我在一起而不是彼此泪眼朦朦……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很多,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想等我成功的那一天再去轻露找你,以后我就在轻露找个工作跟你在一起。紫华是一个令人伤心的地方……如果我不能成功,那么……宛如,我还没有这样想过。”

    看着张琰的短信,胡宛如心头一阵感动。

    她又发了一条短信:“我刚读了纪伯伦的一句话:和你一同笑过的人,你可能把他忘掉,但是和你一同哭过的人,你却永远不忘。张琰,我们是一起哭过的人,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因为我跪倒在了别人脚下,为了让我笑,却把所有的泪水都积在了自己的眼中……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你!说真的,我害怕紫华,但是我也爱紫华,因为在全世界,在全中国,也只有紫华这座城市里有我最爱的人……”

    她又赶紧写到:“你安心复习准备去考《紫华都市报》吧,我相信你!我宁愿再度向你的方向飞,这一次,哪怕是飞蛾扑火我也不会退却。紫华的遭遇不是你的错,是生活对我们的考验,我想了整整一个春节,一分钟前我彻底想好了,我们要一起面对生活,我们彼此都保存着那份爱,不管风雨再不再来。”

    张琰的短信回来:“人生还可以再出发!宛如,祝我们好运!我们一定会有好运!”

    第二在,胡宛如买了一张去紫华的火车票,她收拾了一下东西,晚上跟妈妈、哥哥、嫂子还有抱在襁褓中的小侄子围在一起吃了顿时团圆饭,当新一轮的太阳升起后,她就拉着拉杆箱朝轻露火车站走去。

    春风吹动了她的秀发,新的人生就要开始了,这一次,她准备好了。

    张琰从紫华火车站接到她以后径直把她带进了那个丰腴的女老板的花店,老板事先已经给他们准备好的一束玫瑰。

    “今天是情人节,我店里的玫瑰早都卖空了,独独这一束一直给你留着,谁来都不卖,给多少钱都不卖!大兄弟昨晚就给我打电话说过了,说你要来,我怎么能不给你留着?”女老板脸上的肤色白而有光泽,笑容可掬,她用白折嫩嫩的手打理着鲜花外的礼品纸说,“很多男人买花的目的不纯,这么新鲜的玫瑰卖给那些人把我的花都糟蹋了,大兄弟给我说过,你们还没长大时就恋上了,是青梅竹马,啧啧啧,从校服到婚纱……多么浪漫的爱情啊……所以,我就把最好的玫瑰给你们留下了……”

    胡宛如接过玫瑰花后冲着女老板微微笑了笑。

    女老板黑溜溜的眼珠子乌溜溜地转着,她看着胡宛如连连咂了几下嘴说:“啧,啧,啧,你瞧!姑娘多美啊!还有一对小酒窝!这模样多标致……”

    女老板这么一说,胡宛如倒是有了几份害羞。

    “姑娘你听我说,我店里的玫瑰全是从西南空运过来的,是最新鲜的,带着晨露的……只有我店里的玫瑰才灵秀,才能配得上你。”女老板说完又冲着张琰说,“大兄弟,你真有福气,你将来是要把天仙娶回家啊!听姐的话,你要常给姑娘送花,她高兴时送,她伤心时送,她生日时送,重逢时送……你听姐的话准没错,没有玫瑰的爱情咋能浪漫么?爱情不是柴米油盐那些俗物,爱情就是浪漫,就是诗情画意……以后要送花就打个电话,送花上门!”

    几天后,张琰参加了《紫华都市报》的招聘考试,他的笔试和面试全部通过,由于《紫华都市报》已经成了紫华报业的老大,这次慕名而来的应聘者不光人数多而且优秀的也不在少数。为了更好的甄别人才,报社又加了一个现场新闻采访的实战考试,要求应聘者在一定的时间以内采访一条现场新闻,然后在规定时间以内交稿。沙岩主任当年的铁血训练让张琰完成起来易如反掌,他的现场新闻采访在应聘者当中考了第一名。

    张琰正式加入了《紫华都市报》。

    《紫华都市报》人力资源部带着应聘成功的新员工在医院进行了体检,完后通知张琰下周一正式到岗位,他的岗位是社会新闻部记者。

    张琰赶紧利用仅有的这几天陪着胡宛如在春季人才交流会上一起找工作,经过了一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季,紫华像是冰河解冻,各个行业对人才的需要都达到了历年最高,胡宛如在找了一家商贸公司文员的工作,因为她只是中专学历,再好的工作对人才的要求也更高,不过,这是一家有实力的商贸公司,对这份工作胡宛如也很满意。

