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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盛世唱响     20年归来仍少年txt下载     20年归来仍少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七章 相遇

    她的眉毛很黑,也很长,不粗不细,恰到好处,高高的鼻梁和优美的脸型,勾勒着一幅最完美的肖像。接到球拍时,她冲着眼镜女孩笑了笑,两个圆润的酒窝微微荡漾着幸福和甜蜜。

    她笑得的很适度,很美,清纯至极。这样适度的笑,这般可爱的酒窝,一下子将张琰的目光牢牢吸引,她分明是一朵圣洁的白莲,在人生最美丽的季节里,静美地绽放着,微风轻拂,他能闻到莲的清香。

    她就像那个神圣的不被外人所知的王国里的公主,竟然这般的光彩照人。瞬间,张来的整个世界豁然开朗,心中的空虚和忧愁荡然无存。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的目光始终被她的一举一动所牵引。发球、削球、扣球……乒乓球在空中飞舞着、旋转着。有时,她会因一个球没接住而自嘲,也会因一个球打得漂亮而笑出声来。乒乓球一起一落,她脸上的微笑和酒窝若隐若现,含蓄唯美。在金黄色的余晖里,她像一只可爱的小鹿,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与活力。

    一个球咯咯咯地弹落在地上,然后滚到张琰脚下。他赶紧弯腰去捡球,这时,这个女生也跑了过来,他把乒乓球交到她手里,她适度地冲着他微微一笑。

    “宛如,你输了,轮下一个人上场。”跟她一起打球的一个女生说。

    女孩有些抱歉地放下球拍,下场了。她来到张琰跟前当起了观众。

    “你的球打得不错……”连张琰自己都没想到,对一个陌生女生,他在没有任何铺垫的情况下居然会先开口,自己心里的话就是一匹脱缰的烈马,奔腾而出,嘴巴想拦是拦不住的。

    “哪里啊?你没看我都输了吗?”女孩说。

    突然,他的嘴唇紧闭了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怕自己会说错话,他多么希望此刻能再有一匹脱缰的烈马奔腾而出,可是,烈马在哪里呢?

    女孩倒很大方,她主动跟张琰寒暄了几句后说:“我叫胡宛如,能源28班的。你呢?”

    “我叫张琰,汽01班的。”张琰赶紧回答。

    “哦!听说你们班有32个男生,只有8个女生,是不是?”胡宛如问。

    “是啊,你怎么也知道?”张琰问。

    微笑轻轻地挂在了胡宛如的嘴角,她狡颉地眨了眨眼睛说:“这个呀,早都成了学校的新闻,你们这就叫狼多肉少……咯咯……”

    洛明工业学校没有开设音乐课,这并不能阻止夏轩对音乐的热爱。这一天,夏轩在食堂里急急忙忙扒拉了几口饭,回到寝室把碗筷一撂,就背起吉他要朝体育场走去。

    “夏轩,这么着急要干啥去?”在329寝室的张琰看见他从门前经过,就赶紧问。

    “镇上。光阴的故事。”他说。

    “又要买磁带?等等我,我也想出去逛逛。”

    张琰跟他一起下楼,朝子栎镇走去。

    在随时可能与师级干部和兵器制造专家擦肩的子栎镇街头,音像店也不难找,大大小小有十几家铺子。

    子栎商城门口这家名为“光阴的故事”的音像店,只有几平米大小,在两米长的柜台上,喜欢音乐的年轻人跟燕子一样,齐刷刷地趴在柜台上,隔着柜台玻璃用手指指着花花绿绿的磁带。

    店铺墙壁货架上也摆满了磁带和cd,留着长发的瘦瘦的年轻人是店铺老板,他长得白白净净,手里夹着一支香烟,操着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和顾客交谈着,白而细长的手,在顾客隔着玻璃的手指的指引下,从一个个磁带上掠过,来来回回帮他们取出挑选到的磁带。

    “来了来了!”还没挤到柜台前的夏轩一眼就看到了店铺外刚张贴出来的一张海报。他甩甩长发,眼睛里放出亮光:“只要贴出海报,就说明专辑到货了。太棒了!《恋恋风尘》!”

    “你说什么?什么来了?什么恋恋风尘?”张琰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

    “哎呀!就是老狼的专辑《恋恋风尘》到货了。你瞧!”夏轩指着那张海报说。

    那是一张跟网格一样被分成了几个图案的海报,最显眼的位置上,一名穿着黑色t恤,留着比夏轩头发还要长一些的长发年轻男子,正半张着嘴在唱着歌,海报右上角到左下角相连的几个网格里,写着“恋恋风尘”四个字。

    “他就是老狼!”夏轩说。

    “老狼?怎么起这么个名字?”张琰这才注意到在海报的右下方,果然写着“老狼”两个字。

    “哎呀!你问我,我问谁去?”夏轩说。

    “你不是咱们学校乐队的吗?这方面你懂得多。”张琰说。

    “他为什么叫老狼,我这会也说不出来,但我知道他的吉他弹的非常棒。高晓松上大学时,想组建内地第一支校园摇滚乐队,朋友就介绍他和老狼认识,见面后老狼弹唱了一曲,高晓松就被震住了。就这样,老狼成为了乐队主唱,他们的合作也就开始了。”夏轩嘴里说着,心里也在遐想着,能在洛明工业学校也遇到老狼或者高晓松,也能加入到他们的乐队里。

    过了一会儿,趴在柜台上的那几个年轻人终于选好了磁带,其中一个穿着喇叭裤的男青年,原来在怀里还抱着个录音机,他把新买的磁带塞进录音机里转身就走,没走出两步,索性把录音扛在肩头。另外几个人跟一窝蜂似的簇拥着他离开,他们都留着长发,强劲的音乐从录音机里传来,在镇子里随风飘扬。

    “兄弟来了?”老板隔着柜台殷勤地招呼着夏轩,然后,他吸了一口烟,好不惬意。

    “兄弟今天要谁的带子?”老板问。

    “《恋恋风尘》到了?”夏轩问。

    “到了。昨晚刚来的一批新货。”老板说着从柜台里取出一盘磁带,转身从抽屉拿出一个漂亮的sony超薄walkman说,“这里有一盘打开的磁带,你先听听。”

    白白净净的老板话没说完,又咂了一口烟,然后,又急忙吐出一道白雾。

    “啧啧啧……听听这音质……”老板砸吧着嘴说,“哎呀,你听听……这个walkman是日本原装货,放这盘带子那简直叫绝啊!”

第四十八章 原版正装

    老板说着就把单放机上的耳机塞进夏轩的耳朵里,很快,夏轩就进入了状态。夏轩的脚一踮一踮,膝一曲一直,打起了节拍。

    “这位小兄弟,你也发烧?”老板又咂了一口烟,吐出细长的烟雾。

    “发烧?我没有啊,我好着呢。”张琰说。

    老板噗嗤一声笑了。他的脸像一朵白玫瑰,先是紧缩到了一起,然后又瞬间绽放。

    “我问你是不是也喜欢听歌,喜欢音乐?是不是音乐发烧友?哈哈。”老板说。

    “噢,不,不,我听不懂歌词。”张琰说。

    老板看了看他,便不再说什么。

    夏轩跟刚才那几个抱着录音机的顾客一样,贪婪地趴在柜台上,边听歌边摇头晃脑,这和他在学校时完全判若两人。怎么看也不像个中专生,不像未来的国家干部,反倒像个闲散社会青年。

    老板对顾客的这种状态习以为常,他盯着夏轩嘴里也哼起了小曲,夏轩接收到了他的目光,冲着他微微笑了笑,头摇得更厉害了。

    “怎么样?意想不到吧?”老板问。

    “这真是个正经玩意!”戴着耳机的夏轩说话声音特别大。

    “咋样?下回给你也弄个日本货?”老板问。

    “啥?你说啥?”夏轩没听明白,大声问。

    老板把头朝一边侧了侧,生怕夏轩的声音刺破他的耳膜。他把问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哪有那么多钱?等四年以后工作了就买,拿第一个月的工资买。”夏轩说。

    老板显然受不了他这么大的声音,咧着嘴再次将脑袋向一侧扭去,表情痛苦。他似乎有点受不了了,就索性一把扯下夏轩的耳机说:“吵死人啦!今天要这盘带子吗?《恋恋风尘》?”

    “要!”夏轩说,“这是几块钱的带子?”

    “这个贵。9块!”老板说。

    “什么?9块?”张琰觉得他俩像是在交易毒品,说着一些让外人听不大明白的话。什么几块钱的带子?什么这个贵?又什么9块?他看见被白静的老板拉开的抽屉里,那个超薄walkman里的磁带仍旧在无声地转动着。

    “这个货少。昨天我才订了8盘,现在就只剩下3盘了。你知道,这是原版正装,你刚才不也听了,那音乐……啧啧啧!兄弟,没错!这是比平时多加了1块钱,可是这货紧啊,我的订价也加了1块钱啊。”老板说。

    “那……盗版有吗?”夏轩问。

    “有倒是也有,老价钱,6块!你也知道盗版自然没什么好品质,声音混杂,时不时还会卡带。你刚听了正版,买回个盗版估计你就后悔了。”老板说,“早知道你要盗版就不让你听正版了,这就跟人一样,吃惯了细粮,这粗粮还怎么能咽得下去?”

    夏轩犹豫了起来,他跟先前那几个男顾客一样趴在柜台上,隔着厚厚的玻璃把磁带看了个遍。然后,抬起头又甩甩长发说:“正版,还按老价格算吧。”

    “兄弟,这个正版带子可不是普通货,多少人抢着买都买不到,要是普通的带子我还是老价钱,8块给你。我刚不说了吗?这1块钱不是我赚了你的,而是我订货时人家给我就加了1块钱。”老板一本正经地说,“咱们‘光阴的故事’有这盘带子,你去镇上其他音像店看,我估计他们到这会儿都没这货。”

    夏轩不再还价了,似乎略微有些失落,他背着吉他,依旧跟被人抽了筋骨一样趴在柜台上,一双渴望甚至贪婪目光死死地盯着老狼的《恋恋风尘》。

    “老板,夏轩经常到‘光阴的故事’买磁带,你就给他便宜一点吧。上次他买了几盘磁带后,我们班的有个女生也来买了,她还是他介绍的呢。”张琰见夏轩不再说话,他能猜出他可能快没钱了。

    “你说的是陆贝贝?”老板看着张琰问。

    “是啊!你也认识她?”张琰问。

    “当然认识,你们学校乐队的许多同学我都认识,还有芮浩浩……”老板说。

    “陆贝贝不是校乐队的,她是我们班的。”张琰说。

    “谁说不是?她今天不是,过几天不就是了?”老板又把把目光移到夏轩脸上问,“你们芮部长是不是这么说的?”

    “芮部长?你怎么知道他是学生会干部?”张琰纳闷地问。

    “嗨!你们学校的这点事,我能不知道?”老板撇撇嘴,调整了一个坐姿说,“你回去问问‘光阴的故事’哪个同学不知道?我这个店从黑胶到ld,再是磁带、cd啥没卖过?光黑胶唱机、双卡录音机、还有现有的sony超薄walkman都比别的店的派头大。我这店开了好些年了,你们好几同届搞音乐的同学我都知道,对了,你们是不是有个校花叫蓉儿?她是不是广播站的主播?”

    “什么?她你也认识?”张琰越发地惊讶。

    “她还有两个男朋友对不对?”老板说着嘻嘻一笑,又咂了一口烟,紧拦着又一次吐出一道长长的白雾,然后阴阳怪气地说,“也没啥,都是从你们这个年龄过来的,能理解,能理解……”

    诡秘的笑容浮在他那张白静的脸上。

    张琰本想再问下去,夏轩突然打断了他们的话:“那行!9块就9块,我买!”

