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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盛世唱响     20年归来仍少年txt下载     20年归来仍少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八十一章 橄榄枝

    这天,张琰正在办公室写稿子,他的电话突然响起。

    “喂,你好,请问是你《紫华生活报》张琰吗?”这是一个陌生的女声。

    “你好,你是?”他问。

    “我是《紫华都市报》人力资源部的,是这样,我们想请你到我们报社来工作,今天我们领导安排让我跟你联系一下,你的电话是同行的朋友给的。领导说,他们已经关注你很久了,去年年底你写的平鹿病死猪的稿子,还有前段时间对**的报道都非常好,我们想请你到我们这里来工作,我们报社会为你提供优厚的待遇,你应该也能知道现在《紫华都市报》的发展已经进入了快速期,我们报纸是紫华、陆风最大的报纸了,我们现在正在进军中国报业市场,我们需要各路精英的加盟,你放心,《紫华都市报》将会为你提供各种良好的条件和优厚的待遇……”她说。

    这个电话让张琰万分惊讶。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

    “噢,对了,我们还有一个问题,因为我们现在着眼于全国媒体市场,所以我们报社有一个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每个进入我们报社的员工必须是本科以上学历,不管这个人有多么优秀,这是一个基本条件。我们也知道学历不能代表能力,但我们要和全国比肩,所以,每一个人的学历层次也代表着我们人才的素质,我们总不能说我们做成了全国的大报,但从业人员中还有大专生,这样的话对我们的品牌也是一个损害。报社既定的人力资源思路是本科起步,重点是挖掘研究生……”

    “我是本科学。新闻学专业。”张琰说。

    “好的。那么请问是你985或者211吗?”

    “985。我是陆风师大毕业的。”张琰说。

    “不错不错!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给领导回复了,您的各种条件都符合。”那位女士说,“我们这里的工作强度肯定要比你现在的单位大得多,不过,我们会用优厚的待遇来回报你的劳动,对于记者岗位,除过你每年8万块钱的固定收入以外,每天的稿件会有日评奖、每月有月评奖、每季度、半年和一年都根据报社的广告收入有绩效奖励,年末,报社还要对获得报社、市级、省级和国家级新闻奖的记者进行本身奖金以外的奖励……”

    这一系列的待遇听得张琰心头阵阵发热。

    “当然,日常的福利就是每餐补助、交通补助、通讯费的补助,出了紫华市区的采访补助……我们会给每个记者配一台最尖端的笔记本电脑……”这位女士说,“如果你愿意实现你的新闻理想,加入我们报纸的话,请你明天下午两点来一趟我们报社,我们实行的是门卡管理,你到了报社一楼大厅后,找我们的保安,他们是形象岗位,他会帮你联系好的。我在顶层的咖啡厅等你。”

    “咖啡厅?”张琰问。

    “是的。那是我们报社内部的咖啡厅,是供记者放松休息的。对了,我再啰嗦两句,我们报社大都是未婚的年轻人,报社给大家提供有食堂、澡堂、健身房、活动室……对有子女的员工,我们还要解决子女教育。你来了以后,生活上的事情报社都会给大家解决。”

    电话挂断后,张琰心里先是一阵欢喜,但渐渐地就陷入了一种矛盾当中。《紫华生活报》是他离开浩达棉纺织厂后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实现他新闻理想的地方,尽管这里的待遇远远不能跟《紫华都市报》相比,但正是在这里,他才一点一点走上了新闻的道路,沙岩主任是他在这条道路上了的领路人,是他的职业生涯中的老师,是他的良师益友,部门里越来越多的人都已离他而去了,尽管报社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以,可他依旧像勇敢的战士一样坚守在这个阵地上,如果在这个时候他离开他是不是背叛呢?

    他知道,对于军人出身的沙岩来说,他平生最憎恨也是最鄙视的就是背叛,他知道,要是他离开他的那一刻,他肯定会非常难过非常伤心,尽管他的外表永远是那样的强刚,可他的内心有时脆弱得就像一张纸。

    还没决定离开,一种深深的愧疚之情却已经油然而生……

    现实的确太残酷了,胡宛如到了紫华以后,**刚过,她就四处去找工作,她只有中专学历,求职时四处碰壁,一次次满怀信心而去却失落而归,看着她一天天焦虑的神情,张琰再多的安慰都于事无补。

    他知道她到紫华来就是要和自己一起奋斗生活,可一次次求职失败后,她心里也一天天地自责,她不愿意要张琰的一分钱,她知道他的每一分钱都是骑着自行车跑新闻跑出来的,即便这样,报社还拖欠着他的工资。

    这天,张琰坐在办室里想了很多,为了宛如,他必须离开《紫华生活报》,可是,离开这里他又会伤害到一手培养他的沙岩主任。在沙岩还镇守阵地时,他又能怎么能当逃兵了呢?

    自从接到《紫华都市报》的电话,张琰心里矛盾极了。他一直想着这个问题,想了整整一天。

    这时,开完编前会的沙岩回到了办公室,办公室里稀稀拉拉,已经没有几个人了,这栋破败的办公楼里冷冷清清,一片萧条。

    沙岩已经问过财务部了,工资的事依旧没有着落,两年多来的扩张和与同城竞媒的角逐,已让本已虚弱的《紫华生活报》元气大伤,现在不光记者工资发不出来,就连每天的印刷费都无力支付,报社原订的三年发行量至少达到20万份并实现三环以内全覆盖的目标并没有实现,发行公司给报社立下的那个军令状,也随着发行公司经理的辞职而化为乌有。

    报社里弥漫着衰死的景象。

    沙岩回到办公室后,一直静静地坐在桌子前低着头,沉思着,一句话也没说,像是从战场上败下阵来而又心有不甘的战士,在深刻地思索着失败的原因,浓浓的剑眉会微微的皱皱,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第六百八十二章 那颗蓝纽扣

    张琰几次都想把《紫华都市报》给他打电话的事告诉沙岩,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过了一会儿,张琰收拾了一下桌子准备离开,他走出里间的办公室时,见沙岩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低头纳闷,便放慢脚步轻声朝门外走去。

    “张琰……”沙岩突然叫住他。

    张琰赶紧回过头,这时,他才看见他的眼圈有点微红,他似乎怕张琰发现什么就赶紧怔了怔说:“明天下午两点,你去一趟法院,有个案子要开庭……”

    “法院?”

    “刚才马倩发短信说她不在报社干了,公检法以前是她跑的口线。你去吧,咱们部门最近人员变动大……”沙岩说。

    明天两点正是《紫华都市报》让他去见面的时间,此刻,张琰心里矛盾极了。

    沙岩见一向殷勤的张琰没有说话便问:“怎么?有问题吗?”

    “主任,我……”张琰支吾着。

    “最近报社的情况你们可能都一定听说了,是的。我们现在确实是遇到了最严重的问题,我们早已入不敷出了。但这并不代表这是我们最后的结果,在军事上有个成语叫反败为胜,有时候也会出现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局面,所以,不到最后一刻我们还不能下结论。报社可能正在向银行申请贷款,希望,我们的情况能因此维持和扭转。”沙岩说,“你是《紫华生活报》一手栽培起来的记者,在报社危难的时候,你就应当挺身而出……”

    原本心里就矛盾的张琰经沙岩这么一说,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明天下午两点,你直接去法院……”沙岩说。

    “主任,明天下午两点有我事……”张琰说。

    “有事?什么事?”沙岩说。

    “我约好了一个采访对象。”张琰说。

    “新闻调查组现在已经撤销了,你还约什么对象?”沙岩稍稍停了停突然又问,“你们已经约好了?”

    张琰点点头说“嗯。”

    “那算了,既然约好了也就不能再变了。你记住,这段时间我们不做调查报道了,报社现在的状况已经不支持做这种报道了,记者越来越少了,我们首先需要做的就是保证日常动态新闻的数量。”沙岩说,“你明天要是去不了,我去吧。再也派不出合适的人了。”

    张琰看着沙岩,心里不禁感动,他的精神永远博得阳那样的令他感动。

    张琰就要走,突然又问:“主任,我们上两个月的工资什么时候能发?”

    “这个我也不知道,反正报社很困难。”沙岩看了看他说,然后又赶紧补了一句:“报社的家也不好当啊……”

    张琰离开报社后骑着自行车回到了城中村,他又去了胡宛如的房间。

    房间里没人,物件摆放整齐到位,他走到床边时突然看见枕头底下压着一根细细的红绳子,轻轻拽出来才看见红绳子上穿着一颗蓝纽扣。

    这颗蓝钮扣正是毕业那年,他们在子栎火车站分别时他从自己衣服上揪下来的那颗纽扣。

    往事再一次浮出在眼前,张琰轻轻地拿起扣子,眼睛不由得湿润了。

    已经是傍晚了,房间里越发得昏暗,他没有开灯,手心里握着那颗蓝纽扣静静地坐在小沙发上。

    突然,胡宛如用钥匙打开了门,一见房间角落里坐着个人,被吓了一跳。细看才知是张琰。

    她啪地一下打开了灯。房间里顿时一片光明。

    “你怎么都不开灯呢?吓了我一跳。”胡宛如说。

    “我今天回来得早,刚才房子里还不怎暗,所以就没开灯。”张琰问,“怎么样?今天面试了吗?”

    胡宛如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无奈地摇摇头。

    “没事,你别急,这工作有时候是需要运气的。咱们慢慢找,一定能找到。”张琰说。

    “这段时间我天天都去找工作,每去一次我就被打击一次,张琰,我的学历太低了,这几年我没有自学过,我还只是中专毕业,许多都不要,嫌我学历太低。”胡宛如说,“我真后悔当年上洛明工业学校了。”

    “宛如,没事,慢慢找,你一定能找到工作的。洛明工业学校当时并不是什么差学校,只是这几年的大学扩招以后社会上的大学生太多了,我们才贬值了。以前我也抱怨我们的母校,可后来我觉得我才是最应该感谢我们母校的人。”

    “为什么?”胡宛如看着他问。

    “因为我在这里收获了爱情,要不是在那里上学,我们今天能在一起吗?”张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紧紧地握着胡宛如的手说,“宛如,你别怕,你一定能找到工作的,从明天起,我陪你一起去找工作。”

    “你陪我找?你不上班了吗?”她问。

    “《紫华生活报》已经不行了,我们部门的人都快要走光了。因为,这里已经两个月都……”张琰突然打住,她怕说出没发工资的事,会让她担心。

    “两个月都怎么啦?”胡宛如问。

    “两个月都,都,都没有增加发行量了。”张琰说。

    “那对你们记者有影响吗?”她问。

    “没,没影响。就是发行量要是少的话,报纸广告收入也就小,影响力也就小,就不能很快变成行业里的老大。”张琰说。

    这时,胡宛如看见了握在他手里的系着红绳子的蓝纽扣。

    张琰说:“宛如,谢谢你,这些年来你还一直保存着。”

    胡宛如的眼睛里荡漾着温柔的湖水,她冲着她微微笑了笑。“从我们那的分别后,我要是想你的时候就会把它拿出来,一看到它我就想起我们在火车站分别时的情形,想起我们在学校的四年时光,有时想着想着,我觉得我好像不是我,你好象也不是你……”

    “那我们是谁?”张琰问。

    “我觉得那就是一段童话里的故事,一切都不需要计划,不需要安排,我们彼此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走进了美丽的象牙塔,然后,就那么自然而然地相爱了,后来,我们又被无情地分开了,但再后来我们又相聚在了一起……有时觉得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但有时我也觉得,其实,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的话不管有多大的力量,都是无法阻挡的。爱情真的很神奇,我觉得只有遇到美丽爱情的人生才是最有意义的人生。”胡宛如说着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说完,他轻轻地依靠在张琰的肩头。