    胡宛如一找到工作就报考了自学考试,要想在紫华有更好的发展,她就必须得拿到学历,她决定从今年起开始参加自学考试,她要向张琰学习,要通过自己的能力在社会上为自己赢得一席之地,为自己赢得未来。

    在这个春暖花开阳光明媚的季节里,一件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接踵而来,在胡宛如租住的民房里,一支一支的玫瑰花也接踵而来。他们每一天都朝着梦和方向飞去,晚上就聚在一起分享着各自的快乐和成功,畅想着美好的明天。简陋的房间见证着他们的“每天一个拥抱”,这个房间里花香阵阵,笑语盈盈。

第七百零七章 荼道

    时光如梭。

    张琰在《紫华都市报》已经当了4记者了,他一路高歌猛进,在全国传媒界已小有名气。

    一届又一届的名校本科生和研究生相继加入,一流人才也干一流事业,《紫华都市报》现在已进入了全国都市类报纸第三名,年广告收入达到了10个亿,一系列的新闻屡屡在全国产生重大影响,这家报社如日中天。

    紫华的夜景越来越漂亮,这天,张琰从灯火通明的报社大楼一走出来,迎面就吹来一阵清新的空气,忙碌了一天,他正好想换换脑子,步行一站路后再坐公交车回住处,此刻胡宛如正在等着他,他们的爱情诗一样抒情,画一样唯美,“每天一个拥抱”和屋子里隔三差五的玫瑰花,让他们的爱情温馨而浪漫。

    他们已经商量好了结婚的事,但是现在贷款买房交首付的钱还没攒够,张琰在采访的时候一有时间就去看房子、比价格,他要在结婚之前先把房子买好,然后在购房合同上写上胡宛如的名字。

    胡宛如为了他曾经从千里之外来到紫华,到现在他们连个房子也没有,他不愿意让她结婚后还住在这个破败简陋的城中村里,他们必须得把爱情安放在自己奋斗出来的新房子里。只有住进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每天的一个拥抱”才会更加温馨浪漫,隔三差五的玫瑰花也才会更加香气沁脾。

    风轻轻地吹着,张琰憧憬着触手可及的明天。

    这时,手机的和弦铃声响起。

    “喂!张琰,是我……唐诚。”亲切而熟悉的乡音钻进他耳朵。

    “唐诚!”张琰有些惊讶。

    “张琰,我妈的身体越来越不如从前,我不想再在外面漂泊泊了,寻思着把我在外地的饭馆关了,然后在紫华市开个饭馆,这样离老家也就能近些,有事好照应。我毕竟没在紫华待过也不知道那里情况怎样……”唐诚说。

    “饭馆我也没开过,不过你有什么要求,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张琰说。

    “这几天我把紫华地图看了好几遍,我想在鹿寨开个面馆。我大女儿都8岁了,二女儿也5岁了,再这么漂下去也不是个事,你帮我问问,一是房租要便宜再就是人气要旺。”电话那端传来他的声音。

    很快就到了车站,张琰挂断电话后就上车朝家赶去。

    自从**那年田庆文大发灾难财淘到第一桶金之后,他的医药生意就做的风生水起。他早已搬离了那个从医院公司租的那一间房的公司,新公司落户紫华高新区的一楼高档写字楼,他的生意越做越大,还开了两家药店。

    这天,张琰路过他们公司时打了个电话,田庆文正好在,他就进去了。

    “嘭!嘭!嘭!”张琰敲门。

    “请进!”分明是田庆文的声音。

    张琰推门而入,偌大的房间里坐着七八个人,他们都穿着西装工服,一眼就能分明出都是公司的人。

    “哦!正在开会啊……那我等等。”张琰正准备先出去。

    “来!来!来!没事,这些都是我们公司中层以上干部,我们刚商量了个事,正好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紫华都市报》新闻部张主任,媒体大腕!你们能看到的重大新闻都是张主任采写的,张主任是我同学。”田庆文自信满满地说。

