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让我们的爱情美丽、圣洁
第六百六十六章让我们的爱情美丽、圣洁
“宛如!”张琰惊讶地叫道,所有的欣喜从目光里火一样扑了出来。
“火车到了紫华火车站外就停下了,晚点了。”她说。
“你从哪里下的车?我一直在这节车厢门口站着,下车的人我一个个都看过去了,没见你啊!”张琰说。
“我是从隔壁车厢下的车,那边人少。”胡宛如笑着说,“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张琰高兴极了,幸福弥漫在柔柔的春风里,低空掠过的燕子唧唧地欢唱着,像似在欢迎着远到而来的胡宛如。
“宛如!这个给你……”张琰说前些将玫瑰花递给她。
胡宛如高兴地接过花,轻轻地闭上眼睛闻了闻,那么地陶醉,那么的知足,那么的享受。
她面若桃花,明眸皓齿,鲜妍而美丽。
“谢谢……”她说出这两个字时,她的眼睛突然湿润了。她轻轻地扑倒在他的肩头。
张琰的眼睛也湿润了,心里涌动着波涛汹涌的幸福,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也在波涛汹涌中荡漾着。他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不是9年前的校服情侣了,他已经是男子汉了,这一生,他要给她所有的爱。
一对恋人相依相拥之后,胡宛如轻轻地离开了张琰的肩头,然后冲着他微微笑了笑,意会地笑。
张琰的眼泪不禁流了下来,他怔了怔说:“宛如,紫华欢迎你,张琰欢迎你……我们走吧。”
张琰说完便拉着胡宛如的拉杆箱朝火车站外走去。
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有着说不完道不尽的绵绵情话,他们边走边说,一直说到出站口。张琰叫了辆出租车把行李放在后备箱,然后跟胡宛如一起坐在后排座位上,不时给司机指路。
“张琰,我在火车上见许多人都戴着口罩,紫华是不是有**?按说,这么好的天气不应该戴口罩啊?”胡宛如说。
“**只是传说,他们都是外地人,不知道紫华的气候。”张琰说,“没事,别怕,就算真有**,那也有我在,以后,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
胡宛如莞尔一笑。
张琰给胡宛如租的房子跟他在一个村,两个房子只隔了几户人家。他们下车后径直来到胡宛如的房子。
房子里有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一个折叠小沙发,还有一个小衣柜,毛巾、脸盆、牙刷、牙缸等各种生活用品也都准备到位,所有东西全是崭新的。
胡宛如感动极了。
“张琰,你对我真好!”胡宛如说。
“宛如,现在我们的一切才刚刚开始,我想把整个世界都给你,可是现在我们报社的效益并不好,工资也拖欠……”张琰认真地看着她说,“但是,宛如,请你相信我,我保证,我对你的爱永远永远都不会变,我会用我的生命去爱你……”
“嗯。”胡宛如认真地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玫瑰花摆在桌子上。
黄昏,张琰带着胡宛如到村子附近走了走,路上,他们有着说不完的话。张琰非常细心也很体贴,每次过马路时,他都会小心翼翼地为她看着路,让她走在不靠近车辆的一侧。他们在附近的餐馆吃了顿饭,又回到了房间。
胡宛如没有忘记给妈妈和哥哥打电话报了个平安。
夜幕已经降临了,一对恋人缠绵悱恻,张琰坠入了温柔乡,久久不愿意离开。
“张琰,你回你的房子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我等安顿下来后我就去找工作,以后我们一起努力。”胡宛如说。
张琰见胡宛如一再叫他回去,也便只好从小沙发上起身准备离开,他把门窗都检查了一遍,刚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他突然转身抱住胡宛如深情地说:“宛如,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我爱你……”
胡宛如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眼睛又一次湿润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轻轻地离开了他的胸膛。
“张琰,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我们的爱情是圣洁的、高尚的,我为了你,为了爱情,就算粉身碎骨也义无反顾。可是我们不能这样,我们一定要把最好的时刻留给步入婚姻殿堂的那一天。”胡宛如深情地看着张琰说,“从洛明工业学校到紫华,从年少懵懂到今天的再度重逢,我们的心早已相融,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情缘,我们一定要让我们的爱情美丽、圣洁,像象牙塔里的爱情一样童话般美好,我们一定要让我们的爱情充满诗情画意……”
她注视着张琰,满目柔波里荡漾着对未来无限的憧憬。
“张琰,好吗?”胡宛如问。
“嗯。”张琰深情地点了点头。
他们再次热情相拥。
胡宛如来到紫华时是三月下旬,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张琰每天早晨起床后都会来到胡宛如的房间,找她一起去吃早饭,然后,她一直把他送出深深的巷子,站在巷口目送着张琰去报社上班。
张琰骑着自行车一步三回头。
“小心骑车!”胡宛如会冲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喊。
而张琰却总忍不住要回头多看她一眼,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一朵盛开的白莲,他能想到她的脸上绽放着白莲一样的笑靥。
张琰不再跟以前那样要一直陪到沙岩从编辑部回来才离开报社,他跟别的记者一样,一交完稿子就骑着自行车朝着胡宛如的住处赶去,每天,他都要给她带回一份报纸,让她看自己写的新闻。他们会一起去餐馆吃饭,给她讲他一天的工作和遇到的新闻。
每每说起这些事,张琰就跟个孩子似的,眉飞色舞,甚至忘记吃饭。
胡宛如是他忠实的听众,静静地听着他的讲述,脸上荡漾着甜蜜和幸福。她不时会想起在洛明工业学校时的情形,她觉得这些年来他没变,还是那个激情澎湃的少年,还是那个希望文学社的社长。
胡宛如决定过几天就去找工作,她要跟张琰一起奋斗美好的明天,要让他们的爱情充满诗情画意。
正当一缕缕春风吹遍中华大地时,一种被世界卫生组织命名为“重症急性呼吸综合征”的幽灵却夹杂在柔和的春风里,无声无息地来到了中国的多个城市和地区,这种由SARS冠状病毒引起的急性呼吸道传染病,就是大家说的“**”。
第六百六十七章 **袭来
一时间,发热、头痛、肌肉酸痛、呼吸衰竭……这些词语让人谈“非”色变,特别是它近距离飞沫传播和接触患者传播的途径,给每个人的心里都笼上了一层阴霾和恐慌。
胡宛如到紫华没几天,紫华街头戴口罩的人就渐渐多了起来。紧接着,紫华市政府正式向社会披露了**已经来到了紫华。在春意昂然的季节里,这座城市的空气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食盐能防**的说法不胫而走,几乎在两天以内,恐慌的市民便蜂拥抢购食盐。起先,还只是在紫华的一些大超市抢购,但慢慢的,在各个商店、药店,甚至连路边兜售光碟的小贩子也卖起了食盐。
在紫华大街上,原本每袋1块钱的食盐成了紧俏物资,很多商贩把食盐卖到了5元一袋,他们还在招牌上把食盐写成“碘盐”,一些超市为应付顾客抢购食盐还立出了“限量发售”的牌子。在超市和商店门口,长队一直要排晚上11点甚至次日凌晨一两点。
张琰在《紫华生活报》社会新闻部主任沙岩的安排下,一连几天专门采访街头食盐抢购的新闻,采访中张琰得知,人们之所以抢购食盐是因**而起,不知从哪里传出患者染上**与缺“碘”有关,而食盐里面含有大量的“碘”,可以防**。从两天前开始,市民抢购的物品很快从食盐扩展到大米、食用油、调味品……而多家医药超市的防**口罩和过氧乙酸消毒液也被抢购一空。
突如其来的**给胡宛如的求职带来了麻烦,这两天,她先后过去几家单位,但原本约好的面试都被用人单位取消了,在人们还没有弄清**为何方妖怪时,大家对这种病毒的危险更是传言四起,谁都不愿意见陌生人。
在路上一旦遇到有人咳嗽,还会悄悄地被人打卫生防疫部门的电话举报,SARS这个幽灵正在紫华行其道,各种抢购一次次地刺激着人们敏感而恐惧的神经。
越到这个时候,新闻媒体的工作也就越忙,张琰的工作量每天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他甚至连买口罩和消毒水的时间都没有。这天,他终于挤出一点时间,排了大半天的长队买了些口罩、板蓝根冲剂和消毒水,一下班,他就来到胡宛如的房子,把屋子里彻彻底底消了一遍毒。
第二天,张琰一连跑了很多商场和政府部门去采访,直到下午四点多,他准备回到报社写稿时,抢购风还在持续。
突然,他的手机响起,电话是沙岩打来的。
“张琰,今天采访完了赶紧回报社,时政部记者刚刚从省政府采访回来,全省马上就要出手严管了,我想,接下来,紫华的抢购风一定可以得到遏制。现在紫华人都开始恐慌了,大家最害怕的还是**本身,我准备让你去完成一个任务,这肯定是全社会关注度最高的新闻……当然,我觉得也只有你才能啃下这块硬骨头。”沙岩说。
“主任,什么内容?”张琰问。
“深入医院隔离区采访。”沙岩说。
“啊?”听到这话张琰十分惊讶,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对于**的采访,核心关注是患者,我们要立刻关注全社会众志成城抗击**的行动和精神,我们不能总再在外围打转转。对读者来说,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医院隔离病区的情况,这才是**报道的灵魂,我们不能天天在外围报道这些小花絮。”沙岩说,“记者和老百姓的区别在哪里?就在于关注重大事件时,记者永远会比他们离事实更近一步,永远最接近甚至无限接近新闻事实……”
“主任,隔离区能进去吗?那里是不是很危险?”张琰担心地问。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别忘了:倘若一个国家是一条航行在大海上的船,新闻记者就是船头的瞭望者。只有你更进一步,才能领略到无限风光……张琰,这次我们要跟去年报道‘平鹿县死猪肉流向市场’的新闻一样,一定要抢在同城媒体前面,一定要压住《紫华都市报》的风头,让《紫华生活报》‘记者走进医院隔离区’的这组报道抢先见报并在社会上产生强烈反响。算了,手机里我就不多说了,你先做个心理准备,等会你回来了,我再详细给你说说这次从哪几个方面采访,我们怎么突破……”沙岩说。
两天后,省、市有关部门负责人纷纷出面辟谣。包括紫华市在内的陆风省多个地市的工商、物价、城管、公安等部门联合行动,严打囤积居奇、哄抬物价,一度飙升的大米、食盐抢购风被制止了,市场和价格渐渐恢复。
4月上旬,《紫华生活报》成立了抗击**特别报道小组,沙岩任组长,张琰被列入了主力队员。从今天起,报社给他们租了宾馆办公,专门强调报道组一律不准回报社也不准回家。张琰和报道组的记者都知道,报社这样做是担心他们染上**,继而传染给大家。
这次的采访一旦开始,张琰就见不到胡宛如了。他非常担心她,他不知道弥漫着**的空气会不会侵入到胡宛如那间简陋的房子,不知道她一个人可怜巴巴地待在房子里会有多么的孤单。他讨厌**,他们才相聚了短短几天,**居然要把他们分开。
“主任,我不能跟你们一起走,我必须回去一趟……”临出发前张琰向沙岩提出要请假。
“什么?你要临阵脱逃?”沙岩剑眉之下的一双目光像剑一样锋利。
“不是,我只是想去看看女朋友,她一个人在房子里,哪也不敢去,她心里肯定会很害怕,我要告诉她这几天我要进隔离区,至少,让她知道我的行踪。”张琰说。
“你能吃得准哪股空气里有**?你能保证你出门就一定不会遇到**病毒携带者?不行!坚决不行!”沙岩说,“作为一名记者,在重大新闻出现的时候,在我们就要上前线的时候,你怎么满脑子都是儿女情长?”