第六百八十三章 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

    张琰紧紧的抱着她,好不感动。

    今天的晚饭是他们一起在蜂窝煤炉子上做的。吃完饭后张琰把《紫华都市报》给他打电话的事告诉了胡宛如,说他也没有想好,不知道该不该离开《紫华生活报》,该不该离开沙岩主任。

    “你跟你们主任和《紫华生活报》的感情我也不好说,这事你自己定吧。反正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你的选择肯定是不会有错,我相信你。”胡宛如说,“但是,做人不能忘恩负义,这是我爸爸从我小的时候就教给我的。”

    第二天下午,张琰去了《紫华都市报》的咖啡厅,他了解了一些情况,但没有答应到岗位的事,只说容他再想一想,完后就回到了《紫华生活报》。

    他回来时,沙岩正独自坐在社会新闻部,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就在张琰去《紫华都市报》的时候,《紫华都市报》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从明天起《紫华生活报》就要缩版了,每天的16个版被压缩成了8个版,这样可节约一些印刷成本。对于挣不到钱的报社而来,少一分钱的开支就相当是赚了一分钱。

    张琰见主任一直在沉默着,便悄悄地走进里间,让他纳闷的是里间的办公室也没有人。

    “张琰,你来一下。”这时,沙岩的声音传进耳朵。

    “主任,今天怎么没有人?”张琰问。

    “报社刚刚开了中层以上人员会议,咱们换社长了,原来的社长被调回去了,老社长是个文化人,有情怀,但上级认为他对市场不敏感,给报社造成了严重的亏损,让我们错过了与同城媒体竞争的最佳期。”沙岩叹息道,“当然,上级也对老社长在任期间,报社做出的新闻给予了肯定。”

    “主任,上面让谁当新社长?”张琰问。

    “我们都不认识,是从另一家报社引进的人才,他在原报社没当过社长,但搞过经营也管过发行,但愿新领导到任后,能让我们的局面有所扭转。”沙岩说,“从明天起报社就要缩版、裁员、合并部门了。”

    “什么?裁员?合并部门?”张琰惊讶地问。

    “今天晚上8点钟之前,各部门要将裁员名单上报到社办,主要的依据是按此前三个月稿件刊发的数量和质量两项指标进行排名,明天就要公布。这次,报社要求速战速决,迅速改革。”沙岩指着桌子上的一沓稿子说,“明天就缩版了,这些稿子也都发不了了。”

    张琰这才知道里间办公室为什么没人,听到这条突如其来的这条消息,谁还有心思再待在这里。

    “主任,我以后是不是就不用来上班了?”张琰问。

    “你别乱想,你是咱们部门的主力,也是报社的主力记者。报社各个岗位都要减员,只留一半的人。会上说,从今天起,报社将进入非常时期,接下来的半年时间是我们绝地反击的最后时间,如果新社长能够在这半年里带领我们杀出一条血路,我们依然可以重新发展起来。”说到这里沙岩的眼睛突然一亮,像是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张琰,一支成熟的队伍就是在血与火的考验中磨练出来的,只有爬过雪山,过过草地,才能磨练出钢铁一样的意志力和战斗力,当年我在前线的时候,我们待在猫耳洞里执行任务是一种什么样的意志?所以,最后的胜利必然属于我们!”

    张琰又看到了主任心里那种不服输的劲头。

    “我们现在就好比是一艘行进在波涛中的大船,现在我们遇上了风浪,我们的船也出了问题,漏水了,所以,我们必须减速,必须让船上的一些人先下去,必须让留下来的人把船修好,然后,我们再驾着这艘船驶出波涛汹涌的暗礁狂浪,等风平浪静的时候,我们继续是可以全速前进的。”沙岩说,“凡是留下来一起把船驶出危险区的人都将是英雄,都是《紫华生活报》的功臣。当《紫华生活报》再度在报业角逐时我们就是最有成就感的人。我们的人生会因为这次的搏击而精彩,我们就是一支英雄的队伍。”

    沙岩的话掷地有声,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剑眉下炯炯的目光看着他,目光里充满着一种革命必胜的信念。

    “可是……”张琰本想把他去《紫华都市报》的事情告诉他,可他还没说出来,就被沙岩打断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是报社最困难的时候,也是我们最需要人才的时候,可是,现在已经有好几个跟你一样从《紫华生活报》成长起来的有实力的记者离报社而去了……”沙岩叹了口气说,“这几年来,是报社培养了他们,报社虽然在这一轮的竞争中败落了,但他们却一点不念报社的好处,要不是在我们报社,他们的成长能有这么多机会吗?”

    张琰听着沙岩的话,他觉得他像似在给自己上课,因为,此刻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一个听众。

    沙岩继续说:“他们为什么能变成紫华小有名气的记者?如果几年前他们不是在我们报社而是在《紫华都市报》,就他们当时的水平,早就被人家末尾淘汰了,早都离开媒体圈了。可是我们报社几乎把所有资源都给了他们,让他们这么快地成长了起来,如果把《紫华生活报》比作一所学校的话,这就好比我们让他们上了几年研究生,今天,他们一毕业,翅膀一硬就全给飞了,经不起高薪的诱惑!”

    沙岩说稍微停了停,他用目光扫视了一下空空荡荡的房子,最后又把目光落在了张琰身上。他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样才是大丈夫。可是他们呢?一到贫贱时就改变自己的意志,报社一发不出工资就投靠有钱的单位,这算什么?自古以来君子重义轻财,安贫乐道,可是……”

    张琰看着沙岩,他突然觉得自己跟《紫华都市报》人力资源部见面的事,非常对不起他,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叛徒,一遇到贫贱就改变意志,就重财轻义……他矛盾极了,到底要不要把他刚刚去《紫华都市报》的事情告诉沙岩呢?到现在他心里也没有主意。

    “张琰,你是哪一年来报社的?”沙岩突然问。

    “2001年。”

    “你好像是那年春天来的吧?”沙岩问。

第六百八十四章 我们一起为报社再征战

    “对!春节刚过我就来了,我记得很清楚,那年的1月31日是正月初八,那天浩达棉纺织厂收假了,我上班两天后又轮到了甲班上中班,那天,我准备再去求职时,接到了《紫华生活报》的录用通知,在这里我遇见了主任你。在3个月的实习期里,我不知道我会不会留在报社,厂里的工作也不敢辞,就天天在浩达和报社之间奔走,五一后,我被转成了实习记者,终于熬过了最危险的实习生阶段,这时我才辞了厂里的工作来到咱们报社,三个月后转为正式记者了。”张琰说。

    “记得这么准?”沙岩问。

    “那时,我一直想找到报社的工作,我投出去的那么多简历全都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唯独《紫华生活报》给了我机会。”张琰说,“要不是《紫华生活报》给我打开一扇新闻的窗户,也许我到现在也进不了新闻的门。”

    沙岩问:“你为什么要来报社?”

    “我烦透了厂里的工作,当时,跟我一起分配到厂里的一位女大学生,她叫谢洁,她给我说,一定要找一份不依靠机器的工作。她说得非常对,我上初中时就很喜欢写作文,中专时我的好几篇文章都发表了,我女朋友也很喜欢我写作,我的每篇文章她都读过,她还经常陪着我去邮筒投稿,在厂里的时候我认认真真想了一下,我一辈子喜欢什么,应该在哪里工作,所以我立志要在报社工作。”张琰说。

    “我们的报纸从周报改成日报也就是在你来报社之前的几个月,其实,你也算是《紫华生活报》的老人手了。”沙岩说,“你对新闻的悟性非常好,而且腿勤手勤,是块做新闻的料,这几年,从入门到成熟,你的成长全报社都有目睹,别说在咱们报社,就算在整个紫华,你现在已经小有名气了。”

    “谢谢主任。非常感谢主任的培养,你是我新闻道路上的引路人,虽然有很多次我也埋怨过你,嫌你对我要求太严格,甚至不讲情面,可现在看来,如果不是这么高的标准和严格的要求,我可能也不会有今天的工作能力。”张琰说着眼睛有点红了,几年来在报社的一幕幕往事浮现在脑海,每一次的重大采访都是那么的艰难,而每一次重大采访背后,总有沙岩主任在支持着他。

    “你能有今天,也是你努力的结果。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沙岩问。

    “这……”

    “拼劲!”沙岩说。

    办公室里没有别人,他们跟朋友一样谈了很多。他还问到张琰最近一段时间的生活,张琰也向他说起了自己的女朋友胡宛如,他还叮嘱他要多关心她,说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也许是要离开这里了,他突然觉得沙岩是个军人出身,但也有侠骨柔肠的一面,有温和的一面。

    天上地上,过去现在,说了一大堆,这时,天已经快到黄昏,他们的话题又转了回来。

    沙岩突然问:“张琰,做人要知恩图报。报社辛辛苦苦培养了你,在报社极度困难的时候你会怎么选择?”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突然,张琰不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个……这……我还没想过……”他支吾着。

    “报社现在并没有倒闭,也并没有关门。我们只是遇到了困难,上面之所以请来了一位懂经营的社长,还不是想把报社搞好?想把我们的事业搞成?《紫华生活报》再怎么说仍然是一份公开出版的报纸,在这个时候,我们怎么能弃报社而去呢?一个大男人往大里讲,就要有家国情怀,往小里讲就,就应有对事业忠诚,爱护自己的单位。现在是报社最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怎么能舍报社而去呢?”

    沙岩看了一眼张琰,张琰一边听着一边思考着。

    沙岩说:“当然,在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报社会非常难过,但新社长在下午的会上已经表过态了,他说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新闻永远是我们这张新闻纸安身立命的根本,特别是社会新闻部,一定是报社在新闻业务上的先锋和尖刀连……报社会优先保证记者的工资,只不过工资可能会低一些,但一定不会拖欠。”

    沙岩接着说:“张琰,我们跟着报社一起实现我们的新闻理想吧,我们不要计较个人得失,在后半年里全力以赴打好新闻仗,打他个翻身仗,那时,你才会有战斗英雄的感受和荣耀,这种感受和荣耀会对人的一生都产生重大影响,你永远都会知道你的人生与众不同,你是不可战胜的!”沙岩说。

    “张琰,你是《紫华生活报》一手培养起来的记者,我的第一个部门主任的职务也是报社给的,至少,报社对我们一直是肯定的,也给了我们每个人想要的东西,让我们在煎熬中揪心,但也在新闻的道路上体会着追求理想的快乐。我希望你能正视与报社的感情,珍惜与同仁的感情,留下来吧,我们一起为报社再去征战,跟报社所有同仁一起把我们的这艘船修好,一起把它驶出急滩险流。”

    “主任,这些问题我都没想过……”张琰说。

    沙岩用一双充满希望的眼睛看着张琰,脸上流露出坚定的表情。“如果选择一份平平淡淡的工作,做一名普普通通的记者,只是想挣点工资养家糊口,那么,这样的记者又有什么意义?人生就得轰轰烈烈,不精彩,就对不起你的青春,就会给你的人生留下遗憾。是男子汉,那就选择征战吧!”