    张琰有些不好意思,向大家点头示意。

    “张主任好!张主任好!张主任……”他们都站起来向张琰问好。

    “好吧,大家就分头准备,我们一定要抓住今年的市场机遇提前着手,在下半年让公司业绩翻倍,让你们中层干部的薪资翻倍……”田庆文说完后大家都散去。

    张琰把田庆文的办公室环视了一圈,办公室虽不算奢华,但也足够气派,正面是一张阔气的老板桌椅,老板桌左上角摆放着篮球大小做工精致的地球仪,跟前放着半米长的鎏金华尔街牛,桌子背后是一排上档次的红木书柜,书柜里除了零零散散的几本管理学方面的书以外,便是一些药品的样品盒和荣誉证书、奖牌之类的东西。老板桌正前方是U字型的仿真皮沙发,侧面的根雕茶海上散乱地摆着功夫茶茶具。

    “来!老同学请坐。”田庆文说着就从宽大的老板靠背椅子上起身,来到茶海跟前。

    “你别胡说,你还是个记者,不是主任……”张琰说。

    “都一样,都一样!”田庆文笑容可掬,“这些人都是卖药的,没文化。给他们说了他们也不懂。”

    “田总办公室好气派啊!最近是不是又发了?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张琰说。

    “这几年光景好,哪个卖药的都能赚到钱,这人啊,有时就得靠机会,做啥事都得顺着运势来,不能逆着来。你不也一样?在工厂拿板子就不是你这文化人做的事……”田庆文说。

    自动烧水器已烧开了水,田庆文取了点茶叶放在碗中,冲水。他用盖子刮了刮茶碗,将茶倒在放在过滤网的公道杯中,第一道茶没喝而是用来冲洗滤网和茶杯,洗好杯子后再用沸水冲泡第二道茶水,然后盖上盖子泡了片刻,才将茶水倒进公道杯,他将公道杯中的茶水倒进茶杯说,“来,尝尝我这茶,看味道如何?”

    话音未落,他又揭开盖碗冲泡下一道茶。

    一阵茶香扑鼻而来,碗里茶水泛着淡黄色,缕缕热气缓缓朝上飘。

    “田总现在是成功人士了,开始研究茶道了?”张琰半开玩笑地说。

    “嗨!经常应酬,没法子,啥都得学着点。”田庆文化说,“这工夫茶的冲泡还真讲究,我学了几次终于算是知道程序了,但手法还是不行。”田庆文说。

    “讲来听听……”

    “你碗里的是铁观音,冲泡这杯茶要八道工序,这个工夫茶就是讲究。”田庆文说。

    “我咋没留意,哪八道?”问。

    “来,我给再演示一下……你注意听,这每一道工序都有个好听的名字。”田庆文说得津津有味。

    “这第一道叫白鹤沐浴。就是洗杯,先用开水把茶具净干净;第二道叫观音入宫,就是落茶,通俗点说就是把铁观音放进茶具,茶叶占茶具的四成就足够了;第三道叫悬壶高冲,就是冲茶,这时把滚开的水提起来冲入茶壶,让茶叶转动起来;第四道叫春风拂面,就是刮泡沫,用壶盖把漂浮的泡沫给刮掉……”

第七百零八章 我得按揭……还差5万

    “这每道工序的名字起得还很讲究,很雅致也很传神。”张琰说。

    “这都是你们这些文人琢磨出来的,有时,还不得不佩服中国传统文化的力量,武能安邦文能治国,这话是有道理的。”田庆文说,“我觉得最有价值的生意应该是文化,而不是一般的商品。”

    “田总啥时候研究起中国传统文化了?”张琰问。

    “很多东西甚至包括人的生命在内都是有限的,而文化的力量非常深远,文化产品的生命力远远要比人的生命还深远绵长,比如一幅字画一部作品。”田庆文说。

    “田总要进军文化产业?”张琰问。

    “那倒没有。文化产品价值大但不如卖药来得快,那都是精神追求更高的人搞的事,我嘛,还是喜欢赢在当下。”田庆文说,“我接着给你讲泡茶……”

    张琰洗耳恭听。

    田庆文说:“第五道叫关公巡茶,说的就是倒茶,把茶水倒进茶杯。第六道叫韩信点兵,就是点茶。茶水倒到最后就剩下没多少了,这时要一点一点均匀地滴到各茶杯里;第七道叫赏色闻香,就是看茶,不要急着喝茶,那没文化,一看就是土老帽,而是要观赏茶的颜色。那些喝茶讲究的人都会在这时故意吸一口气,然后说真香啊……”

    “嗯,真香啊!”张琰故意冲着碗里的茶吸了气说。

    田庆文笑了笑,显得满足。

    “你的研究看来还是蛮有成效的嘛……”张琰说,“唉……那第八道呢?”