    老板笑着说:“这不就对了吗?音乐是多么高雅的艺术,怎么能将就呢?”

    夏轩斜着把手塞进衣服内兜,掏出一张面值十元的人民币,然后把它捋平了,放在玻璃柜台上,钱上带着他的体温。

    “好嘞!”白白净净的老板顺把细长的食指摁在钱上,然后快速朝自己身边滑去。接着就将一块钱摊在柜台上,找给他。

    这下,音像店老板把细长的手伸进柜台,取出一盘没有开封的磁带,当着夏轩的面,在手里反着正着侧着让他看了个遍,接着,就动作娴熟地用食指和拇指长长的干净的指甲,将敷在磁带上的塑料膜包装线扯开,优雅地撕下塑料膜取出磁带,顺手塞进店时在录音机里。他的手指很细也很长,像女孩的纤纤玉指。

    顿时,外放音乐响起了令夏轩陶醉的旋律,快进,倒带,再摁下播放键。录音机里传来了老狼的声音:“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第四十九章 成交

    “怎么样?带子没问题吧?你听这音质……盗版哪有这效果?”老板说着又摁下暂停键,又把磁带呲啦呲啦倒回了开头。这下,他打开卡槽将磁带取出来,递到夏轩手里。

    夏轩如获至宝,接过磁带后再一次把手斜插进上衣内兜,把磁带放了进去。顺便也把找回的1块钱装了进去。

    张琰和夏轩随便在街道逛了一会儿,就朝学校走去。

    “我上初中时每天放学骑车子回家,都要经过街口的一家音像店,为了买一盘心爱的磁带,我都舍不得吃早饭,要把饭钱省下来。”夏轩说,“我老家那家音像店盗版磁带只要5块钱,可他们的正版却比‘光阴的故事’的贵5毛钱,要八块五。我只买过一次盗版,其他时间都坚持买8块5毛钱的正版。”

    张琰笑了笑问:“不是可以买个空白磁带翻录吗?我上初中时大家都在听《水手》和《星星点灯》,我没有录音机也买不起磁带,后来,我们几个同学就凑钱买了个空带,到同学家里去翻录了一盘。”

    “翻录的根本不行,质量太差了,有杂音,呕哑嘲哳,就算白给我,我也不要。那不就是在糟蹋艺术么?”夏轩说,“只要少吃几顿饭就能买到的东西,我绝不凑合。”

    走到了与子栎镇街道垂直的丁字路口,沿着宽阔的水泥路一直往里走,就是洛明工业学校了,这也是他们学校的专用道路。要到学校首先会经过那个偌大的体育场,然后是学校家属生活区,最里头才是校园。

    “夏轩,照你这么说,明天的早饭你已经提前消费了?”张琰问。

    “何止是一天的早饭?你算算咱们的饭菜才值多少钱?这一盘磁带要顶多少顿饭?这还算小儿科,最重要的是这学期我买了一把吉他,这个玩意儿太费钱了。”夏轩说着拍了拍身上的吉他。

    吉他的音箱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唉!我马上就把这学期的生活费花光了,正犯愁怎么办呢?”夏轩叹了一口气说。不过,他胖乎乎的脸上的表情却很淡定。

    张琰接不上话了,从农村来的他也是囊中羞涩。

    初冬的阳光不像夏日里的骄阳那样的狂躁,倒像是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大地,大地上留下了丝丝温热。一走进学校的专用道路,随处都是洛明工业学校的同学们,一天半的周末休息时间,是同学们最自由的时候,大家脸上洋溢着惬意和轻松,也洋溢着青春的快乐与朝气。

    “夏轩,那个卖磁带的老板还认识蓉儿?”一路上,张琰都在回想着那个白白净净的光阴的故事音像店老板的那句话。

    这时,他们不知不觉来到了体育场门口。“是啊,这有什么奇怪?”夏轩不以为然地说。

    “黄蓉也喜欢音乐?”张琰问。

    “应该是吧。不过她不是发烧友,她平时做节目要经常去光阴的故事买磁带,他们就认识了。”夏轩说。

    “那……老板怎么说她有两个男?”张琰的话还没说完,夏轩就已经拐进了运场场,他对别人的事情向来都不关心,张琰的问话估计还没进他的耳朵,就已经被风给吹走了。

    “我要去弹吉他,你呢?”夏轩看着前方问。

    张琰还没回答,陆贝贝忽然出现在他们眼前,她手里拿着随声听,长长的耳机线团在胸前。她摘下耳机说:“嗨!音乐家,原来你们也在这里啊!看样子你们是刚刚逛街回来?说说,今天买啥新歌了?”

    这句话一下子问到了夏轩的心坎上。他甩甩头发,眼睛再一次泛起了亮光,就连脸都亮堂了起来。

    “《恋恋风尘》,老狼的!”夏轩说着就把手伸进上衣内兜里去掏那盘磁带。

    陆贝贝这下“嘭”的一声摁下随身听上的停止键,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给,你听听!绝对正版,绝对正点!”夏轩把温热的磁带递到陆贝贝手里。

    陆贝贝毫不客气地接过磁带,大方地冲着他们笑了笑,然后就打开随身听上的卡槽,取出旧磁带换上新磁带,她将两个耳机塞进耳朵里朝体育场走去。

    夏轩和张琰赶紧跟她一起前行。

    洛明工业学校的体育场不光面积大,而且很阔气,这里色彩明丽。从主席台向两侧发散出去的一级一级的弧形看台,错落有致,似一条温柔的曲线向远处延伸。

    红色的田径赛道像一条玛瑙项链,环绕在如茵的足球场上,一条条白色的线条勾勒出一个个跑道,宛如少女舞起的裙裾,曼妙多姿。足球场周围散落着各种健身器材和羽毛球场、篮球场、排球场,专业的标枪、铁饼投掷场地前,爱好运动的同学们围成了一团。

    走进体育场后,他们悠闲地踩着软软的草坪漫步。

    音乐在陆贝贝耳边响起,她听得很投入,内心的欢乐与畅快,浮现在表情的语汇里。她的一双眸子饱含深情,泛着青春的光芒。夏轩当然听不到歌曲,但心里似乎也响起了那优美的旋律,他不时用着一种特别的目光,看着陶醉于音乐当中的陆贝贝,陆贝贝也会看看他,四目相遇,他们就会心一笑。

    “正版的感觉怎么样?”夏轩问。

    陆贝贝先是一个劲地点头,听完了这首歌曲她才摘下耳机说:“不错,不错,太好听了!”

    “看你们就像个小孩子。一首歌居然让你们这么着迷?”一直没有说话的张琰开了口。

    没人理他。

    “这盘带子多钱买的?我也买一盘去。”陆贝贝说。

    “9块!”

    “这么贵?平时不是8块吗?”陆贝贝说。

    “老板说了,货紧。订货价多了一块。”夏轩说,“你不用买了,到时你听我的就行。省点钱吧。”

    “就是,省点钱吧。咱们的音乐家把这学期的生活费都快赔上了,下午的饭都没着落呢。”张琰说。

    这话一下击中了夏轩的软肋,像似被无情地揭开了藏在心里的伤疤。夏轩顿时脸色通红,说不出半句话来。

    “不会吧!一盘磁带就断了你的口粮?”陆贝贝不以为然地问。

第五十章 草坪乐队

    “岂止是一盘磁带?是n盘磁带好不好?他这学期买的磁带都快装了半个柜子了。还有,他还斥巨资买了一把吉他……”张琰说。

    “陆贝贝,你看!芮浩浩他们也在那里练歌,咱过去看看吧。”夏轩突然发现草坪东北角正围坐着一圈同学。

    “走!去看看。”陆贝贝说着就朝他们走去,张琰和夏轩也赶紧跟赶上去。

    草坪上已经聚集着七八个学生,他们席地而坐,有的抱着吉他,有的身边放着录音机,有的揣着随身听,大家都在翻唱着最流行的校园民谣,一首接一首,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曲唱罢,就会响起热烈的掌握。

    同学们有的歪着脑袋对天而歌,有的半闭着眼睛如痴如醉,清亮的、沧桑的、沙哑的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每到**部分独唱就变成了合唱,一声声嗓音激荡着心灵的存在,青春、理想、流浪、忧伤,还有爱情……在学校体育场里流淌着,漫过他们的身体。

    夏轩和陆贝贝找了个位置坐下,夏轩取出吉他甩甩悬在眉梢上的头发,拢捻抹挑,未成曲调先有情。陆贝贝的随身听躺在绵软的草地上,她与夏轩比肩而坐加入了“草坪乐队”。张琰没有坐,他站在他们身后。

    突然,张琰像似受了辣椒粉的刺激,眼睛猛地被她唤醒黄蓉。她正屈膝坐在芮浩浩身边,她没有唱歌,只是跟大家一起鼓掌,大方、自由、洒脱,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

    那天晚上在子栎镇街道梧桐树下的一幕,立刻浮现在张琰的脑海里,他赶紧把目光从黄蓉身上移开,不敢再看她,害怕她看见他。黄蓉在音乐的旋律当中,也会微微地摇头晃脑,她的余光好几次瞥见了张琰,但依旧大方从容,对他视而不见。

    他们唱完几曲后,先是说着哪个同学的音准还不太准,哪个同学的音色还不错,慢慢地,乐队就进入了中场休息,大家聊起了天。

    “告诉大家一个秘密,校园民谣流行开来以后,高晓松唱完歌从台上一跃而起,冲到第一排,抱着他带来的女朋友亲了一口。”一个同学说。

    “哇!厉害!有个性,我喜欢!”另一个同学说。

    “你喜欢个屁呀!就知道喜欢人家,有本事你也这样做啊,全是嘴上的功夫……”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哄笑。

    芮浩浩那个高傲的像马一样昂着的头颅,似乎只在上次检查汽01班收看《新闻联播》的那一刻出现过,似乎也只是有意地出现在乐迪的面前。这会,他微微低着着头,他侧过脸看了看坐在身边的黄蓉,目光里没有桀骜不驯,也没有了那天的严厉,而是变得温柔变得含情脉脉。这种目光里又像是掺进了些许渴望和乞求。

    黄蓉的直觉告诉她,她这会已经被一种特别的目光所笼罩,这是一个男生的目光,是一个一投向她就立刻会让她敏感的目光。而让她有些紧张的是,这种目光总会在没有征兆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向她投来,让她避之不及,就像藏身于莽莽草丛里的蛇,会趁人不备突然吐出吓人的信子。

    她没有看他。但她知道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会后就移开了,告诉她这些的便是女孩的第六感。

    “我也给你们说一个故事,《校园民谣i》的卡带内页中有这样一行字:‘唱一首歌,爱一个人,过一生。’,你们知道这些字是怎么来的吗?”芮浩浩问。他的吉他就放在身边的草坪上。

    “怎么来的?印上去的呗!这还用说?”一个同学说。

    芮浩浩笑了笑,摇了摇头,然后转过脸问黄蓉。他脸庞俊朗,眉清目秀。“你知道吗?”