    沙岩的一番话说得张琰热血沸腾。

    “主任,可是我们两个月都没发工资了。我现在的日子紧紧巴巴,再说,我女朋友来紫华了,她还没找到工作……”张琰说。

    “报社一次发不上,但会分批发放拖欠的工资。”沙岩说。

    “哦……”

    “半年!你相信我,我们再战斗半年,如果在半年以内报社没有起色,那时你离开《紫华生活报》我肯定不会阻拦你,也不会挽留你。”沙岩诚恳地说,“等明天这个裁员名单公布后,我们部门也就只剩下9名记者了,你要给大家带好头,我会带着你们猛干半年,让我们再打几个漂亮仗。”

    “主任,陈国平、高翔、柳龙他们都是跟我一批进报社的,他们还跟我们一起吗?”张琰问。

    “陈国平、高翔要被辞退,柳龙暂时留下再看看情况,如果不行的话,半年以后也要辞退。现在报社是非常时期,每多一个人就是一份开支。报社当前的基本政策是压缩一切开支,节约再节约,在艰难的条件下打一场翻身仗。”沙岩说。

    张琰想了几次都没有把他去《紫华都市报》的事告诉沙岩。他说他想再考虑考虑,然后就离开了报社。沙岩跟平时一样站在窗旁目送着张琰,夜色已红渐渐降临了,他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了夜色当中,沙岩心里起起伏伏。

    张琰回到胡宛如房间后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给她讲一了遍。胡宛如还是那句话:“这事你自己定吧。反正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

    第二天,张琰给《紫华生活报》人力资源部的那位工作人员打去电话说,婉拒了他们。对方说:“非常遗憾,不过我们还是希望你能来《紫华都市报》,不过,如果你错过了这次我们引进人才的机会,那以后要进我们报社时就只能等到报社的统一招聘,而且必须得参加入社考试,每年都有200多人参加考试,但只录取10个人。”

第六百八十五章 安慰

    换社长、裁员、部门整合之后,在新任社长的带领下,《紫华生活报》再次出发,站立在激烈的报业竞争的市场当中……

    张琰没有采访任务的时候,就骑着自行车送胡宛如到人才市场去求职,送她到用人单位面试。

    他每次把她送到用人单位之后,就静静地站在楼下双手合十,祝福她能找到称心的工作,可是,找工作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事,每次看到她被拒绝的时候,他就安慰她,胡宛如有时难免会哭鼻子。

    这时,张琰就停下自行车,转身帮她轻轻地擦去泪水。

    一晃到了秋天。

    紫华的天空平静得像无暇的蓝宝石,漂浮着朵朵白云,天每一天都再往上长,空气像被过滤过一样清新干净。阳光温柔而轻盈地照射下来,张琰和胡宛如正行进在渐渐开始发黄的树荫之下。

    几年的记者工作让张琰对这座城市的角角落落非常熟悉,在胡宛如没来到身边时,在跑新闻的路上,他的每一天都洒落在城市的角角落落,这座城市见证着他年轻奋斗的热情和汗水,现在,他陪着她行走在熟悉的街头,陪着她一家挨一家的面试找工作,她坐在他的自行车上,两个人的身影从斑驳的树荫下行进着。

    这会正是下午,秋高气爽,今天报社没事,张琰和胡宛如走到运动公园门口时,闲情逸致的人们在这里慵懒地晒着太阳,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张琰把自行车存起来后就跟胡宛如一起走进公园。

    这段时间求职屡屡失败,让胡宛如心头压着一块磐石。刚刚的面试她又被拒绝了,原因很简单,这家单位要本科以上学历,而胡宛如的学历还仅仅是个中专,她根本无心看风景,心里闷闷不乐。

    “没事,宛如,别难过。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反正《紫华生活报》还没倒闭,以后我把每个月的工资都交给你。”张琰说。

    “我不要你的工资,我要靠自己的劳动去挣钱。我说过,我们的生活要靠我们一起奋斗,哪怕我的力量再微薄,我也是会努力。你这么拼,我怎么能拖你的后腿?”胡宛如看着他说,“离开024以后,我才开始认识社会了,张琰,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他问。

    胡宛如说:“我在想你居然是这么的不容易,从纺织厂到报社,从农村到城市,从中专生到大学生,你一路走来全都自己的努力。离开024后,我才知道这个社会太残酷了,这里就是冰冷的水泥森林,这里人来人往,可是每个人都互不相识,你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们当然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知道他们每一天都遭遇着什么,他们也不知道你每一天遭遇着什么,每当挤公交、过马路的时候我就感到恐怖……”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朝公园深处走去。习习的秋风迎面吹来,路边和两排树木的叶子已渐渐泛黄,不时会随风轻轻飘落,掉在胡宛如的额头上。

    “以前我在024的时候,虽然我们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但是我们总觉得很熟悉,每个人的收入和生活都非常接近,就连‘炸药城’里那支浩浩荡荡的自行车大军,我也知道他们跟我们的作息时间、生活方式甚至思考的问题都是一样的。可我看着紫华满大街的人,他们操着不同的口音,个个脚步匆匆,看人的眼神也很奇怪。你来这里时才20岁,那时,你有这种心理吗?”胡宛如问。

    “宛如,你别怕!你是最近求职受挫的次数有点多了,你的心里有点不太自信。你别胡思乱想,过段时间你就适应了,其实,这些人跟我们一样,他们每个人的生活也都不容易,都跟我们一样每一天在奋斗人生呢。”张琰说,“只要我们永远向前看,永远知道我们的明天会非常美好,我们就不怕了。这些年你没有在我身边但却给了我力量。”

    “我给了你力量?”胡宛如用秋波一样的眼睛看着他。

    “是的。那时我比你现在还要孤独,对这个社会我跟你一样有点恐惧,不光是我,我们班的同学田庆文、武军强都这样,我们都很迷茫。那时,我在厂里待得又不顺心,成天想着离开那里……晚上,我心里难受时就把自己蒙在被窝里听收音机……对,那档节目名叫《情感留言册》,主持人叫叶子。”张琰说,“节目里每天都播放怀旧音乐和抒情散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些老歌会让我回忆起许多往事。有一次,节目里播了一首《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当歌声从收音机里飘出来时,你知道吗?我是么多地想你……”

    胡宛如静静地看着她,白皙干净的脸上浮现着对淡淡的满足,清澈的眸子里荡漾着微微的波澜,她的思绪被拉回了9年前他们有学校的那次“五楼之约。”

    “宛如,这首歌是我们一起听过的,你还记得吗?”胡宛如认真地点点头,她的眼睛有点湿润了。“你还记得?”

    “我怎么能忘了呢?这是我第一次和女生用一个耳机听歌。那天晚上,你把一只耳塞塞进自己的耳朵,把另一只塞进了我的耳朵,我们就站在教学楼五楼的那扇洒满了月光的窗户前……那一刻我的心在怦怦地跳……”张琰说,“那时跟现在一样也是个初秋,那晚,你穿着天蓝色连衣裙,轻轻垂下两只臂膀白皙修长,我们静静地并肩站着,那首歌传进我们两个人的耳朵。”

    阳光透过路边泛黄的树叶,轻轻洒在他们身上,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在树荫下的连椅上坐下。胡宛如的思绪渐渐回到了那个青春年少、懵懵懂懂的夜晚。

    “当时我们一边听着歌一边聊天,你向我讲了许多少年时发生的故事,说到了你家乡的那些玩伴,还说到什么唐诚、李国强……因为我是从兵工厂大院里出生的,从小就没有出过024的围墙,听到你讲的那些童年趣事,我真得非常向往你们在农村里自由自在的生活,那时,我都恨不得把自己也变成一个农村的孩子,跟你们一起去放野火、烧青蛙……”胡宛如说,“想想,那时真得好单纯啊!”

第六百八十六章 好端端的买花干什么呀?

    “那天,你给我讲起了一段故事,你还记得不?”张琰问。

    “故事?”胡宛如蹙了蹙眉。

    “你讲了这首歌背后的故事,也就是从那以后,我才知道这首歌的歌词原来来自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你说故事中这对台北恋人分别7年之后,在老地方见面那天台北正在下雨……可是,一场误会最终让苦等7年的爱情随风而去……”张琰说,“宛如,我们比他们幸福,谢谢你让我们在9年之后相聚……我们永远不会像他们那样出现误会……”张琰说,“现在找不到工作并不代表以后也找不到,你别急,我们慢慢找,一天找不到就一月,一月找不到就一年,一年找不到就两年……宛如,你为我来到了紫华,就算你这辈子找不到工作,我也会养你,不会让你受一顶点委屈。”

    胡宛如感激地看着张琰,眼睛湿湿得。

    天上白云朵朵轻轻飘浮着,象一团团的棉花,在湛蓝的天空里扯着丝线。午后的阳光透过头顶的树叶静静地照在他们身上,飞鸟低回,不时从树间轻轻掠过。

    聊了这么久,胡宛如静静地注视着远处的天空,心里渐渐晴朗了起来。

    “宛如,我带你去个地方。”张琰说。

    “去哪?”胡宛如问。

    “走!到了就知道了。”张琰说着就拉起她的胳膊,旋即朝公园门口走去。

    自行车骑到那家花店门口停了下来。

    “到这里干吗?”胡宛如疑惑地问。

    “买花!”张琰笑着说。

    “好端端的买花干什么呀?”

    “花店老板说,要经常给女朋友买花,你高兴时我给你送花,你伤心时我也给你送花,你生日时我也给你送花,分别重逢时也给你送花……老板还说,以后要给你送花就到她店里买,她给我准备最鲜最香的花…………”张琰边朝花店走边说。

    胡宛如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今天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你高兴时就是特别的日子,你不高兴时也是特别的日子,老板说得对,你心情好和不好的时候我都得给你送花。是谁说过,我们的爱情要诗情画意?”张琰说,“宛如,不管你找到还是没找到工作,也不管将来生活对我们有多少次的考验,我得让你每天都天天心心。这里的老板是个爽快人,她把我当成了大兄弟,她说最浪漫的爱情就是从校服到婚纱……所以,我就应该把最好的玫瑰给你……”

    张琰一说完就牵着胡宛如的手走进花店,胡宛如脸上荡漾着甜蜜的幸福。

    深秋,紫华街头落叶缤纷。

    在紫华漂泊的日子里,夏轩的心情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化着,当初的新鲜感跟雪糕一样一点点融化,兴奋与欣喜一也点点退却。

    春去秋来,他在紫华已经度过了大半年时间了。他突然有点想家,他想起在特阳成长时的一幕幕往事,想起他和朋友们在妈妈办公室里彻夜排练时的点点滴滴。

    酒吧的生活是无聊的,夏轩的世界就是这个小小的酒吧,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他每天都会去书店看书,但从来都是只看不买。时间长了,书店管理员发现他竟然是来蹭书看的,便向他投来不屑的目光。

    夏轩察觉到书店管理员的目光,脸上火辣辣的,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这么猥琐地捧着别人的书,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后来他不想去书店了,哪怕是白天他也会待在酒吧,抱着吉他在小包间里独自弹奏,在委婉、凄美、沧桑的声调里,先后两次来紫华的一件件往事,跟放电影一样历历在目。

    隔三差五会有歌手来在“音乐PUB”餐酒馆找工作。许多次他在面试歌手时,歌手追梦的艰辛难免会勾起他初到紫华时的情形,让他想起和陈明亮在天桥下卖唱时的辛酸……

    夏轩跟居住在洞穴里的腐食动物一样,每天都过着昼伏夜出的生活,没有双休日也没有节假日,一年四季天天如此,他觉得自己快变成了猫头鹰、蝙蝠之类见不得光的动物,当别人安然入睡时他却开始活动,当整座城市沉寂在茫茫夜色中时,他们这里却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今天,紫华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夏轩的早晨都是从中午开始的,他推开酒吧包间的门,抱着吉他静静地看着窗外飘洒的雨丝。一场秋雨一场凉,夏轩穿得有些单薄,坐在包间里不时打起冷颤,看来,紫华的冬天就要来临了。