“她从那么远的地方来紫华,现在,紫华**的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了,我怎么能不管她?至少,我应该给她说一声吧。”张琰说。
“她没有防护品?”沙岩问。
第六百六十八章 **时期的采访
“口罩、板蓝根、消毒水前两天我给她送去了。可我还是担心她,现在街上到处都是戴口罩的人,空气里到处都是消毒水的气味,她肯定会害怕的……”张琰说,“我还得告诉她我要去采访,这几天都回不去……”。
“说,必须得说,打电话,现在就给她打电话说。”沙岩说。
“可我还是想回去一趟……”张琰说。
“原因我说过了,在工作面前,在上战场之前,你不能有任何的私心杂念,等我们再打一个漂亮仗,等**疫情控制住了,我第一个放你回去,我再给你放两天假,让你们好好团聚。”沙岩一说完,就开始收拾他们出发前的装备了。
“主任……”张琰说。
离开报社时,报社总编辑还专门来到报道组,给每人发了几套口罩、几盒板蓝根冲剂和抗病毒口服液。
让记者进入隔离区采访只是《紫华生活报》单方面的想法,在谈非色变的紧张空气里,报道小组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争取一切条件,进入医院隔离区采访。
沙岩带着张琰在紫华的多家医院采访**,但多次都遭遇碰壁,没有哪家医院会允许记者进入隔离区。
紫华市结核病医院是紫华最早设置隔离区的医院,但是,沙岩和张琰多次找到呼吸科的医生,表明他们想进隔离区采访**一线医护人员工作情况时,戴着几层口罩的医生瞪圆了眼睛。
“你们是不想要命了吗?走,走,走!现在正忙着抢救病人,你们添什么乱?”医生是个男同志,他戴着厚厚的口罩,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边框的眼镜
“医生,希望医院能给我们穿上防护服,带我们进去。现在全国都在抗击**,我们要用镜头和笔记下这段工作。”沙岩说,“当然,这也是展示我们白衣天使救死扶伤的爱与责任。”
医生摆了摆戴着手套的手说:“别,别……我们不需要你们记录,你们不在这里添乱就谢天谢地了,你给我们拍张照片、写篇稿子,能把病人抢救过来吗?”
“医生……”张琰还想说什么,沙岩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用眼神向他示意不要再说下去了。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医院呼吸科里。
“记者同志,不好意思,我这人说话直,你别怪我。这么给你们说吧,我们的工作你们报道不报道都行,我是担心你们进了隔离区被感染了,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危机了,每再增加一个疑似感染者,我们心里就紧张。”这位医生说到这里才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坐下。
医生厚厚的口罩遮挡的脸上,银色边框眼镜透亮的镜片下面,一双眼睛显得焦急而凝重。
他说:“现在,**源发地的死亡病例不断增加,我国的个别北方城市已经成了疫情重灾区,许多省的**防线都被突破了。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现在每一趟途经那座北方城市的列车一到紫华,我们就紧张地出一身汗,那里可是中国SARS的重疫区啊!我们除了要在医院隔离抢救患,还得到火车站对旅客进行体温监控,总会有旅客不配合,会在车厢里逃避,有时,为了追查几个逃避的旅客,我们就得一个车厢一个车厢再查一遍,一个车厢有100多个人,我们医生都快崩溃了。”
“医生,被你们找到的这些旅客,是不是**患者?”张琰问。
“疑似吧,说疑似应该准确些。”医生说。
“他们为什么不愿意治疗?”张琰问。
“SARS来得太突然了,以前大家都没有遇到过,我们医生也没有遇到过,只知道这是临床肺炎症状,这种病有高传染性,严重时也会致命,但对于其他更多的东西我们也没弄清楚。现在,国内也没有这方面的专家,患者是第一次遇到,社会是第一次遇到,中国也是第一次遇到,我们医生也是第一次遇到……”医生说。
沙岩和张琰都注视着面前的这位医生。说这话时,他银边框眼镜上方并不浓密的眉毛往一起蹙了蹙,他们能想到口罩之下,脸上并不轻松的表情
“说难听点,别说患者恐慌,遇到这种情况,就连我们医院也紧张。现在,咱们紫华还没有足够的隔离病房,很多疑似病例还混住在一个大病房里,很多人担心同病房其他疑似者是真的**患者,都怕被传染,都闹着要出去。他们的情绪非常激动,也非常暴躁,我们的治疗也很难展开,你们不知道,现在我们医院隔离区病房的铁门都被踢变形了。”
这位医生接着说:“有些疑似患者还对护士破口大骂,拒绝检查和治疗,甚至把护士的医用托盘给摔了……我们也是一肚子苦水啊……他们不冷静,不克制,但我们不能由着他们……我们身上穿着白大褂,我们是医生……我们的天职就是救死扶伤,我们不能任由他们拒绝治疗……。”
沙岩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医生的尊重和崇拜,他看了看医生又看了看张琰,张琰从主任的眼神里能感受到他已经把和医生的交谈视为了一次采访。张琰立刻心领神会,他正要掏出笔和本子时,沙岩微微地冲着他摇了摇头,张琰赶紧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位医生静静地看着窗外,像被隔离的患者向往自由一样向往着外面明媚的春光,可是,这个春天没有花香,没有馥郁的香气,人们人们脸上厚厚的口罩隔离着2003年春天的味道。
“市上已经成立了抗击**指挥部,五天前,我们接到了指部的命令,让我们按100个床位的规模准备隔离区,还要以最快速度设置好医护通道和病患通道。我们医院以前哪有这么大的隔离区?医院连夜把能腾挪的地方全都排查了一遍,最终确定把一栋被闲置的旧楼利用起来,在这里设置紧急隔离区。”医生说,“从火车站检查出来的疑似患者,不断被送到我们医院,高隔离区的事刚一定下来,我们就立刻行动,足足用了两天两夜才搬空了那栋楼,把这里改造成了隔离区。”
“隔离区有100个床位?这是不是紫华床位最多的隔离区?”沙岩问。
“最初的计划是100床,但在我们改造过程中,指挥部的命令一个接一个,我们的床位也从100床增加到110床、120床、150床……现在,我们的隔离区已经有158张床了。”医生说。
“医生,你们呼吸科的医生够吗?”沙岩问。
医生眼前闪过一道亮光,他将目光移向身材高大笔挺的沙岩,他们相遇的目光里有种英雄所见的共鸣。
“不断增加的床位数和给医护人员带来了巨大的工作压力,好几个医生和护士都累倒了,他们一出隔离病房就趴在桌子上呼呼睡着了,那些年轻的小护士哪里见过这个场面?如果光是检查、抽血、挂针倒罢了,关键是有的患者情绪暴躁,动不动就辱骂护士,摔掉她们的托盘,好几护士都哭鼻子了,我们科里所有人十几天都没回过家了。”医生说。
第六百六十九章 预警系统?应急预案?
医生说了这么久,沙岩和张琰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因为他跟别的医生不一样,他的胸前没有别胸牌,他身上穿的不是白大褂,而是一种不同于其他医生的衣着,这应该是防护服。
“其实,我们已经被医院隔离了,我们科的人都不允许去食堂吃饭,医院会把饭送到我们科,我们就在隔离病区的那栋旧楼里吃饭,吃完饭就赶紧去病房,100多张床,只有十几个医生,这怎么忙得过来?”医生叹了一口说,“只是我们的这种压力并不被医院围墙以外的人们所知道罢了,甚至,不被这栋旧楼以外其他科的医生护士所了解。”
“医生,所以你们就需要报道,让我们进入隔离区,把发生在隔离病区里的感人故事报道出去,让全社会都知道**时期白衣天使在干什么……”张琰见缝插针。
医生摆摆手说:“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搞媒体嘛,就是要捕捉和报道社会热点,但是对我而言,甚至对我们呼吸科而言,治愈一个病人远比报道一下事迹有意义得多。”
医生把目光投向沙岩说:“从你的眼睛看,我们的年龄应该差不多?”
“我是1967年出生的。”沙岩说。
“噢……那我比你能稍微大点,但我们都是60后。”医生说,“我们那一代人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踏踏实实做人,兢兢业业做事,我是不会宣传我个人的。既然我当年上大学时选择了医学,那我这辈子就要做一名合格的医生,我没有选择新闻,我也不懂什么传播……当然,我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我对你们媒体有成见,记者是阳光下最光辉的职业,你们就是树林里的啄木鸟,你们的报道可以激浊扬清,你们也可以针砭时弊,可以惩恶扬善……但是,我感兴趣的依然是当好一名医生。”
“您觉得什么才算是好医生?”张琰问。
“一名默默无闻的医生才是好医生。”医生看了张琰一眼说,“我这话肯定不全面,但这是我自己心里的标准,只有一个默默无闻的人,才可能会专心地去做事情,才能给患者做好每一次诊断,开好每一粒药。”
“医生,我们还是想采访隔离病区……你看……”张琰说。
医生摆摆手说:“算了,算了,情况我都给你们说了,你们别给我们添乱了,如果你们真的想为抗击**做点事情的话,我倒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沙岩问。
医生说:“在这次的**抢救和救治中,慌乱是许多医生的一种共同心理,我们科的医生以前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对这些患者怎么对症,怎么用药,也是我们医护人员的共同难题。在研究治疗方案时,全国的专家组和一线参与救治的医护人员有些茫然,现在,我们只能逐一治疗,有发烧,医生就找炎症,然后对症下药。炎症控制了,体温也就下来了,并发症多是其他慢性病引起的,那就挨个治疗慢性病症。没有什么好办法……说穿了,这就是基础的办法治疗。”
“我们也只能针对不同临床状况调节药量,我没有其他的好的治疗办法。对炎症重而且治疗没有改变的,才会改用其他抗生素,激素也用,但医院会严控量。”医生说,“实际上,**早期的信息不透明,是造成恐慌的最主要原因,当然也包括紫华的各家医院。如果你们真的想报道的话,我建议你们多呼吁一下让我们国家的预警系统和应急预案能迅速构建起来。”
“预警系统?应急预案?”沙岩问。
医生说:“其实在**之前,人类面对最多的就是血吸虫病,再往前,还有天花、霍乱等,现在这些疾病早已经得到遏制。突如其来的**考验的应该是我们国家预警系统和应急预案,还有我国公共卫生体系的提升和完善。发生重大事件后,如果每个人都能按预案启动工作,我想,救治效率会更高。”
听到这话,沙岩赶紧扭过头冲着张琰说:“记下!把医生这话记下……”
医生看了看他们,这次没有反对。
“预警……什么……系统……?”张琰抱歉地问。
医生然后放慢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预-警-系-统和应-急-预-案……”
张琰在采访本上记下这几个字后,医生又接过本子看了看,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已经非常疲惫了,张琰靠近他时才发现,他的眼球里布着几血丝。
“唉!我不喜欢报道,当然,我也不能代表医院。没准,医院还想向社会透露救治情况,可能还会促进中国社会对公共卫生体系的完善。要不,你们找找医院政工科吧……”医生说。
聊了这么久,沙岩和张琰还不知道医生长得什么样?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医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沙岩小心地问。
“你别往报纸上写!你要写我名字的话,我就不告诉你了。”医生可爱得像个孩子。用那双疲倦的眼睛看着沙岩。
“好的,我们尊重您的要求。不写。”沙岩说。
医生微笑的脸庞轻轻地扯动了脸上的口罩。“我叫侯强,呼吸科副主任医师。”
“谢谢侯医生。”沙岩说完后又给张琰说,“你给侯医生留张名片,要是侯医生这里有新闻了,也好联系你。”
张琰赶紧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侯强,侯强戴着厚厚的手套很不方便,接名片时名片掉在了地上,他抱歉地弯腰去捡拾,可几次都没捡起来。张琰赶紧捡起来重新递给他。
他摊开宇船员一样的手笑着说:“我们的防护服、手套和靴子,都是医院针对**设计的。有点笨,不过我们还会改进。”
沙岩和张琰临走时,侯强还专门给了他们医院政工科科长的电话。
他们离开呼吸科后,张琰赶紧站在医院的一棵大树下,拨通了科长的电话。张琰激动地说,他要采访**一线医护人员的工作情况,想进隔离区。科长答应道:“你们下午来吧,到时,我安排宣传干事配合你们采访。”
挂断电话张琰高兴地跳了起来,他一看表,已是上午11点45分了。突然取得的进展,让沙岩也高兴不已,他一连拍了几下张琰的肩膀,然后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自从他们成了抗击**报道组的成员后,就不能再回报社了。中午,他们在宾馆房间里休息了一下,详细讨论了报道的方向后,不到两点,张琰就来到了紫华市结核病医院。
第六百七十章 转机
然而让张琰意想不到的是,尽管政工科长同意了《紫华生活报》的采访请求,但医院的院长考虑再三,却没有同意让记者进入隔离区。
“院长,我们是要正面报道紫华的白衣天使抗击**的新闻。我们的报道本身也是与各个行业众志成城、抗击**的组成部分……”在院长办公室里,张琰一下子从兴奋的极点坠到失落的极点,他还想据理力争。
可是院长却突然坚起了一只大手,沉着地说:“这事我们得开个会,得研究,得商量。”
接下来,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傍晚,张琰带着一身的疲惫和失落回到了宾馆。他向沙岩汇报这个情况时,厚厚的口罩后面的脸上沮丧极了,委屈的眼泪沿着鼻梁流进了口罩里。
听完张琰的遭遇后沙岩一时无语,他静静地坐在茶几前,呆若木鸡,他的脸上写满意了失落与委屈,神情里也流露着愤愤不平。
大家都不说话了,房间里鸦雀无声。
给记者在宾馆订房这在《紫华生活报》社根本就没有前例。对于经营惨淡、连工资都不能及时发放的报社来说,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开房毫无疑问也算是一笔开支。
张琰觉得自己对不起报社,心里有种隐隐的愧疚,他不由得想起了年前采访完‘平鹿死猪肉流向紫华’的新闻,回到报社时的情形。那天,当他们的汽车开到报社门口时,社长和总编带着各部门主任和部分记者,站在寒风里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社长和总编辑手里各捧着一束鲜花,鲜花在寒风里傲然挺立,绽放着美丽而欢欣的笑容……
一行泪流了下来,倏地钻进了厚厚的口罩。张琰生气自己的气,他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无能?由于他没能联系好进隔离区的采访,大家都只能采访一些外围的花絮,根本进不到核心区。大家一天不进隔离病区,就会给《紫华都市报》留下冲锋的机会。对隔离病区新闻的独家首发,这可是《紫华生活报》事先确定下来的目标……张琰懊悔极了,是他经耽误了报社对这条新闻的规划,是他的无能又给了《紫华都市报》机会……
想到这里,他抹了一把眼泪,一把摘掉口罩倒在床上。
“戴上!把口罩戴上!”沙岩立刻跟命令士兵一样命令道。
张琰见沙岩的目光如剑一般,只好又戴上口罩。
“去洗手!消毒液就在卫生间!”沙岩说。
这时,张琰才意识到房间的窗户和门都开着,主要是让空气流通,尽管这样,房间里也弥漫着浓浓的过氧乙酸的气味。在他下午去紫华市结核病医院联络时,其他记者已经给房间消过几次毒了。
沙岩跟沉着冷静的大将一样,认真的思索着,深邃的目光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他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说:“写!就写今天上午去医院呼吸科的内容。这就是记者采访隔离病区的第一篇报道!”