    “我……”黄蓉想了一下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这样纯洁的宣言,是校园歌手沈庆在北大西阶教室的课桌上亲手刻下的。”芮浩浩说,“后来就被印到卡带的内页里了。”

    “说得好!鼓掌!”一个同学说着就鼓起掌来,紧接着现场又是一片掌声。在这些年轻的音乐发烧友中,青春的激情就像跳动着的脉搏,随时都被激荡和澎湃起来。

    “夏轩,你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是什么歌?”芮浩浩欠了欠单薄的身体,调整了一下坐姿,将目光投向了他。

    “我刚买了个带子《恋恋风尘》,老狼的。不过我还没学会呢。”夏轩说。

    “什么?咱们镇子上也能买到了?”同学们问。

    “光阴的故事。”夏轩说,“我是从这家店买的,估计别的店里现在还没货。”

    “我也去买。”、“我也去!”、“……”同学们争相说着。

    “你先拿出来,让大家听听呗。”芮浩浩说。

    陆贝贝赶紧把磁带从随身听里吐出来,磁带在围成一圈的同学们的手里传递着,最后,终于传到了一台录音机跟前。同学动作麻利地打开卡槽,将带子塞了进去,另一个同学赶紧摁下播放键。这时,草坪上空响起了那个优美的旋律: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混合着青春荷尔蒙一起躁动的同学们,跟着录音机青涩稚嫩的吟唱声,死死地霸占了女同学柔软的目光。陆贝贝眼睛里盛满了温柔的湖水,她的目光被夏轩那张胖乎乎的脸深深地吸引,在他嘴唇一张一合之间,她眼睛里的语汇无比丰富,似乎要将温柔的湖水一泻而下,将他完完全全地淹没。

    多少满怀青春幻想的男生女生,就是在他们张扬无羁的歌声中,体验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浪漫与激情,他们的青春在洛明工业学校这座象牙塔里尽情地飞扬。

    田庆文没有艺术细胞,一听张琰和别的同学给他提起什么诗人歌手,就直直的看着他们,然后梗着脖子说:“能不能好好说话,文绉绉的像个啥吗?这是矫情!”

    这一点,赵波涛和田庆文不谋而合。这天,他俩又在329寝室里攻击张琰。

第五十一章 论国防

    “咱们又不是艺术生也不是师范学校,整天开口闭口就是什么诗呀,词呀,歌呀,赋呀的,哪里还像个兵工人?张琰,我倒觉得你有点像贾宝玉,多情缠绵,你是不是也爱吃胭脂啊?我们是国防人才明白吗?”赵波涛说。

    田庆文黄里透着微黑,微黑中掺杂着淡黄的脸上笑开了花,黑而密的眉毛不由得朝上扯了扯,露出了异常洁白的牙齿。“吃胭脂,吃胭脂……哈哈……胭脂是什么味啊?”他那长颈鹿一样的脖子随着诡秘的笑声一伸一缩,极为夸张。

    “去你的,你才爱吃胭脂呢!”张琰的脸都被羞红了,他撇撇嘴冲着赵波涛说。然后又转过脸瞪了瞪田庆文,不无挖苦地说,“瞧瞧你的牙!不去给牙膏厂家做广告,真是亏了你。”

    “诶,对了。我问问你,贾宝玉,什么是国防人才你懂吗?”赵波涛问。

    “去,去,去,别胡叫,那是个纨绔子弟!”张琰一边纠正着赵波涛对他的称谓一边说,“我咋能不懂?国防人才不就是要为打仗做准备的人吗?”

    “唉!看来你还真不懂国防的意思。”赵波涛清了清嗓子,跟教授一样一本正经地说,“你只说对了一半,国防原来的意思就不是指打仗,你知道最早的国防是什么?最早的国防跟打仗就彻底没关系。”

    “跟打仗没关系?那跟兵器有关系吗?”张琰有点纳闷地问。

    “跟打仗都没有关系就更扯不上兵器了,而且,那时候的兵器也是冷兵器,不是热兵器。”赵波涛说。

    “哎呀!我叫你一声赵博士,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赵利阳早都竖起了耳朵想听赵波涛详解,哪知他却越扯越远。

    “赵博士!哈哈,这个名字好!这个名字好,兵器博士。以后我们就叫你赵博士。赵波涛、赵博士,好,发音还有点像,像是弟兄俩个。”田庆文说。

    “别打岔,让赵博士讲……”张琰说。

    “什么博士不博士……”赵波涛笑了笑,心头油然生发出了一种自豪感。他接着说,“咱们国家在古代的时候,是靠就礼义来维护国家的安全,每个人都必须严格遵守,任何人做事都不能逾越礼仪,这就是国防。”

    “国防就是礼仪?不能逾越礼仪?是这个意思吗?”赵利阳想一探究竟。

    “是这个意思。”赵波涛说。

    “照你这么说,咱们就不用造兵器了,也不需要部队了,让每个人都遵守礼仪不就行了?”张琰有些不服气开始反驳,“你才说了,中国人自己不能逾越礼仪,但要是外国人打我们,难道我们还要用礼仪来对待他们吗?”

    “你看,你就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你这简直就是文科生的思维嘛。我刚刚说的是在古代国防的意思,我还没说现在国防的意思呢。现在国防的意思也变了,现在国防指的就是要保卫国家的主权、领土完整和安全,防御外来的武装侵略和颠覆。”

    “你这不是车轱辘话吗?人家张琰刚说得没错,你说防御外来的武装侵略和颠覆,怎么防?还不是要打仗?要通过兵器打仗?”赵利阳笑了笑着说,“波涛,我咋突然觉得你是个‘概念博士’,说了半天就说了一个过古人的国防,你说,现代社会不打仗咋保卫国家?”

    同学们都把目光移向了赵波涛。像是在看一个魔术师和杂技师怎么去破解自己给自己布下的局。

    赵波涛微微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谁说防御外来的武装侵略和颠覆非得打仗?你们说的都是什么吗?打仗就是军事,我不是说了吗?国防不是打仗。”

    同学们有点糊涂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这下才从头开始,在脑海里梳理着赵波涛话语里的逻辑关系。还是田庆文单刀直入,直接问:“波涛,不打仗,你说咋防御?”

    “通过军事或者和军事有关的政治、外交、经济、文化等方面的建设和斗争,都是可以防御啊。再说了,我说的这种军事也不一定就非要打仗,布防和威胁也算是军事行动,为啥非要打仗?都打起来了那就叫战争!‘国防’里有个‘防’字,明白吗,就是要通过各种方法,去防御战争的发生,这才是关键。”赵波涛说。

    这话一出,大家顿时无懈可击。

    同学们都赞叹起“赵博士”真有学问,讲得头对是道。

    正在大家拍着赵博士肩膀交口称赞时,328寝室的钱磊跑了过来说:“赵博士,你可别胡说。亏你还是个兵工人,谁给你说‘国防’这个词里有个‘防’字,就说只是防御战争的发生?就不打仗了?照你这么说,我们厂里生产的火炮披上炮衣,装上军列运往边疆战场,就不是国防?我们厂生产的大炮参加了两次自卫反击战,这不是国防?你要是敢把刚才这话到我们厂里说一遍,我估计你就会被活活打死。”

    “你……”赵波涛看着钱磊,脸都涨红了。

    怒火在他心里翻腾着,刚刚当上“赵博士”才几分钟,居然来了一个砸场子的。

    “那你说国防是啥?国防就是打仗吗?”赵波涛把这话重重地抛向钱磊,他知道他身上有着“兵工子第”的标签,在同学眼里,他的话显然有着很高的可信度和权威性。

    “你前面那些说得都没错,我只是想说一下,国防斗争不仅是军事实力的较量,还可能通过政治、经济、外交等形式。但是,战争是国防斗争最基本的表现形式。”钱磊一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也是最高的表现形式。”

    同学们被钱磊的话绕得晕头转向,一时间突然也都没有了问题可以提。

    “战争是国防斗争最基本的表现形式,也是最高的表现形式……”赵波涛心里念叨着,他几次都想反驳钱磊,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的脸都涨得通红。赵波涛的脑子在飞速地旋转,过了一会,他突然离开了329寝室,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你看你,你又把人家给得罪了。快去,给博士说两句好话,别闹得不愉快,我们都是中专生了,又不是小男孩。”孝文给钱磊说。

第五十二章 寝室里的争吵

    钱磊这才转过身子朝对门的328寝室看去,只见赵波涛趴在二层床铺上一动不动。

    “不会吧?还献身国防呢?为这点事都哭鼻子,没劲!”钱磊撇撇嘴,满不在乎。

    “你还是去说两句话安慰一下吧,他平时说得都对,就今天……”张琰也没弄清楚“国防”的内涵,他也不知今天究竟是谁说得对,不光他不知道,所有的同学也都不知道。他说着就把钱磊往外推。

    钱磊只好回到328寝室,他走到赵波涛跟前说:“波涛,你别生气,咱们都是讨论问题,我是兵工厂的,我对情况能了解一些,我可不是故意要跟你斗嘴,更是不是故意要羞辱你……你,你别难过……”

    “难过?哈哈。别忘了,我是人民的兵工,还经不起你这几句话?就是真正上了战场,就算被敌人抓住了,我也是‘头可断,血可流,革命意志不能丢!’我怎么会难过了呢?”赵波涛的话铿锵有力,但说这话时并没有看钱磊。

    “那你怎么趴在床上了,还以为你在哭鼻子呢?”钱磊说着就踩着梯子往赵波涛床上爬。这时,才发现他的面前已经摊开了厚厚的一本书。

    “我在查‘国防’的意思呢,我想弄清楚你说得到底对不对?等我从白纸黑字上找到证据了咱们再说。”赵波涛这下才转过脸看着他说,“不过,我想了想你说的似乎也有道理,战争是国防斗争的表现形式……”

    在洛明工业学校里,每个学生都有着不尽相同的兴趣和追求,除了上课铃声能把大家统一在教室以外,其他时间大家都忙着各自的事。

    有的学生拿着厚厚的英语书,躲在阶梯教室忙着学英语,有的学生抱着制图板一笔一画地设计着机器零件,有的同学在中考过后,其他方面的天赋和兴趣一时间沐浴到了阳光雨露,正在野蛮地生长。

    海子、汪国真的诗歌和罗大佑、崔健的音乐卡带,在青春年少的男生女生手里流传着。你来一句“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没有比脚更长的路”,他回一句“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你哼一曲“我听到传来的谁的声音/像那梦里呜咽中的小河……”,他就来一段“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

    田庆文怎么也没想到洛明工业学校的半军事化管理,让他这个329寝室的室长成了一个大忙人,这个不算干部的室长,居然每天都要应付联合检查组对寝室内务的检查,而他也就成了祥林嫂,每天一起床,就跟公鸡打鸣似地扯着嗓子喊:“宽45公分,高20公分……被子叠得像豆腐,棱角一定要分明……”然后,又转身冲着另一侧的床铺喊:“鞋子按棉、皮、胶、布、拖,依次摆放。”

    田庆文的叫喊声刺痛了武军强的耳朵,也惊醒了他甜蜜的酣睡。他揉了揉惺忪深陷的眼睛,气不打一处来,二话没说就冲着田庆文骂道:“去你妈的!成天跟个催命鬼似的,还让人睡觉不?”