    从上午到这会雨越下越大,空旷的酒吧一条街上,不再有夜幕下的霓虹和虚幻,如烟似雾的秋雨从天空到地面扯起了一张偌大的帐幔,渺茫而凄凉,大理石铺成的街面上落满了残枝败叶,不知又是哪个醉汉把酒瓶摔碎在路边,跟前有还一坨恶心的呕吐物。

    这条街道里此刻没有人,秋雨沙沙的低啜着,飘洒在空空荡荡的街道里,落在宽阔平整的大理石上,也落在薄薄的一层枯枝败叶上,淋湿了地,淋湿了房,淋湿了树……

    昨晚他又面试了一个来找工作的歌手,这个并不大的酒吧就像铁打的营排流水的兵,几个月来,来这里找工作的歌手到底有多少,夏轩已经记不清了。但从这些年轻人身上,他时时能看到自己背着吉他只身来紫华闯世界时的无畏和无知,还有从他们的眼神、言谈甚至每个毛孔迸射出来的对音乐的挚爱和追求,他更能感受到这些年轻歌手生活的窘迫和他们在这座城市里的胆怯与懦弱。

    在这家酒吧里面试歌手的工作让夏轩越来越意识到,漂泊紫华的歌手居然这么多,只要一有试音的机会他们就会喜笑颜开,全力以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他看来他们的未来好迷茫……同是天涯沦落人,冥冥之中,夏轩觉得自已和这些歌手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中国足球协会超级联赛也就是人们所说的“中超联赛”,这场比赛明年就要举行了,零点乐队创作并演唱的《超越》成了中超联赛的主题歌。夏轩听着这首歌,先是心头一阵激昂,但听过几遍之后,一种伤感油然漫上心头,他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思绪早已飘飞。

第六百八十七章 孤独中的创作

    包间里,这首歌还在反复地循环播放着:准备好让你的激情释放/我们会努力让它不失望/准备好让你的欢呼嘹亮/我们就要登场/千万双手一起拍响/踏着绿茵汇成欢乐的海洋/我们超越自己超越赛场/我们是不可战胜的力量……

    雨一直下,整个世界变得真实而安静,窗外苍穹低吟轻泣,他想起了自己的未来,毕业这么多年来,尽管已是二返紫华,但他的前途还跟窗外的雨雾一样迷茫。

    往事一桩桩从脑海闪过,在人生地疏的紫华城,他就像一只小鸟,怀揣着对广阔天空的无限向往和憧憬,扑楞楞朝这里飞来,那么的义无反顾,那么的奋不顾身,而此刻这只小鸟倦怠了,翅膀上的羽毛散乱零碎,孤零零地蜷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自己的明天在哪里?

    夏轩关掉了零点乐队的《超越》,拿起吉他弹了起来。弦弦瑟瑟全是心酸,声声嘶吼尽是心颤。不知不觉,泪水从眼角悄悄滑落,“吧嗒”一下掉在心爱的吉他上……他一边弹奏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就这样,他创作出了他的第一首自己作曲作词的民谣原创音乐《我是一只倦怠的小鸟》:“我从遥远的天空飞来/在现实和梦想之间来来回回地穿梭/不知疲倦/不知辛劳/雨一直下/我煽动着仅有的翅膀/在迷雾里上下求索/哪里是我的来处/哪里是我的归途/我还有没有艳阳高照的明天/就这样/我一直飞/我很累/但却没有一个栖息之地/我只能飞/我不知道我要飞向何处/只有穿越迷雾才是我的天空/我的天空……

    在钢筋和水泥筑成的冰冷的森林城市里,他闻不到一顶点故土的气息,听不到一句熟悉的乡音,在小包间里他就像倦怠的小鸟,反复弹唱着自己创作的歌曲,唱着唱着不禁泪流满面……只有音乐才是他生命中的知己,是与他同行漂泊的兄弟,如影相随,不离不弃。

    小包间成了夏轩的世界,在创作了《我是一只倦怠的小鸟》之后,一首接一首的原创音乐开始在他的脑海里构思,从笔端涌出,在吉他的弹奏中他反复试唱着。这一天,他翻开笔记本写下了这样一句座右铭:“没有飞不进耳朵的音乐,只是你还不懂人的心灵。”

    夏轩不愿意看到书店管理员鄙夷的目光,有时他在小包间待烦了,没有创作灵感了就会去嘀嗒音乐学校,这里也算是他的母校了。

    一天,他听到一个令他惊喜的消息:这里来了一位非常著名的客座教授,此人正是著名的日本演奏家佐藤英助。

    夏轩非常想跟他学习布鲁斯风格的电吉他,布鲁斯是摇滚乐的根基,是美国国宝音乐爵士乐,之前,他会的还只是电吉他,这是重金属风格。佐藤英助在音乐界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上世纪九十年代,他带了一把琴来到中国,那时他四十多岁,依然充满着罗曼迪克,充满着对生活的向往,在所有乐手里佐藤英助是真正的高手,他最厉害的就是布鲁丝。

    夏轩很想见到佐藤英助,想拜他为师。但在校园里一连等了两天,都没有见到这位大师的影子。这天上午,夏轩又一次悄悄溜进学校,他在教学楼门口等了好久,佐藤英助终于拿着几本书走了出来。

    夏轩赶紧上前将他堵在了门口,恭恭敬敬地说:“老师好!我叫夏轩,是嘀嗒音乐学校三年前的学员,我非常崇拜您弹奏的布鲁斯风格的电吉他,我想跟您学习这种风格的弹奏。”

    “夏轩?”教授个子不是很高,身材匀称,他穿着一身燕尾西装。锃亮的皮鞋、蓬松的长发,笔直的站姿,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翩翩君子。

    佐藤英助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把他打量了一番,用并不标准的中国话问:“你现在是在哪支乐队?”

    “我……”夏轩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份低微,脸一下子红了。

    教授意识到自己的问话不够含蓄,不够委婉,对于素来以含蓄为美的中国人来说,他似乎不应该直接这样问话。他赶紧适度的笑了笑,露出罗曼迪克的浪漫和潇洒,然后抱歉地问:“你非常喜欢音乐?喜欢吉他?”

    “是的。我从小就弹吉他,可我弹得是重金属风格,不会布鲁斯。您一个人可以把吉他弹得出神入化,右手大拇指做节奏吉他,其余手指做即兴华彩,听上去和两把琴没有什么两样。您是一位了不起的教授,我想跟您学习布鲁斯。”夏轩激动地说。

    “布鲁斯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佐藤英助用不太标准的汉语说,“而且,我这次在嘀嗒音乐学校待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没关系,只要你在紫华的日子里,我分秒必争。”夏轩说。

    佐藤英助轻轻地甩了甩了长发,正在思考着。过他一会儿他说:“要学会布鲁斯的要领,这需要时间,你的时间能保证吗?”

    “教授,我在酒吧当电吉他手,离这里不远,我晚上才上班,只要您在学校我一定可以赶到,一节课都不会耽误。”夏轩说。

    佐藤英助再次把夏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像是文物学家或珠宝鉴定师在看物件到底是不是赝品。

    夏轩不由得一怔,赶紧像教授一样站得笔直。不过,他胖乎乎的身材却显现不出太多的飘逸和洒脱。

    佐藤英助将他打量完后说:“有句话我得说在前面,我授课是要收费的……”

    “收费?”夏轩先是有些惊讶,然后连连点头,“知道,知道,可以,可以……”

    这时,背着各种乐器的同学们从教学楼里出出进进,他们就站在门口不远处,有些认识佐藤英助的学生和老师,离远会冲着点头示意,佐藤英助也很有礼貌地双手抱在腹部,冲着他们标准地鞠躬。

    “行,教授,请您说个时间,我一定来。”夏轩说,“我到了学校在哪个办公室找您?”

第六百八十八章 布鲁斯大师

    佐藤英助微微笑了笑,含蓄,适度。

    “年轻人,你还没问我一节课多少钱呢?”佐藤英助说。

    作为一名在世界乐坛都有知名度的教授,能答应收他作学生给他传授布鲁斯,这让夏轩有了中了彩票的兴奋,一激动,他把什么事情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一节课多少钱?”夏轩问。

    “600元人民币……”佐藤英助说。

    “一节课……?”

    夏轩一打断教授的话突然感到不礼貌,便憨憨地笑了笑表示抱歉。

    佐藤英助看了看夏轩说:“每节课40分钟,我这次在嘀嗒学校共待两个月,每周三上午和周五下午一共能给你讲16节课。但我对你也有要求,这16节课你要保证一节不落,否则,我立即停止上课。”

    一节课600元这对夏轩来说简直是天价!他在酒吧一个月工资只有800块。夏轩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600元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么多钱他根本拿不出来,可是,他真的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

    佐藤英助觉察到了他的尴尬,又适度而温和地微笑了一下,甩了甩蓬松的长发,把燕尾服的衣角往平里拉了拉说:“年轻人,我今天还有事,这事以后再说吧。”

    说完,佐藤英助便朝办公楼走去。

    夏轩呆若木鸡,许久才回过神来。他赶紧大步追上去说:“教授,我一定会来找你的,您别忘了我的名字叫夏轩。”

    佐藤英助用微笑回馈了他。

    从嘀嗒音乐学校回酒吧的路上夏轩情绪低落。16节课下来得花9600元,这就相当他一年的收入,就算把他在特阳市机械厂当电工时的积蓄算上,他手里也有没有那么多钱啊。

    郁闷,好郁闷。

    两天后的下午,一字胡老板见夏轩情绪低落,就问他遇到了什么事,在老板的一再追问下,他才说出了他想跟佐藤英助学布鲁斯的事。

    “好!这是好事!日本的佐藤英助、英国的GPOSY都是国际上有名的布鲁斯演奏大师,不说别的,就冲着他们的声望你也得学,一定得学,这样的机会多难得啊!你小子一定不能错过……”老板在西北当过兵,性格耿直,他一听这话比夏轩都兴奋。

    “可是只有16节课,万一我学不到真本领……”夏轩说。

    “不学咋知道?”老板说,“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人的一生就是由后悔组成的。就算你学不会,也应该跟着大师感受一下大师的风范。你不是给我说过,你三年前在嘀嗒音乐学校上学员班时,中国摇滚音乐的顶级人物说过的话吗?你们到嘀嗒不仅是学音乐的,而是学习对音乐的态度。这次也一样,你不光要学佐藤英助的布鲁斯风格,还要学布鲁斯大师的风范。”

    夏轩见老板这么说,打心里高兴。从小到大,愿意跟他谈音乐的人并不多,小时候是特机厂的发烧友,在洛明工业学校时,芮浩浩、陆贝贝还有那个白白净净的“光阴的故事”音像店老板跟他谈过音乐,接下来,就是跟他同为难兄难弟在街头当流浪歌手的陈明亮……

    此刻,一字胡老板对他的鼓励让他非常感动。

    “佐藤英助教授说一节课600元,他在紫华的两个月里可以给我上16节课。”夏轩的语速越来越慢,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事他已经遭遇过好几回,但对贫困和窘迫他依然没有免疫力。

    “一共需要多少钱?”老板点上一支烟问。

    “9600!这可是我一年的收入。”夏轩说。

    老板吸了两口烟,将烟伸到烟灰缸,优雅地弹掉烟灰,然后,取出钱包掏出所有的钱。他把烟叨在嘴里歪着脑袋数了起来,完后将厚厚一沓钱递给夏轩说:“这里一共是2200元,你先拿着,随后我再把剩下的钱给你。这个机会不能错过,既然你这么喜欢音乐,就不能拒绝机会,当然,也没有必要拒绝我给你的学费。”

    一股暖流瞬间涌上心头,夏轩看着老板心里满是感动。

    “老板,这……这钱,这钱我不能要。”夏轩说。

    “这钱不是我给你的,算预支。你先把学费缴了,然后每个月我从你工资里扣,当然,我会给你留够生活费。”老板说。

    夏轩没有想到老板会这么慷慨解囊,难道当过兵的人都这么豪爽?