“可是……”张琰说。
沙岩将坚定的目光移到他的身上问:“可是什么?”
“可是,我们根本就没有进到隔离病区,而且,侯医生也不让提他的名字……”张琰说,“这个我们是答应过人家的,做人要言而有信……”
其他记者刷地一下把目光集中在张琰身上。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够妥当。
“主任,我的意思是……”张琰赶紧想纠正。
沙岩在张琰面前坚起了一只手,阻断了他的话。
他说:“你说得没错,做人就应当言而有信,诚信是美德,也是人与人交往的基础,和一些西方国家比,我国的社会信用体系现在还比较缺。但是,张琰,报纸是公器,是服务社会的新闻纸,我们的报道肯定不能失实,对于是否提及采访对象名字的问题,这是技术问题……这个你不用管了,到时我来修改,你先写稿子。”
完后,沙岩又给报道组其他成员安排了一些抗击**的花絮报道。
第二天,《紫华生活报》推出了《走近抗击**一线的白衣天使》的稿子,这篇报道立刻在社会上引起了高度关注。
张琰非常佩服沙岩的笔力,他居然把原定的“走进”改成了“走近”,一字之差,他们的新闻就没有失实,而且,他还巧妙地隐藏了信源。
让报道组意想不到的是,稿件见报当天,张琰接到了医院政工科科长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说:“院长允许你们进入隔离病区采访……”
沙岩亲自上马,带着张琰和一名摄影记者再次来到紫华市结核病医院。
一进政工科,科长就对沙岩说:“昨天下午,你们的记者在医院足足待了一个下午,他又是找院长,又是找侯医生,又是找我,你们身上的精神让医院很感动,不瞒你们说,昨天傍晚,看着你们的记者失落地离去的背影时,我正在院长办公室,我们都被感动了。我们的隔离区还很简陋,起初,我们是顾及这些照片报道出去以后,会让社会不放心,你们的记者离开后,医院开了个会……”
沙岩看了看张琰,目光里充满了对他的赞许。
科长说:“大家在会上说,目前,我们医院是全市唯一一家隔离和救治**患者和疑似人的地方,我们的**隔离病区是临时设置的,坦率地讲,我们的治疗也是在常规治疗的基础上再摸索,隔离病区里疑似病例每天都在增加,现在的医务人员严重不足,我们也只能先让侯强带领的医护人员顶住。昨晚开会时,我们也确定了另外几个梯队,大家都准备好了,在感染无处不在环境里,要是第一拨人要是倒下,我们就让第二拨人上,第二拨人倒下了,我们就让第三拨人再上……说实话,我们已经做了最坏的计划,而且,连夜做通了医务人员家属的工作,进隔离病区的所有医务人员都签订了《承诺书》……”
“《承诺书》?”张琰问。
“是的。承诺履行白衣天使的神圣职责,把**抗击到底……”科长微微停了停说,“现在全社会都在抗击**,正如你们记者说的那样,媒体也是抗击**的组成部分,我们应该携手合作,共同向社会传递我们的救治情况,树立大家的信心。”
第六百七十一章 走进隔离病区
科长的一番话说得张琰心里满是喜悦,昨晚回到宾馆时的失落和悲伤,一扫而光。此刻,他突然觉得有一道无形的光环,照耀在自己的头顶,那便是新闻事业的光环,这些年来,能与新闻同行,自己辛苦但也幸福。
科长稍稍停了一会儿不无感慨地说:“我们院长经曾在国外留学,他还特意说,中国不同于世界上其他文化背影下的国家,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们的祖先就追求着鸡犬相闻、守望相助的生存和生活方式。从建国到现在,我们哪次遇到大灾大难的时候,不是不中华儿女众志成城、凝心聚力,一起去战胜的?所以,院长让我转告你们,这次的采访我们一定密切配合,让你们把隔离病区抗击**的新闻报道出去。但是……”
“但是什么?”张琰急切地问。
“但是,考虑到**的传染性,医院只允许让你们进隔离区,但只能走到半污染区,污染区是不能进去的,那里太危险……”科长说。
即便这样,沙岩、张琰和那名摄影记者已经感激得眼里闪烁着泪花。这就意味着,他们将成为紫华和陆风所有媒体里,唯一走进**隔离病区的记者。成了站在是船头的瞭望者了……
三层隔离服、一双橡胶雨靴、两个口罩、两个头套、两层橡胶手套、一个眼罩,他们三个人用了40分钟才穿戴齐整,这么一身行头让张琰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还没走进隔离病区,汗水就湿透了衣服。
沙岩是人高个子,身材匀称,他穿上这身衣物却像个要飞上太空的宇航员,倒有几份英姿飒爽的风度,俨然又回到了军营。
“记者同志,我们可以进去了……”一名全副武装的女医生说。
这天,侯强没在医院,此刻,他正按市抗击**指挥部的要求,去紫华火车站检查从北方城市来紫华的旅客了。
张琰转身跟着女医生要进去时,沙岩突然问:“张琰,你怕不?”
张琰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主任这么一问,他倒踌躇了一下。
“不怕。主任,这次机会难得……”张琰一说完,就跟着医生走了进去。
张琰他们跟着女医生履蹒跚地穿过4道门,进入了半污染区,他们这才发现,这身行头穿在身上像是把人给束缚了起来。
隔离区接待他们的另一位医生一见他们就问:“照相机也要带进去吗?”
这个问题很奇怪,既然是采访,怎么能不带照相机?这就跟战士上战场要带枪,跟医生进手术室要带手术刀是一个道理啊。
“是啊。”摄影记者回答道。
“这不行,会传染。”医生说,“这里的一切都会传染SARS病毒,空气里也弥漫着病毒,照相机不能裸露。”
他们这才知道,尽管把自己武装成了这副样子,可照像机依旧是可以传播病毒的。
医生让护士找来一个防护罩,摄影记者用酒精棉把照相机擦拭后,用防护罩把它包裹严实,之后,他们三人才随医生走进了隔离区的半污染区。
“没事,你们可以进污染区……请跟我来……”带队医生的从容,打破了政工科长和医院的要求。
沙岩和张琰对视一眼,他们会心地笑了。
然后,他们又进到了污染区。
这里的气氛非常紧张,尽管大家都戴着两个口罩,但还是能闻到污染区里消毒水的味道。张琰用目光搜索着这里的每一个场景,捕捉着每一个细节。一名护士正耐心地给发烧病人扎针,那位患者没戴口罩,不停地咳嗽着,但护士没有退缩,她伸出戴着手套的食指,冲着患者轻轻地摇了摇,温柔而耐心。然后,她紧握着患者的手腕寻找血管,一丝不苟。挂好吊瓶时,护士的眼罩里已积满了汗滴和薄薄的雾气。
在污染区里,沙岩、张琰和摄影记者跟着医生走进了一间病房,这位患者高烧达39.6℃,是一个40多岁的黑脸男子,乱蓬蓬的头发跟荒草一样干枯,他拒绝戴口罩,把护士发给他的口罩扔了一地,用鞋子踩得脏兮兮的。
这时,一位护士端着医用托盘准备为他输液,突然,他暴躁地从病床上跳了下来,一把将护士手里的托盘打翻在地,病房里传来啪的声响。护士被吓得向后打了个趔趄,由于她包裹得非常严实,张琰无法看到她此刻的面容和神情。
“我没病!没病!我只是发感冒发烧,你们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黑脸男子冲着护士怒吼道。
话音刚落,他就连咳几声。可怜的护士下意识地把身子躲了躲。
由于穿着三层隔离服和一双橡胶雨靴,护士费力地弯下腰去捡拾打翻在地的托盘,这时,黑脸男子一脚把它踢飞。
医生赶紧上前一把抓住他,叫他保持安静,并示意他坐在床上,让他配合他们做检查。可是,黑脸男子的情绪非常冲动,他鼓着一双红红的眼睛,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儿。他像一个充满气的气球,似乎就要爆炸了。突然,他胳膊一挥,一把将医生推到一旁,穿着臃肿的医生连连后退了几步。
“你们凭什么把抓到这里?我没病!没病!”男子的眼泪流了出来,他怒吼道,“我要回家!你让我出去,我现在就要回家!”