    “第八道嘛就叫作啜甘霖,就是喝茶,讲究得是先嗅其香后尝其味……”田庆文边说边演示了一遍,给自己也倒上。

    “最近见武军强了没?”张琰问。

    田庆文呷了一口茶说:“他呀!大忙人一个,成天带些人拿着铁锤在砸摊贩的摊子。”

    “拿着铁锤?”张琰问。

    “可能是夸张了一点,反正成天都砸摊子。现在紫华不是在创国家卫生城市嘛,这个你知道,你们报纸天天在报道创卫的成果呢。”田庆文说。

    “创卫我知道,最近还发生过好几起城管打人的事件。”张琰说。

    “不过老同学还是够意思,一有执法行动就给我打电话,我公司现在有两家药店,为了吸引顾客,每天都得门口摆摊搞活动,给老年人发鸡蛋促销,要不是他报信,我们这些摊点不知道被人家砸过多少回了。”田庆文说。

    “你有门店还用得着在外面摆摊?”张琰问。

    “紫华不是乡下,这里寸土寸金,把摊子摆到门外,再放个大喇叭马上就能吸引人来买药。”田庆文说,“上次我们见有城管来了就赶紧把摊子撤了,但音箱没关,这时来了两个城管说我们的广告音乐超过规定分贝,不光收了音箱还要罚款。后来我找到军强,这地方不归他们管,但他托人给说了情,买了两条烟摆平了。两条烟这让我和城管交了朋友,后来一有检查他们就给我打电话报信。”

    “这不是官商勾结吗?”张琰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我的大记者哩!你好像生活在真空里,我倒是想和人家当官的勾结哩,可咱能攀上人家?那咱总得打点几个小娄娄吧,要不还怎么做生意?随便给你一个停业整改,关一天门,这都是损失……”田庆文说,“想想也能理解,咱不能光想着自己挣钱,城管不也得过日子?咱们军强还不是靠这?他为什么现在成天抽好烟喝好酒,走到哪里就随便拿人家水果?就凭他那点临时工的工资……我是悟到了,做生意还是要和气生财。咱挣十个钱,拿出两个钱打点一下这些人也不亏。”

    张琰喝着茶,听着。

    “田总,你现在是事业有成啊,你应该算是从启明机械厂辞职的同龄人中混得最好的吧?”

    田庆文龇着白牙笑了笑,脸上浮出了夸张的表情:“现在启明机械厂日子红火得很,98国企改革后启明被多伦重汽给兼并了,现在是伦重汽集团的下属公司,还是中国兵器工业总公司的企业,现在实力强得很,在兵工系统,在中国的北方区域就属多伦最厉害。启明和多伦重汽都是老牌兵工企业,这么一组合,实力实在是太强了,一定能制造出世界尖端的武器。”

    “是啊,真是一场阵痛,那年我们毕业刚赶上了国企改革,当时的来势可严峻了。在浩达的日子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本来形势就不好,还偏偏遇上了小人领导,干了几年活,也被穿了几年小鞋子,敢遭了几年别人的算计……”张琰说。

    “不过那时你比我强,当时的启明真是太可怜了。我都没不下去了,谁知现在居然成了中国了不起的企业了。多伦重器厉害的得不得了,阅兵仪式上的运载车就是他们自主研发生产的,在某此方面已经仅次于世界水平。”田庆文说,“中国现在的发展非常好,用不了几年,我们的兵器工业和国防事业都会在全世界领先。”

    “时间过得真快啊,明年就是我们毕业的第10年了,‘中国将来300个轮子的重型机械运输车可要靠你们去制造啊……’田总,还记得这句话吗?”

    田庆文想了想说:“辅导员乐迪?”