    “对了,我得告诉你,这钱我不是给你夏轩的,是我给音乐的!我现在已经走上了经商的道路,这辈子不可能走音乐之路了……但你还年轻,你有希望,我希望你能好好学习布鲁斯,把这种风格在我们中国发扬光大。”老板说。

    夏轩接过钱感激地看着老板,突然鼻子一酸,有一种温热的东西正往眼睛里涌。

    这种感觉他在三年前收到妈妈让他上嘀嗒音乐学校的汇款时也曾有过。现在扳着指头算算,从小时候喜欢音乐到现在已经有近20年时间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仍旧一事无成。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多地背负着爱的十字架,在绵长泥泞的道路上踉跄着,对任何帮助过他的人他都无以回报。

    一种伤感油然而生。

    “我一路走来,也见过许多音乐爱好者,但他们都跟我一样仅仅是爱好,已经不可能把音乐当作事业了。你要一直坚持下去,将来作个真正的音乐人。夏轩,生活是一场非常残酷的角逐,有的时候脚下的路会很漫长,走起来会很孤独,很艰难,但是你既然选择了音乐,那就要咬紧牙坚持下去,你的作曲能力和乐理知识很强,你一定要顺着一条路走下去,走到黑,走到无路可走,那时你就成功了。”老板深情地说完这番话后,又吸了一口烟。

    “老板,谢谢你……”夏轩落了泪。

    “夏轩,凭心而论,你的音乐修养已经比较高了,在咱们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我发现你对音乐的理解绝对不是爱好者的浅层次。遗憾的是,我是一个音乐上的失败者,是逃兵,我已经选择了经商,也没有能力包装你,音乐做到一定程度是需要专业的经纪公司来包装运营的。”老板说。

第六百八十九章 君子协议

    夏轩看着老板,听着他推心置腹的话。

    “这几年我开这个酒吧,见过的歌手和吉他手实在太多了,但在你的身上唯一让我感动的,也是区别于他们的就是你对音乐的执着,发自内心的奋不顾身的执着,这是态度!就像你说的那位中国摇滚顶级音乐人说给你们学员的话一样,态度!态度决定一切!”

    老板的话让夏轩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里感受到了一种炙热,今天的谈话是在小包间里进行的,没有外人,只有他们两个。

    “老板,真的非常感谢你,有了你的帮助,我对音乐就更有信心了。周三上午我就去找佐藤英助教授,我一定会好好学,一定把布鲁斯风格学到手。”夏轩激动地说。

    “你作词作曲的原创音乐我都听过了,是在包间外面听到的。夏轩,这样吧,从现在起我给你机会,让你当歌手,把自己内心的旋律全部大声唱出来,就唱给我们的客人,你也可以听听他们的意见和反响,把作品修改好、打磨好、锤炼好。这也算是你在了解市场和歌迷的口味。”一字胡老板说,“不过,是让你当免费歌手,我可不会给你额外付费。”

    夏轩怎么也没想到老板会这样设身处地的为他考虑,他不像是老板,像是志同道合音乐人,像是眷顾他的大哥。

    “谢谢!谢谢老板!”夏轩此刻没有更多的词来表达自己的内心,只是连声道谢。

    老板摆摆手说:“不用这么客气。你别忘了,我现在已经不是文艺青年了,我也要养家糊口,我是个小商人。我给你预支工资也是有条件的……”

    “老板,您说……”

    “你必须给我写一张借条。”

    “这个没问题。我写,我现在就写。”夏轩说着就开始找笔和纸。

    “这会倒没必要,明天吧。你明天给我写好借条,我给你余款时你把借条给我就行了。”老板说。

    “没问题。”

    老板的烟抽完了,他把烟头熄灭在烟灰缸里。

    “对商人来说,哪一笔钱不是他们的命?哪一笔放款不是高利贷?”老板熄灭烟后抬起头对夏轩说,“我也一样,商人嘛,图的就是个‘利’字,图的就是高额回报……”

    夏轩心头一怔,突然意识到这笔钱的背后,肯定还有更为严苛的条件。他不再说什么,只是等着老板的明示。

    “怎么?怕了?后悔了?”老板看出了夏轩的担忧,“如果后悔了,现在都可以撤销我们的约定。”

    “没……我……我是想……想您还有什么条件?”夏轩支支吾吾。

    老板见他有点紧张,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反倒让夏轩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别怕!我的高额回报不是钱,是你的义!”老板说。

    “义?”

    “对。义就是良心!”

    “您的意思是?”夏轩越来越疑惑。

    “这个其实算不上是条件,准确地说应该是……应该是……”老板显然是在找更为合适的措辞,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词:“君子协议!”

    “君子协议?协议什么?”夏轩问。

    “我知道你早晚会离开‘音乐PUB’……”

    “不,不会的。老板,做人应该知恩图报,‘音乐PUB’对我有恩,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夏轩急忙说。

    老板淡定的摆摆手:“人往高处走,水往地处流,这是规律,谁也无法阻挡。”

    “你每个月还要扣我的工资还账,我肯定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夏轩赶紧说,“老板,你是不是担心我赖账?要是这样的话,这些钱我不要了……”

    夏轩说着就把手里那沓钱放在圆形玻璃桌子上,向老板推了过去。

    老板的脸色沉了下来,像一个威严的教官:“拿回去!”

    夏轩不知所措,一脸愕然。

    “我是希望你将来能离开‘音乐PUB’,到那时你离成功也就不远了。夏轩你要记住,如果你是一只雄鹰,那么一定要遨游蓝天,如果你是一条鲸鱼,必然不能只在浅水区里游弋。所以,我图的高额回报就是等你到了那个时候,不要忘了‘音乐PUB’,不要忘了我。”老板说。

    夏轩悬在嗓门的心终于掉进了肚里,他悄悄地将那沓钱收了回去。

    “我们国家有许多歌手和音乐人,起初跟你一样都很不容易,坎坎坷坷,跌跌撞撞,是一路流着泪摸爬滚打才爬上了音乐殿堂的,可是,他们真正成名以后,却不敢承认他们的过去,不敢承认曾经在地下通道当流浪歌手时的往事,不敢承认他们住地下室和骑着自行车挨家挨户找酒吧当歌手时的遭遇……”

    老板的每一个字夏轩都听得非常认真,几个月来,这还是老板第一次跟他这么推心置腹地谈话。

    老板接着说:“他们哪个不是把自己包装成了小时候的神童?包装成自己有天赋?尽管他们这样做有这样那样的原因,可是这就是忘本,就是不自信。一个真正的人就应该敢于直面自己,作为一个音乐人就更应该如此,这才是艺术大师的魅力。”

    夏轩听着老板的话,但却不明白他究竟想说什么。

    “所以,我们的君子协议就是,等你将来有所成就的时候,你不要忘记曾经在‘音乐PUB’的日子。”老板说,“我的私心就是等你面对媒体采访时,能听到从你的嘴里说出“音乐PUB”这个名字。”

    至此,夏轩完全明白了老板的意思,其实,老板对音乐的情结早已根深蒂固。

    胡宛如在紫华的工作找得一直不顺利,直到秋天她才在城中村附近的一家超市找了份收银员的工作。

    和其他单位相比,这个岗位的用人要求只是高中以上学历。收银员的工作非常辛苦,从上午到晚上,每天要上11到12个小时,但不管怎么说,她总算在紫华找到了工作,尽管这份工作的收入还很微薄。

    《紫华生活报》的情况并没有因新社长的到来而有所起色,相反,报社的经营情况越发严峻,广告收入入不敷出,在市场不认可的情况下,这份报纸就跟颤颤巍巍的老人一样,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

第六百九十章 报社要倒闭了

    报社已经拖欠了印刷、发行上的费用,所有员工的工资先是降薪,紧接着就是按工资的50%发放,当冬天的第一场雪降落的那一天,张琰和同事们到财务部领工资时,财务人员耸耸肩说:“现在账上全是欠款,哪里还有钱发工资?”

    张琰和同事从财务部回到社会新闻部时,雪纷纷扬扬越下越下,沙岩独自坐在外间办公室沉默不语,而里间办公室里只有柳龙一个人看着窗外的雪花,暗自神伤。身边,那台老旧的小太阳咯吱咯吱转动着,像一头拉着破车在爬坡的老牛,走几步就得呼呼地喘两口粗气。

    张琰的脚步越来越沉,如果这个月的工资发不出来,他从明天起就要断炊,胡宛如在超市上班还不到一个月,她手里的钱也花光了,要是报社再不发工资,他们可怎么办?

    张琰没有向柳龙打招呼,他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从今年夏天开始裁员后,社会新闻部的记者就越来越少,当时他们留了9个人,后来,又有两个人自动离职了,现在,偌大的办公室里空空荡荡,好不冷清。

    以前整洁干净的桌面上凌乱不堪,除了7张还有人坐的桌子以外,其他桌子上落下了厚厚一层灰。沙岩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要求大家把这里当作内务来整理了,此刻,他正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张琰,报社不行了。快要倒闭了……”过了一会儿,柳岩转过身,漠然地看着他说。

    “真的吗?”张琰问。

    从这个月起,报社要倒闭的消息几乎天天都在传,从新社长到任至今,在《紫华都市报》一统紫华传媒江湖的格局下,《紫华生活报》也只是在自我麻痹,自我安慰,报纸广告市场这块蛋糕大都被《紫华都市报》瓜分了,其他诸如《紫华晚晚》《陆风导报》《生活指南》等一些都市报分走了其他部分,而《紫华生活报》分到份额少之又少,只是一顶点的残羹剩汤,这点微薄的进账根本足以支持一份报纸全流程的开支。

    “新任社长到任后,听说咱们报用这栋旧楼作抵押,从银行只拿到了少量的贷款,贷款结清了之前的印刷费便所剩无几,我们的工资才支撑了两个月就彻底亏空了,现在发不出钱了……报社要倒闭了!”柳龙说。

    “办公室其他人呢?”张琰问。

    “走了,都回家了。报社就要倒闭了,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又没人发工资……”柳龙说。

    一种前所未有的灾难马上就要降临了,张琰觉得一粒粒的雪不是落在了地上,而是落在了自己心头,他原本火热的心一点点被残酷的现实冷却。

    张琰心里烦透了,他不再说什么,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蜷着的胳膊里。

    他越来越后悔当初自己听了沙岩的话,他为什么要留下来跟他一起征战呢?如果他当初去《紫华都市报》工作的话,这半年,他也不至于落魄成今天这个样子。《紫华生活报》的收入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经济来源,胡宛如还没有挣到一分钱,这份工资对他们来说是多么的重要,这就是他们的生命线啊!这几个月来,他要交自己和胡宛如两个房子的房租,要支撑两个人的生活,他每个月都青黄不接,偶尔还会断炊。

    每每到这时,胡宛如自责的神情和愧疚无奈的目光让他心里格外难受,他已经有一阵子没有给她送花了,起初是送一束,后来是送一支,而现在他们的爱情里已经没有了鲜花,诗情画意的爱情里不时刮来了沙尘。