    “你看都几点了?大家都起床了,就你还在睡。等会你又没时间叠被子了,昨天你的被子还是我帮你叠的。”田庆文说,“我们是兵工人,将来要服务于中国的国防,就你那被子……”

    “你别拿鸡毛当令箭!不就是搞内务这点屁事么,用得着你成天叫喊?我昨天下午打比赛都快累死了,多睡一会怎么啦?我告诉你,今天的晨跑我也不跑了。”武军强说着扯起被子蒙住头。

    “武军强,你打不打比赛跟我没关系,但你今天必须得把内务搞完。”田庆文生气地说。

    “去你妈的!你还没完没了没了,蹬鼻子上脸了?”武军强突然猛地推开被子,从床上弹了起来,他个子高,一不小心就“咚“得一声撞在了上铺的床板。他咧着嘴“哎呦”了一声,伸手去揉他的头。

    “赵利阳,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让咱俩把床铺一换,就你那点个子还占个上铺?”武军强的枪口突然转向了赵利阳。

    正在涂擦脸油的赵利阳并不怎么在乎他的叫嚣,依旧照着镜子,头也不回地说:“我晚上要看书,下铺光线太暗了。”

    “你别装样子了,成天看的都是小说,还猪鼻子插葱装象哩!”武军强依旧揉着头。这时他已经完全清醒了。

    “我不理你了,快迟到了,我要跑操去喽。”赵利阳涂完擦脸油后又照了照镜子,转身就朝寝室外跑去。

    一种被冷落甚至被嫌弃的愤怒从武军强心头升腾,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一脚踩上上铺的梯子,把赵利阳的铺盖扯了下来,一本厚厚的小说《丰乳肥臀》掉在地上。

    “噢!赵利阳原来躲在床上看这种书?人还真不能貌相,原来,这小子他妈的是个流氓!”武军强盯着书皮说。

    还在寝室里的几个同学赶紧围上来:“啥书?啥书?”

    “黄书!啥书?”武军强揉着脑袋把书从地上捡起来,在他的手掌里拍打着说。

    “啧!啧!啧……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这个赵利阳……”同学们说。

    刚从水房回来的张琰也颇为好奇,赶紧凑上来着问:“怎么了?我看看。”

    武军强索性把书塞到他手里说:“看!看!看!把你们这些人的思想都看坏算了!”

    田庆文不再扯着嗓子喊他的口头禅,赶紧好奇地凑上来,一双目光死死地盯着小说封面上的那四个字。

    “没啥,这不是黄书!”张琰说。

    “什么?不是黄书?噢,这是‘红书’,你瞧,封面上全是红色。”武军强说,“张琰,我看你娃也完蛋了,也学坏了。”

    武军强说完就转身把自己的铺盖和赵利阳的铺盖掉换了。然后,一把从张琰手里夺过那本小说,撂在赵利阳下铺的被子上。

    一段插曲过后,329寝室里空空荡荡,同学们一个个急急地冲出寝室去出操了,田庆文见武军强的脾气有点火爆,也便不再说什么,赶紧换上胶鞋朝寝室外跑去。

第五十三章 险些打架

    在部队里,所有兵种的晨跑都是5公里,没有负重要求,就是轻装加解放鞋。洛明工业学校“半军事化”的要求和部队的区别是,部队里共同科目的5公里及格时间是23分钟,而洛明工业学校没有时间要求。

    晨跑不是在学校体育场跑,而是学校在子栎镇单程距离2.5公里处设有签到记录点,每个同学跑到后必须签到,晨跑考勤会被记入体育课程的考试成绩。除了雨雪天气,自建校以来这种晨跑就没有断过。

    冬天签到时天还是黑沉沉的,看不见表格也看不见字,学校就专门给学生会负责签到的学生每人发一个手电筒,让学生借着手电筒的光源签到。

    3000余名同学就跟一窝蜂一样,从男生公寓和女生公寓飞奔而出,浩浩荡荡沿着子栎镇一路奔跑,既像一支铁血部队又似决堤的大海,奔腾着,颇有排山倒海之势。

    到了终点,同学们就以年级为单位,依次快速报学号签到,然后再折返回校。每到这时,队伍里的一部分人还会浩浩荡荡跑回学校,而大部分人就犹如残兵败将,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了。

    赵利阳一回到寝室,见自己的床铺被人端了窝,就气不打一处来。别的先不说,他赶紧把《丰乳肥臀》先压在枕头底下。这时,晨跑完的同学陆续回来,有的已整理完内务去了食堂,有的到水房洗脸去了。

    武军强一回到寝室,赵利阳就质问是不是他换了床铺?武军强挺了挺高大健硕的腰身,分明是在示威,然后傲慢地说“是”。

    然后,两人就争吵了起来。

    赵利阳一个劲地质疑武军强凭什么霸占他的上铺?武军强脸色阴沉沉的,深陷的眼窝里目光阴骘。

    “我看上你的上铺了,咋啦?这就是理由!”武军强耸了耸肩,像是在做热身运动。

    “你这叫蛮不讲理!”赵利阳瘦得跟个豆芽一样,但他并不示弱。他面对面站在武军强面前,努力地伸长脖子,跟一只斗鸡似的。但即便这样,他的头也只能够到武军强的下巴。

    “你再说一遍试试!”武军强放慢了语速,每个字都极其清晰地吐了出来,“试试”两个字的音明显加重了。孝文正和吴平刚刚从水房回来,正在摆放他俩的洗漱用品,孝文突然看见武军强大而厚的手正一点点蜷缩,渐渐地就形成了两个**的拳头。

    “你……”赵利阳的怒气怎么能不冒出来?他用一双圆圆的眼睛瞪着他,喘着粗气,鼻翼一张一翕。

    “算了!算了!别吵了,换就换了,没事,没事。”孝文和吴平赶紧上前,一个拉着赵利阳的胳膊,一个拉着武军强的胳膊劝他们。

    田庆文和张琰跑完操一起走了进来,一看这架势都傻了眼。

    “你们怎么了?大清早咋还给杠上了?”张琰问。

    不问倒罢,可是这样一问,赵利阳眼睛里就噙满了泪水。他们剑拔弩张,孝文和吴平简单地说了一下过程,仍抓着他俩的手不放松。

    “算了!算了!都是同学,不就是一个床铺吗?”田庆文瞥见了武军强的拳头,赶紧赔着笑脸给武军强说。同时,他还一个劲地眨巴眨巴着眼睛,示意赵利阳妥协。

    他们僵持了一会终究被劝开了。赵利阳脱下胶鞋换上皮鞋,孝文赶紧一把将他推出寝室:“快吃饭去,我帮你摆鞋叠被子。”

    几分钟后,武军强也被吴平劝出了寝室。吴平冲着他高大的背影说:“今天的内务我包了。”

    “武军强今天怎么回事?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好像吃了火药。”张琰小声说。

    “是啊,我每天都喊着让大家摆鞋叠被子,他平时也不是这样啊。昨天下午的那场篮球比赛能有这么累?”田庆文梗了梗脖子寻思着说,“我看,刚才要不是大家劝阻他们准就打起来了,你没看武军强那拳头……这个利阳也真是的,动起手来吃亏的还不是他?常言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就是,今天这事明显怪武军强,常言欺人不欺物,他怎么能这么霸道?这就叫巧取豪夺。不,没有巧取只是豪夺。”吴平一边给武军强叠着被子,一边愤愤不平地嘀咕着,“他是不是遇到啥事了?故意拿同学出气?”

    张琰说:“我也没注意,他昨晚回来的也不晚啊。”

    “你一说昨晚我倒想起来了,武军强昨晚回到寝室后好像一直都没说话,就蒙头大睡了。”田庆文说,“要搁在平时,他晚上不闹活到熄灯,哪里肯上床?”

    “昨晚我下楼买方便面时看见了他,他正在公寓楼管那里接电话……会不会是直的遇上了什么事?”吴平揣测着。

    他们三个一边整理着内务一边揣摩着。搞完卫生后他们就抓起餐具,赶紧朝食堂一路小跑。

    学校对内务检查过几次后,田庆文还摸索出了一些应对检查的技巧,比如谁的毛巾脏了,就索性从架子上取下来锁进衣柜。他把拖地放在最后一道工序,从里往外退着拖,为了不再踩脏地面,干脆把拖布放进外面的公共洗衣房……

    有一天,田庆文回到公寓后问:“张琰,三年级模具36班有个陈浩是你老乡,你认识吗?”

    “认识。一个县的。”张琰说。

    “你给咱牵个线,让我也认一下他。”田庆文说。

    “认识他?那人趾高气昂,我从来不跟他说话,起先因为是老乡,我们见了面还点个头,现在互相理不都想理。”张琰说。“你认识他干吗?”

    “来,大家都听听……”田庆文冲着寝室同学说,“我知道那人的品行差,没人喜欢他。但是你们知道吗?他现在被抽到公寓卫生检查小组了,是几名学生代表之一,他们几个学生代表每人每月轮一周,要跟着老师一起打分。你们想想,咱要是认识他,寝室卫生的考核不是就有人罩了吗?”

    “靠他一个?能起屁大点作用。”孝文说。

第五十四章 楼管大叔

    “看看……你没想明白吧。我们先认识他,他毕竟是张琰老乡,其他人咱又不认识。然后,咱再通过他了解情况再认识别人,这样不是就全认识了吗?那时就不是他罩我们而是整个检查小组罩我们。”田庆文浓密的眉毛一蹙一松,脸上写着诡秘。他又补了一句:“我跟他也算是老乡,但只是一个省的老乡。张琰跟他关系近,这事关键看张琰。”

    “我跟他没关系!只是地缘关系。”张琰说。

    “在咱们学校,地缘关系就是最硬的关系。大家都来自五湖四海,都在这里只上四年学,你们说,还有比这更硬的关系吗?”田庆文说。

    “是啊,有道理。”吴平看着张琰说,“一二年级时,每年公寓还要评比奖励,到时,咱拿着奖金一起去外面撮一顿。”

    张琰没有说话。他不想和那种趾高气昂的人打交道,他和陈浩完全是出生在一个地方的两种人。他讨厌他的肤浅、庸俗、爱贪小便宜……他觉得他就是个倒牌子的老乡,唉!反正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要是我有这样的老乡,我肯定第一个找他,趾高气昂怎么啦?有这样的老乡才没人敢欺负咱呢。”黄达智说,“再说了,为了329的利益,这个关系为啥不用?张琰,你带着庆文去找陈浩。”

    睡在张琰上铺的缑立本说:“达智说得对。我赞同!”

    “我也赞同……”缑立本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紧接着,田庆文、武军强、黄达智、赵利阳、孝文、吴平都跟着附议,除了张琰外,329寝室里的其他7位同学都同意这种做法。

    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两天后,张琰只好带着田庆文找到陈浩,他简单说了两句就走了。

    田庆文和陈浩第一次见面竟聊得热火朝天。

    一场降温彻底区分了秋天与冬天的重合与搭界。清晨,地上的白霜昭示着冬天来来临。同学们已经穿上了毛衣,他们将在洛明工业学校度过离开家乡后的第一个冬天。尽管室内马上就要供暖气了,但户外活动依然热火朝天。

    下午放学后,329寝室里只剩下张琰一个人了,他索性拉上门准备出去溜达溜达。

    “张琰,你去哪里?”身后传来了赵波涛的声音。张琰回头时只见赵波涛一个肩头上还披着外套,边走边穿。

    “我也没有目的。想去阅览室看看杂志,或者去楼下转转,你去不?”张琰问。

    “嗯……我想想……”赵波涛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阅览室新一期的《军事知识》应该到了。那走吧,咱去看看。”

    赵波涛说完就“啪”的一声拉上了328寝室的门。

    他俩一路边说边笑,刚走到公寓大堂,遇上了正要上楼的钱磊。

    “你要回去?”张琰问。

    “是啊,我刚打了会羽毛球,累死了。”钱磊说。

    “你跟谁打的?”张琰问,“球拍呢?让我们打会。”

    “你们寝室的吴平拿着球拍呢,我们散伙后,他好像又去打乒乓球了吧。你们自己去找吧,我要回寝室。”钱磊说完转身就走。

    “哎!钱磊,我弄明白了,你说得对……你小子还真行啊!”越波涛冲着他的背影说。

    “什么?你把什么弄明白了?”钱磊并没有止步,他边走边大声问,头也不回。

    赵波涛扯着嗓子冲着钱磊的背影喊道:“战争是国防斗争最基本的表现形式,也是最高的表现形式。”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楼道成了回音壁,回荡着钱磊的笑声。这不是一般的笑声,是南腔北调的笑,是阴阳怪气的笑,是极度满足到骄傲的笑,这种笑里是不是还有几分蔑视呢?