沙岩正准备上前劝阻甚至制止这名患者,医生赶紧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冲着他摇了摇头。而这时,张琰却情不自禁地上前抓住黑脸男子的胳膊,他想把他摁到床上坐下。
“别碰我!别碰我……你再碰我,我死给你看,信不信?”男子不可理喻,瞬间狂躁。
医生赶紧上前拽了拽张琰,然后递给他一个眼神,大家才离开了这间病房。
“滚!你们都给我滚……”黑脸男子怒吼道,然后转身看着窗外,泪水从红红的眼睛里一个劲地流。
走出病房后医生隔着两层口罩说:“这是侯医生昨晚从火车站接回来的患者,他是从疫情重灾区的北方城市回来的,还没下火车就被发现了,直接带到了这里。起初,我们是因他的体温异常被当做疑似病例收治的,现在我们已经确诊他就是**患者。”
听到这话,张琰不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才知道自己刚才跟魔鬼擦了肩,他还抓过魔鬼的胳膊。
“这名患者一进隔离病区就异常亢奋,怒不可遏。他不停地大喊大叫,完全是抵触治疗,他一直说自己只是感冒,只是普通发烧……医生说,“今天凌晨,他还趁护士不备,抓了一个小药瓶准备吞食,还威胁我们放他出去……后来,勇敢的侯医生果断地冲上去,一把把药瓶抢了下来……太吓人了……真是太吓人了……他一直在抵触我们,一直不配合治疗,每过一会就发一次脾气,就摔一阵东西,累了,就一头倒在床上呜呜地大哭起来。”
第六百七十二章 **笼罩下的牵挂
“他是不是有精神病?”沙岩问。
“没有。我们专门把精神科的医生请过来看了,从他的表现看,他只是亢奋,没有精神心理疾病。”医生说。
自从接触了黑脸男子的身体后,张琰一直很懊悔,心理压力也渐渐大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也成了**患者。
过了一会儿,一名护士上前问医生:“那个患者要是一直拒绝检查,怎么办?”
“打镇静剂。救命要紧!”医生说。
黑脸男子后来是在几名男医生的帮助下,才被摁倒在床上,注射了镇静剂。
医生带着张琰他们离开污染区时,护士已将在他床前的架子上挂好了吊瓶,正拿着针头仔细地寻找着黑脸男子胳膊上的血管。
沙岩、张琰和摄影记者走出污染区后,便开始层层脱下臃肿的防护服和一系列的护具,然后,医务人员给他们一遍又一遍地消毒。带着他们进去的医生,也跟他们一样履行着这样的程序。
脱装后大家浑身轻松。
“刚才患被打翻托盘的护士,现在正是哺乳期,当**袭来后,她抛下了还在吃奶的孩子,和爱人一起奔赴到了**第一线。现在,他们两口都回不了家,而可怜的孩子才四个多月,就被迫害断了奶。昨晚,她婆婆还打来电话说,孩子天天都在摇篮里哭……”医生稍微停了停说,“挺不容易的,我听别的护士说,她接电话时泣不成声……挂了电话后,她又哭着穿上了三层隔离服和那些护具,走进了污染区,又端着托盘给患者和疑似者去挂针了。”
医生的讲述让沙岩他们好不感动。沙岩说:“医生真是太高尚了……”
“无所谓高尚不高尚,一份工作而已。如果是你们,你们也会这样做。病人就躺在那里,总不能不救吧。”医生说。
接下来,医生安排他们洗澡,又给他们挨个用蘸了酒精和紫药水的棉签清理鼻孔,还让他们喝消毒液漱口。做完这一切后,才允许他们走出这栋老旧的隔离病区大楼。
医生见张琰情绪低落,一直没有说话,便揣测到了他的心事。
“这位记者,你接触了那位患都的胳膊,不要紧……你戴着两层橡胶手套,在隔离病区里,我们的防护应该没问题。”
张琰的眼泪哗地涌了出来:“谢谢,谢谢医生!”
离开紫华市结核病医院后,他们直接朝宾馆赶去。他们要把在隔离病区的所见所闻告诉给紫华的读者。
毫无疑问,在陆风省和紫华市这是一条令人震撼的新闻,新闻里还专门配了一张记者在隔离病区的照片,而这张照片是摄影记者用照相机的自动模式拍摄的。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报道组先后几次进入隔离病区,推出了一组组隔离病区的系列报道……
张琰和胡宛如在紫华相聚没几天,就被无情地分开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张琰躺在宾馆的床上,就会想思念起胡宛如,他牵挂着她……
沙岩以报道组组长的名义对每个记者管理得非常严格,每个人的行踪和去向,都必须经过他的同意,一旦采访完毕必须得回到宾馆,甚至不允许他们在外面吃饭。
从来都把沙岩看成自己领路人和良师益友的张琰,也不知怎么的,这几天越来越讨厌他的这种军人作派!他是多么地想回到胡宛如身边,他想看看她现在到底怎么样?见不到她的时候分分秒秒都是煎熬,他不敢想像在SARS病毒大行其道的时候,她一个人在人生地疏的紫华可怎么办?她知道从哪里才能买到防病毒口罩?她知道从哪里才能买到消毒水?她才刚到这里,连周边吃饭的地方都不见得能找到……
张琰已经几次向沙岩请假,可全被他严词拒绝了。他的语气和眼神是那样的坚决,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其他记者没在房间时,张琰又一次找到沙岩,这回,他向他深情地讲了他跟胡宛如的爱情故事,说他们的相见是多么的不容易,他是多么地担心她,思念她……可是,一切是对头弹琴!
张琰开始讨厌他了,讨厌他的武断,讨厌他的教条,讨厌他对感情的漠然……
这天晚上,张琰又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推理由,他只想去见见胡宛如,哪怕是给她送点口罩和消毒水,陪她吃顿饭,说说话,再回来也行,然而,他还是被沙岩拒绝了。
张琰第一次从沙岩原本炯炯的目光里,看出了冷酷和无情,看出了这是战士对待敌人的目光。
张琰又一次失望了,他失落地离开沙岩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进门,他就倒在床上,眼睛里蒙着薄薄的水雾。
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胡宛如发去短信:“宛如,请原谅我不能过去陪你,我真的没想到我被主任软禁了,他完全把报道组的记者都当成了士兵,大家都必须无条件地服从他的命令……我讨厌军人!从我在洛明工业学校军训时就讨厌!以前,我觉得主任对我要求严是帮我成长,这也是新闻工作对我的要求,可他居然这么不讲情面……宛如,你这会在干什么呢?吃饭了吗?”
短信回了过来:“我吃过了。今天,我在街上看到戴口罩的人越来越多了,刚才收音机里说,已经有**患者死亡了,太可怕了!我现在哪里都不敢去,只能待在房子里,没事了就看看书,听听收音机。张琰,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每天都会跑出去买一份《紫华生活报》,我看到你写的稿子了,太可怕了,你居然进了隔离区……我都不敢想象。”
第六百七十三章 我们情如兄妹
张琰短信中说:“没事,我这里现在很安全。不过,隔离区里真得好恐怖,起初,一看到这些全副武装的医生和护士,我的心都在跳,不过,看着他们这么勇敢,慢慢地,我也就不怎么害怕了……宛如,我突然感觉生命太脆弱了。”
张琰的手机又一次嘀嘀地响起:“刚才我哥给我打电话,问我这边的情况,他和我妈妈都很担心我。不过,我说我很好,我没给他们说你去了隔离病区采访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你安心工作吧。爱你,永远爱你!”
……
夜渐渐深了,房间里另外一名记者已经酣然入梦,张琰发完短信后静静地躺在床上,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除了灯光照射的那一顶点范围,四周黑乎乎的,SARS幽灵似乎就潜藏在黑暗里,正露出狰狞的面目。
胡宛如的模样一直就在眼前,越是夜深人静,他也便越牵挂她,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才刚刚团聚,却遇上了这场闻所未闻的**,可恶的病毒给他们的心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影。
想想这些年,他们一路走来是多么的艰辛曲折,她能从轻露来到自己的身边,付出了多大的牺牲!需要多么大的勇气!而在**肆虐之下,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能回到她的身边……可恶的**!可恶的沙岩!
张琰久久不能入眠,他有一万万句话想对她说,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最令他感动的女孩。他心里的话只能让她听到……他熄灭了上了床头灯,他怕它听见他心里的那些话儿。
2003年4月19日,陆风省委、省政府在紫华市召开了全省**型肺炎预防控制会议,除了最早设置隔离病区的紫华结核医院之外,其他8家医院也被列入布置隔离病区的医院。几天后,国家要求及时发现、报告和公布**疫情,决不允许缓报、漏报和瞒报。卫生部开始每日公布一次疫情,**被列入我国法定传染病。
中国国内**疫情防控开始转折……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张琰和《紫华生活报》报道组的同事们一起奋战在抗击**新闻报道一线,进医院、走社区、访专家,采写了大量的新闻报道,不同等级的应急预案一次次在紫华启动,一道道隔离封锁卡将原本开放的城市分割成了一个个相对封闭的单元。
**就像黑色的幽灵,它在春天的空气中肆虐着,发着淫威,这个人们以前不曾听说过的SARS病毒,让整个中国变得嘈杂起来,恐惧轻笼在每一张戴着口罩的脸上,捂在口罩下的鼻孔,每天都要闻着比刺鼻的消毒液……
**,让人们的心里恐惧而愤怒,**,打乱了人们原本规律的生活,**,已经给人类带来了的灾难。
这段时间《紫华生活报》抗击**报道组一直住在宾馆里,张琰一直很担心胡宛如的情况,有好几次他都想去看她,可是,沙岩制定了跟部队一样严格的工作纪律,坚决不允许他去见胡宛如。
“爱情是什么?难道是冒着传播病毒的危险,去见一面?”沙岩严厉地问。
“主任,她打那么远从香泉跑到紫华找我,我怎么能不管她呢?难道我想给她买点消毒液,给她送点口罩都不行吗?”张琰的眼睛里噙着泪水,他愤愤地说,“你不是给我说,做人要有责任感吗?难道我这点要求都过份吗?主任,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走到一起,有多么不容易?”
没等沙岩开口,张琰又激动地说:“从我们在洛明工业学校认识到现在,已经9年时间了,9年来,我们情如兄妹,毕业后我们身处两地,天各一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她都没有背弃誓言,一直苦苦地思念着我,其间,她只身一人来紫华找我,还遇上了坏人……这次,她为了跟我在一起把工作都辞了,跟她妈妈都闹翻了……”
沙岩口罩上面剑眉下面的那双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他静静的看着他,这种眼神不像军官在看战士,倒有点像大哥看着自己的兄弟。
“我女朋友很可怜,她爸爸原本是兵工厂的高工,是搞炸药研发的,就是给你们部门上制造武器和军火的。可她上初二那年,爸爸因为一次炸药实验成了残疾,他不愿接受没有尊严的生活,后来自杀了……她考到洛明工业学校后我们就认识了,从那以后,我们之间就像天空里的风筝一样,一起飘飞,但不管我们飞得多高,飞得多远,我们手里的两根丝线都会牢牢地缠绕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在我们十几岁懵懵懂懂的年龄里,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相爱了,那是多么纯洁的感情,那是象牙塔里的爱情……”张琰说。
此刻,宾馆里只有他跟沙岩两个人,他根本不去理会他的感受。张琰越说越思念胡宛如,越牵挂起她,他不知道SARS这个黑色幽灵会不会随时出现在她所生活的那片空气里,他心里急躁而不安,在医院隔离病区的所见所闻让他不敢再想下去……
时至今日,全国和紫华都已经出现了**致人死的事情,恐惧压在张琰胸口,胡宛如的容貌出现在他眼前,她仿佛看着他在轻轻地微笑,那双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
张琰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讲述着他跟胡宛如的爱情——
你就不知道我们一路走来有多么不容易!虽然,在茫茫人海里我们像蚂蚁一样渺小,但是就算再渺小,我们也有伟大的爱情!那年毕业分别时,我们在子栎火车站难舍难分,火车开动了,她滚烫的泪水掉在我的脸上,她哭着说,让我不要忘了,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女孩会永远喜欢我,那个人就是她……火车越跑越快,我疯了似的追着火车奔跑……她转身取出一个信物从车窗扔出来,呜呜地哭着说:“我等你,永远都等你!”