    张琰心里害怕极了,他没想到这个冬天原来竟会这么冷!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这时眼睛已有些湿润。鄙陋的房间里冷泠清清,泛黄的墙壁上那几道细细的裂缝越发明显,咯吱作响的那个破旧的小太阳暖气像是在垂死挣扎,一下一下转动着硕大的脑袋,把红里泛黄的光投向白里泛黄的墙壁,照在墙上的亮光跟幽灵一样在忽左忽右,令人捉摸不定。

    张琰把空荡荡的房间扫视了一圈,所有的往事被他的眼神搅动了起来,这里和角角落落都珍藏着他三年来努力工作时的一幕幕场景,记录着他和同事们一起为理想而奋斗的激情。

    夏天,头顶锈迹斑斑的风扇叶片吱吱作响,20多名记者围坐在一起挥汗如雨,每一个人都在勤奋地写着稿子,冬天,他们不敢脱去外套,每个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袄一边跺脚一边搓手,用手里的笔在方格子里写进了一个个汉字。就是这样艰苦的条件下,他们把一条条的新闻奉献给了读者,他们像牛一样吃得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血。

    报社就要走向末路了,可是这不是记者的错,对于这家报社,张琰倾注了所有的感情和精力,他何尝不想跟着沙岩主任,跟同事们战友们一起再战斗下去,可是在市场的狂风巨浪里,这艘“生活”号轮船终究没能摆脱沉船的厄运……而没能驾出这艘船的所有人也都不可能成为英雄,不可能成为新纪元的缔造者,每个人的身上都贴着失败的标签,等待他们的将是跟窗外的风雪一样冰冷残酷的现实。

    张琰没有向柳龙道别,他收拾了一下东西,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里间。沙岩跟他刚才的姿势一样,也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蜷着的胳膊里,办公桌前的小太阳在不知疲倦地摇着脑袋,把一束束红里泛黄的光洒在他的腿上。

    张琰突然想起他刚到报社那年冬天,沙岩让他和柳龙、陈国平、高翔留下,给他说要把触角和笔端向与老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社会新闻和民生新闻延伸,他给大家讲“三贴近”……

    那时,陈国平和鹏飞把小太阳搬了出来,就跟现在一样就放在沙岩桌子旁边的地上,大家围着小太阳围成了一个圈,窗外已经漆黑一片,从小太阳里发出的光映红了每个人的脸,辐射出来的热量让大家有种暖烘烘的感觉。

第六百九十一章 默默离开

    那时沙岩信心十足,精气神饱满,他对《紫华生活报》的未来充满了无限期望,他希望能带着几位年轻记者一起实现新闻理想,和报社同仁一起去挽救报社于危难当中,因为,新闻在他青春年少的生命里,在血与火的战场上,在阴暗潮湿、蚊虫飞舞的猫耳洞里,已经深深地根植在了自己的生命里,融进了自己浑身流淌着的血液里。

    沙岩想去《解放日报》当记者的愿望没能实现,抱憾转业到地方以后,他不假思索地选择了《紫华生活报》而且毅然决然,那时,这份报纸还是周报。他在这里工作的8年时间中,中国的报业格局正渐渐发生变化,看着都市类报纸风起云涌,他不禁心潮澎湃,他知道中国市场报的春天就要到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将会在自己人生大好的年龄里像美丽的画卷一样舒展开来,等待着这一代报人用激情和热血去书写和描绘,他的职业生涯也会因此而精彩。从青春年少到年近中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限地接近自己梦想的实现……

    那时胡宛如还没有来紫华,张琰几乎天天都是最后一个离开报社的记者,那天,摆动着的小太阳将红红的一束亮光投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依旧是那样的青春逼人,而坐在他身边的柳龙,陈国平和高翔的脸上同样飞扬着难掩的青春。

    沙岩亲眼看着把部门记者的稿子安排上了版面,心里也变得轻松了。他对大家说,你们都很年轻,也都毕业不久,现在正是闯事业的大好时间,既然你们选择在报社工作,那么,就要有别于普通的老百姓,你们要有高远的新闻理想……

    往事历历在目,而此刻,曾经那么坚强、那么勇敢、那么自信、那么斗志昂扬的长官却静静地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就像被重击致伤的雄狮,孤独而凄凉地伏卧着。

    房子里异常安静,楼道里也异常安静。在这个一切都凝固了的世界里,只有小太阳还在转动着,还会发出飘忽不定的亮光。

    张琰没有打扰他,他想对他说什么,可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千般滋味涌上心头。他只好默默地走出办公室,走出寂静得死一般的这栋旧楼。

    在一楼的过道里,报社已经贴出了报纸休刊的告示。告示是黄纸黑字,寥寥数字,字字伤感。

    天地之间一片苍茫,冰冷的雪花在冰冷的空气里胡乱地飞,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花打在张琰脸上。上个月采访时自行车被小偷偷走了,他只好步行朝报社大门走去。雪已经下了好一阵子,给紫华大地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纱被,张琰低着头朝前走着,从楼房跟前到报社门口,留下一串弯弯曲曲、歪歪斜斜的脚印……

    冷冷的风吹着冷冷的脸,往往事萦绕在心间,像漫天狂舞的雪片一样纷乱地降落在冷冷的心上,将曾经的热血和激情一点点冻结、凝固,一点点被凝结的内心里张琰还隐隐听到沙岩的声音:

    “张琰,你是《紫华生活报》一手培养出来的记者,我希望你能正视与报社的感情,珍惜与同仁的感情,留下来吧!我们一起为报社再去征战,跟报社所有同仁一起把我们的这艘船修好,一起把它驶出急滩险流……如果选择一份平平淡淡的工作,做一名普普通通的记者,只是想挣点工资养家糊口,那么,这样的记者又有什么意义?人生就得轰轰烈烈,不精彩,就对不起你的青春,就会给你的人生留下遗憾……”

    一行眼泪流了出来,张琰已经说不清自己半年前的选择是对是错,他不知道失败居然会这般的令人心疼,他们在报业竞争的战场上打了败仗,败得非常惨,体无完肤、血肉模糊。他和沙岩和战友之间已经无力互救,他们被彻彻底底地打倒在地,鲜血直流,可是他们每个人的心还在跳动着,不服气也不甘心,可是他们却无力回天。

    超市晚上9点半才停止营业,等清点完帐目就到10点了。在每天上班的十几个小时里,胡宛如都得站在那里收银,她的腿都站肿了。

    风渐渐小了,雪越下越大,但不像刚才那么急,倒像轻轻的棉絮缓缓地落下来,温柔而轻盈。街道上,树木上,屋顶上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一盏盏路灯点亮了这座城市,离开报社后张琰不想坐车,他沿着冰雪的街道向住处走着。

    9点40他刚好走到了超市门口,工作人员正在关门,用摇控器把电动卷闸门一点点关上,超市的灯光被阻挡在了卷闸门之外,门口顿时黑沉沉的。员工通道在超市左侧,张琰拍拍身上的雪,瑟瑟索索地朝员通道门口走去。

    晚上这个时候天气格外冷,刺骨的寒气隔着衣服往身体里渗,员工通道出口上方有一盏大帽子白炽灯,来接人的都站在灯光下,张琰又是冲着手哈气又是不安分地跺着脚,等待着胡宛如出来。

    过了一会,员工陆陆续续从这个只能同时容得下两个人并行的通道走了出来,渐渐朝四面八方散去。

    张琰一眼就看到了穿着红棉袄的胡宛如,赶紧叫道:“宛如!”

    胡宛如像一只惊愕的小鹿,赶紧循声寻找着他,脸上浮上浅浅的微笑,像一朵圣洁的白莲静静地绽放,她赶紧大步朝张琰走来。

    “张琰……”胡宛如像个孩子一样轻轻地扑进他的怀里。

    他们每天晚上见面时都会轻轻相拥,虽然分别了不到一天,但对他们来说每次相见都隔了一个世纪。

    身后,鱼贯而出的员工不时向他们投来或羡慕,或鄙夷的目光。胡宛如从来都不在乎他们,从第一天晚上张琰来接她的时候她就不由自主地扑向了他,当时张琰见门口人多还有点不好意思,可胡宛如并并不在意他们,她说我们是恋人,我们的爱情就应该诗情画意,拥抱怎么啦?

    后来,她约定每次见面他们都要拥抱,拥抱就是他们的见面礼。他们不光现在要拥抱,这辈子,每天彼此都欠对方一个拥抱。

第六百九十二章 大雪纷飞的深巷

    “怎么样?累不累?”张琰问。

    “腿疼。不过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胡宛如笑了笑说,“你等了多久?”

    “没事,我也是刚来。”接到胡宛如后他们便朝城中村的住处走去。

    雪依旧飘飘扬扬纷纷落下,白天的喧嚣和真实全被覆盖在了厚厚的白雪之下面,整个世界到处都是白茫茫茫一片。离开大马路走向进村的巷子时,世界变得那么地安静,能听见雪片簌簌落下的声音。

    在苍茫的天地之间,漫天飞舞的雪花织出了一个奇妙、圣洁、浪漫的世界。

    不一会儿,他们身上都落上了皑皑白雪,雪花一落到胡宛如额头的空气刘海里忽然就没了踪影,你个可爱的小精灵。她白皙的脸已经被冻红了,他们来到一盏路灯之下后停下脚步,张琰帮她戴上棉袄上的连衣帽,给她系好帽子上细细的绳子,然后隔着连衣帽轻轻地捧着她的脸端详着她。

    她用清澈明亮的眸子看着他,眨眼间像是在探询着他。

    过一会儿张琰才轻轻地松开手说:“好啦!这下就不冷了!”

    胡宛如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问:“张琰,你刚才想什么呢?看你若有所思的样子,就跟上学时构思文章时的神情一样。”

    “宛如,你穿红衣服真好看。第一次见你穿红棉袄还是在1995年元旦前两天,那天你穿的就是一件红棉袄,像一团火。”

    “95年?”胡宛如问。

    “对,没错,当时我们都在洛明工业学校,那一年是咱们94级同学离开家乡后过的第一个新年,辅导员让我和孙娟、赵利阳一起办迎新年的黑板报,那天跟今天一样也下起了雪,你从我班教室门口路过时看见了我,一边问我在干吗一边走了进来……你穿着一件漂亮的红棉袄,衣服上带着帽子,帽檐一圈缝着洁白的绒毛,很好看。”张琰说。

    “你记性真好!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是哥哥给我买的。”胡宛如说,“我哥的心可细了,他给我选的衣服比我自己选的都好看。”

    “不过,是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留下几道花花的痕迹。”张琰说,“你离开我们教室后我一直看着你的背影,你走路时帽檐一圈的绒毛一晃一晃,跟水草一样柔美地轻轻摆动着。”

    他们一边走着一边聊着他们的过去。在一片洁白的世界里,微弱柔和的灯光轻轻地洒在悠长的深巷,他们手挽着手向前走着,胡宛如大红色的衣服像四月天里盛开的鸢尾花,婀娜、清雅。

    “对,我记得你还冲着我喊了句‘外面下雪了,把帽子戴上’对不对?”胡宛如梦回当年,她高兴地说。

    “你知道吗?你听见后转身冲着我微微一笑,从身后揽起帽子戴在头上,一圈的白绒毛将你的脸围了起来,你就像一朵盛开的白莲,那么漂亮,那么美丽,那么迷人,你的酒窝还在浅浅地笑。”张琰说。他深情地像是在朗读一篇散文或者是在诵读一首抒情诗。

    “是吗?我有那么美吗?”胡宛如故意冲着张琰笑了笑,美丽的酒窝又浮了出来,“你不会是在给我讲童话故事吧?”