    这时楼管大叔跑了出来,他倔强地追着哈哈笑声走了两步,用苍老的声音喊道:“这里是休息的地方,谁又在大喊大叫?还有没有学生的样子?”

    张琰和赵波涛对视一看,就噗嗤笑了起来。

    “那个同学是不是你们班的?”楼管大叔没有追上钱磊,就问张琰和赵波涛,“太不像话了,在公寓里鬼哭狼嚎!”

    “不是!我们班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估计是毕业班的吧。”赵波涛一本正经地说。

    楼管大叔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思索着说,“我好像听见那个学生跟你们说话……”

    “跟我们说话?怎么可能呢?大叔,定是你听错了。我们才不会搭理这种疯子呢。”赵波涛板平着脸,佯装一本正经地说。

    这时,几个穿着球衣,身上冒着热汗的男生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男生啪啪啪地拍着篮球,一进大堂,啪啪啪的拍球声瞬间被放大了许多分贝,整个大堂像要被掀翻。

    楼管大叔被震地歪着脑袋,嘴都咧开了。他扯着嗓子严厉地问:“干什么?谁叫你在这里拍球?哪个寝室的?”

    “我们……对不起啊,楼管。”这个学生立即停止拍球。

    “对不起?我要把这事告诉学工办,你说你是哪个寝室的?你们的班主任是谁?我这就给学工办打电话……”楼管大叔是个倔脾气,愣是挡着不让他们上楼。

    “张琰,别看了,走!快走吧!”赵波涛一把张琰拉了出去,然后悄悄地说,“这几个同学我认识,他们是校篮球队的,都是武军强的队友。”

    通往阅览室的路要从女生公寓门前经过,他们走到这里,打老远就看见了站在乒乓球台旁边的吴平,便走了过去。

    羽毛球场在男生公寓楼下,吴平不愿意再折回去,他说他要打乒乓球,而且马上就轮到他上场了。吴平说他的乒乓球打得非常棒,这项本领从小学时就学会了,后来只要跟人打乒乓球几乎没输过。

    “你们去打羽毛球吧,球拍给你们!”一场刚结束,就轮到吴平上场了,他把羽毛球拍撂在赵波涛身边,急急跑去换人上场了。

    “老乡,这次我可不再给你让球了,准备……看球!”吴平一捉起球拍就进入了状态,他摆开发架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第五十五章 你知道我的名字?

    夸张的动作,专注的神态,还有输球赢球时的大呼小叫,将赵波涛和张琰吸引住了,他们的目光随着乒乓球的一起一落,一扯一拉,一推一送,在忙碌地移动着,他们时而半张着嘴,时而咬紧牙关,丰富的表情在脸上急剧地变化着。

    吴平和对手势均力敌,在围观同学们的叫好声中,他们的比分屡屡出现平局。吴平并不示弱,换发球轮到了他,他屏住呼吸,一双眼睛像猫头鹰的眼睛一样盯着对手,头发上的汗珠“嗒嗒”地滴到了乒乓台子上。

    最后一个球在空中飞舞了许多回合后,最终,被吴平一个潇洒的扣球结束了战局,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就在吴平接下来蝉联皇位期间,张琰突然一眼看到了,远处乒乓球台前那个美丽的身影能28班的胡宛如正在打乒乓球。她依旧穿着跟他一样的那身白蓝相间的运动服,柔美修长的手臂在空中挥舞着,过耳的齐发学生头随着运动微微摇摆着。

    “波涛,这边人太多了,我想去那边打球,咱们一起过去吧。”张琰说。

    赵波涛见这个球台上人气太旺,一时半会也排不上队,给吴平说了句羽毛球拍给你放在这里,我们走了。然后他俩就朝胡宛如的球台前走去。

    这个球台前阴盛阳衰,只有几个球技很差的男同学,而且都是能28班的同学,他们打起球来远不如吴平那么有气势。

    “罗中!”赵波涛冲着球台前的一名男生叫道。

    “你还认识他们班的?”张琰问。

    “我就只认识他一个,是在食堂认识的,他是我老乡,一个省的老乡。”赵波涛说。

    这时罗中走上前跟赵波涛聊起天来了。

    胡宛如起先并没有看见张琰,一连几个球失利后她被罚下场,这时她才看到了张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是你啊?”刚刚运动过后胡宛如的脸上红朴朴的,“我又输了。我打球的水平太差了。”

    “不,不差,我觉得你打得挺好,我还不如你呢。”张琰说。

    “上初中时我一直就没时间打球,初三时我们的体育课几乎都被占了,成天都是复习、做题……我们都快机器人了。”胡宛如说着微微笑了笑,嘴角露出了那对浅浅的酒窝。

    “我们也一样,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里还有时间玩?同学们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白天学,晚上学,许多同学天天都开夜车,把眼睛熬得跟兔子眼睛一样红红的,挺吓人。”张琰问,“胡宛如,你们初三时分班吗?”

    “你知道我的名字?”她看着张琰。

    张琰微微笑了笑,很灿烂。“是啊,不是你给我说的吗?你说你叫胡宛如,是能28的……”

    胡宛如咯咯地笑了笑说:“我是故意问问你,没想到你还没忘记我的名字。你叫张琰,汽01的,以后是专门造汽车的,不是一般的汽车是重型运输车,对不对?”

    “是啊是啊,看来你记性不错嘛!”张琰说。

    “那当然,要是记性差还能考到这里来?以后,我们厂造的武器还全指望着你们运输呢,再好的武器要是运不到战场那也是白搭。”胡宛如说。

    “可是,我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造出300多个轮子的超大型运输车。”张琰说。

    “300个轮子的汽车?”胡宛如眼睛睁得老大,有点像乒乓球,非常惊讶地问。

    “是啊,刚开学时我们辅导员说,这样的车型科学家已经预言过了,造出这样的巨无霸是完全可以实现的,这种汽车的载重也会超过万吨。”张琰说。

    “我的天啦!估计这车能把我们厂的一个车间拉走。”胡宛如说,“我可从来都没见过那么多轮子的车,一辆车应该比好几节火车车厢都要长吧?”

    “别说你没见过,全世界的人都没见过。老师说,西方的一些军事强国现在造出来的重型运输车,最多也不过140个车轮,连300个轮子的一半还不够呢。”张琰说。

    胡宛如脸上的红晕已经消失了,寒风微微地吹来,有点冷。

    这时又该胡宛如上场了,她说她等会再打就没去接球拍。赵波涛刚好见缝插针就上场去了。

    “你刚才问我初三时分过班吗?”胡宛如又把话题转了回去,她问张琰。

    张琰点点头说:“是。我不知道你们那时分不分班。”

    “我是兵工厂的子校,初中毕业时大家共有三种去向,一种是考中专,一种是考技校,再一种就是考高中。”胡宛如说,“到了初三以后每半个学期都要摸底考试,然后根据成绩分成两个班,把成绩好的同学分在一个班,这个班的同学主要瞄得是考中专,另一个班就是准备考中技和考高中的学生。你们呢?”

    “我们也分班,但我们学校的学生不能考技校,要是考不上高中就只能回家种地。种地实在是太辛苦了,简直要人的命。夏天得在烈日暴晒下一镰一镰割麦子,再把带着麦穗的秸秆扎成捆装满架子车,全靠人力往出拉,麦田里很松软,拉架子车时肩膀上还得套根绳子,得跟牲口一样用尽浑身力气才把一车秸秆拉出来。”

    “然后呢?麦子是怎么从秸秆和麦穗上取下来的?”胡宛微微蹙了蹙眉疑惑地问。

    “拉秸秆时肩头都要被磨破,会留下一道一道的血丝,汗水一个劲往里面渗,就像往伤口上撒盐一样,蛰得人钻心地疼。”张琰说,“那一刻,你知道我联想最多的是什么吗?”

    “什么?”胡宛如问。

    “被严刑拷打的地下党。”张琰说。

    “这哪跟哪儿啊?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胡宛如说。

    “架子车被拉出麦地时架车辕的人两腿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鞋子里会灌进麦芒,一走,就往皮肤和肉里扎。汗流进肩头的伤口比马蜂蛰了都疼,直往肉里钻,跟被拷打的地下党还有什么别?”张琰注意到,胡宛如有种被麦芒刺痛的表情,怯怯的。

第五十六章 哈哈,缩头乌龟?

    “一亩地能收成两石麦子,可是要把这些麦子收回来,不知要拉多少次秸秆。”张琰说,“秸秆要一直从地里拉到村子垛场,接下来,把一捆捆带着麦穗的秸秆铺开摊平,在拖拉机后面挂上碌辘一遍又一遍地碾,就和烙烧饼一样边碾边翻过儿,直到把秸秆和麦穗碾得稀巴烂,麦子才会裸露出来。”

    “我只见别人收过水稻,从来不知道麦子是怎么生长和收获的。”胡宛如是个南方女孩,她从张琰的讲述中,正在聆听着另一个她所不知的世界。

    “接下来就得把混在一起的麦壳和麦粒分离出来,这叫‘扬场’,是个技术活儿。村里有个大风扇,风扇扇起风时将混合扬起,就能把麦子分离出来。这就是农民一年的收成。”张琰说,“但紧接着又得等太阳最毒的日子,把小麦晒干,再一口袋一口袋装起来。”

    “真不容易啊!经过这么多程序才能颗粒归仓……”胡宛如说。

    “归不了。还要缴公粮哩,交够国家的剩下的才是自己的。要是麦子的品质不好,缴公粮人家还不要呢。”张琰说,“还是你们商品粮好,你们吃的粮食可都是我们种的。你们应该感谢我们,我们农民才是你们城里人的衣食父母。”

    直到张琰把收麦子的过程全部说完了,胡宛如脸上那种被麦芒扎着的表情,才渐渐消失了。她说:“麦子原来这么来之不易,真是粒粒皆辛苦啊。”

    “是啊,一想到夏收我的内心就颤抖,我对收种庄稼这样的劳动向来是恐惧的。”张琰说。

    “不过农民种粮辛苦,我们厂里的师傅搞生产也不容易,要是造的武器不好,打仗时可就要吃大亏。厂里的生产区从来都不让我们这些孩子进去,但整个厂区里我经常能看到‘以厂为家’‘厂兴我兴,厂衰我耻’还有什么‘大干100天,敢叫日月换新颜’这样的标语,一看就知道是又要苦干加实干了。”

    在瑟瑟的风里张琰和胡宛如聊得非常投机,他们就像无忧无虑的小鱼儿,会不知不觉地游到对方的水域,那是他们成长中不曾遇到的世界,那里有着彼此太多的期待和想像,那里又像似幻境中的神秘的王国,一次次吸引着他们的好奇心。

    张琰早就忘记了要和赵波涛去阅览室的事。赵波涛和他的老乡也聊得不亦乐乎,打球、聊天……时间在美丽的校园里悄无声息地流淌着,每一秒都是那么的幸福。

    “张琰,你现在还想你的初中母校吗?”胡宛如问。

    “刚来学校时我真得很想以前的同学,我是在我们家乡后稷乡初中三(1)班上的学,同学们对我很好。拍完毕业照那天下午,老师给我们放了一个半小时的假,专门让我们到操场去聊天,说每个人的理想。老师说,不管哪个同学最后去了哪里,大家都要记住我们曾经同窗求学,将来要互相帮助,这张毕业照就是我们这辈子联系感情的纽带。”张琰说。

    胡宛如没有插话,她的目光里流露着一种柔波,这种柔波全部洒在了他的身上。

    张琰继续说:“我们班主任老师非常好,他希望每个同学都能考上中专,只要考上中专我们就成了商品粮,这一辈子就不用再种地,也不用修地球了。”

    “修地球?”胡宛如问。

    “就是在农村干体力活。我爸他们那代人都这么说,他们那时经常要平地修水库,就把这些劳动比喻成了修地球。”张琰说。

    胡宛如看着他,认真地聆听着。

    “我爸爸为了不让我长大了修地球,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阻止我和村里的小伙伴们玩,我经常会被关进房子里逼着学习。爸爸和所有农民区别最大的就是,他从来不让我干农活,家里所有农活他一个人包了。”张琰说,“除非到了特别农忙时,我才会被放出来下地干活。村里人很少见我下地,就开玩笑说,今天秀才也来体验生活了啊!”