我们分开后,我像得了一场大病,世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如果不是有着对爱情的念想,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的爱情承诺,真的,那时我觉得自己都不想活了,和热恋的人分开以后,那种失落远比世界末日,远比天塌地陷让人刻骨铭心。
第六百七十四章 我们的爱情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见不得恋人分别,这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一件事。在漫长的等待和思念中,时间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每一天都会从我心里划过,每一天都会留下血淋淋的伤口……思念比临迟处死还要痛苦,那时我唯一的希望就是爱情。毕业后我们杳无音讯,彼此都不知道对方怎么样,谁也不知道谁在做什么,就这样,我们始终没有背弃爱情誓言,我们始终相信爱情,相信我们的海誓山盟……
我们好不容易联系上时,我已经离开了纺织厂,来到了报社,认识了你……
“主任,在报社里我最感激的人就是你,是你让我在这里得到了锻炼,让我一天天成长了起来。你知道我到了报社为什么会这么拼命?有危险的采访别人不愿意去,为什么我偏偏要去?我知道大家都叫我‘拼命三郎’,我也知道这个称谓里有褒扬也有愤愤不得的嫉妒,但是我还是选择了拼,不要命地拼……”张琰说。
沙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看着张琰。他探询的目光里期待着答案。
故事还在继续——
其实,我那么地拼命不光是为了自己的新闻理想,也是为了宛如。我们在学校认识后,我就成了文学社的社长,我不光在校内刊物和广播站发表过文章,还在社会刊物上发表过文章。宛如说她非常喜欢爱写文章的人,她觉得这样的人有才气。
就是因为她无意中说起的这句话,我中专时就使劲地写稿子,我要让她看到一个有才气的男同学,这个男同学将会是她的男朋友……多少次她都陪着我去子栎邮政局投寄稿子,每当我俩把一篇篇稿子塞进邮筒时,我们都会看着对方会心地笑一笑,像是我们共同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我们在一起总是那样的默契,总是那样的开心,我们之间彼此的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彼此都能心领神会。我们常常都会有一种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的错觉,这是一个美丽的错觉……
张琰的脸上蕴藏着淡淡的幸福,这种被遮盖在口罩之下的幸福,沿着鼻梁爬上眼角,爬到眉梢。他说:“不过,我们也闹过别扭……”
说完这些话后张琰如释重负,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气流隔着厚厚的口罩呼了出来,口罩在脸上鼓了鼓,又跟气球一样瘪了下去。
沙岩一直在认真地听他的故事,他在等待着故事的结局。
“一个女孩子为了她喜欢的人,不顾妈妈的阻挠,毅然决然来到千里之外寻找爱情,难道这种精神不让人感动吗?主任,孟姜女千里寻夫的故事现在发生在了我和宛如的身上……可是,此时此刻,她可怜巴巴地守在租住的房子里不敢乱跑,这个城市有1000万人口,而在茫茫人海里她却只认识我一人,我就像是她的亲人啊……”
张琰的泪水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流了出来,那才爬上眼角眉梢的幸福被决堤的泪水冲刷得荡然无存。
“不行!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已经被你封闭了这么久,我想她都快想疯了,我必须立刻见到她!我要亲手把口罩和消毒水送到她手里,我要告诉他我永远爱她,不管有没有**,不管风云如何变换,我们谁也离不开谁……她从千里之外那么热烈地向我奔来,而我呢……我却一个人躲在这里……不行,我必须离开这里,我要见到她!现在就要见到她!”张琰越说越冲动,心里刮起了狂风巨大浪。
突然,他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抹了把眼泪,开始收拾背包。
“不准去!”一直没有说话的沙岩厉声说道。
“为什么不能去?以前我一个人在紫华,你叫我干什么我从来都没有怨言,可现在不一样了,宛如可怜怜兮兮地待在民房里,她心里有多害怕?现在是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怎么能抛下她不管?”张琰并没有停下收拾东西。
“因为你是记者……”
沙岩的话还没说完,张琰就愤怒地嚷道:“记者怎么啦?记者就不是人吗?记者就没有人性吗?记者就没有自由吗?如果你让我当这样的记者,我宁愿不当!我宁愿放弃新闻理想!我们之间已经9年了啊,难道为了采访,要让我放弃我们的感情吗?我做不到!做-不-到!”
这是张琰进报社三年来,第一次跟沙岩顶嘴。而且,是这样的激烈。
“张琰,你冷静点,听我把话说完……”沙岩说。
张琰冷笑一声道:“你别说了,主任,以前我一直崇拜你,崇拜你对工作的热情和执着,也崇拜你对工作的严格和严谨,但是,现在我才知道,在你的身上只有工作,只有事业,你从来就不讲人情!你知道徐克在背后是怎么说你的吗?他说你一身的军人作派,只知道命令和执行命令,从来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和生活。”
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张琰把怨气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
“徐克临走时说,报社一直不能按时发工资,他孩子没钱买奶粉了,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居然用面糊替代奶粉……可是,就在他那天想早点下班去买面糊时,你却临时给他安排值夜班,那天晚上,他流着眼泪值完了夜班,第二天就离开了报社……”
张琰说:“你是主任,你高高在上,报社拖欠和克扣工资早已让大家怨声载道,大家都埋怨你,说你不向报社争取工资,光知道给我们发号施令,说你冷漠无情,你把报社当成了战场,把大家都当成了炮灰……”
张琰的情绪完全上头了,他没有理会沙岩,继续说:“现在徐克走了,接下来马倩也要走,她已经参加了春季自学考试,她一拿到本科学历立刻就走人,一分钟都不多待……”
张琰的脑子像似爆炸了一样,一片混沌,一阵宣泄之后,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一切都是鬼使神差。他一说完这番话,心里又后悔起来了,既后悔也难过,既难过也委屈……
房间里安静下来了,传来了张琰的啜泣声……
就在张琰口无遮拦、劈头盖脸地发泄完后,他才慢慢静了下来,静下来后,他意识到沙岩只是说了句“因为你是记者……”,而接下来的话他还并没有说。
静,死一般的静。
第六百七十五章 违抗命令
一向威严的沙岩靠着写字台静静地站着。像一个在战场失灵的长官,神色里蕴藏着愠怒也夹杂着沮丧和失落。
过了一会,张琰收拾完行李,朝门口走去。
“站住!”沙岩命令道。
张琰本能地停下脚步,跟木桩一样站在原地,不动不动,头也不回。
“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沙岩说,“因为你是记者……因为你是记者,所以你就更应该清楚,我们现在都是高危人群,我们成天出入隔离病区,随时都可能感染上SARS病毒。我知道你现在非常思念和担心你友,可是你不能去!你现在去见任何人都可能传播病毒……”
“我没有病毒,我有免疫力,我不会染上SARS,在隔离病区,我亲手接触过那个黑脸患者,我都没事,我怎么会染上SARS病毒?你这是危言耸听!你就是不想让我走,不想给我自由。”张琰说。
“张琰,现在是什么时候?全国和紫华都已经出现了死亡案例……”沙岩说。
“我不怕!宛如在紫华人生地疏,一个亲人都没有,她可怜巴巴地蜷缩在房子里,难道我就是一个懦夫?难道我就这么怕死?”张琰转过身说。
“不是你怕死,而是……”沙岩的话戛然而止。
“而是什么?而是怕我们都死了不成?主任,以前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言听计从,那是因为你说得全是新闻业务,这些话都是正确的。可是,对于感情,对于爱情,你根本就理解不了,你就不懂爱情……”张琰气愤地说,“今天是星期五,双休日学校还要给我们讲毕业论文的写作要求,我现在就走,星期一再回来……”
“张琰!你现在是在工作,注意工作纪律!回来!”沙岩严厉地说。
这又是一声命令!
张琰烦透了他命令人的口气,听腻了他的军人般的口吻,他把哪里都当战场,他把谁都当战士,不,当炮灰……
张琰左右为难。
一边是女朋友,一边是领导;一边是爱情,一边是友情,往前一步他或许能对得起千里寻他的胡宛如,朝后退一步他就可以跟自己的领路人并肩战斗,是进,是退?
眼前,是胡宛如孤孤单单,依门望归,望眼欲穿,暗自神伤的情形;身后,沙岩像雕塑一样纹丝不动,无助地看着亲手调教的士兵亵渎着他的威信,违抗着他的命令……
无法调和的矛盾像乌云一样在张琰心里盘旋着,龙卷风似的疯狂地在胸膛里胡碰乱撞,愤怒与纠结、爱情与事业、背叛与忠诚……搅在一起,像原子能一样在他的身体里裂变、裂变……他就要爆炸了!
“我要回去……”张琰快速思考之后说完这话,便转身拔腿,头也不回。
“走了就别回来!”沙岩厉声喝道。
“不回就不回!”张琰头也不后,像是万念俱灭,一把拉开房门大步朝外走去。
“你……”沙岩的权威彻底被置于脑后。
煞白的脸色爬上他的眉间,浓黑的剑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这时,跟他们一起在隔离病区采访的摄影记者恰好回来,他跟张琰撞了个正着。
“张琰,你要去哪?”摄影记者问。
张琰没有理他。
他一进门,看见沙岩正怒气冲冲地站在写字台前,眉头紧锁。写字台上放着厚厚一沓稿纸,他的手里紧握着一支签字笔,只听咔嚓一声,签字笔就断成了两截。
张琰离开宾馆后径直来到公交车站,他坐上公交车朝胡宛如的住处赶去。
车厢里到处都是消毒水的气味,他的狂热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恨不得立刻飞到胡宛如身边。哪怕整座城市的空气里都弥漫着SARS病毒,他也无所谓惧,哪怕是冒着生命的危险他也要穿越阴霾,来到胡宛如身边,义无反顾。
他要见到她,一秒钟都不能等!
张琰热切地看着窗外,不禁流下两行清泪。那是心灵悸动的热切跃动;是恋人小别之后的惦念思慕;是爱意浓浓的牵肠挂肚。
张琰掏出手机给胡宛如发了一条短信:你等着我,我马上去看你。宛如,你永远要相信,在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之间的爱情,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向你奔跑的步伐,正如你从轻露向我奔跑而来……
和胡宛如在一起的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他对她的思念像决堤的海,开始泛滥海泛滥……他开着车窗,迎着风,风刚一吹落他眼角的泪,他的眼里又蒙上了一层水雾……
一首熟悉的旋律在张琰心灵最深处响起:“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直到感觉你的发线/有了白雪的痕迹/直到视线变得模糊/直到不能呼吸/让我们形影不离/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第二在是星期六。张琰没有回报道组,而是直接去了陆风师范大学。就要毕业了,这周老师要给他们讲毕业论文的写作。
离开报道组后张琰浑身轻松,自由的感觉真好。这段时间跟沙岩的相处,让他越发讨厌他的军人作派,他一点也像大学教授,骨子里就是一个军人。命令、服从、纪律……这些词他听腻了!