    “看来你记性还不错,这是我们刚去洛明工业学校那年辅导员说的,他说当时全世界军事实力最强的国家也不过才能造出140个轮子的重型机械运输车,他希望我们将来能造出世界第一的重型机械运输车,因为我们是学校汽车制造专业的第一批学生。”张琰说。

    田庆文也有些感慨的地说:“反正我是不行了,你也不行了,武军强也不行了,咱班许许多多的同学都不行了,大都已经改行了……不对,赵博士可以,他就在多伦重汽,对了,还有赵利阳、孙娟、钱磊他们还都在兵工厂,我们当年的重汽制造的梦想就只能由他们去实现了,让们就是我们洛明工业学校的代表,就是我们汽车01班的代表。”

    “唉!不过我当年也没有那个梦想,那时我只喜欢写作……”张琰说,“不过,到时我用手中的笔来记录这个伟大的时代,记录我们改革开放同龄人追求兵工和效忠祖国国防事业的使命;记录他们在制造国之重器征程上的艰辛与奋斗;记录他们矢志不渝奉献国家的为国为民的博大情怀……”张琰说。

    田庆文看着他,脸上浮出一种力量。

    张琰说:“我要让全中国的人都知道,他们几十年如一日,跟冰冷的机械打交道是怎么样一种人生?在物欲横流的社会里,他们耐住寂寞潜心钻研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在艰苦的条件下他们不计较个人得失,是怎么一种大家与奉献?我要把他们的台前幕后,把他们的酸甜苦辣和悲喜人生统统告诉大家,他们在前面冲锋陷阵,我在后面为他们摇旗呐喊。我是记者,这是我的责任!”

    听到张琰这番话,田庆文都有些激动了。他说:“张琰,你真了不起,刚才那番话你就教给我说,我也说不出来啊……前几天我听以前启明的同事说赵博士已经调到紫来了,多伦把启明兼并后他调到启明研发部,是从集团派到下属单位来工作的。”

    “赵波涛!太好了!你怎么不早说?我们又能见面了?”张琰说。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现在我还没有波涛的电话,我正让我们同事在打听,问到了我约他,把军强一叫,我们在几个好好聊聊……”田庆文说。

    说到这里,田庆文突然把话题一转问张琰:“你说你准备结婚了,上次电话里说正在看房,看好了吗?”

    “看倒是看好了,可房价啊越来越高,我想再看看房价格会不会降不下来了……”张琰说。

    “降?你还想得美!你看紫华这几年发展得多快?四环都通车了你还盼着房价降?别作梦了,看好就赶紧买,准没错!”田庆文说。

    “我就不相信这房子不能饱和?它总有买不出去的一天!这两年房价太贵了!”张琰说。

    “消费都永远都是买贵不买贱。就拿我这药店来说,你能想到人人都需要天天吃药吗?但事实上只要搞活动,一说限量,人们马上就会蜂拥而来,几个小时就会把某个单品抢购一空。”田庆文说,“你别研究房价了,最后都是一场空。”

    “为啥?”张琰问。

    “为啥?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么?现在是城乡一体化,谁不想到城里来打工,不想住在城里?咱们当年为什么要跳农门?城市资源永远比农村多,现在已开放到这个程度了,跟咱们上学毕业时大不一样了,那时农村人想进城是不可能的。后来呢?十个人里面有7人都是外来人口,外来人口是从哪来的?农村!全国各地的农村!”田庆文说,“社会在发展,将来会是什么样子都说不清,但房子你肯定得买,能早一天不要晚一天。你说,你缺多钱?”

    张琰支吾了一会说:“我得按揭……还差5万。”

    “好了,5万我借给你。啥时有了啥时还,先买房。”田庆文说。

    “这么大的数字……你做生意也是需要资金周转……”张琰说。

    “咱们都是老同学,当年我被城管抓去罚款时还是你给我借的钱。”田庆文笑了笑说,“不对,那时还是市容。”

    张琰非常感激老同学会给他借钱,这样的话,他今年就可以买房子了,他原先想着自己再艰苦奋斗一年,等明年把钱攒够了再买。有了这5万块钱,他和胡宛如爱情的小家马上也就有了着落。

    张琰当场掏出本子撕下一页纸写下“欠条”两个字。

    “你这是干啥?我还以为你写银行卡卡号呢,我们都是同学,从十五六岁就在一个班上课,在一个食堂吃饭,在一个宿舍睡觉……你不是打老同学的脸吗?”田庆文说着将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

    张琰缴了首付款后终于找了些时间,在鹿寨给唐诚盘了一个饭馆。面馆开业当天晚上,唐诚让美丽做了几个凉菜,他们小喝了几盅。

    在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繁华都市里,唐诚只认识张琰一个人。就跟树枝分叉一样,每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都会离儿时的伙伴越来越远,都会沿着自己的方向去争取阳光的照射,在紫华,张琰儿时的伙伴也只有唐诚一个人。