    胡宛如想再听他小时候的故事。

    张琰接着说:“我上小学五六年级时,经常会被爸爸关在房子逼着做作业,我哪还有心思学习?一个字都不想写。小伙伴起初还给我打暗号,一听到暗号我就拉开门,从门缝偷偷看看,要是爸爸在家里,我就只好跟缩头乌龟一样老老实实地把身子缩回房间。”

    胡宛如开心地笑了笑说:“哈哈,缩头乌龟?有人自己把自己比成这样吗?”

    张琰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好笑,他继续说:“后来,我找了个打发时间的办法,就在在本子上随便画些简单的花呀草呀什么的。噢,也画我们周王村小学,那是一座新盖成的漂亮的学校……”

    “周王村?你们村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你们村的人姓周还是出过王?”胡宛如好奇地问。

    “我们村这一带是西周王朝的发源地,周文王、周武王都住在那里。传说,有凤凰在附近的山上栖息和鸣叫,村后的山就被叫作凤凰山了。我小时候常和小伙伴们去山里玩。我们村的人不姓周,周文王也不姓周啊,文王姓姬,叫姬昌……我在房里待得无聊了,就拿出作文本胡编乱造写故事。”张琰说,“好在上初中后我遇到了胡老师……”

    “胡老师?”胡宛如问。

    张琰突然意识到胡宛如姓胡,他初三的班主任也姓胡。就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

    “咦!你跟我们班主任是一个姓,都姓胡。看来,我跟姓胡的人还是挺有缘啊。”张琰笑了笑说,“胡老师很赞同我写作文,在我来咱们学校那天,他专门骑着自行车跑到我家,把一本作文书塞给我。他怕我走了,一时半会见不到。”

    “他给你作文书干什么呀?”胡宛如不解地问。

    “那是出版社出版的一本书,里面有我写的一篇作文,名字叫《哪怕只给我一个支点》”张琰不无自豪地说,“其实,我在作文里写的也就是胡老师,是他给了我一个心灵的支点,他经常鼓励我一定要考上中专,说这样的话就可以一鸣惊人,一考定终身。”

第五十七章 好闺蜜

    “你这么有才华?作文都编到书里面了。我最羡慕作文写得好的同学,我很喜欢看好看的文章,可是我写不好。张琰,赶紧把那本书拿来让我也学习学习。”胡宛如高兴地说,她的眼睛都在微笑,那双好看的酒窝淡淡地显了出来。

    “前些日子,希望文学社到我们班发展新社员了,我很想加入,就是不知道人家要不要我?”张琰说。

    “他们也到我们班来了,我觉得能写文章的人都很有情怀。那个叫魏……魏什么的社长,一看就是个诗人,一点不像工科生。”胡宛如说,“可惜我没那本事。诶!你可以向希望文学社投稿啊,他们说如果文章写得好,就可以被发展成新社员,你的作文都被印到书里了,肯定没问题。”

    “哪个同学不写作文?只是出版社把我的那篇作文印出来了而已。”张琰谦虚地说。

    “上初中那么忙,你还有时间写文章投稿,真了不起。”胡宛如说。

    张琰说:“那不是我投的稿,是班主任胡老师帮我推荐的。胡老师是师范学校毕业的,爱写文章,他一见谁的作文写得好,就会千方百计去推荐。胡老师说,其实,他的梦想是当一名作家,他说他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只是当了一名老师。他让我好好努力,将来能写出惊天动地的文章来。”

    乒乓球霹雳乓啷还在空中飞舞着,酣战不休。同学们生机勃勃,生龙活虎,一眼望去颇有气势。

    张琰看了看胡宛如接着说:“离开初中母校后,我才知道像他这样的好老师真得很难得,我语文一直学得好,这和他的教育和影响是分不开的。胡宛如,你没觉得吗?遇到一个好老师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胡宛如看着他,若有所思。脸上浮上了一丝淡淡的忧伤。她没有接他的话。

    夕阳西下,冷冷的风从她身上掠过,她额头上乌黑轻柔的齐刘海,轻轻摇曳。

    “你们聊什么呢,说了这么久?”这时,上次和胡宛如一起打乒乓球的那个眼镜女孩走了过来。

    她个子不高,单眼皮,皮肤略微泛着点褐色,扎马尾辫。

    “我们在聊怎么收麦子呢。”胡宛如轻轻甩了甩垂在脸颊上的秀发,不易被人察觉的忧伤消失了。她冲着她说。

    张琰注意到眼镜女孩看他的目光有点严肃,她的目光里夹杂着对陌生男生的警惕和戒备,像警察审视小偷那样看着他。

    张琰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她是我的好姐妹张思雨。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闺蜜,我们两家是世交。”宛如说着就轻轻搂了搂她的肩头,会心地笑了。

    女孩目光里的警惕和戒备这才渐渐散去,变得寻常而柔和。很快,她的目光就从他身上移开了。

    胡宛如挽着她的胳膊,冲着张琰说:“怎么样?羡慕吧!”

    赵波涛把去阅览室的事早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这时,他也满头大汗水地跑了过来对张琰说:“你们怎么都不打球?该吃饭了,咱们回寝室拿餐具去食堂吧。”

    “胡宛如,我给你介绍一下,他叫赵波涛,是我们汽01班的‘赵博士’,兵器专家……”张琰说着说着连自己也都笑场了。

    几个人寒暄了几句,张琰跟胡宛说了声“再见”转身要走,胡宛如赶紧说,“诶……”

    张琰立即止步转身看着她。

    胡宛如眨了一下眼睛,一波春水在清澈明亮的眸子里微微荡漾着。她赶紧调皮地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张琰冲着他笑了笑,灿烂明媚,有如一缕春风。他说:“我们下次见,下次来了我要跟你打球,比试比试。”

    胡宛如莞尔一笑,嘴角浅浅的圆润的漩涡芙蓉出水般微微浮现:“别忘了带上你的书,《哪怕只给我一个支点》……”

    冬天的来临很快就会宣告一学期的结束。天气一天天变冷,室外活动的人越来越少,洛明工业学校体育场上的草坪枯黄了,“草坪乐队”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再过两天就是1995年元旦,同学们都在忙碌地准备着班上的迎新年联欢会,这是94级同学离开故乡后过的第一个新年。

    自从张琰和胡宛如在乒乓球台前认识后,一来二往,他们便渐渐熟悉了,交往也随之渐渐多了起来。

    这天下午放学后,辅导员乐迪给大家安排了迎新年联欢会的事情,让同学们分头准备,张琰没有表演方面的才艺,只选了一个小合唱的节目。再就是和孙娟、赵利阳一起办迎新的黑板报。他们一边比划着黑板报的版式,一边构思着这一期的内容。

    其他同学都已经离开了,赵利阳站在椅子上,在黑板上画着版式草图。张琰有点心不在焉,他走到窗户跟前看着窗外,突然,想起他给希望文学社投过的稿子是不是已经泥牛入海?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音讯,他也没有被发展成社员?

    外面越来越冷,天空渐渐飘起了雨夹雪,没多久,一粒粒的雪粒就变成了一片片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雪花在寒风中斜着拍打到窗户,一头撞在玻璃上瞬间就荡然无存,张琰心头不由得涌上一丝凄凉。

    “张琰,你干什么呢?”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撞击着他的隔膜,张琰赶紧回头,只见胡宛如从后门走进了他们教室,冲着他走来。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棉袄,就像一团火,白皙的脸上浮现着适度的笑。

    “我正要回寝室,刚路过你们教室就看见了你,所以就进来了……”胡宛如说。

    “辅导员让我们三个办迎新春的黑板报,这不,我们还正在犯愁呢。”张琰说着就把手里一大把五颜六色的粉笔扔进粉笔盒,然后拍了拍手,一团粉沫在空气里翻腾,朝四处扩散,扑向胡宛如那件漂亮的红棉袄。

    胡宛如下意识地将脸侧了侧,轻轻咳了咳。张琰这才看见她那件漂亮的红棉袄的领子上还带着一个帽子,帽檐一圈缝着洁白的绒毛。

    “哎呦!灰尘飘到你新衣服上了……”张琰急忙伸手去拍胡宛如的衣袖,不拍倒罢了,一拍,他手上五颜六色的粉沫全都沾染在她的衣服上了,留下几道花花的痕迹,像是被动物的爪子抓过一样。

第五十八章 你们是什么关系?

    “咦!啧啧啧……你看你成天毛毛躁躁的,把人家衣服弄成啥了?“孙娟眼明嘴快,她一看张琰的这个动作就说,“你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太粗鲁了!别人把你的新衣服抹成这样你愿意吗?“

    张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赶紧慌里慌张地又去拍:“我不是故意的。”胡宛如的衣袖上又平添了几道指头印。

    “你这人,怎么还故意给人家弄?”孙娟说着就伸出手“啪”的一下,在张琰肩膀拍下一个掌印,他的肩膀上腾起了一层粉沫,同样是五颜六色。

    见自己留下的掌印,孙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这种狂放不羁的笑声让张琰觉得有些局促,有些无所适从,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孙娟,就像是做了错事突然被大人震慑住的小孩,可怜的目光里既无奈又无辜,好不窘迫。

    孙娟向来大不咧咧,这时已笑得直不起腰,一见张琰的这般表情和呆萌,就越发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睛都快流出来了。

    赵利阳和胡宛如看见孙娟这样子,起先是摸不着头脑,孙娟又看看张琰,他俩一个笑得开心至极,一个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紧接着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人的笑投射到孙娟身上,她笑得越发的不可收拾,站都站不稳,顺势用胳膊肘去靠着站在椅子上赵利阳,赵利阳哪里注意到这个动作?他打了个趔趄,像触了电的猴子一样,双手在空里乱抓着,嘴里“嗷嗷嗷”地叫着,然后赶紧从椅子上跳下来,神情惊恐,动作麻利。

    赵利阳的衣服上也增添几道孙娟的抓痕。惊又恐中,他一脸无辜和无可奈何的表情,比张琰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一边跺着脚一边说:“你搞什么鬼嘛?”