胡宛如没来紫华前张琰倒没有觉得有什么,可现在,他越发觉得他就是一个只知道工作的工作狂,一个只知道下命令的长官,根本不像师大老师这样的温和,这样的循循善诱和有人情味……
胡宛如还没有来过陆风师范大学,张琰来学校之前胡宛如说下午放学时,她去学校门口接他,她想跟他一起在校园里转转,感受一下这所教育部直属大学和其他大学有什么不同。
离开报道组一切都是自由的,张琰一直盼望着放学,他知道放学后胡宛如就会在校门口等他。离开校园已经好多年了,他们一起漫步在美丽的校园,这会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当年,他们就是在洛明工业学校的校园里认识的,校园对他们来说是一个美丽而幸运的地方,就是他们的伊甸园。
随着清脆的铃声响起,一天的课全部上完了,同学们便朝校门走去。张琰走到楼下,突然想起自己一高兴,居然把老师发的论文写作提纲落在了教室,他便折身返回。
拿到东西后他急忙朝校门口走去。
第六百七十六章 医生染上**被隔离
学校要凭学生证和出入证才能进来,张琰打老远就看见了站在大门外的胡宛如,她正急切地朝着大门里张望,张琰心头涌上一股暖意,赶紧朝着大门口走去。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前后一两分钟时间里,学校的自动门正开始缓缓地合拢。
“宛如!宛如……我在这里……”张琰一边叫着一边朝她朝手。
胡宛如高兴地冲着他招手,他们正向一起靠拢时,这道自动门突然合在了一起。
他们被这道门隔在了两边。张琰在门里,胡宛如在门外。
“刚接到上级紧急通知,从现在起对学校进行隔离,任何人不准出入。”这时,两名戴着口罩的保安分别举着个大牌子,在校门里外各放了一块。上写着:根据抗击**指挥部的要求,立即对学校进行隔离封闭……
不光自动门关上了,就连侧面门卫传达室的小门也关上了。学校仿佛成了一个军事管制区,这里的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
张琰和胡宛如被校门隔离在了两侧。
他们都乞求保安,保安无动于衷。
“宛如,你快点把口罩戴上,这里可能不安全。”张琰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口罩戴上,“我们采访时医生说,凡是发现**疑似者以后都要进行隔离,隔离病区里全是**疑似者和**患者。”
张琰说着把手伸出去,帮胡宛如戴好口罩,还特意让她戴了两层口罩。隔着冰冷的自动门,隔着厚厚的口罩,他们紧握着双手谁也不愿意分开。四目相对,彼此的心里都在默默地保佑着他们能平平安安。
“请大家都尽快离开这里,不要久留,小心传播SARS病毒。”过了一会儿,保安拿着话筒开始喊话。
在保安的一再要求下,张琰和胡宛如不得依依不舍地不分开了,他们离开校门后,分别拿起手机通话,互相叮咛着对方要多保重,不要去人员密集的地方。但是他们都不愿离开,过了一会儿,胡宛如从餐馆买来一份饭从自动门里递给张琰,她的眼神里满是浓浓的爱意。
当天晚上,张琰被学校安排在了他们班住校生的寝室,**成了校园里最热的话题。一个同学说,前两天,附近一所大学已经隔离封校,严格执行门禁制度,当时,有一位家住紫华的女同学,她借了一个教师用的校徽出了校门,回家后,爸爸妈妈说校外比校内更危险,就叫她赶紧回校。当晚,这名女同学悄声返校,谁知她刚一进寝室就被同学告知辅导员,她直接被送进了隔离楼。大家都怀疑她把校外的SARS病毒带进了学校,就把她用过的东西抱到垃圾桶跟前给烧掉了。
张琰想趁机出校的想法彻底破灭了,他这才想起沙岩的担心和要求其实也是有道理的。
第二天,胡宛如又来到学校。他给张琰送来了洗漱用品和手机充电器,她依旧进不了门,只能从紧锁着的自动门把东西递了进来。
“宛如,你赶紧回去,外面太危险!你回到房子后一定要先消毒,要用消毒水洗手洗脸,把衣服也要用消毒水洗一洗。以后,我们只准用手机联系,我们不能再见面了,太危险了。从今天开始,学校和医院的人都来检查了,一个一个地过,谁也逃不掉,一旦发现携带SARS就会被立即隔离。”张琰说。
明天就是星期一了,张琰知道,沙岩肯定还在宾馆里等着他,因为报道组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思前想后,直到晚上张琰才给沙岩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被隔离在学校了。
沙岩似乎并没有生他的气,他在电话里说:“现在全市对人员密集的场所都开始隔离了,既然这样,你就安心地待在学校吧,刚好利用这段时间把论文准备一下,不要把时间白白浪费了。毕业考试和论文答辩对你来说也是大事,辛辛苦苦学了两,别给自己留遗憾……别忘了你的理想是什么?你要做中国一流的记者,所以,这次要一举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明白吗?”
听到沙岩的话,张琰心头一阵感动,他突然后悔起自己为了离开报道组而违抗命令的事了。
“主任,对不起……我……我不应该执意离开报道组……”张琰说。
“算了,这事已经过去了,我对人员分工做了调整。不过,你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你是一个对爱情负责的人。实话告诉你吧,你和你女朋友的故事我听了以后很感动……”沙岩突然就此打住,然后说,“你安心待着吧,反正报道的事你已经参与不了了。对了,侯医生也被隔离了……”
“什么?侯医生?结核病医院呼吸科的侯医生?”张琰惊讶地问。
“是的。侯强医生染上了**……”沙岩说。
“啊?”在张琰惊讶的同时,他越发明白沙岩对他的要求是多么的正确。
“还记得在隔离病区见到的那个黑脸男子吗?”沙岩问。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
沙岩说:“那天,侯医生在火车站接诊那名黑脸男子时,那个男子还在高烧,他是跑到别的车厢被大家抓回住的。由于他一直不配合医生,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侯医生便和他一起挤进车厢。黑脸男子是刚从那个北方城市回来的,侯强一听就有些担心,一路上还特意打开了车窗,但黑脸男子故意跟医生拧着干,非要故意关上车窗,还怒气冲冲地看着侯强,一个劲是叫嚷着要回家!质疑医生凭什么抓他?”
“然后呢?”张琰问。
“侯医生一再说他们不是抓而是要帮他治疗。可黑脸男子怒不可遏地叫嚷‘我没病,我不治!我只是感冒,感冒!’,回医院后,他很快就被确诊为**患者。”沙岩说,“就在我们进隔离区的那天晚上,侯医生值班时感觉自己有些累,不停地犯困,还以为自己感冒了,但到了第二天日凌晨,他的体温开始升高,很快升到了38摄氏度,上午10点多,他就住进了隔离病房,随后,被确诊成了**病例。侯医生是我们陆风省现在唯一一个感染**的医护人员。”
“侯医生现在也住进了呼吸科隔离病区?”张琰关切地问。
第六百七十七章 **时期的爱情
“按照医院制定的措施,隔离区里凡是和侯医生接触过的30多名同事,都被转移到一家饭店隔离。医院最终作出这个决定时,是侯医生被确诊的当天晚上11点。呼吸科的医生才刚刚熟悉了工作流程,也才刚刚对每个患者的治疗进展情况有了掌握,突然要转移,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离开时,还有一个**患者处在危险期,这些医生临走时还写下了密密麻麻的医嘱,让下一拨替补上来的医生参考。”
“主任,医生真是太伟大了,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对患者念念不忘……”张琰说,“现在侯医生的情况怎么样?”
“我也见不上。”沙岩说,“我今天给他们政工科科长打电话时,科长说,侯医生是所有被治疗对象中最配合治疗的**患者,其实,侯医生心里也很害怕,可是,他不愿把自己恐惧的情绪传递出来,他还鼓励别的医生给他大胆地治疗。”
“这个黑脸男子真是太可憎了……”张琰说。
“对了,昨天凌晨,呼吸科的医生突然发现黑脸男子不见了。他趁机逃了出隔离病区,从医院翻墙跑了……公安局都派民警到医院调查了。”
“我的天啦!这么重大的新闻?”张琰在惊讶的同时,也后悔起自己临阵脱逃了,要不然的话,自己肯定会去采访这条新闻。
“所以作为一名记者,在事情还没有结束之前一定不能提前离开现场,因为事情时时都在发生着变化,而变化就是新闻的又一个节点。”沙岩说,“不过他没跑远,逃出一个小时后,医院就接到了抗击**指挥部的电话……原来,他走到植物园门口时浑身乏力,实在走不动了,就自己打了110,说他是**患者……紧接着,结核病医院派救护车把他拉了回来。为了防止病毒传播,他打电话的那个IC卡电话厅也被连夜锯掉了。”
“我一直就不明白,医生费了那么大地劲给他治疗,他居然那么暴躁,还打翻了护士的托盘……”张琰说,“这种人实在是可憎了!难道他们是想故意传播病毒?想危害社会吗?”
“唉!其实,他也挺可怜……”沙岩稍稍停了停说,“他是紫华周边县里的农民,他在北方城市的一个建筑工地打工,他这次之所以冒着**的危险跑回来,是因为他才上小学的女儿在上学路上,被一辆过境的外地大货车给碾死了,死得非常惨……女儿是个留守儿童……我们见到他时,他那么暴躁,就是想赶紧回去见女儿最后一面……”
听完沙岩的电话,张琰不再说什么了。突然,他满脑子里都是黑脸男子的模样……
胡宛如并没有听张琰的话,张琰也没有听胡宛如的话。她每天中午都要来到陆风师范大学给张琰送饭,尽管他每次都叮咛她不要挤公交来回跑,公交场合容易染上SARS,但是,每次到了她要来的时候,他又盼望着她来。
今天,胡宛如用保温桶带着亲手做的饭菜来到学校门口。
因为**,人们的行为方式和待人接物的方式,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改变。隔着冰冷的自动门,他们脸上厚厚的口罩上,两双目光交融在了一起,目光里涌动着感动和幸福。赶了一路的公交车,胡宛如白净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张琰感动得眼圈发红,他伸出手轻轻地帮她擦拭着汗珠。
“今天的饭不是买的,是我做的。你说外面公共场合里人多,让我远离那些地方,我想了想,就买了个蜂窝煤炉子和锅碗瓢盆,我们自己做饭的话,你也就不用去学校食堂吃饭了,食堂比外面饭馆的人还要多。”胡宛如说。
张琰接过保温桶,心里一阵感动。
从自动门的缝隙里,他们的手紧紧相握。
**已经在紫华持续好些天了,张琰和胡宛如渐渐地也从最初的手足无措,开始学会了面对现实。在张琰被隔离的这些天里,他们之间的思念无时不萦绕在心间,每天早晨,他们都会用短消息相互问候:“昨晚睡得好吗?”“用消毒水洗手了吗”“今天嗓子有没有不舒服……?”
厚厚的口罩遮挡着他们的面容,他们静静地看着对方,所有的语言都融进了温情而鼓励的目光里。她轻轻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今天测体温了吗?”