    “应该说是我们之间的童话,是我们之间诗情画意的爱情!”张琰说。

    胡宛如幸福地笑了笑,她挽着他的胳膊迎着雪向前走着,突然,她像是记起什么事情,马上停了下来面对着张琰,帮他轻轻的抚去肩头的雪片,然后将他的衣领坚了起来,帮他扣好领扣。

    她纤细白嫩的手指冻得发红。

    胡宛如也把他深情而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像是在进行什么庄严的仪式,然后冲着他微微一笑说:“好啦。这样就不冷了!”

    她的酒窝是天神所赐,是雅典娜给她的让她存放幸福的浅浅的清泉,是丘比特用爱情之箭留给她的一点甜蜜的标记,美丽、迷人。

    在静谧的被白雪覆盖的巷子里,他们相互搀扶着从一盏盏路灯之下走过,脚下已经积了一层白雪,踩上去会咯吱咯吱作响,他们继续朝前走着,身后留下了一串串深深浅浅、相依相伴、不离不弃的脚印……

    昏黄微弱的路灯把所有的温柔和光亮全部洒向深巷,胡宛如身上的红棉袄依旧那样鲜妍热烈,像一团火焰行进在圣洁的世界里。

    “真美啊!这么大的雪!还是我在紫华看到的第一场雪。”胡宛如轻轻仰面,微闭着眼睛,让圣洁的雪花落在自己圣洁的脸上。

    “宛如,晚上你想吃什么?”胡宛如每天的晚饭都是要等下班后和他一起吃。

    “砂锅!”胡宛如不假思索地说,“一下雪我就会想起两种饭——砂锅和火锅。”

    “那好吧。我们去吃砂锅。”张琰说。

    走到巷子尽头便是城中村的夜市。

    这里和静谧和巷子分明是两个世界,每一家夜市门前都伫立着广告灯箱,卖包子的,卖煎饼的,卖水盆和卖杂肝汤的餐馆都把蒸笼和锅支在了门口,在冰冷的空气里冒着腾腾热气,老板大呼小叫招徕着生意。

    张琰和胡宛如来到一家砂锅店后,胡宛如解开了系着帽子的绳子,然后摘下帽子对着老板说:“两份砂锅!”

    “不,一,一份……我不饿……”张琰赶紧说。

    “你吃过饭了?咱们不是说过每天晚上要在一起吃饭吗?”胡宛如问。

    “我,我不饿,真的不饿。”张琰尴尬地说。

    “什么饿不饿?都这么晚了,怎么能不饿?这么冷的天,来一份,全当是暧暧身子……”胡宛如说着又对老板说:“老板,两份砂锅!”

    “不要,不要,我真不要……一份,一份就够了!”张琰赶紧冲着老板说。

    老板有点不知所措。“你们到底要几份,一个说要,一个说不要,这不是在为难我吗?”

    “要!”胡宛如坚定地对老板说。

    “不要……”

    老板懵了。

    这时,他俩四目相对。

    “宛如,我真不吃……你听我的……”张琰说这话时一脸尴尬,尴尬里隐藏着一种痛苦。

    胡宛如觉察到了什么,就不再跟他争执。

    砂锅上桌后一股香味钻进张琰的鼻孔,刺激着他的味蕾,他用自己的意志力强忍着,尽量不去想象食物的美味。

    胡宛如吃了两口后问:“你真不吃?”

第六百九十三章 接到电话

    “不,不吃。”张琰的口水险些流出来。

    “吃一口!”胡宛如说着挑起砂锅里的粉条给他喂,他难以抗拒,只好应付地吃了一口。

    “再喝口汤……”胡宛如说着就舀了一小勺子汤送进他嘴里,张琰想闭嘴又担心把汤汁洒了,又被动地喝了一口。

    胡宛如看着他的囧相不禁咯咯笑了,然后便独自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张琰把身上仅有的5块钱给了老板,他们又踩着白雪朝巷子里走去。

    走到胡宛如租住的家门口时,张琰的手机突然响起,他一看是柳龙的电话便抱歉地看了看胡宛如,转身去接电话。

    “张琰,你傍晚离开报社以后主任很伤心,他跟我说了好久好久,说他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半年前要不是他挽留我们,也许,我们现在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一步。他说你是一个优秀的记者,如果能有在大报工作的机会,一定会成为中国一流记者……对你,他非常自责,他说是他拖了你的后退,他对不起你……”柳龙说。

    “主任回家了吗?”张琰问。

    “没有。你走后主任跟我谈了一晚上,我这会才刚走出报社大门,他还在咱办公室呢,他说他不想回去,说些年他已经习惯了晚点回去,他说从他家到报社,从报社再到他家这段路他已经走了11年,今晚他不想回家,他想待在报社……”柳龙说。

    “待到报社?办公室怎么能住人?要床没床,要被子没被子……”张琰说。

    “主任今晚很伤感,他说他从来没有像希望来报社那样地渴望过回家,反正自己已经36岁了,至今也是单身,在哪里都是睡一觉而已,家对他来说远不及报社。他知道在报社的时间也就只有几天了,他说报社已经开始清算了,再出一两期报纸就要停办了……”柳龙说。

    “报纸真的要停办?不是说休刊吗?”张琰问。

    “可能是要恢复到以前周报的时候,所有业务要全线收缩……对日报来说,休刊和停刊实质上是一回事。”柳龙说。

    “主任以后有什么打算?”张琰问。

    “他以前就是周报的编辑,下一步,他还得回去当编辑。”柳龙说。

    “回去?这是什么意思?”张琰问。

    “《紫华生活报》改版之前是周报,那时是在上级单位的办公楼里办公,只有三间房子。咱们这栋旧楼要被收回了,他们要搬回到以前的编辑部。”柳龙说,“主任是舍不得离开这里,才想住在咱们部门办公室……”

    张琰说:“主任这是心有不甘啊……”

    雪一直下着,漫天飞舞,胡宛如静静地站在雪地里等着他,身上、帽檐上落了薄薄一层雪,她像个冰冻的公主,脚踩着一片圣洁。

    “我们的工资呢?不发了吗?”张琰问。

    柳龙说:“是的。”

    “我可是一分钱也没了,我马上得交房租,还要吃饭,报社怎么能赖我们的工资?”张琰愤愤地问。

    “报社没钱了……连欠下的印刷费都付不起了,人家马上就要停止印刷报纸。”柳龙说,“主任对报社赖工资的事也非常恼火,他刚才给社长打了个电话,质疑报社为什么不讲信用?结果,他在电话里头跟社长吵了起来,一气之下,他把手机都给摔碎了。”

    柳龙继续说:“其实,这个社长已经不是社长了,他半人月前已经辞职了。主任生气地说,谁说外面的和尚好念经?这个社长就是个歪嘴和尚,是他把经念歪了,是他把报社推向了死亡!他是个外人,不是跟我们的报纸一起成长起来的人,他对我们的报社没感情,对我们的报纸没感情,对我们的员工没感情,他是个临阵脱逃的逃兵,他没有跟我们同攻同守……他就是个江湖骗子,骗子!他就是《紫华生活报》第一罪人!”

    张琰一声叹息。过了片刻他说:“报社欠着我将近两个月的工资……”

    “大家都一样,都一样。主任的工资也没发……我回来时他很失落,也很自责,我走到报社大门口回头时,除了侧楼的编辑部以外,整栋楼几乎都黑了,像是一个时代谢幕了。只有我们办公室亮着灯,主任还跟我们刚入社时一样静静地站在窗户前目送着我,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我知道他一定在流泪……”柳龙说。

    他们的电话打得没完没了,这时,胡宛如已经快被冻成冰棍了,她脸上红一块、青一块、紫一块,瑟瑟发抖,战战兢兢。

    许久,张琰才挂断了电话,才从电话的情境中回到了现实,他似乎忘记了身边的胡宛如。回头时只见她跟秀木一样站在大雪纷飞的雪夜里,站在这个冰冷的吹着过堂风的深巷里。

    “宛如……”张琰赶紧上前帮她打掉身上、帽子上的雪,她的衣服上已经结上了薄薄的一层冰。“对不起,对不起……”

    张琰说完赶紧扶着她要朝进院子,可她像是冻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宛如,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接这么长时间的电话……以后,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冻……快,我送你回去……外面冷……”张琰说。

    突然,一行眼泪从胡宛如冰冷的脸上滑了下来。

    “宛如,你怎么了?你咋就哭了呢?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张琰赶紧伸手去擦她的眼泪,然后又把自己的手搓了搓,哈了几口气,赶紧把她的手握进自己掌心。

    “宛如,对不起,你别哭……都是我不好,我心粗,不会照顾女孩子,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你别生气了,赶紧回家吧,这里太冷了,小心感冒……”张琰说着又去扶她。

    这下,她才挪动了脚步,跟他一起朝前走去。

    纷飞的大雪从黑压压的苍穹里飘洒而下,像无数片鹅毛在漫天飞舞。

    他们几步就走到胡宛如租住的那家院子,这时,胡宛如突然停下来,用委屈和伤心的目光看着他,认真地看着他。

    “你们报社是不是要关门了?”她问。

    张琰看看她,他只好点点问。

    “你以后就没工作了?”她问。

    张琰点点头。他的眼睛里满是沮丧。

    “你是不是没钱了?”她问。

    “我……”张琰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

    “张琰,你必须给我说实话,你不能骗我。”胡宛如认识地说,她的眼睛上还挂着刚才的泪痕。

    张琰只好沉重地点了点头。泪水在眼里里打着转儿。

    “你没吃晚饭?”她问。

    他点点头。

    “你没钱吃晚饭了,所以就只买了一份让我吃?”她问。

    他点点头。

    雪纷飞,声簌簌。

    一对恋人面对面再也无言以对……

    泪水从胡宛如的眼睛流了出来。

    泪水从张琰的眼睛流了出来。

    胡宛如一下子扑进张琰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张琰,把我的房子退了,我要跟你一起住,这样我们就能节约一点房租……都怪我无能,我没挣到钱,拖了你的后腿……”胡宛如说。

    “宛如,这不怪你,这跟你没关系……”张琰说。

第六百九十四章 哦,老领导!

    “怪我,怪我前几个月没有找到工作,没挣到钱……”胡宛如说,“把我的房子退了吧……”

    “不!”张琰轻轻地推开她,抓着她的胳膊看着她的泪眼深情地说:“你记得吗?在你来紫华的那天你就给我说过,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我们的爱情是圣洁的,是高尚的,你说你为了我,为了爱情,就算粉身碎骨都义无反顾,你说我们不能这样,我们一定要把最好的时刻留给步入婚姻殿堂的那一天。宛如,你说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情缘,我们一定要让我们的爱情美丽、圣洁,像象牙塔里的爱情一样像童话一样美好,我们一定要让我们的爱情充满诗情画意……”

    一对恋人在纷飞的雪夜里,在悠深的巷子里执手相看泪眼。

    “宛如,不管我们有多么艰难,我们也不能牺牲美丽、圣洁的爱情,我等着你,等着你跟我携手走进婚姻殿堂的那一天,在通往那个殿堂的道路上,不管有什么千难万险,我们都不能放弃心中圣洁的梦,你是说过的,要让我们的爱情充满诗情画意……”张琰说。

    胡宛如被感动的稀里哗啦,接下来,他们互相一阵安慰之后,胡宛如便走进家门,张琰也朝着房东王叔家走去。

    而此刻张琰脑子里满是沙岩,他不知道这么一个坚强、勇敢、义无反顾的战士,独自躺在办公室的硬板凳上,会是怎样一种英雄气短的悲伤?他埋怨沙岩,也不怨沙岩!三年前,自己离开浩达棉纺织厂以后,沙岩就是他在新闻道路上遇到的良师益友,要不是他手把手教他,要不是他对高标准严要求,自己又怎么会成为一名记者?