    一波未来一波又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孙娟用手捧腹部,对赵利阳的恶作剧更让她的笑得忘乎所以,笑得直不起腰,她索性蹲在地上,笑了半晌才止住了。

    “孙娟,我说你又犯啥神经呢?笑点未免也太低了吧?刚画好的一朵迎春花就让你摧残了。”赵利阳看着黑板上被划拉得乱七八糟的图案,当然没有好声气,他热潮冷讽地说,“你咋不上梁山去呢?那里的人都是你的兄弟,你到了那里就可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了。”

    胡宛如冲着张琰吐了吐舌头小声说:“都怪我,我还是赶紧离开吧。”

    她一说完就赶紧离开了,识趣地离开了。

    张琰赶紧走出教室。胡宛如已朝楼梯后走去,红棉衣帽子一圈镶着的长长的洁白绒毛,一晃一晃,跟水草一样柔美地轻轻摆动着。

    张琰冲着胡宛如的背影说:“外面下雪了,你把帽子戴上。”

    胡宛如转身冲着他微微一笑,从身后揽起帽子戴在头上,一圈的圣洁的长长的白色绒毛,将她的脸围了一圈,就像一朵盛开的白莲。她那浅浅的酒窝里荡漾着幸福。

    张琰回到教室时孙娟已止住了笑。没等他开口孙娟就问:“你女朋友走了?”

    张琰的脸唰的一下红了,灼热。像是被灌下了辣椒水,这种灼热是从内心升腾起来的。

    “你胡说什么?她是我们一年级的同学。”张琰说。

    孙娟双手叉腰睨睥着张琰,张琰倒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噢!同学啊?这个同学似乎很关心你啊?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们是什么关系?老实交代!”孙娟个子不高,脸盘大,那双跟牛铃一样大的眼睛里总是充满着力量,甚至,充斥着一种野性。

    她双手插腰,故意摆出一副审讯犯人的姿势,也用审讯犯人的口气问。

    “哎呀!你别瞎想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就是同学。你们的思想也太复杂了吧?”张琰不想跟她解释什么,他觉得自己最怕的就是像孙娟这种泼辣的女生,有时,这种女生往往还会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甚至,从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劈头盖脸地揭发别人,让人尴尬、让人慌乱,让人招架不住。

    张琰说完,就从粉笔盒里取出几支粉笔,在黑板上写着“新年寄语”几个字。

    “哎!不对啊。你们也不是老乡,你是北方人,她是南方人……”孙娟还在琢磨着探究着。

    “你咋知道人家是南方人?”重新站上椅子的赵利阳问。

    “你咋就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你没看人家女孩长得多漂亮,皮肤那么白那么嫩,眉毛那么黑那长……”孙娟回忆着刚才的一幕,仰着头对着椅子上的赵利阳说。

    “荒唐!哦,就南方女孩长得漂亮?凭这一点你就能下这样的结论?我看你将来肯定不能搞侦察工作,太武断了,弄不清敌情就下结论,要是将来派你去搞侦察的话,那可会误国误民啊。”赵利阳打趣地说。

    “去你的。我才不搞侦察呢!我们只管造汽车。”孙娟撇撇嘴说,“刚才我才说了一半,还有就是,那个女生一听就是南方口音,你看看她那长相,啧,啧,啧,‘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啊!”

    “你还懂得蛮多得嘛。这是什么诗,我怎么就不知道呢?真没想到你这工科女要是文绉绉起来,也是满腹诗词啊。”赵利阳说。

    “去你的!别嘲笑我,我哪懂这些肉麻的诗呀、词呀、文章呀什么的,这句话我是从陆贝贝的初中留言册上看到的,是她初中母学校的一个男生写给她的留言。那天她在寝室里翻出来了,被我们大家都看见了。”孙娟说,“估计那个男同学一直喜欢贝贝呗!也难怪,谁叫人家天生丽质呢?”

    “就说么,你啥时还从孙二娘变成了李清照?”赵利阳拿她取笑,站在椅子上边修复着刚才的那簇迎春花,边俯视着她。

    “去你妈的!你这狗嘴吐不出象牙……”孙娟说着就咬着牙一脚踢向椅子。

    “哎!哎!哎……”身体单薄的赵利阳跟一只落架的山鸡一样,伸开双臂想保持平衡,可他晃了几下,最终还是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手里的粉笔撒了一地,到处都是摔断的粉笔头。

    赵利阳一屁股坐在地上,咧着嘴直喊哎呦。

第五十九章 早熟?

    “哼!活该!我告诉你,侮辱女生是要付出代价的。今天这板报你们自己看着办去,两个大男生干个活还得叫个女生陪着,像个什么样子?一点都不知道发扬风格!”孙娟说完这话,居然拂袖而去。

    张琰心里暗暗发笑。

    汽01班哪个学生不知道孙娟生性泼辣,本来今天她是冲着张琰调侃,不想却被赵利阳摸了老虎屁股。张琰想着想着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突然担心她万一没走远,就赶紧憋住笑声追出教室,见孙娟正朝楼梯口走去,他才松了一口气,故意装腔作势地冲着她的背影说:“外面下雪了,你把帽子戴上。”

    不想,孙娟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来,目光像利剑一样刺来。她冲着张琰骂道:“去你的!别假惺惺的啦!你还是把这话留给你那个女朋友说吧。你看清楚了,我的衣服上可没帽子!”

    张琰脸上的笑被浇灭了。他冲着孙娟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我咒她一下楼就被滑倒,摔她个四脚朝天!”

    “这个母老虎咋比武军强的脾气都大,等会笑,等会闹,性子咋这么野哩!”赵利阳揉着屁股走上前来。

    “谁叫你招惹人家?教官那么厉害都不敢在她跟前造次,你有解放军厉害?”张琰手里还拿着粉笔,就用手背拍了拍赵得阳的胸脯,冷笑一声说。

    “诶?不对呀,今天明明是孙娟开你和那个女生的玩笑,咋把我给扯进去了?她凭什么把我从椅子上踢下来?”赵利阳愤愤地说。

    张琰笑了笑,有点得意。

    突然赵利阳又问张琰:“‘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这是谁的诗?我怎么都没听过?看来那个陆贝贝还是挺有学问的嘛!”

    “不是她有学问,是给她写毕业留言的那个男生有学问。”张琰不屑地说。

    “难怪呢,原来自古才子配佳人啊!”赵利阳笑着说,“咱班就这一朵班花,居然在初中时已经遇上了多情少年。诶,你上初中时有没有女孩喜欢你?”

    张琰没有理他,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走到黑板跟前,又拿起粉笔准备在“新年寄语”下面写字。赵利阳赶紧跟了上来嬉皮笑脸地说:“张琰,你说古代的女子有这么漂亮么?‘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

    “瞧瞧你这样子!”张琰轻蔑地看了看他说,“这是南北朝诗人何思澄《南苑逢美人》一诗的句子,光这两句还不算最美,后边还有两句呢:风卷蒲萄带,日照石榴裙。”

    “我的天啦!你跟陆贝贝以前那个才子男生一样,也是个多情少年,原来你们都是早熟啊……哈哈……”赵利阳说,“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些,我咋就不知道呢?我们都上同样的学,我怎么就只知道李白杜甫,这个诗人我都没听过?”

    “我以前也没听过。这是我从课外书里看来的。”张琰说,有句话叫做‘拜倒在石榴裙下’,这个你总听说过吧?”

    “听说过。”赵利阳说。

    “我也是听说过这句话后,不太明白意思,就从课外书里去找这话的出处,后来才知道这句话的典故。当然也就知道了这首诗。”张琰说。

    “‘拜倒在石榴裙下’还是个典故?”赵利阳说,“我还以为石榴裙是一件衣服呢。”

    “没错,是衣服,就是一件裙子。典故就是由杨玉环特别喜欢穿绣满石榴花的彩裙而引发的。”张琰说。

    “什么故事,讲讲,给咱们讲讲。”赵利阳说。

    张琰说:“有一天,唐明皇召群臣共饮,便让杨玉环献舞助兴。可杨贵妃端起酒杯后向皇上耳语道,这些臣子大多对她侧目而视,对她不恭敬,她不愿为他们献舞。唐明皇立即下令,所有文官武将见了贵妃一律要使礼。然后,众臣凡见杨玉环身着石榴裙走来,都下跪使礼。这就是‘拜倒在石榴裙下’的典故。”

    校园上空的雪花一阵急过一阵,杨柳飞絮般纷纷扬扬撒落下来,树上、房上、草坪上,到处都笼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同学们瑟瑟缩缩的在雪地里穿行,边走边看着一个个从天而降的小精灵。

    有的同学伸出手臂让雪花落在掌心,有的同学仰面闭目,微微张开嘴巴吐出舌头,想尝尝这个童话一般的冬天的味道。这些小精灵飞舞着,无声地嬉闹着,倏的一下,刚一落到舌尖就不见了踪影。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芮浩浩独自来到学校乐队,调试着他那把心爱的吉他。新年到了也就意味着他们毕业离校的日子又近了。

    四年前,他不知多少次憧憬着自己毕业的那一天,想像着自己走上“国家干部”岗位时会有多么的神气,那一刻他才能真正算得上是兵工人,才能真正走进国防的行列。

    但他现在不再这么想了,他知道,即将到来的这个寒假,将是毕业班学生在洛明工业学校度过的最后一个假期,下学期开学后再在学校待100多天,他就要走上工作岗位了。

    而他心里还有太多太多的不舍……

    偌大的校乐队房子里空空荡荡,一种忧伤环绕在芮浩浩周围,乐队里每一件心爱的乐器,都见证着他四年来对校园生活的热爱,见证着他的多才多艺。外面雪花在飞舞,同学们都高高兴兴地准备迎接新年,而他心里却一片纷乱。

    芮浩浩拨弄着吉他的弦,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还有雪中嬉戏打闹的同学们,突然,一行清泪水滑落下来,掉在吉他上。

    去年那个飘雪的日子跟今天一样,把校园装点成了童话一样的世界。那时,校园里纷纷扬扬飘洒着的雪花,雪花漂亮极了,跟柳絮一样轻柔,像棉花一样绵软。

    那天下午,他和黄蓉做完节目后一起走出广播站,校园被笼罩在一片圣洁当中,美丽的象牙塔成了童话的世界,同学们尽情地享受着这些可爱无邪的小精灵带来的惬意,整个世界静了下来,伸出手就能够到幸福。

    “哇!好大的雪啊!真是太漂亮了。”黄蓉说着就做了个深呼吸,轻轻闭上眼睛,仰面朝天,用她那温热的脸感受着这个童话的世界。

第六十章 冲动是魔鬼

    那天,黄蓉穿了件白衣羽绒服,她站在雪地里,仿佛是和这些飞舞的精灵一起来到人间的天使,她伸开修长的胳膊,脚下在轻轻地旋转。

    芮浩浩的目光被胶粘在了她的身上,他痴痴地盯着她,一动不动,血液在血管里加速流淌,心怦怦跳个不停。

    飘飘的长发,纤长的手指,明亮的眼睛……在这个纯洁的冰雪世界里,黄蓉身上的每一处都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他宁愿做一个微不足道的细小的金属,哪怕是铁屑、钢粉……恨不得立刻就被她牢牢地吸引过去,粘连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开。

    他愿意低到尘埃里去,在尘埃里,跟她仰面朝天看着雪白的精灵一样,仰面看着她,看着这个美丽圣洁的天使。她分明就是一朵花,绽放在圣洁的世界里。

    “蓉儿……我……”芮浩浩再也按捺不住埋藏在心里的话,他走到黄蓉跟前说。

    “浩浩,怎么啦?”黄蓉若无其事地看着他,脸却一片绯红。

    “我……蓉儿,你也知道,从二年级的时候,我就喜……”芮浩浩说。

    “喜欢冬天的人都是有艺术细胞的人,你也不例外。”黄蓉说,“你的艺术细胞比别人的更多,我觉得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音乐人……咯咯。”黄蓉说。