张琰点点头说:“测了。学校每天都要给我们测。”
“昨天我从学校回去时,有两人戴着白口罩的男女,他们从坐公交到下了车远去时,一直都是一路相伴,好不温馨,他们时而深情地互相凝望,时而轻声地祝愿彼此多保重,他们还说起怎么注意饮食起居……我悄悄地听到了。他们说得对,我们就应该自己做饭,这样比从外面买饭吃要干净些,而且还便宜。张琰,以后我们就做饭吃,我在家里的时候经常给我妈帮厨,我的手艺还不错。”胡宛如说着就微微地笑了笑,眼神里泛着幸福的柔波。
“宛如,真的太感谢你了,你对我真好。这几天,校园里全是戴口罩的同学,还有穿着白大褂背着喷雾器的人,他们会挨个到寝室消毒,教室里,食堂里,就连马路上和花坛里都要消毒,每隔一两个路口就设一个检查点,给大家测体温。这种气氛真是紧张,有时,我突然觉得我会死……”张琰说,“生命就像是泰坦尼克号一样,正在一点点往下沉……”
胡宛如赶紧挣脱他的手,隔着口罩捂住他的嘴说:“你别胡想,我们不会有事的。”
胡宛如稍微停了停,用乌黑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张琰说:“如果**真的嫉妒我们,不愿意放过谁,那么,我宁愿去死……要你好好地活下去……”
“宛如……”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爱你?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你对我好的时候我在想,你不理我跟我闹别扭的时候我也在想,前几年我们失联的时候我在想,现在我到你身边了我还在想这个问题……有时,爱情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从我们9年前在洛明认识的那一刻起,我就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而你呢,却偏偏对我又这么痴情……这些年来,我就是这样迷迷糊糊跟你走到一起的。我哥哥问过我,我妈妈问过我,思雨也问过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胡宛如说,“张琰,我也不想弄清楚,只想就这么迷迷糊糊一辈子……”
说完,泪水渗出了眼眶。
胡宛如说话说得有点急,也有点激动,突然,轻轻地咳了两声。
顿时,她耳根都红了。
张琰赶紧伸手去摸她的额头,看烫不烫……
“宛如,你今天量体温了吗?”张琰问。
这时,她敏感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得了**,顿时脸色煞白。目光里一片慌乱。突然,她挣脱了张琰的手,赶紧朝后退了一步,慌慌张张。
“宛如……”张琰使劲地伸着胳膊,可是,胳膊已经伸到了极限,自动门将他死死地挡在校门之内。
“我们不能像往常一样手牵手了……”胡宛如惊慌地说,“张琰,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刚摸了你的额头,不烫,不烫……你没有**,你也不会传染给我。”张琰说。
这时,胡宛如惊慌的情绪才稍稍平静了下来。
但她依旧没有靠近自动门。
“如果我真的得上了**,你别管我,我也不会回轻露,不会见我的妈妈和哥哥,我会自己了断……”胡宛如说着就流出了泪水。
“你是为了我才来这里的,这辈子永远是我欠你,而不是你欠我,如果我们非要为**牺牲的话,宛如,那一定是我……”张琰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两双泪眼隔着自动门深情相望,胡宛如依旧保持着与门之间的距离。仿佛前面有雷池,不能越出半步。
突然,张琰将饭桶放在地上,一只腿一瘫软,“哎哟”一声单膝跪地。
“张琰,你怎么了?怎么了?”胡宛如仓皇地冲上前来,手从自动门伸了进来,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问:“你腿怎么了?怎么了?”
张琰赶紧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腕说:“谁说我们不能跟平常一样牵手?谁说我们会死?我们之间有伟大的爱情护体,我们谁都不会有事。该死的SARS肯定会被战胜,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信不信?我们会跟以前一样快乐幸福……”
胡宛如不再从他手里挣脱了,她看着他,他们泪流满面……
过了一会儿张琰冲着校门口的白大褂说:“医生,麻烦给我们测一下体温……”
在张琰难挨地度过每一天的隔离生活时,学校围墙之外,紫华社会已经全面行动,向**宣战!在一阵不知所措的惊慌当中,人们渐渐去研究和认识这种幽灵,人们挺起了胸膛,开始以战斗的姿态,屹立在了**弥漫的空气里。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紫华各个人员密集的区域和单位,都进入了隔离和门禁管理的状态,每个单位和组织的门口以及出入紫华境内的关卡路口,全部设置了**检查点。身着白大褂的防疫人员一轮又一轮地对整个城市进行无死角消毒,人们抗击**的自觉性越来越强,有些市民自感身体不适,也会主动与医院联系,要求隔离。
在紫华的每一股空气中都充满了消毒水的气味,春夏天之交的阳光明媚而热烈,隐藏在空气当中的SARS病毒,一点点被逼向上了绝境,经过21天的治疗后,紫华市结核病医院呼吸科副主任医师侯强终于治愈出院。他也成了陆风省最后一名被治愈出院的**患者。
这是一个不平凡的春天!这一年SARS肆虐全球,共夺去919人的生命。亚洲地区疫情尤其严重,以中国内地、香港、台湾地区和新加坡、越南尤为严重。位于西北内陆的陆风省共有14人确诊感染。
陆风师范大学和紫华所有隔离门禁区域的所有措施全部解除。张琰一出校门就把口罩扔进垃圾桶,兴奋而急切地坐上公交车,朝胡宛如的住处赶去。
他们谁也不曾想到,在这个千里重逢和春天,他们却经历了一场**时期的爱情。
第六百七十八章 大发**财
**对整个社会而无疑是一场灾难,然而,就是因为这场灾难,田庆文却发了灾难财。
在医药市场打拼了两年之后,田庆文带着两个业务员凭着销售ED,为自己淘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随着人们对ED认识的越来越清楚,这种壮阳药的神奇面纱也被一点点揭开,在社会的一步步发展中,中国的医药市场也一点点规范。
田庆文见好就收,他不再跟着祁总销售这些产品了,渐渐开始销售正规的医药产品。
田庆文脑子活,生意场上的一个眼神,一个暗示,他都能揣摩出其中的意思。和药品经销商及医药厂家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多,他对这个行业也就越来越了解,他觉得祁总说的中国未来的百亿元市场并不是壮阳品,而是正规的药品,在他看来,药品的市场岂止百亿?这是他一辈子都开拓不完的市场,这才是销售的蓝海。
他还真的应了乐康药店老板祁总的话:“你上过学,悟性好,一点就通,天生就是搞销售的料。”果然,他的机会来了。他必须得加紧步伐,闯出自己的事业。他不会忘记祁总给他说过的那些话:“国家搞建设都在争分夺秒,我们搞销售的就更得快马加鞭,时间就是金钱,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在我们老家,半年时间就能挣好几百万甚至上千万,你还以为你成长得快?你要赶紧努力,趁年轻就把这一辈子的钱挣到,从现在起就要拼命地往前跑,向前冲……”
田庆文的翅膀一点点变硬了,他可以试飞了,他离开了祁总,开始了独自飞行。
2003年春节前,当人们正在忙着准备过年时,他却带着祁总两年前给他招来的两个业务员,给他们要成立的医药公司办理各种手续,他一定要在春节前把公司成立起来。虽然,公司只是从倒闭的国有医药公司租来的一间房子,但这不要紧,他已经跟好几家上游代理公司谈好的所有的事,只等把手续办下来,一旦这些手续在春节前办完,一过春节,他的生意就可以开张。
其实,田庆文是可以提前一个月办这些手续的,那时,他已经把房子租到手了,可是他一直要拖到春节前,不是他不会计划而是他太精明,这里面有玄机,就跟他当年在洛明工业学校上学时,明明可以一次买好几包方便面和火腿肠,可是,他却非得天天去公寓小买部买,他就是为了一次次地加深对他的印象,为了巴结老师,为了让老师给他在考试前画重点。
这回也一样,他把时间拖到最后几天,就是为了能趁这相机会给办事的人送礼。春节是中国最隆重的节日,这时送礼显得很入流。
果然,以他名字命名的“紫华市庆文医药销售公司”的手续在春节办完了。那天他非常高兴,专门给张琰和武军强打了电话,武军强跟他聊到了深夜,可是张琰没有去成,那时,他正在深山里的平鹿疫区采访,根本回不来。
武军强在电话里破口大骂:“当记者怎么啦?看把还牛得不成?连老同学都不认了?我告诉你,就算你当上高官,你还是张琰!上次我们在烤肉摊给你打电话,你说你在师大上课……你别说你忙,人家庆文开业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给面子?不像话!还亏我们是陆风老乡?你把我们上学时回家挤火车的事都忘了?没良心……”
张琰连连回回话,说他确实在平鹿采访,等回来后再聚。他回来时已经到了年关而且还生了几天的病,春节过后他倒是约了他们两次,但三个人都各有各的事,也就没约成,紧接着一场**袭来,他们就再也没有见面。
田庆文财命旺,他的医药公司刚一营业就遇上了**。他赶紧囤积了大量的板蓝根、过氧乙酸和医用口罩,他对市场有着敏锐的嗅觉,为了囤这批货,他不仅把自己这两年赚的钱全部投了进去,还跑回老家把爸爸这些年卖服装的积蓄全都投了进去。
当时爸爸心里还很担心,他死活不愿意让田庆文一次摊这么大的本,说这些东西不能吃不能穿,你囤这么多这玩意卖不了可咋办?衣服是不是每个人都得穿?可就这,他一年也卖不了几卡车。
田庆文说,这和衣服不一样,这些玩意要么分文不值,要么就能保命。你说这种要人命的空气重要还是衣服重要?再说了,农村就那几口人,走街串乡也还是那么点人,可是紫华不一样,紫华有1000万人口,要是每个人买一个口罩,那就要卖出1000万个,而这些口罩也就一两块钱的本,到时,没准能卖到四块五块,八块十块……你再想想,还有其他的药和消毒水,这么好的机会咋不投钱呢?
“可是这1000万人口都会买你的东西?”爸爸问。
“那就算100万,不,10万,算了算了,就算个1万人买,到时要是价格能涨到三倍五倍,十倍八倍,咱不也发了吗?你把积蓄放着就永远只是死钱,我们祁总说得对,钱是赚来的,不是省下来的。”田庆文说。
“万一没人买的话……?”爸爸还是有些担忧。
“我从报纸上看到南方已经有人开始戴口罩了,这一个人一戴,很快,全国人都会戴……爸,不会没人买,将来的紫华肯定是,饭可以卖不出去,但口罩和消毒药一定能大赚一把。”田庆文说。
爸爸似乎听明白了,但似乎还不明白,他不由得又问:“这到底啊有人买吗?”
“爸,你说钱重要还是命重要?”田庆文反问。
爸爸思考着,他还是不知道该不该把一辈子的钱全部交给儿子。
“人人都要保命,咱想挣点钱还不容易?”田庆文给爸爸讲了一河滩的道理后,爸爸才决定让他去冒这个险,自己也是在冒险。
爸爸把存折交到田庆文手里后又说:“庆文,这个决定可是你做的,这里面是我做了一辈子生意才赚到的钱,20万!本来是给买房子,给你娶媳妇的钱,你要是执意要进货,那行,赔了,你可别埋怨我。”
在普通老百姓当中田庆文是最关注**动向的人。从2月下旬起,他就每天在看电视、听收音机,给生意上的南方朋友打电话,时时关注着**的消息。他果然抓住了最好的商机,一次投入了近30万元,进了大量的药品和口罩。
当紫华宣布**来到的消息后,许多家药店都提着现金找他进货,田庆文便就地起价,成倍成倍地抬价,有些药店一时拿不到货,而自己的顾客已在店门排起长队,这些药店老板就求着他给他们放货。
火爆的抢购一时风起云涌,这完全出乎了田庆文的意料,远比自己预想的情况还要好,他还想向上游经销商进货,但代理公司反馈的消息是,厂家的此类产品和药品全部清空了,根本生产不出来。
火爆的抢购完全让人不可思议,田庆文见需求量那么大,立即临时招来20几个人搞起零售,在公司楼下的各个路口兜售口罩和消毒水,形成了批零兼营的营销渠道。
由于他行动早,一度赚得盆满钵溢,直到紫华警方打击囤积居奇,哄抬物价时,田庆文的货已经全部销售一空。他还出了阴招,对没有提着钱来他这里进货的小药店,向警方匿名举报,说这些药店囤积居奇,哄抬物价,非法牟取暴利……
后来公安局找到他,给他兑现了2000元有奖举报的奖金。
第六百七十九章 同学相聚
夏天很快到了。今天,张琰、武军强和田庆文三个终于约在了一起,他们在田庆文那间挤挤巴巴的公司里聊了一个下午。
“我给你们看张报纸……”这时,武军强从包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报纸,展开。
醒目的大标题跃然眼前:警方破获密岩涉黑大案黑老大何以脚踩黑白两道?