第七百零九章 奔赴地震灾区

    5月的阳光照耀着紫华,街头阵阵热浪袭来,下午两点多,张琰正在一个工地采访农民工讨薪的新闻,突然脚下一阵颤抖,工地上空还有砖块落下,他和摄影记者赶紧躲闪。只见附近大楼都在摇晃。

    “我感觉头有点晕,估计是昨晚没有睡好,咋突就感觉地在动,楼房也在动。”张琰给同事说。

    “不会吧,我也看见楼房在动。”摄影记者说,“你说,这不会是地震了吧?”这时,张琰看见从附近各个大楼里许多的人都急急地冲了出来,黑压压一大片。

    “地震了!地震了!”他们一脸惊慌。

    “是地震了!”张琰说,“快!我们赶紧去采访。”他赶紧拿起手机与报社联系,但手机已无信号。

    《紫华都市报》很快得知我国临沧洽川发生8级地震。1小时后,张琰他们回到报社时,报社已成立了抗震救灾报道小组,安排张琰和几位同事立即赶赴灾区采访报道。

    他们携带事先准备好的物资,坐着报社的采访车朝灾区进发,路上,张琰给妻子胡宛如拨通电话,告诉他去灾区了,让她一定要注意安全。

    去年田庆文一借给张琰5万块钱之后,张琰就把之前看好的房子买了下来,几个月后他们举行了婚礼,这时胡宛如已经怀上了孩子。经过几年的打拼,胡宛如已经拿到了自学考大专学历,在那家商贸公司干了几年后,已经担任了那家公司企划部的经理。

    采访车一路穿越绵延的大山,沿着崎岖的山路一点点接近灾区,张琰通过手机查看灾区信息和动态。晚上11点多,他们抵达了距灾区100公里的地方,夜间山里一片漆黑,张琰和摄影记者地找了家旅馆住下,第二天凌晨4点天还没亮就赶紧继续朝灾区行进。

    越来越靠近震中行进就非常艰难,这里的道路已完全塌陷毁损,交警打老远已指挥车辆绕行,时间就是新闻,张琰和同事只好背起行囊徒步前行,不时有落石从山上滚落下来。

    子弟兵和社会各界组织的救援队伍已经来到这里,就地展开救援和道路抢修,张琰踩着严重崩裂和塌陷的路面艰难前行,远处,一堆堆山体滑坡不时将道路掩埋,人们只好踩着这些塌方的边缘,蛇形前行。

    救援的队伍在时一高一低,一起一伏的山间自然排成一字形鱼贯进山,塌方前,挖掘机和大型设备正在这里抢险情。而山下,不时还能看到滚落下去的汽车,这里的人们一脸惊恐,脸上挂满泪珠。

    “你们有吃的吗?我们在这里已被困了一晚上。”一名头发蓬乱的男子走到张琰跟前说。男子脸上有几道被落石划伤的伤口,血迹已干在脸上。他说,“听说山里地震更严重,我们本来是要出山的,没想到地震了,被困在这里了。”

    张琰掏出一袋饼干正要给他,突然冲上了几名男男女女,都伸出手向他要吃的。

    “你带水了吗?我们小孩快十几个小时没吃没喝了……”一妇女冲上来,死死地拽住张琰的背包,眼睛里充满乞求。她头发散乱,脸上身上沾满了泥土。

    张琰又从包里取出一瓶矿泉水,他还没递给妇女就被人一把抢去,跟兔子一样撒腿就跑。

    “这是给我的水,是给孩子喝的……”那妇女声嘶力竭的叫喊着,泪水瞬间流了出来。

    “还有吗?给我一瓶。求求你……”那女人冲着张琰说。

    “有,有。”张琰又拿出一瓶水递给她。

    “谢谢!谢谢!”妇女感激地说着。她然后就要转身跑去,张琰一把抓住她说:“大嫂,你别怕!现在救援队伍都陆续往这里赶,你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你们都没吃饭,把这个也拿上。”他说着又拿出一袋饼干塞到她手里。