    “蓉儿,我想说的不是这个,难道你不知道吗?这几年来……我想……”芮浩浩结结巴巴,突然有些语无伦次。

    他认真地看着黄蓉,目光如炬,像要是把她融化。这种目光坚定而执着,热烈而炽热,一不小心就能把人灼伤。四目相遇,黄蓉脸上闪过一道火辣,她赶紧将目光移开。

    整个世界安静而美丽,两张青春逼人的脸相对着,圣洁的雪花在浪漫地飞舞着。

    “蓉儿……”芮浩浩说。

    没等芮浩浩说出来,黄蓉就赶紧说:“浩浩,你说这雪多美啊!今天我们都应该早点回去,这会,一定有同学去体育场堆雪人了。你还记得不?去年下了一场雪,体育场一下子就冒出了几十个雪人,一个个整齐地排列在一起,还有点军队方阵的气势呢,都快比得上兵马俑了。”

    芮浩浩没有回应,也没有接她的话。

    雪花依旧在他们之间飞舞着,黄蓉额前的空气刘海上积着薄薄的雪,跟头上的雪花连成一片,像是笼着一层白色的纱。

    “蓉儿,你真美,像圣洁的新娘!”芮浩浩说。

    黄蓉脸上一下了泛起了红,白皙的脸迅速染上了粉粉的桃色,那双明亮清丽的眸子里荡漾着清澈的湖水,两只乌黑乌黑的眼珠就是一对黑葡萄,在湖水里忽左忽右,轻轻地游动着。

    黄蓉有点慌乱地赶紧将目光移向远处。雪已经下得很大了,给校园盖上了厚厚的被子。屋顶上、大树上、枯死的花花草上,还有路边那些排水渠的沟沟坎坎上都覆盖着白雪,连成一片,像是画家一气呵成的巨幅作品,完美至极。

    “浩浩,你看见了吗?今天的校园多美啊!我们在一起做节目快两年了,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你的艺术细胞总比别人多,跟你一起做搭档我很高兴。”黄蓉说。

    芮浩浩看着她,认真地听着。

    同为主播的他似乎比任何人都喜欢她的声音,她的声音是她内心喜怒哀乐的暗示,也是心情阴郁或者灿烂的投射,她的快乐和忧伤,都会从或高或低,或轻柔或沉重的语气流露出来。

    “我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你知道吗?你是一个完美的人,这种完美就像眼前的雪景一样,需要我们好好地欣赏,用心去感受,我们谁都不能破坏它。这么美丽的雪一旦融化了,就会看到脏兮兮的屋顶,光秃秃的树枝,枯死的花草,还有那些沟沟坎坎。”黄蓉转过身对芮浩浩说,“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蓉儿,可是我……”芮浩浩的话没有说完,黄蓉就把一根细长白嫩的食指竖在他的面前,用坚定的目光看着他,脸上泛起了一种毅然决然的表情。

    “浩浩,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需要我们学会欣赏,欣赏不是亵玩,是一种高尚的品质,不是每个人能做得到,但我希望我们都能努力做到。不管我们是毕业了,还是若干年后校庆时重逢了,我想,我们都会记住今天这场大雪,你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现在更圣洁的景致吗?”黄蓉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一道长长的白雾,有种由内而外的释然。

    “蓉儿,可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女孩,你知道吗?每天做节目时,看着你那么认真,那么专注地对着话筒时,我的心都会融化。几年来,不光是你那优美好听的声音时时在我耳边响起,你的一举手,一投足,也时时在我心里。你没觉得我们是最好的搭档吗?我们那么默契,那么会心……”芮浩浩说。

    “浩浩,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我都知道。”黄蓉打断了他的话,她瞥了一眼周围的景色,又将目光落在芮浩浩身上。

    雪花飘在芮浩浩略显单薄的身上,在一片圣洁的笼罩下,他的脸庞似乎越发的干净俊朗,眉目也越发的清秀。他静静地期待着她说下去。

    “我们在一起做了这么长时间的节目,我们每天在一起的时间,也远比其他同学长,这也是我在洛明工业学校很庆幸的事。我们是工作中最完美的搭档,是黄金搭档。浩浩,既然我们是这么好的搭档,那我们都好好珍惜它,好吗?”

    芮浩浩静静地看着黄蓉,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动。

    雪花漫天飞舞,这里就是一个童话的世界。

    “童话就是童话,童话不是现实,童话之所以美丽,就是因为它归根结底还是童话。我一直很佩服你们男生的魄力,我想,你也应该是有这种魄力的人。保存过去的回忆也是需要魄力的。冲动是魔鬼,难道你没听说过吗?”黄蓉伸出手轻轻地拂去芮浩浩衣袖上的雪,又吸了一口气说,“走吧!雪地里待的时间长了会感冒。”

第六十一章 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说完,黄蓉就踩着雪咯吱咯吱向前走去,一步三滑。芮浩浩却成了一尊神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黄蓉微微回头,她从余光里看到,头上顶着厚厚一层雪花,伫立在原地的芮浩浩。她顿了顿终究没有回头,径直朝女生公寓走去。

    黄蓉的心里早已打翻了五味瓶,一种奇怪的从未有过的感觉,迅速从内心升腾,她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在她的人生中从未经历过,也从未品尝过。她觉得她的心在狂热地跳动着,不,是躁动着,杂乱无章地躁动着。

    走着走着,一股热泪就从心间涌了出来,那双荡漾着湖水的眸子里,顿时泪水涟涟,是激动、是后悔、是兴奋、是惊愕……

    又是一场雪,又是圣洁的象牙塔。

    校乐队的窗户一点点模糊了,芮浩浩的整个世界被淹没了。黄蓉说得没错,她说过,这种完美就像现在的雪景一样,需要好好地欣赏,用心去感受,谁都不能破坏它。

    芮浩浩抹了一把眼泪,往事就跟窗外胡乱飞舞的雪花一样,在脑海里不停地翻腾着。他不知不觉地弹唱起来,在歌声里泪水又一次止不住地流……

    空空荡荡的乐队里冷冷清清,伤感的歌声在房子里回旋: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的太慢/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谁把它丢在风里……

    迎新年联欢会举行完的第二天,全新的1995年便开启了。在许多人眼里,阳历年算什么年?农历春节那才叫年!但张琰对这个元旦却久久不能忘却。

    这一天,在洛明工业学校大门内的橱窗里,巨幅展板上新一期的“希望园地”跟全校3000多名师生见面了,这是一期专门针对新生和新年创办了《放飞激情让青春在工校燃烧》的文学特刊。

    让张琰兴奋不已的是,在这期展板上发表了他的一篇文章,他站在展板前隔着透亮的橱窗玻璃,把文章看了一遍又一遍,每看一遍,心就会咚咚咚地狂跳一阵子,特别是看到“汽01班张琰”这个署名时,心里就会涌出一股热流。

    那是前不久,希望文学社在新生中宣传《希望》杂志,并发出吸纳新社员启事后,他写的几篇文章中的一篇,就是他塞进文学社门缝里的稿子。

    高兴的事儿总是扎着堆来,新年过后的第二天下午,希望文学社向各班发了新一期的《希望》杂志,油印杂志所带着的墨香是最芬芳的气息。“张琰的文章登上杂志了!”孙娟第一个看到署着“汽01班张琰”名字的那一页,就跟被蝎子蜇了一样,大声叫嚷了起来,边叫嚷还边站起来挥舞着《希望》。顿时,同学们一窝蜂似的飞了过去,将她团团围住。

    孙娟就像原子弹一样给爆炸了。“你们都是土匪!土匪!”她从人群中站了起来,拍着桌子骂道,“连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跟女生抢东西,你们还要不要脸?”

    在一片哄闹声中,这群蜜蜂立刻四散。那本《希望》已是皱皱巴巴,封面就像被抓破了的脸,伤痕累累,静静地躺在孙娟的桌子上。文学社给各班都发了两本杂志,另一本《希望》在陆贝贝手里,孙娟这么一叫嚷,也便没人去抢陆贝贝手里的杂志了。

    “看!什么是活该?这就是!好端端的,没事居然招惹二娘,别以为孙二娘是盏省油的灯?”上次已经吃过亏的赵利阳小声对同学说。

    “她就应该去十字坡开店,怎么跑到咱学校了?”孝文说。他的声音比赵利阳压得都低。

    《希望》被孙娟过目之后,才渐渐在教室里传开了。

    赵波涛打开杂志后,迫不及待地翻到署着张琰名字那个页码,他居然高声地朗读了起来,同学们的目光自然地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踏着秋的节拍,一个追梦少年从平原大地姗姗而来,翻过书生,越过题海,跟天南地北的学子相会在这里。梦想在心里萦绕,激情在胸膛澎湃,这里,又将是一个新的起点,像刚落地的娃娃,一切都是新的,充满生机,生气盎然……我知道,我所站的这个地方,就是中国国防,我们怎么样,中国国防才能怎么样,我们怎么样,中国兵器也就怎么样……”

    顿时,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哎呀!张琰这么有才!”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武军强说,“这是胡萝卜拌辣子尝到出了味儿没看出来啊!”

    张琰投的两篇稿子都发表了,他的心里美滋滋的。很快,希望文学社专门到汽01班通知他,他成了希望文学社的新社员。文学社会将举行入社仪式,叫他到时去参加。

    小学三年级时,他的作文第一次被老师当范文朗读,而这次,他的文章将被来自全国各地的3000多名师生看到。一想到这里,欣喜与欢愉像柔柔的细藤,从张琰心间慢慢往上爬。

    第二天下午放学后,在实验楼二楼一个百余平米的文学社里,简单的新生入社会议正在召开。

    “结合希望文学社的章程,经过各位编辑和社委会同学的筛选和讨论,你们12名新生,从今天起,将正式成为希望文学社的新社员。欢迎你们!”在文学社办公室里,社长魏一涛用浑厚的声音说。

    顿时,现场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魏一涛是三年级学生,话不多,也不苟言笑,瘦瘦高高的身上散发着一身的诗意和淡淡的才气,也话是话不多的缘故,在他身上表现出了成人的冷静与成熟。他是工科学校里典型的文化人和知识份子,是名噪全校的校园诗人。

    “文学社是学校的一片净土,也是我们的精神家园和兴趣聚集地,不论你们来自什么专业和班级,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大家庭。你们以后就是《希望》人了……”掌声再一次响彻办公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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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6771/ 第一时间欣赏20年归来仍少年最新章节! 作者:盛世唱响所写的《20年归来仍少年》为转载作品,20年归来仍少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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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归来仍少年介绍:
中专教育是我国建国后学习前苏联的产物。张琰考上中专跳出农门成了未来的国家干部,在洛明工业学校他与美丽温婉的兵工厂子弟胡宛如相遇。
有着恋父情结的胡宛如命运不幸。来校前父亲在研发炸药的实验中致残,他不愿意没有尊严地活着,毅然自杀。
张琰和胡宛如一波三折、荡气回肠的爱情和他们跌宕起伏的人生奋斗,让中国式教育基因彰显人性之美。
小说描写了90年代中后期,在教育改革节点上中专生不负韶华的群体肖像。张琰父亲“老三届”坎坷崎岖的人生,辐射出建国70年来的发展变迁和对人性的思考。
读这本书,你能触摸到诗情画意的校园生活;能看到他们献身国防的理想;能感受到百折不挠的人生;你会因纯洁真挚的情感和青春懵懂的心跳而感动。 
20年归来仍少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20年归来仍少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20年归来仍少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