“这是哪里的事啊?这么火爆!”田庆文捧起报纸念了起来:从在矿山打眼放炮的钻工到淫威震慑矿山的大老板;从矿山争夺战中的拼命三郎变向为地方警方的座上宾;从卖命协助警方破获特大案件的打黑英雄,到警方专案调查的涉枪涉黑疑犯,手眼通天的冯老二在侥幸躲过一场又一场打黑风暴后,于日前落入法网,从派出所长到公安局长,一批涉黑官员相继浮出水面……
“谁啊?这么大本事?”张琰问。
“他就是冯老二,当年在我们密岩横行霸道,柱子就是被他的手下打残的。柱子离开密岩时都对我爸恨得要死,以为是我爸要收拾他……”武军强愤愤地说,“这都是二瞎子和冯老二的阴谋。从我爸开矿到柱子被打残,我家之所以倾家荡产,就是因为警察和二瞎子串通一气……”
说了一下午,很快到了晚饭时间,他们便一同去外面吃饭。
“今天吃啥?”田庆文问。
“啥都行。随便找家店吧。”张琰说。
“跟前新开了一家火锅店,你们有没有兴趣尝尝?”田庆文问。
“尝啥尝?全是石蜡,小心吃死你!”武军强说。
“石蜡?石蜡是什么?”田庆文边走边问。
“噢,石蜡是从石油里提炼出来的化学物质。”张琰说。
“石蜡都被放在火锅里了,前几天电视上报道了,这些火锅店老板真他妈黑了心,这事城管管不上,要是我们能管上的话,我非把这些老板给狠狠打一顿。真是坏透顶了!”武军强愤愤地说,“还是管理太温柔了,像这种黑心老板,抓一个枪毙一个,个个都不冤!”
“张琰,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什么石蜡?什么火锅……?”田庆文问。
“最近石蜡火锅的关注率挺高,咱们还是别吃火锅了。石蜡火锅的事件是这样的……其实,石蜡要分食品包装石蜡和食品级石蜡两种。食品包装石蜡是绝对严禁作为食品添加剂使用的,在高温下煮沸,对人体危害特别大……可是黑心老板却把这种东西当成牛油来使用……
“为什么要把石蜡当成牛油?”田庆文问。
“钱!不为钱还能为啥?你现在都当老板了,你还能不知道?”武军强说。
这话让田庆文听得心里不舒服,他的脸都红了。
张琰说:“我们报纸转载过这篇新闻,每公斤石蜡好像能充当4公斤牛油……”
后来他们没有去吃火锅,而是来到了一家川菜馆。但关于食品安全的话题似乎还没有说完。
“现在怎么这么乱?让人吃顿饭都不放心。前两年就查出了毒大米,就是往大米里头掺石蜡……”武军强说。
“这事我知道,好像掺的不是石蜡是矿物油,好像从一家货仓商店查出了300吨。”田庆文说。
“都有,掺石蜡和矿物油的都有,都是毒大米。那时我还在浩达,看完这个新闻后至少一个星期没吃过米饭。这些毒大米能致癌,把霉变生虫的大米去皮漂白后,掺过这些东西就能变成‘优质大米’,毒大米里头有黄曲霉,这种物质毒素会剧烈损害肝脏。”
这时田庆文正在点菜,点完菜后问他们吃什么主食。
“面,面条!”武军强说,“他妈的,现在这东西都不敢乱吃,万一吃到毒大米咋办?”
“小心面粉里加滑石粉……”张琰跟他开了个玩笑,“不过也是,现在什么瘦肉精、染色馒头都不敢乱吃。”
“点瘦肉了吗?”武军强赶紧问。
“点了。”田庆文说。
“去掉!去掉!”武军强赶紧把服务员叫过来,把瘦肉制换成了肥肉。
“算了算了,看你草木皆兵,庆文请你吃顿饭,你还挑三拣四的,照你这么说,火腿也不能吃,还有敌敌华毒火腿呢……”张琰说,“有的企业为了防止蚊蝇和生蛆,还把敌敌畏加进水里浸泡猪腿呢。”
武军强尴尬地笑了一下说,“看来,现在还真没啥能吃的了,我还不如直接往馒头里夹点辣子一吃算了。”
“小心辣子里有色素!”田庆文故意打趣说。
“小心染色馒头!”张琰说也笑着说。
然后,他们三个面面相觑,突然都笑了。
“看来以后啥也别吃,就跟婴儿一样直接喝奶粉,只有奶粉才是最安全的食品。”武军强说。
一桌菜上齐后他们三个要了一瓶白酒,边吃边聊。一直从洛明工业学校聊到现在,聊了他们毕业这几年来一路走过的艰辛,聊了他们为了在紫华扎根所付出的努力。
久别重逢,他们好不开心。他们聊城管,聊卖药,聊采访,武军强的酒量不错,一瓶喝完后又要了一瓶,喝得他们都有点晕晕乎乎。
“现在启明机械厂的情况怎么样?”张琰问。
“启明被兼并了,国企改革后,现在的情况比以前好多了,大家的工作量都很饱满,工资也不拖欠了,好像也涨了。”田庆文突然想起一件事,“噢,对了,听以前启明的同事说,启明被伦多重型汽车制造厂兼并了。”
“赵博士是不是要来紫华?”张琰高兴地问。
武军强一听是赵波涛,觉得没劲,便只顾吃菜。
“你跟赵博士联系过吗?”张琰问。
“没有。毕业时大家都没有手机,联系不上。不过,多伦重汽一直都不错,他的理想就是献身国防,还有赵利阳、孙娟、钱磊,他们都在干老本行。”田庆文说。
“夏轩和陆贝贝呢?他们都干什么去了?”张琰问。
“不知道。就咱329寝室的贠孝文、吴平、缑立本我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原单位?我只知道以前的学生会主席牛一智和孙文浩现也都在兵工厂,牛一智好像当了中层领导。”
“你看你,一点也不关心咱班同学,尽关心学生会的事。”张琰说。
田庆文露着白牙笑了笑说:“谁说?我还记得汪光辉呢,咱班自动化控制课的老师,开餐馆那个……味极美餐馆……”
他们边喝边聊,想到哪就聊到哪。
“以前我还跟辅导员联系过,他被分配到陵石省的省会城市——平汉市东方无线电厂,我入学那年还是他接的我,对了,还有黄蓉,还有肖童健……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张琰说。
“向前看!别扯这些陈年旧事,没用。”这时,武军强举起酒杯跟大家碰了一杯。
他们三个一饮而尽。
第六百八十章 一统天下的时代
**结束之后,《紫华生活报》抗击**报道组自然解散了。沙岩并没有因为张琰违抗命令而与他发生隔阂。
但是,《紫华生活报》日渐衰落的情况并没有因为一组独家报道而发生改变,社长“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的愿景并没有出现,在激烈的市场角逐中,原本捉襟见肘的报社,现在已经成了女娲补天,漏洞百出,亏损越来越严重,社长期望的投资商也没有出现。
《紫华都市报》如日中天的发展让紫华报业格局已经确定,报业市场的春秋时期即将结束,《紫华都市报》一统天下的时代马上就要到来了。
**刚刚过后,紫华的另一家都市报已经倒闭关门,而与此同时《紫华都市报》迅速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扩张,他们在外省的第二份报纸和第三本杂志刚刚完成了试运营阶段,已经正式出版发行了。《紫华都市报》发行量的猛增还直接催生了直属于报社的专业发行公司,自办发行的道路越走越坚实,《紫华生活报》未能实现的三环以内发行全覆盖的愿景在这家报社变成了现实,他们的发行最已经直逼50万份。
《紫华都市报》完全以成功者的姿态站在了行业的制高眯上,他们还斥资成立了紫华都市网,网站的启用让新闻传播进入了网络时代,这一切都令同城其他媒体望尘莫及,望而生畏。
《紫华都市报》采用的是一整套的现代传媒企业的管理机制,这里不讲人情,不讲关系,不论资,不排队,残酷而严苛的末尾淘汰考核制度,让这里的记者每一天都在高强度下工作,每一个月,报社都要对所有记者进行排名,排名末尾的记者将被无条件辞退,每个月都有记者要含泪离开这里,依依不舍地告别紫华最好的媒体平台。不管是新员工还是跟着这份报纸一起起步,一起熬过艰苦日子的任何人,都必须接受这种残酷的淘汰赛,这里就是战场,这里只讲稿件,不讲人情。
《紫华都市报》已经跻身中国都市报排名五强了,只要是《紫华都市报》报道的重大新闻,很快就会变成全国新闻,在全国范围内迅速传播,他们的记者也与全国记者比肩,好多报道都在全国引起了关注和共鸣,已经有好几位中国名记者了。
毫无疑问,每年过亿元的广告收入,也会给记者的工资和福利带来最大限度的提升,这里每一年都在缔造着“富翁”,在这里的记者有两种命运,要么出人头地,体体面面地做大报记者,感受职业荣光;要么自叹不如,可怜巴巴地离开职业的平台,体味暗然神伤。
在业界,人们仿照《北京人在纽约》里的经典台词,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如果你想当记者,就去《紫华都市报》,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想当记者,就去《紫华都市报》,因为那里是地狱。”
荣耀与残酷并存。如果是新闻记者,在紫华而没有在《紫华都市报》当记者,还算什么记者?
是啊!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这次**刚过,《紫华都市报》对广告价位和报纸零售价进行了调整,进一步挤压竞争对手,以前,一直靠搭售方式存活的小报,已经被抛出了零售的终端。
这个夏天才刚刚开始,《紫华都市报》各项业务就大胆地跑马圈地,同时,还展开了对人力资源的挖掘,他们开始到同城各家报社挖掘精英,在全国有影响力的报社引进人才,以期对优秀记者资源的垄断。
对同城媒体而言,这是釜底抽薪的做法,他们显然已经厌倦了赤膊上阵的肉搏战,他们急于迅速结束区域内的竞争,要尽快从源头上动摇竞争对手的根基,他们早已把目光和战场放在了全国传媒市场。
在《紫华都市报》的带动下,陆风省电视台、电台和紫华市电台、电视台,甚至《紫华日报》旗下的子报,也都相继招揽记者和新闻从业者。原本就不平静的紫华传媒界再一次躁动了。
在这种情况下《紫华生活报》的日子越发雪上加霜,越发被沦为小报,根本就没有人看好这份报纸的未来。又有将近两个月没发工资了,每个人脸上都是满满的情绪。
今天,沙岩给大家开完部门例会后,就去财务部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拖了快两个月的工资到现在都没发?
大家都无心工作了,沙岩刚一离开办公室,社会新闻部的记者们就把脑袋扎在一起,议论起各家媒体的情况,交流起当下的紫华传媒江湖,相互诉说着他们心里的种种担忧。
马倩没有参与其中,她也无心去听大家的议论,她只是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过了一会儿她拎着一个口袋说:“我要走了……”
“啊,你今天不去采访了?”一个记者问。
“我要离开报社了。”马倩说。
“什么?你要去哪里?”张琰赶紧转身问道。
“去省电台。”她说。
“你对《紫华生活报》一点希望都不报了?”那名记者问。
马倩无奈地笑了笑说:“待在这里还能有什么意义?以前我就想过要离开这里,当时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但上次徐克离职后,我彻底下定了决心。主任说得对,我们选择了记者的工作就是应该有崇高的理想,但是,看着徐克连给孩子买奶粉的钱都没有的时候,我心里好难过……”
“因为我就是孩子的妈妈,我能体会到他当时的心情。当理想和现实冲突的时候,我不得不选择现实,不,屈服于现实。以前学历没拿到,外单位我去了不,现在,我拿到本科学历了,已经面试通过了,电台让我后天报到,我今天回家休息一两天,就在那里上班了。”她说。
“你去了还当记者吗?“张琰问。
“导播!”马倩沮丧地笑了笑说:“在省台,记者那么光鲜的工作,怎么能轮到我?那里的人际关系复杂得很。”
“各位兄弟姐妹,我们都是《紫华生活报》这个穷苦人家的孩子,没钱,也没关系,大家都好好努力吧。反正我们都在紫华,还在一个圈子里,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有事打电话……”说完,她就转身要走。
“马姐,你不给主任说一下?不用办辞职手续吗?”张琰问。
“辞职?”她尴尬地笑了笑,“我们都是临时工,报社不给咱缴三金也不买保险,办什么手续?主任我就不给他说了,回头发短信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长发飘飘,在长长的楼道里,她单薄的身影离大家越来越远……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社会新闻部的好几个记者都相继离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