    那女人连连点头致谢,泪水掉在张琰的手背上,滚烫,滚烫。

    “大家都别抢,我这里还有,你们先分着吃,等会马上就有人来救援了。”张琰给围在他身边的几个人分发了一袋饼干后继续往前走。

    地上根本没有了路,他们完全是踩着石块往前走,要么佝偻着背,要么伸出双臂半爬行着抓住身边的石头和树艰难地向前走着,所有的救援队伍像一条长蛇,在山间蜿蜒移动着。

    “后面的人小心,有落石!”队伍前面突然有人高喊。张琰感觉脚下一阵明显的晃动,跟过电一样传遍全身。这时,山上哗啦啦滚落了一些碎石,碎石快速下落时腾起一阵灰尘。

    张琰抬头去看时突然脚下一滑,一堆石块掉落下去,他左膝跪地,脚已悬空。膝盖跪在尖锐的石子上,裤子都被顶破了一个洞,血渗了出来。

    “张琰小心点,你没事吧?”身后的同事抓住他将他扶起,这时,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他脸色煞白。

    朝山下看去,一脚踩下去的石子向山下飞舞,重力加速度作用下这些石子越飞越快,很快就消失在山下深不见底的渺茫的山沟里。道路一边是依山,一边临崖,好不危险,张琰着实出了一身汗。

    他站起来时两条腿已经发软,声音颤抖地对身后几位同事说:“咱们都小心点,安全第一……”

    下午2点左右,张琰一行跋涉了几十里后终于来到震中,这里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整个镇子和村庄几乎被夷为平地,一片废墟。慌乱的人们来回奔走着,他们都在寻找着自己的亲人,脸上写满惊恐和悲伤,不时传来阵阵哭声,凄惨而绝望。

    一间间塌陷的房子附近是来来回回忙碌着的救灾官兵,一个个迷彩服和插在废墟上的一面面的红旗,让人感觉到生命的可能,救援时齐声发出的号子声是对掩埋在废墟之下生命的召唤。

    “请让一让,让一让……”一个个白衣天使拎着吊瓶,跟着担架一路小跑,他们正与时间赛跑。

    远处空旷的地面上,用各种彩条布、广告PV板甚至从废墟里拣来的木棍、桌子等物搭起的简陋的帐篷连成一片,由民政部门紧急运来的专用帐篷正在一顶顶撑起,灾民安置范围也一点点扩大。

    又是一阵疯狂的余震,整个灾区再次颤抖。人们的惊叫声汇集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紧张而恐怖的气氛。

    张琰来到一排用帐篷搭建而成的抗震救灾临时指挥部,他与指挥部宣传组取得联系后赶紧换上一身迷彩服,跟随某军区救援队一起赶赴现场采访救援。

    这是一次地动山摇、天崩地裂的地震,所到之处的房屋和设施无一幸免。在一间塌陷的旧楼房前,官兵分成几支小分队绕着楼房喊话:“里面有人吗?里面有人吗?”有些官兵手持着生命探测仪在废墟瓦砾间探寻生命的迹象,搜救犬穿梭于废墟间,用鼻子嗅着生命的气息。

    一栋一栋楼房倒塌后砖块与大梁混合在一起,会留下出一些空隙,而这种空隙里正是生命存在的最大可能。“有人吗?里面有人吗?”一位年轻士兵将头探进空隙里,边用手电照射边问。这时,突然听见嘭嘭嘭的敲击声微弱地传来。

    “快,下面有人!”这位士兵赶紧扭头,激动地冲着后边大喊。

    几个迷彩服急忙上前,几颗脑袋全部凑向空隙。只见一名30岁左右的男子被压成一根大梁之下,动弹不得,脸上沾了灰尘,脸色又青又黄,在手电光线上里能依稀看出他流过泪水的痕迹,他手腕下面放着一小堆玻璃碎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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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归来仍少年介绍:
中专教育是我国建国后学习前苏联的产物。张琰考上中专跳出农门成了未来的国家干部,在洛明工业学校他与美丽温婉的兵工厂子弟胡宛如相遇。
有着恋父情结的胡宛如命运不幸。来校前父亲在研发炸药的实验中致残,他不愿意没有尊严地活着,毅然自杀。
张琰和胡宛如一波三折、荡气回肠的爱情和他们跌宕起伏的人生奋斗,让中国式教育基因彰显人性之美。
小说描写了90年代中后期,在教育改革节点上中专生不负韶华的群体肖像。张琰父亲“老三届”坎坷崎岖的人生,辐射出建国70年来的发展变迁和对人性的思考。
读这本书,你能触摸到诗情画意的校园生活;能看到他们献身国防的理想;能感受到百折不挠的人生;你会因纯洁真挚的情感和青春懵懂的心跳而感动。 
20年归来仍少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20年归来仍少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20年归来仍少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