    张琰走到王叔家门口时,双扇门已经紧锁。他家锁门的时间一年四季从来没变过,那一年,沙岩安排他采访公交末班车,并把他送回来时也是个雪夜,他被王叔盘问了半天才回到了房间。

    张琰抓起门环正要敲门时突然停了下来,他索性不回家了,径直朝《紫华生活报》社走去。

    他知道此刻沙岩心里比谁都难受,他的梦想彻底破灭了,他是败军之将,他正蜷缩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孤独地舔舐着伤痕累累的伤口……

    那一夜,他们谁都没睡,促膝长谈,谈得泪流满面。

    第二天早上,沙岩带他吃了顿早饭,他知道张琰已经穷得没米下锅了,硬是塞给他300元。

    今天是采访部门上班的最后一天,明天没有早会,没有例会,也没有编前会,大家只需要回报社交一次稿子,晚上编辑部编完最后一份《紫华生活报》,这份报纸也就不复存在了。

    这两天报社要做的事情就是核查桌椅、板凳、电脑、电话等仅有的资产

    ,把所有物资入库并贴上封条;发行部正在逐一联系报纸订户,给大家办理退费手续;再就是,报社要再出版最后一期报纸,总编辑想撰写一份《休刊词》。

    社长没有跟大家一起坚守到最后,半月之前,那位从外报引进过来的懂经营、搞过发行工作的社长已经主动辞职了,他对报社和上级的所有承诺也都化为虚有,其实在《紫华都市报》半年前奠定了自己在紫华报业主市场老大的地位之后,紫华各家报纸的纷争已经尘埃落定。

    外聘的社长走了,从外报招聘来记者也走了,现在,留下来的全是《紫华生活报》改版成日报时的原班人马,张琰和柳龙他们是改版后招聘的第一拨人,他们以前都没有在其他媒体干过,是真正的生活报的人。

    现在社会新闻部只剩下7个记者了,今天早上,沙岩还跟平时一样给大家开了早会,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也不会发生似的。

    7个记者围坐在里间的大办公室里,稀稀拉拉,冷冷清清。

    沙岩把大家环视了一圈说:“相聚是缘分,非常感谢我们在一起为新闻而战斗的时光。时间过得真快,1000多个日日夜夜就这么过去了,其中甘苦我们寸心可知……你们都是报纸改版后就加入报社的,是忠诚的新闻斗士!今天是咱们采访部门的最后一班岗了,明天晚上,编辑部编完我们的最后一期报纸,《紫华生活报》将暂时退出市场,进入不定期限的休刊期。”

    大家看着沙岩。此刻,他一扫昨晚的悲伤和苦闷,尽量保持着跟平时一样的神情,他不愿意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给大家,就像在抗击**时患上**的侯强医生一样,尽管心里很恐惧,但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影响到其他医生同事的情绪和治疗。昨晚一夜未眠,他面色憔悴,但还是努力地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就跟战场上的一员大将。

    “我们失败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有市场的因素,也有我们自身的问题,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是败了,一败涂地……但是,有一种成功叫虽败犹荣,我们败给了市场,但我们没有败给自己。”沙岩说。

    他接着说:“我们的总编辑非常有新闻情怀,他跟我们一样也是心有不甘呐……本来,半个月前,我们外聘的社长辞职后,报社都已经决定要解散了,后来考虑到各种因素,昨天才发布了消息。我们的报纸为什么还要再拖延两天?这是我们的总编辑一再向上级申请的结果,他对这份报纸有着特殊的感情……”

    说到这里,沙岩脸上掠过了一丝忧伤,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说:“凡是对报纸有着特殊感情的人,我都理解,我也非常尊重这样的人……”

    别离伤感之情弥漫在办公室里,7名记者心里都有着挥之不去的伤感,毕竟,大家已经相处了三年时间,在这三年里,伴随着报社艰难的发展,每个人也都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艰难困苦,在这份苦难相助当中建立起了患难与共的真情。

    沙岩说:“每出一期报纸就是几万块钱的成本,上级权衡再三最终还是答应了总编辑的请求。因为主管领导也是一个文化人,他对报纸也有着深厚独特的感情,后来,还是同意我们再出最后一期报纸,让我们刊发《休刊词》,给读者和社会一个交代。”

    “就算我们死了,我们死,也得死得悲壮,死得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曾经,我们带着豪情满志杀入了紫华的报业市场,在这三年里,我们用我们的智慧、热情和汗水在紫华的时空里,留下了一道道光彩,今天,我们就要告别这个舞台了,我们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离开,哪怕是到了最后一刻,我们也要留下浓抹重彩的一笔,不为别的,只为给我们所有的生活报人,留下一点纪念……”

    沙岩说,“若干年后,当人们在档案馆里打尘封的报纸时,必然能看到我们谢幕时的姿态,那将是在中国都市报急剧竞争时代的一个符号,那里公留下我们永远年轻永远青春的影子……”

第六百九十五章 泪别

    “你们都知道,出最后一期报纸已经没人发工资了,我们都是义务劳动,都是留下来为报社站最后一班岗。三年来,我们的每一条新闻都是从前期的线索研判、新闻策划、一线采访、内容编辑、版面安排和后期视觉设计制作这样的过程,这就跟一个女人从受孕到怀胎,从分娩到哺育,再到一天天喂养一样是多么的艰辛,过程是多么的痛苦……”沙岩说,“可是,眼看着我们的孩子已经三岁了,就要进幼儿园了,可是我们的孩子却夭折了,在这个最寒冷的冬夭折了,再也看不到下一个春天了。”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大家神情凝重。

    “我知道你们都埋怨我对你们要求太严格了,甚至不近人情,说我没有人性,不懂感情……”沙岩说着把目光移向张琰,有意识地看了看他说,“你们知道徐克为什么早早地辞职了,离开了《紫华生活报》?是的,他是没有钱给孩子买奶粉,是我那天叫他值了夜班后他一愤然离开的,当时我也不知道他的这个情况啊。但是,归根结底这是我们在竞争中一点点失败了,是残酷的市场逼走了他。

    张琰想起了自己在**报道组跟沙岩争吵时说过的话,现在想来,他不应该把徐克的事告诉他。

    沙岩说:“你们都不知道,他离开报社会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在电话里他说在报社发不出来工资的时候,他看着嗷嗷待哺的孩子流了起来,他说他是个老员工了,《紫华生活报》曾经它是他的全世界、是他生活的全部希翼,一瞬间,发不了来工资他的天都坍塌了,那天走到他家楼下,他不敢于回家,因为一进家门就是孩子嗷嗷待哺的啼哭声,你面楼前些楼的外立面撕心裂肺地哭了,他说那一刻他体会到了什么是肝肠寸断和却无力回天。”

    沙岩停了停,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我们在一起工作好几年了,我了解他,我知道他心里非常难过,离开《紫华生活报》这张新闻纸,对于一个记者来说就味着隔断了血脉但还连着筋啊……”。

    简陋的办公室里非常安静,小太阳永永无休止地摇着头,发着难听的吱吱声。

    “既然是最后一班岗了,那我们就把它站好。让我们的最后一篇稿子和名字与总编辑的《发刊词》永远留在我们的《紫华生活报》上。无论你们每个人将来的人生会怎么发展,也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在我们的有生之年里只要打开最后一期《紫华生活报》,只要里面还有你们的名字,你们便青春无悔!在这个社会里,有成千上万的人一天一天过着日子,但在他们的生命里却很少有特别的日子,多年以后,他们都会忘记自己的青春和热血,也会忘记自己的苦难和喜悦,但是,我们青春和苦难,我们的热血和喜悦,会被镌刻在紫会报业史上。”沙岩说。他的情绪渐渐有些激动。

    “多年以后,许多人都会忘记这一天,但是《紫华生活报》永远会帮大家铭记这一天!你们和将来研究媒体的人,都会从档案馆里找到我们最后的印痕,那时,大家都会为我们的悲壮而感佩。”沙岩说,“今天是我们在这个战场上搏斗的最后一天了,非常珍贵也非常难忘,希望你们都能拿出最好的状态和水平,把自己的稿子和名字镌刻在历史里长河里。”沙岩说,“热线部已经关门了,人员全部解散了,我把线索登记本拿了过来,你们每个人都找一找线索,自己给自己安排个线索去采访吧。总编辑让我代表采访部门要写一篇纪念性的文章,我今天就不陪你们了。

    大家都看着他,心里泛动着辛酸苦辣的味道,大家眼含热泪。

    “还跟平时一样,从现在开始联系采访,明天下午交稿子。当后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无论我们在紫华的哪一个角落,当我们看到最后一期《紫华生活报》的时候,我们就算真正意义上别离了,这份报纸就是我们的离别留言册,请大家收藏好这一份回忆……茫茫人海,希望我们后会有期!”

    沙岩一说完就站起来,深情地向大家鞠了个躬,一行眼泪流了出来。

    7名记者都被沙岩感动了,大家不禁哭了起来。哭是会传染的,悲伤的气氛弥漫在简陋的大办公室里,那两台小太阳还在永无休止地摇摆着脑袋,吱吱作响,夹杂在哭声里一起为报社唱着最后的挽歌。

    三年来的一幕幕往事弥撒在空气里,社会新闻部的每一个角落都珍藏着他们挥汗如雨的人生奋斗和在新闻道路上的喜怒哀乐……其他采访部门都已经关门了,社会新闻部是唯一留下来,愿意要再送这张报纸走一程的部门,1名主任加上7名记者,这就是《紫华生活报》最后的勇士。

    7名记者越哭越伤心,他们相互拥抱,互相祝愿,在办公室里依依告别,一向坚强的沙岩泪流满面,和大家依依拥抱……他已经说不出来话了,用泪眼深情地看着大家,和每个人拥抱时,都会一个劲地拍打着他们的肩膀。

    大家哭得稀里哗啦,一塌糊涂,沙岩已经受不了这种场面,留下的7人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记者,他就要崩溃了,便转身回到外间的办公室,刚一坐在办公桌前,就一头趴在桌子上抽泣起来,肩膀随着抽泣声一起一伏。

    哭声传出了办公室,传进了楼道,传到了报社院子……

    明天下午交稿子时,每个人来报社的时间都不一样,大家已经没有见面的机会了,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告别。

    不知谁带了个头,开始收拾凌乱的桌子,然后,7个人把所有的桌子和椅子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好,用抹布将每一处都擦得干干净净。报社马上要搬走了,这栋楼后天将被腾空,那时,收破烂的人会提着麻袋把桌子上的废纸旧报收走,社会新闻部里肯定一片狼藉……但是,他们还是要再把桌子收拾一遍,包括徐克的桌子,马倩的桌子和所有已经离职的桌子,他们一张不落地收拾着。就像在搞一种庄重的告别仪式。

    完后,每个人都轻轻地离开了办公室,谁都没有跟趴在桌子上的沙岩打招呼,他们不愿意打扰他,他是一个英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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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6771/ 第一时间欣赏20年归来仍少年最新章节! 作者:盛世唱响所写的《20年归来仍少年》为转载作品,20年归来仍少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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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归来仍少年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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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恋父情结的胡宛如命运不幸。来校前父亲在研发炸药的实验中致残,他不愿意没有尊严地活着,毅然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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